《云海玉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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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玉弓缘-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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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也但愿她是侠义中人,但她父亲是本门仇敌,此事非比寻常,我宁愿让武林同这认 
我严厉寡情,我也不敢舍本门留下一个心腹之患!” 
  说来说去,曹锦儿总之是不放心。谷之华泪光莹然,好几次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就 
在这时,忽听得金世遗哈哈大笑之声,跳出场来,将谷之华一把拉了就走。 
  曹锦儿吓了一跳,只当金世遗要来闹事,却见金世遗一把拉着了谷之华,仰大笑道: 
“大丈夫正当独往独来,一空依傍!谷姑娘,你是巾帼须眉,女中英杰,何苦受这个臭婆娘 
的闷气?依我说呀,她要你自立门户,那正是求之不得,去休,去休!”不由分说,拉起谷 
之华便走。 
  其实谷之华若肯再三求情,按照武林规矩,在师父墓前,向掌门师姐具下最严厉的生死 
甘结,发誓永远服从掌门人的命令,决不背叛本门,勾结“外人”【即使这个人是她的生 
父】,那么曹锦儿有了保证,再加上武林前辈的说情,曹锦儿下得了台,她必定会趁势收 
篷,准谷之华仍留在门墙之内。谷之华和许安国都听出了她最后那一段话,口气已有点松 
动,可是许安国究是外人,他不便叫谷之华这样做;而谷之华呢,她一知道了自己身世之 
后,虽然早就下了决心,不会再认孟神通做她的父亲,可是她在天下英雄之前,同曹锦儿如 
此屈辱,低头服软,并声言与她的生父为敌,她也有她少女的矜持,如何能咽得下这一口 
气?这也就是谷之华一直泪光莹然,好几次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的原因。 
  这时谷之华心想,事已如此,再留在邙山派内,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她被金世遗扯着了 
衣袖,身不由己的踉他走了几步,忽然一下摔脱,金世遗叫道:“你还留恋什么?此时不 
走,尚待何时?”谷之华走到师父墓前,叩了三个响头,朗声说道:“师姐在上,小妹今日 
拜别了!” 
  曹锦儿被金世遗骂她做“臭婆娘”,气得浑身发抖,但一来金世遗刚才替她处置了那两 
个军官,消除了邙山派的祸患,又因此而激怒了灭法和尚,让谷之华得以从容取胜,保全了 
邙山派的面子,纵然曹锦儿不便向他道谢,也总不能再叫众弟子去围攻他。二来以曹锦儿的 
身份:也绝不可以与金世遗胡骂一通。因此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却实在拿金世遗没有办法。 
这时谷之华向她拜别,她把一腔怒气都发在谷之华身上,侧身避开,不受谷之华的礼,冷冷 
说道:“从今之后,我不是你的师姐,你也不是我的师妹,你爱跟什么人,我管不着!” 
  金世遗冷笑道:“曹锦儿,你瞧不起我,我更瞧不起你了。不是看在吕四娘份上,我今 
日就叫你吃我一顿拐杖!”曹锦儿气得七窍生烟,龙头拐杖一摆,未曾说话。金世遗蓦然双 
眼一翻,喝道:“你敢再说半句话!”曹锦儿确是有点怕他。见他日露凶光,吃了一惊,不 
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话也说不出来,金世遗哈哈大笑,连呼痛快,拉着谷之华便下邙山。正 
是:独往独来何足惧?是清是浊自分明。  潇湘书院·梁羽生《云海玉弓缘》——第十二回 太息知交天下少 伤心身世泪痕多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十二回 太息知交天下少 伤心身世泪痕多   两人走了一程,金世遗见谷之华闷闷不乐,笑道:“不在邙山派内,又有什么关系?我 
若是你,我还不高兴认这个师姐呢!”谷之华道:“曹师姐虽然气迫人,却也算是个正派的 
大侠,你刚才对她太过份了。”金世遗笑道:“我就是因为瞧不过她那股气焰,特地为你出 
一口气的。你有没有留心她刚才的窘态?”口讲指划,描述曹锦儿的尴尬情状,想逗谷之华 
发笑,谷之华仍是没精打采,郁郁寡欢。 
  金世遗再劝解道:“你今日战胜了灭法和尚,保住了邙山派的声誉,一众同门,除了曹 
锦儿之外,谁不感激你?你虽然被曹锦儿逐出门墙,情形却与叛师被逐的大不相同,谁敢因 
此看轻了你!”谷之华叹口气道:“以后除了春秋二祭,我是再不能陪伴我的师父了。我答 
应给师父守三年坟墓,还未守满呢。”金世遗笑道:“你只要心中有你的师父,学她生前的 
模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那岂不胜于守在她的墓旁?” 
  谷之华如有所思,走了一程,又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惜我听不到师父的教诲 
了。”歇了一歇,忽地问道:“我听翼师兄说,你们前日大闹孟家庄,你,你有与孟、孟神 
通交手么?”孟神通是她本门的仇敌,又是她的生父,她既不忍随众称他做“大魔头”,又 
不愿意称他做父亲,故此只有直呼其名。金世遗道:“交过手了,以他的武功而论,只恐你 
们邙山派长幼三代同门,全都拥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谷之华面色惨白,原来她想到异 
日邙山派大举寻仇之时,少不免有人死在孟神通之手,那时她帮不帮同门亲自去与父亲为敌 
呢?她仰首望天,欲哭无泪,恨只恨她生作孟神通的女儿。 
  金世遗何尝不知道她伤心的结所在,只是不便触及,见她一直郁郁不欢,再也忍耐不 
住,忽地紧握她的双手,大声说道:“你是你,他是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莲出污泥, 
仍是花之君子,枉你是吕四娘的弟子,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么?”谷之华颤声道:“旁人将怎 
么说?”金世遗大笑道:“做人但求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理得旁人说什么?我被人称 
为毒手疯丐,把我当作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我自问并没杀过好人,也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 
事,我便仍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会别人是看轻我还是看重我。我被人认为魔头也毫不在 
乎,何况你仅仅是魔头的女儿?你以前曾劝过我,愿我做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吧,我今天就 
将这番话劝你,你只当你的父母早已死了,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何物孟神通与你毫 
无关系!”这话说得非常彻底,除了金世遗也没有人说得出来。谷之华泪下如雨,但心中却 
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金世遗一口气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好像这些话在他的心头已经积压了许久许久,突然间 
便似滚滚山洪,倾泻而下,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快,显见他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动,说完之 
后,两人不自觉的更靠近起来。但听得他的回声兀自在山谷之中回旋震汤,久久未绝。 
  谷之华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想道:“人人都说金世遗不近人情,看来那些人 
根本就没有懂得他。谁想得到他貌似玩世不恭,对人却是这样的真诚亲切!” 
  金世遗微微一笑,说道:“我平生嬉笑怒骂,只有今日说的是正经话儿。”金世遗心中 
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惊诧自己为什么对谷之华的事情这样激动。 
  谷之华低声说道:“是么?那你平生竟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么?”金世遗的脑海中泛 
出了李沁梅的影子,想了一想,说道:“可以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其他我所认识的 
人,要嘛就是讨厌我,当我是怪物;要嘛就是可怜我,当我是个没人照顾的孩子。”他心目 
中将他当作“可怜的孩子”的人,也包括冰山天女在内。 
  谷之华道:“可是有一个你未认识的人,她既不讨厌你,也不可怜你,而是把你当作一 
块璞玉,虽然行为怪异,却是可以琢磨成器的。”金世遗睁大了眼睛,问道:“有这样的人 
么?是谁?”谷之华道:“是我的师父。”金世遗微笑道:“不对,我虽然未见过吕四娘, 
但我早已从我师父的口中认识她了。尤其在今大之后,我更觉得你的师父是一个很熟悉、很 
熟悉的人。”谷之华道:“为什么?”金世遗道:“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弟子,是她教养出来 
的人。你是一个正直善良,而又心胸宽大,能够容忍一切的女子。有其师必有其徒,所以找 
从师父的口中认识了吕四根,知道了你是她的徒弟之后,虽然我与你以前只见过一面,也就 
觉得你是已曾相识的朋友。今天看了你的行事,又更认识了你的师父。”谷之华脸泛红晕, 
说道:“你怎么可以将我与师父相比,我哪能及得上她。”歇了一歇,又禁不住微微笑道: 
“想不到你也很会奉承人。”金世遗正容说道:“不是奉承。你今日也许远比不上师父,他 
日却定然又是个吕四娘。” 
  两人目光相接,谷之华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金世遗想起一事,忽然问道:“你师 
父坐化之前,叫你留意我这个人,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这桩事情。”谷之华道:“不错,我师 
父一向惦记着毒龙尊者,因此她在生前也很留意你的行事,希望你能继承你师父的武学,在 
中原开创一派,使你师父的武功不至失传。”金世遗双眼闪闪发光,说道:“那么我想再问 
你一桩事情,你肯不肯如实告诉给我”谷之华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微诧笑道:“你要问什么 
事情?你若信不过我,那也就不必问了。”金世遗道:“不是信不过你,只因此事关系武林 
中一大秘密,我怕你纵然知道,却或许因为某些顾忌,不愿意说出来。” 
  谷之华心中一动,歇了半晌,微笑说道:“你问吧。”金世遗道:“记得你我第一次见 
面之时,你说要托江南之手。转送我一件礼物?”谷之华道:“不错。那礼物你不是收到了 
吗?”金世遗道:“你知道那礼物是什么东西?”谷之华道:“我猜想是一张画图。”金世 
遗道:“你以前见过这张画图吗?”谷之华道:“没有见过。”金世遗笑道:“那么你送礼 
也送得出奇,连你自己也未曾见过的,就拿来送给人家了。”谷之华道:“我这是借花献 
佛,据他人之慨。” 
  金世遗这个疑团已经存在心中许久,此时方有机会问她:“你怎么知道藏灵上人身上有 
这张古怪的画图?”谷之华道:“怎么古怪法?”金世遗取出来与她一看,问道:“你看这 
画的是一座大海中的火山,一个巨人张弓搭箭对着喷火的山口,这是什么意思?”谷之华 
道:“我早已说过我未曾见过这张画,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金世遗颇为失望,怔怔的 
望着她。 
  谷之华笑道:“我虽然不知道画的意思,我却知道画的来历。你真聪明,竟然勘破了这 
张画的玄机,知道了它是有关武林的一大秘密。”金世遗道:“那是藏灵上人吐露出来 
的。”谷之华奇道:“藏灵上人会对你吐露他藏有这幅画?”金世遗道:“他没有提起这幅 
昼,他只是邀请我去发掘乔北溟在海岛上遗留下的武学秘典,说世上除他之外,无人知道这 
个秘密,他死了之后,江南在他身上发现了这张画,不想你也已知道,却叫他转送给我。这 
个海岛我怀疑是我的师父曾经到过的。”谷之华道:“好,你先把你所知的告诉我。”金世 
遗遂将藏灵上人与他谈话的详细内容,以及小时侯青龙尊者告诫他不可到那火山岛上的事, 
都向谷之华说了,只是瞒着了最关紧要的一桩事情,那就是厉胜男的身世之迷。厉胜男是乔 
北溟大徒弟厉抗天的后代,当今之世,追溯起来,只有厉胜男一人是和乔北溟有关的了。 
  这倒不是金世遗故意要瞒着谷之华,而是因为他答应过厉胜男,决不漏她身世之谜。自 
从与厉胜男有过那番古怪的过会之后,不知怎的,金世遗每想起她,心底深处总似隐藏着一 
种莫名其妙的惧怕,所以他总是抑制着自己不去想她。然而现在谷之华与他提起了乔北溟的 
武学之谜,厉胜男的影子便自自然然的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谷之华静静的听他说,忽然发觉他神情有点异样,谷之华颇感诧异,就在这时,金世遗 
的话声停上了。 
  谷之华道:“你是想去那个海岛寻乔北溟的武学之谜,却又有点惧怕么?”金世遗道: 
“不错。我想那海岛上定然是有些奇怪的物事,要不然我的师父也不会告诫我了。”其实他 
不是惧怕海岛上的神秘,而是因为想起了厉胜男,厉胜男好像附着他的影子,他惧怕这看不 
见、摸不着、只在心上感觉得到的阴影。 
  谷之华道:“现在看来,这个火山岛上,存有乔北溟的武学秘典,那是无疑的了。你刚 
才问我,我怎会知道藏灵上人藏有这张图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是我的师父在她坐化 
之前的一天告诉我的,也是她的遗命,要将这张画图取来,当作礼物送给你的。那天恰值藏 
灵上人给你打伤,死在山洞之内,而你却未曾发现他藏有这个秘密,所以我托江南的手转送 
给你。”金世遗奇道:“她老人家怎么知道?”谷之华道:“令师青龙尊者生前会与她谈及 
那个海岛,说是在岛上曾发现有署名乔北溟所留的墨迹,令师不知道乔北溟是何等样人,加 
以那海岛久无人居,毒蛇怪兽出没其间,令师虽然不怕,却也不愿无谓冒险,是以没有深入 
搜查。他后来向我师父问及乔北溟其人其事,我师父就猜想到了,这二百年前的一代大魔 
头,可能会在海岛上留下了他的武功心得。”金世遗想到:“只怕那海岛上不只仅有毒蛇猛 
兽,要不然我师父不会那样告诫我。不知他曾发现了什么怪异的迹象,对吕四娘也没有 
说。” 
  谷之华继续说道:“这件事隔了好多年,令师他早已仙逝了。直到三年之前,我师父到 
天山探访唐晓澜。唐经天和冰山天女也在那儿,谈起了这件事情,冰川天女想起了一事,他 
的父亲桂华生当年为了寻求绝世的武功,远适异国,缔结奇缘,做了尼泊尔公主的附马,得 
以结交各国武士,有个波斯武士告诉他,说是西藏的武学大师某年曾到波斯,向一个几代以 
前就已归化了波斯的中国人收买了一卷图籍,那是用中国文宇写的,据说那个中国人的远祖 
是个海客,他有一本日记,曾记有他在某一个海岛遇见一个名叫乔北溟的奇人,那个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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