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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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游龙-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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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人凤立刻道:“对!真真,今天本来就是要罚你唱曲子的,被你姊姊一闹竟忘了,现在好好地给我们唱几支!”
  刘真真娇慵地一笑道:“奴家这几支陈腔烂调,各位老爷都听厌了,还是多喝几杯吧!”
  高人凤道:“不行,我们听的是嗓子,又不是要考究你的经济文章,陈腔烂调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新声,不许躲懒,快唱吧!”
  刘真真这才含羞起立道:“高老爷一定不肯放过我,奴家只好献丑了,不过我一个人唱可没意思,还得要姊姊吹箫伴奏!”
  刘翩翩立刻叫道:“小鬼,我累了半天,让你躲着轻松,好容易想歇一会儿,你又来找麻烦了!”
  高人凤含笑道:“真真的歌喉,翩翩的洞箫是人间双绝,二美并奏,缺一即是憾事,你们辛苦一下吧!”
  刘翩翩白了他一眼,掀开衣襟,原来她的腰带上就悬着一支玉箫,摘了下来,放在口边,先调弄了几声,取准了音,随即吹起过门,跟着刘真真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这是一支李白的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桥伤别……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细细的箫声咽鸣,配上如新莺出谷的歌声,听得满座如痴如醉,连醉得舌头都短了的大浑人贾行飞也瞪了大眼睛,不敢透一口粗气。
  一曲终了,掌声如雷,贾行飞首先任叫道:“好,好极了,他奶奶的,我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好的曲子!——”
  贺志杰瞪了他一眼道:“贾老二,你又懂曲子了!”
  贾行飞翻着眼道:“我虽然不懂白无可知道好坏,你听过这么娇细的嗓子吗,那声音就象是从汗毛孔里钻进去似的,不用耳朵都听得见!”
  刘真真福了一福道:“贾老爷太过奖了,只要你喜欢,奴家可以为您唱到天亮!”
  贾行飞伸手直拍脑袋叫道:“喜欢,喜欢,别说天亮,你连唱三个月我都听不厌!”
  刘真真娇笑道:“贾老爷如此赏脸,奴家拼命也要巴结您,下一曲请贾老爷点吧!”
  贾行飞摸摸脖子,想了半天才道:“姑奶奶,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了,我光会听,可不会点,不过象你刚才唱的我只知道好听,一个字也不懂,可也实在不过瘾,这么着吧,你唱个十八摸……”
  刘翩翩脸色一沉,将玉箫往桌上一拍,刘真真却含着眼泪道:“妹姊,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刘翩翩冷笑道:“我敢吗?谁让我们自己不争气,干上这一行呢!”
  刘真真红着眼睛道:“姊姊,你知道就好,咱们的任务是让人取乐,各位客官老爷都是衣食父母!”
  刘翩翩徐声道:“我全明白,人家点了你就得喝,我也得吹,不过我要先喝几口酒,醉个人事不知,然后才能厚起脸皮来巴结客人!”
  说着抓起酒壶,也不用杯子,对准口就往下灌,半壶酒灌下去后,她把壶往地下一扔道:“冷酒喝着不称心,拿烫酒来!”
  翠喜捧了一壶热酒上来道:“大妹子,你醉了!”
  刘翩翩伸手要抢壶道:“还早着呢,我心里很明白!”
  翠喜不肯把壶给她,挣扎着道:“可是再喝下去,你就一定会醉了!”
  刘翩翩终于把壶抢过去大笑道:“醉了好,一醉解千愁,省得心里不痛快!”
  直着脖子又灌了半壶,贺志杰连忙抢了过去道:“翩姑娘,我这兄弟不会说话,我替他赔个不是吧!”
  刘翩翩双手往他颈上一勾道:“那怎么敢当呢,咱们干的是这一行,别说是唱十八摸,您老爷高兴想真的动手摸,我也得奉陪,可是你把酒给我,让我醉得忘了自己,才能由着各位老爷高兴!”
  她大概是真醉了,整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贺志杰触鼻芳香,冰肌腻人,心头突突直跳,却不敢把酒给她,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放开壶笑道:
  “慢慢喝,你一个人喝没意思,咱们放对喝吧,你一半,我一半!”
  刘翩翩站起来道:“是真的,您可不要赖!”
  可是她的身子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贺志杰只得扶着她,刘真真过来道:“贺老爷,您别去管她,她向来就是这个样子,把她放在地下,由她去好了!”
  贺志杰低头一看,刘翩翩斜倚在他的臂弯里,星眼半睁,不禁怜惜地道:“那怎么行,把她扶到榻上去躺着吧!”
  说着半挽着刘翩翩,送到一边的锦榻上,刚放下去,刘翩翩拉着他道:“您别走,咱们放对喝,先倒下来的算输,今儿我非拼倒您不可!”
  贺志杰被她一拉,身子也往榻上倒去,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回到座前,一坐却坐了个空,再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了,高人凤过去道:“贺兄怎么啦?”
  贺志杰连起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高人凤笑道:“原来贺兄的酒量也不行!”
  贺志杰摇头道:“奇怪,我应该不会醉的,怎么就没劲儿了呢!”
  高人凤一把拉他起来,送到刘翩翩的身边笑道:“贺兄也在这儿躺躺吧!”
  刘翩翩早已沉醉如泥,贺志杰却还有点知觉,喃喃地道:“贾老二,你少开口,酒更不能喝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身子一歪,就这么睡着了,贾行飞怔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叫我少喝酒,他自己却醉倒了,要我少开口,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高人凤一笑道:“贾兄点的曲子可实在不高明,翩翩姑娘就是被你迫醉了,贺兄为了替你打圆场,结果把自己也弄醉倒了!”
  贾行飞怔然道:“那曲子有什么不好,窑子里的娘们儿个个唱,我就听得懂这一个!”
  刘真真连忙道:“别说了,我唱就是!”
  可是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贾行飞弄得莫名其妙,还在追问道:“我到底错在哪儿啦?”
  高人凤笑道:“没错,役错,咱们喝酒!”
  翠红又端上一壶酒,高人凤抢着给大家斟满了,谢文龙铁青着脸,抢过杯子就喝,高人凤给他添第二杯时,以极低的声音道:“醉倒下来!”
  谢文龙初时不明就里,可是看见那翠喜赶紧把贺志杰喝过的酒壶拿了出去,心中明白了贺志杰的酒量很豪,人又够精明的,一定是那壶酒有问题,下了什么迷药!
  而且这种老江湖门槛极精,普通迷药下在酒里,一定瞒不过他,所以刘翩翩耍了那一手,不知不觉把他迷倒了,剩下这个莽汉便于套问消息,因此连喝了两三杯后,身子往前一趴,就不再动了!
  高人凤陪他喝了三杯,自己把谢文龙扶到另一张软榻上躺好后笑道:“我也不行了,得靠一下,真真,你招呼一下贾老爷吧!”
  说完就躺在谢文龙的旁边,没多久也睡着了,贾行飞莫名其妙地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翠红在旁边道:“贾老爷,您还说呢,都是您闹的,刘家姊妹是含芳馆中一对名花,虽然干这一行,可比咱们高尚多了,怎么样您也不该叫她们唱那种下流曲子!”
  贾行飞一拍脑袋叫道:“该死,该死,我实在混帐,真姑娘,你可别多心,我若是存心侮辱你,就叫我掉下河去喂王八,我听得懂的就是这个曲子!”
  刘真真苦笑一下道:“贾老爷这么一说我就不敢当了,我们是苦命人,在老爷面前还端什么架子。我姊姊脾气躁,您多担待她一点!”
  贾行飞叫道:“不怪她,怪我,明儿我给他赔礼,叫她打我两个耳刮子!”
  刘真真凄然道:“贾老爷,您何必还糟塌我们呢?”
  贾行飞瞪大了眼睛,翠红嗔道:“贾老爷也是的,您给她们惹了祸,明知道她们明儿有一顿苦头够挨的,还要说风凉话!”
  贾行飞又是一怔,刘真真知道:“翠红姊,你这是何苦呢!”
  翠红一指谢文龙道:“今天你居然答应唱那种曲子,明天他能饶了你吗?”
  刘真真眼睛红了道:“我以为他自己在场不要紧,而且还是招待他的朋友,谁知他那么小心眼儿呢?闷声不响地喝醉了,连话都不让人说!”
  翠红一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看起来你是比我们好,其实还不如我们自由,只好认命吧,反正过些日子他就要接你出去了!”
  刘真真淌泪道:“那日子更难受,在这儿他还怕人家说闲话,出去后没了顾忌,说不定哪天犯了性子,拉出刀来把我杀了……”
  贾行飞一征道:“他不是要娶你出去做老婆?”
  刘真真一哼道:“我们没那个命!”
  贾行飞愕然道:“不做老婆,他要你出去干吗?”
  翠红一笑道:“贾老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咱们这种下贱女人,还想做官太太,这个姨太太都捞不着,真真妹子出去,只是一个寻乐子的下脚处,高兴的时候来来,日子久了腻烦了,一脚踢开,连回到这儿都不可能,贾老爷,您行行好,在通州府给她留个退路……”
  贾行飞愕然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翠红道:“谢大人看中了真真妹子,说得好听是接她出火坑,其实只是侍候他一个人,也许三年两载,也许三五个月,谢大人腻味了,或者是另外看上了别人,就把她撒手不管,妇道人家,你叫她怎么过日子,可是又不能在京师重操旧业,那不等于是给谢大人丢脸,所以她只好到别处混去。那时候贾老爷在通州府多照应她一点!”
  贾行飞一拍桌子道:“谢文龙有这么混蛋!”
  刘真真黯然道:“京城的官老爷都是这个样子,也不能怪谢大人,不过他太急了一点,我本来求他让我再混两年,手头存下几个,以后上哪个庙里当姑子,这一生就算有个落根了,谁知他连这点都不肯体恤人!”
  贾行飞想道:“这简直是混帐,你非跟他不可吗?”
  刘真真道:“不跟他行吗?我们还能斗得过他!”
  贸行飞叫道:“你斗不过他我斗得过,明天你就跟我走,瞧他敢把你怎么样!”
  翠红脸色一变道:“贾老爷,您别再为我们惹祸了,今儿您已经害人不浅了!”
  贾行飞道:“我说的是真话,明儿你就跟我走,姓谢的敢说个不字儿就算他有种!”
  刘真真道:“贾老爷,算了吧,连通州府的道台大人也惹不起他,您只是在府衙门当个差役!”
  贾行飞叫道:“王八蛋才在六扇门混饭吃呢!”
  刘真真一愕道:“那您是干什么的?”
  贾行飞道:“我干的营生不必说出来,反正我不怕姓谢的,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头儿,连九门提督,他脑袋也提在我们手里!”
  刘真真忙道:“贾老爷喝醉了,说醉话呢!”
  贾行飞怪声叫道:“龟孙子才说醉话,我的酒是喝了不少,可是我的话却一点不含糊!”
  翠喜道:“真真!贾老爷也许是真时有点苗头,谢大人在京师是多大的气焰,可是今天他一点都不神气!”
  刘真真道:“我也看出贾贺二位老爷是大来头,所以才特别巴结,我姊姊也是一样,你看她最后对贺老爷多亲热,可是我跟贾老爷走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到最后还不是撒手一丢!”
  贾行一飞连忙道:“哪有这事,我要你做老婆,出去享福,穿绸吃油,戴金配玉,用上一大难下人使唤侍候!”
  刘真真一撇嘴道:“您别骗人了,我们没有做官太太的福命,您也际会要一个下贱女人……”
  贾行飞就差没跪下来赌咒,直眉瞪眼地叫道:“姓贾的如果有一句假话,脑袋就砍下来给人当夜壶!”
  翠红在分赔笑道:“真真,我看贾老爷是个直肠子的人,说的话一定靠得住,不过贾老爷娶一个窑姐儿做正室,不怕别人笑话吗?”
  贾行飞叫道:“谁敢笑话,贺老大也娶了个窑姐儿,那是暗门头儿,比你们差多了,大家还是管她叫嫂子……”
  刘真真道:“贺老爷已经有家室了?”
  贾行飞笑道:“是的,所以你姊姊转错了念头,他那个老婆醋劲儿很大,把老贺管得死死的,如果你不反对,我倒是可以把你们姊妹一起娶了!”
  翠红笑道:“您真不是好人,碗里的还没到口,又想到锅里了!”
  刘真真却道:“那倒没关系,我们姊妹俩也不愿意分开,能够有个规规矩矩的着落,她一定也高兴,可是贾老爷,您娶了我们,对前程不会有妨碍吗?”
  贾行飞一时还不明由她的意思,翠红代为补充道:“贾老爷敢把谢大人与龙正堂不放在眼里,在朝中一定很有地位,如果娶了身家不清的女人……”
  贾行飞笑道:“你们弄错了,姓贾的可不是官!”
  刘真真哦了一声道:“不是官?”
  贾行飞着急道:“干吗一定要做官吗?只要不饿着你们就行了!”
  刘真真道:“我们也没有妄想做一品夫人,只是我们姊妹俩一起跟人,总得找个稳着落!”
  贾行飞笑道:“这点你们放心,跟着我姓贾的,包你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刘真真道:“贾老爷,我可是个实心人,您别骗人!”
  贾行飞道:“不骗你!”
  刘真真过:“那就说定了,明儿就跟您走了!”
  贾行飞刚想开回答应,忽然又道:“明儿不行,我还要向谢文龙拿样东西,那样东西拿到手,不管是谢文龙也好,龙锦涛也好,都得乖乖地听我的话?”
  刘真真顿了一顿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贾行飞摸摸脑袋道:“这么着吧,你们姊儿俩再等一天,我把事情办好了,后天就来接你们!”
  刘真真哼了一声道:“算了吧!贾老爷,您哄了半天,原来是拿我开胃!”
  贾行飞大急道:“我是真心话。怎么拿你开胃呢?”
  刘真真道:“您要到通州府,说什么也没办法一天来回,不是拿我开胃吗?”
  贸行飞道:“我不上通州府,就在北京城里!”
  刘真真道:“在北京城什么地方?”
  贾行飞欲言又止,刘真真接着道:“今天我已经惹得谢大人生气了,明儿他酒醒过来,难免一场好打,您如果真心要我,得告诉我个地方,我好躲了去!”
  贾行飞想了半天才道:“我可以告诉你,可不能说出去,明儿一早,你们姊妹就到西直门外的玄真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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