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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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拳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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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带恰是官道左近紧傍村镇的一片高地,乘凉的人最多,许多业已铺好草席门板准备露宿,有的挥着破芭蕉扇,有的旁边放着瓦壶,携儿带女,各与相投的人会合,三五成群,正在纷纷谈论,叫苦怨热,说:〃年景不好,天气也不饶人,树荫当风之处尚且难耐,日里下地稍不留神,皮肤都被太阳烧焦,夜来蚊子又多,那么小的土房,住满一家老小,如何睡法?〃刚一有风,有的人正喊爽快,不料风势越来越大,道旁两列老柳高槐被风吹得东摇西晃,飞舞如潮,不时发出极凄厉的嘘嘘之声,仿佛整株巨木就要连根拔起神气。
  这班习知睛雨的村人,一看便知快要变天,暴雨转眼就到,正忙着呼老喊幼,收拾破板破席、瓦壶粗碗。眼前倏地一亮,西北方暗影中,云如无数奇峰,就这转眼之间涌向高空,云头上的电光,仿佛金线银蛇一般,接连闪得几闪,紧跟着便听雷声隆隆起自遥空。有那离家较远的,看出雨势甚大,越发忙着赶回,一不小心,不是半领破席被风刮走,便是旁边放的破蒲扇被风卷起,飞舞而去,投入暗影之中不知何往。风力又大,天又阴黑,这里人们纷纷抢起,收拾还未停当,猛听震天价一个大霹雷自空直下,眼前电光一闪中,打得山摇地动,震耳欲聋。风势刚一稍小,那偏东暴雨便似弹丸一般,由半空中猛射下来,打得满地尘雾飞扬,热气上涌。幼童们禁不住雨点猛击,纷纷哭喊,大人再一抢先奔逃,当时一阵大乱。
  郝济看出风雨来势猛恶,惟恐所买酒食糟掉,忙也随众奔驰,往下风一面暂避,转眼之间纷乱停止,人都四散逃光,狂风并未全停,雨势却似天河倒倾,越发大将想来。
  郝济往来几次,早就瞥见来路小坡上有一座小庙,庙中只一老香伙,日里在道旁摆一茶摊,因是天热,卖到乘凉的人快散方始回去,就便也在一起乘凉,因知土人勤朴,买不几碗,但喜热闹凑趣,人又和气,口渴的人讨吃一碗并不计较,人都叫他秦老好。郝济先过去时,曾和他谈过两句,所以认得。避雨时,老好上了几岁年纪,风力大猛,手中又提有茶篮,已快逃到坡下,黑暗中微一疏忽,绊跌在地,壶碗打碎,人还挣扎不起。
  恰被郝济赶来,看见扶起,帮他抢了东西,同到庙中避雨,见他心痛失物,面有愁容,便以好言慰问,代他将溅满泥浆雨水的湿衣脱下,自己也打了赤膊,又送了他几百个制钱重买壶碗。老好再三推谢不掉,方始收下,谢不绝口。
  郝济由门隙中外望,坡下雷鸣电闪中,水光宛如一条极长大的匹练,顺着官道急驶而过,雨点打将上去,激得水花四射,电光一照,宛如亿万繁星,明灭不定,耳听轰轰发发的风雨雷电之声,宛如天崩地陷,万马奔腾,整座小山坡似被狂风暴雨卷走,随流以去,声势甚是惊人,平地水深尺许;知道风雨不住难于上路,这等天气,怪人也不会来,便和老好闲谈。本是一时无聊,想挨到天晴好走,谁知无意中一谈,竟问出一些事来。
  老好原来人好,从小生长当地,地方情形最熟,昔年又曾做过善法寺中香伙,寺中前后三次更换方丈他都知道,前半所说与郝济来时所闻大同小异,还差不许多。最后谈起现在老方丈智明,人是再好没有,来了不到三年,便将寺产分散给原种的人,按人分配下来,多余的散与贫苦,自己另率僧徒开荒自给。人多感他好处,便是附近一带的穷人,也常受到周济。不知怎的,这样一位慈祥和善的老和尚会有不少冤家,常时有人上门生事,初来大都以客自居,寻到寺中,至多留上大半日便各走去。
  起初还不知道来人是何用意,因老好正当路口要道,寺中来往的人都由当地经过,有的并向老好打听,日子一久,渐渐看出来人老少僧俗不等,十九外路口音,身边大都带有兵器,探询寺中僧徒十分详细,有的听完面上还有愤怒之容,举动都是那么轻健多力,未入寺以前个个精神,归途十九垂头丧气,有的似还负伤痛苦,并在镇上匆匆雇了车马走去。中有两次来人较多,一次还曾见他们走回了两人。第二次来了五个壮汉,口气最恶,结果并无一人见其走出,一则左近土人均和寺中僧徒情厚。二则寺前那些种田人离寺较远,又知寺中清苦,无什香火,偶在田里遇到小和尚,均说:〃来客多是昔年嵩山少林寺的施主,来此访看师父,已在夜里起身走去。〃问的人听过拉倒,就有一点疑心,也因平日勤奋,从不肯说他师徒一句坏话,直到近三年,方始无人上门。
  在这三四年以前,离开寺后柳林里许来路,不知由何处来了一个疯子,也不知他住在何处,平日难得出现。土人天黑便睡,疯子出来都在夜间,并不向人讨吃,仿佛专以草根树皮和果子之类度日,深夜方始出来走动,与土人起居相反。本来难得有人见到,老好因是年老多病,不到深夜不能安枕,睡时极少,孤苦无聊,每遇月白风清之夜,常喜在附近一带闲步看月,因此见过多次。先也没有理他,这日天已三更过去,刚刚睡熟便被犬吠惊醒,隔着破门往外一看,先见疯子坐在坡旁大树林中,似正望月,一条村犬业已横在地上,另外一条闻声扑来,刚叫得两声,疯子把手一扬,狗便横向一旁,仿佛被他制住,一声不哼伏在那里,疯子的手并未触到狗的身上,心方奇怪,隐闻马蹄之声。
  疯子忽然向天一声哈哈,双手一扬便缓步走向道旁大树之下。他那冬夏不换的一身衣服打扮,本就像个活鬼,月下看去,更像一个鬼怪。那马共是三匹,在明月光中飞驰而来,快得出奇。马上人全都拿有钢刀,当中一骑是个少年,身上还绑着一个长大包裹,看去像是一人,被他扎向肩背之上,另外两骑,一边一个,将他夹在中间,不时向后回顾,一手还拿着暗器,似防有人追赶神气。马行如飞,晃眼便离坡前不远。
  老好刚认出当中为首一骑乃赵家庄土豪赵翰林的次子,是个小恶霸,乃以前善法寺的大施主,与被火烧死的;日方丈交往甚密,并还学了一身本领,官私两面均有势力,常时霸占民女为妾,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因自身是会家,不似别的恶霸,走在哪里都要带上一大群,每次出外,只带两三个得力党羽,自称山东、河南各地江湖中人均有交往,汝南、新蔡府县官不算,省城大官也有极深交情。人民只管痛恨,拿他无可如何。
  看他身后所绑包裹甚长,多半又是抢了民间妇女由外赶回。心方一动。忽听一声怒吼,目光到处,一条黑影起自马前,月光之下,只见黑影一闪,旁边两骑首先翻身坠落,一个被马带出老远方始停止,人已周身是伤,几乎痛晕过去,一个跌爬地上。再看恶霸莲花太保赵荣春,业被人抓下马来,刚惨号得半声,不知怎的忽又没了声息,这才看出那黑影正是平日所见疯子。
  赵荣春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身上还裹着一个妇女,竟被疯子单手举起,抓下马来。
  同来两骑均是恶霸手下得力武师,一见主人受伤,全发了急,一个伤重胆怯还未动作,一个外号九头狼的,已将手中暗器先朝疯子打去,人也跟踪纵起,拔刀要斫。谁知所发钢镖打在疯子身上,全都震退落地。前面那个看出不妙,轻悄悄挣起想要上马,一面随同九头狼大喝〃杀贼〃。
  疯子本朝赵荣春发话,一听两恶党呼喊,似恐惊动村人,忽似转风车一般朝那两人卷去。说也奇怪,疯子身材不高,这时手上还举着两个大人,不知怎的,人影和旋风一般快得出奇。老好还未看清,那两武师已被点倒在地,跟着便将赵荣春放下,低语了几句,刚把背后所绑女子解下,打开包裹,取出口中所塞之物。那女子刚一跪地哭喊,便被止住。疯子又问了几句,便将恶霸抢来的妇女扶上了马,也不管这三人,便往来路驰去,疯子紧随马后,越走越快,晃眼无踪。
  老好胆小怕事,恨这三个恶人,也不知他们死活,不敢出看,正在为难,恐怕地方上死了人,明日受地保恶气,又被连累,心正打鼓,忽见两个和尚由小路上飞驰而来,快要走上官道,离那三人也只三四丈远近,相隔颇远,虽未看清面目,照那短打扮,一望而知寺中僧徒,心疑方才三贼号叫之声引来,当地离善法寺还有两里来路,怎会听见?
  念头才动,隐闻远处嘘的叫了一声,两个小和尚立时惊退,藏向树后,跟着便见疯子步行如飞,带马赶回。因是九十月天气,三更将尽,来去两路都是静悄悄的,前村相隔尚有半里多路,共只号叫了两声,并未将人惊动。
  疯子走得极快,转眼到达,朝三恶贼身上一捏,均能开口。自知不敌,凶多吉少,同声哀求起来。疯子先朝那两个武师说了几句,倏地转身一掌,赵荣春应手立毙,声息全无。二武师跪在旁边,吓得动都不动。疯子便将先那一床被单放在地上,把恶霸赵劳春尸首包扎起来,绑向马背之上,再朝二武师低语了两句,令各上马。九头狼受伤最重,连马都上不去。疯子还扶了他一把,仍是一左一右,把死人夹在中间,牵马同驰。疯子跟在身后,同往赵庄那面驰去,由此无踪。
  老好虽觉此举大快人心,疯子应该把这三贼一齐除去,如何送尸同行?赵庄恶奴打手甚多,岂非自投死路?一面又防事情闹大,附近的人难免牵连受害,正在床上转侧不安。天明以前,忽听墙外有一女子口音,低呼:〃秦老好,昨夜的事不可宣扬。〃惊起一看,人已无踪,残月寒星中,瞥见入寺小路上有一条瘦小人影一闪,并非疯子。隔了些日,只听人说赵庄二相公日前暴病身亡,庄中正在大做法事,除善法寺近年与城内外施主富户断了来往,寺中僧徒专一清修耕种,不肯再应法事而外,连汝南府的两座大庙全都请到,热闹非常。预定七七四九天道场做完方始下葬,不知怎的,初七还未做完,老庄主忽又停止,那两武师由此无人再见,因其平日强横,也无一人知他真相,暗中均觉奇怪等语,由此疯子也不再见出现。
  去年冬天,又听寺前的人暗中传说,这日夜里闻得狼嗥之声甚急。那人胆子甚大,恐将所养的猪吃去,拿了一柄铁锹偷偷出看,因听狼多,雪地又滑,不敢远出,掩在门外暗中戒备,忽见一个无头无脑的怪物往寺后一带驰去,先听狼群颇多,怪物过时业已停止。守到天明,赶去一看,雪地里到处都有血迹淋漓,靠近官道一面倒着两只死狼,都是头脑抓裂而死。再约了些人,顺着血迹赶往寺后一看,死狼更多,前后共有十来只,死法也差不多,只有一只最大的裂为两片,像被猛力撕碎,余均伤在头上。狼的前额最坚,不知怎会抓裂?俱都奇怪,正要往后搜寻,寺中僧徒忽然赶出,对众人说:〃昨夜闹狼,全已除去。〃也未说是何人所杀,只将死狼分与众人,并嘱:〃不要向外传扬。
  如今官差贪暴,万一来讨狼皮,又多骚扰。〃那人刚向和尚说起发现怪物之事,便被止住,引往一旁,暗中警告,说那怪物十分厉害,虽然无故不会伤人,终恐无知激怒,不愿你们常来寺后走动便由于此等语。
  老好因和那人多年相识,偶在无意中谈起,虽不知怪物和疯子怎会住在一起,都是那么厉害。素来忠厚胆小,事不关己,村人又常听和尚背后嘱咐,除几个相交多年的老人外,连附近村镇的人都不知道此事,寺中僧徒更是本份,从来无人留意。当日因见郝济是个忠厚少年,对他那样照顾周济,心生感激,一听人住寺后,又是初来不知底细,寺后一带已有数年不去,郝济有心探询,人更谨细,又未明言住在寺后菜园之内,只说同一长辈住在那里,欲以种菜为业,寺中和尚都未见过,老好只当由外新搬来的村农人家,不知底细,见寺后有的是空地,也许不听和尚劝告,住在那里,恐其无知,遇险受害,郝济再用话套话,便全问了出来。
  郝济本就觉着寺后一带必有隐情,再一回忆法勤所说之言,越发心动。初意所说疯子,定是前数日连来几次、吃掉所备酒菜的那个怪人,及至细一盘问,形貌身材又与月下所见的黑影不符。虽然疯子,所穿衣服十分古怪,但是身材较矮,头发蓬乱,乍看不分男女,有人听过,说话却是女音,声低而急,从不与人对面说话,人多之处决不出现,偶然有人见到,也都远望,等到跟踪往看,人已不见,看去走并不快,不知怎的追他不上。因有一次见他发疯,满地打滚号叫,沙石乱飞,无人敢近,因其发疯时都在无人之处和树林里面,从未侵害过人,常时采了草根树皮走过,都在夜里,也不乞讨,人都见惯无奇,喊他不理,有那心好的人,加上好奇之念,想送食物与他,即便勉强迫上,他也口中怪叫,摇头不要,一面抓些树叶满嘴乱塞,力大无比,手和铁抓一样,多么坚厚的树皮,手到即碎,日久看惯,也不诧异。来到本地半年之后,便难得见他出现,加以日夜颠倒,谁也不再对他留意。
  只有一次,听说那两个可怜他的好心人相继发了一点小财,日子越过越好,别人均未留意。老好因是睡眠太少,常在深夜之间,见他在月亮地里往来走动,不时摇头叹气,后又发现杀恶霸时,远望身材比前见矮小,想起可疑,曾向那两人探询。均是变色吞吐,推说经商所获。老好知这两人忠厚农民,不过去往镇集上买点粮食,并未经商,虽料与那疯子有关,回忆前情,不敢多问,也未再对人说。到了当年春天,忽见疯子又在月下出现,另外还有两人,穿得十分整齐,俱都朝他礼拜,似有什事,苦求不已。疯子始而不理,后来稍微说了两句,那两人便自喜极,拜谢而去。第二日早起,发现炕床上多了一块二两来重的银子,至今没有敢用,也无他异,只觉最后一次所见,人似高大了些,始终不解。因其满头白发蓬乱,有时连脸也被包没,像个老疯婆,自从二月半未次出现,虽未再见,据老好的估计,仍在当地,不曾离开,想是不愿老好看破他的踪迹,另有走动之处等语。
  郝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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