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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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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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地又听楼梯一阵小响,一条锦衣高大的汉子,快步奔了上来,展梦白、方辛一看此
人,心头齐地一惊。
  这锦衣汉子见了方、展两人,神色却突地一喜,微一抱拳,道:“方巨木敬问宫老前辈
大安!”
  展梦白心头大奇,忡道:“方巨木怎地唤我宫老前辈?”只见那盲目的老人冰冷的面色
突然一变,这才知道方巨木眼睛虽望着自己,其实却是向这老人说话,只因这老人是个瞎
子,是以方巨木目光便不用望着他。
  只见盲目老人变色道:“你是谁?谁是宫老前辈?”
  方巨木微微一笑,道:“前辈自不认得小人,小人只是代我家主人,恭请宫老前辈到城
外一叙。”
  盲目老人厉声道:“谁是你的主人?”
  方巨木道:“我家主人只令小人转告宫老前辈,说二十年前塞外飞骑的故人,渴思再见
宫老前辈一面。”
  盲目老人身子斗然一震,呆呆地愕了半晌,缓缓道:“在那里?”
  方巨木道:“小人这就恭迎前辈前去。”
  盲目老人抬起手掌,轻轻抚摸着他身旁垂髻女孩的头发,沉声道:“伶伶,去解开那轻
薄少年的穴道。”
  伶伶垂首应了一声,回身在方逸身上拍了一掌,方逸“咳”地吐出一口浓痰,翻身站
起,木立当地,酒疯再也发作不出,方辛狠狠瞪了他一眼,却附在方巨木的耳畔,轻道:
  “四弟,此人……”
  方巨木摇手示意,教他住口,却向展梦白含笑道:“展公子怎地与我三哥一路,萧三夫
人那里去了?”
  展梦白黯然一叹,还未答话,突听盲目老人道:“走!”当先下了楼梯,他双目虽盲,
脚步却甚是轻盈,已不复再是先前的龙锺老态。
  方辛双眉一皱,轻轻问道:“此人是谁?我怎地一时想不起来了。”
  方巨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此人便是宫锦弼!”
  方辛失色道:“此人便是昔年人称“貌如子都心如钢”的“千锋剑”宫锦弼么,怎地变
成了这般模样?”
  展梦白亦自大奇:“素来极少在武林中露面的“七大名人”,今日居然又让我见着一
个。”
  只听力巨木匆匆道:“人老了,模样自然变了,他已下楼,我们还不快走!”
  方辛沉吟道:“我们也要一起去么?”
  方巨木道:“你放心,主公怎会出谷,我不过只是代二驸马假借主公之名,将宫锦弼骗
去而已,你自然去得?”
  方辛道:“展公子意下如何?”
  展梦白满心好奇,实在想看看他们口中的“主公”,“驸马”,是何模样?何况这些人
又俱都与他母亲有着极深的渊源,自然应了,当下四人一起下楼,只见宫锦弼仰天负手,立
在路旁,月色星光中,果然依稀还可看出三两分昔日的风采,那女孩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
看到展梦白,垂首轻轻一笑。
  方巨木呼哨一声,街头突地车声大震,车辚马嘶声中,一辆八马并驾的马车,急地奔驰
而来。
  展梦白只见车马俱非凡物,彷佛王侯所乘,心中不觉更是惊异,众人上了马车,宫锦弼
远远依在角落里,神情傲岸,显见是不屑与别人为伍,方逸欺他眼瞎,不住恶眼相加,展梦
白暗叹忖道:“此人实已不可救药,我险些就看错了他。”方辛见到展梦白望着他儿子的神
色,嘴角隐隐泛出一丝冷笑。
  那八匹马不但毛色如一,而且脚步丝毫不乱,八匹马同时举步,同时落步,四匹在前,
四匹在后,通着转角时,内侧的马脚步骤小,外侧的马脚步变大,银鬃飞扬,在月色下闪闪
发光,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伍,步伐地无这般整齐,这般壮观,一路驰过,路人尽皆侧
目。
  展梦白等坐在马车里,有如端坐在房中一般安稳,片刻间马车便已出城,道旁杨柳,看
来宛如被狂风吹倒,一根根倒在他身旁。
  奔驰半晌,前面隐见山峦起伏,马鞭呼哨,健马长嘶,方巨木展颜一笑,道:“到
了!”
  下车一望,只见山助中一座寺观,高耸飞檐,气象颇宏,但寺墙却甚是颓败,彷佛是荒
废已久。
  寺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却又不闻一点人声,方巨木引吭高呼道:“宫老先生到!”
  观门“呀”地一声洞开,两行锦衣大汉,高举宫灯,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过来,众人自灯
杯中穿过,只见一条鲜红的长毡,自观门一直到大殿的石阶上,石阶上却负手卓立着一个锦
衣少年。
  那垂髻的女孩伶伶小手紧紧握着她爹爹的衣角,神色极是紧张,展梦白虽然出身世家,
却也未见过这样的排场,却见宫锦弼昂然而入,衣衫虽褴褛如丐,神情却一如王子,沉声
道:“萧相公在那里?”
  灯火中只见那石阶上的锦衣少年,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风吹衣袂,宛如临风玉树,见
了众人来到,也不下阶,傲然一笑,举手道:“宫老先生请!”宫锦粥大步而上,方巨木、
方辛父子却已拜倒下去。
  方辛垂首道:“方辛拜见粉侯!”
  要知“粉侯”便是“驸马”之意,展梦白见到一个武林豪强竟然自居驸马,亦不知是气
是笑,但见了这少年如此风姿,暗中又不禁起了相惜之心。
  锦衣少年颔首道:“好!你也来了!”目光一扫卓立旁边的展梦白,面色立沉,厉声
道:“此人是谁?是谁带来的?”
  方辛惶然道:“此人姓展名梦白,乃是三夫人的……”
  方巨木接口道:“乃是三夫人的少爷!”
  锦衣少年面色微微一变,凝注展梦白几眼,见到他衣衫不整,神情委顿,傲然一笑,
道:“请进!三夫人好么?”转首入殿,再也不望展梦白一眼,展梦白剑眉轩处,怒火上
涌,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此形状也难怪别人看不起,不禁暗叹一声,缓缓走入了大殿。
  这大殿中的佛像早已拆去,四壁宫灯高悬,壁上裱贴着一层宫纸,被灯光一映,五色生
光。
  四下并无桌椅,但却堆着数十个兽皮锦墩,檀木矮几,宫锦弼早已坐到当中,伶伶寸步
不离地靠在他身后,锦衣少年也不招呼展梦白等人,自管坐下,双掌一拍,喝道:“看
酒!”
  刹那间便有七、八个锦衣朱履约二八狡童,奔入了厅来,在矮几上呈上酒筵,酒肴丰
美,备极丰渥,器皿更是绝佳,晶盘玉林光照几榻,锦衣少年道:“在下不惯居留客栈,只
有借这荒寺,聊为驻足之地,匆匆而成,诸多草率,还望宫老先生见谅?”
  宫锦弼冷冷道:“是好是坏,反正老夫也看它不见,只要你说话莫要如此张狂,教老夫
听得舒服些,也就是了。”
  锦衣少年怔了一怔,玉面变得铁青,宫锦弼道:“老夫来了这许久了,怎地主人还不出
来?”
  锦衣少年沉声道:“主人早已出来了!”
  宫锦粥道:“在那里?”
  锦衣少年道:“便是在下!”
  宫锦弼大怒道:“你是什么人?也配请老夫来这里?”
  锦衣少年道:“在下花飞,奉家岳之令,到江南一游,家岳曾嘱咐在下,见到宫老先生
时,多加问候。”
  宫锦弼面色稍舜,道:“原来你便是萧……萧相公的女婿,想不到二十多年,他还没有
忘记老夫。”
  展梦白暗奇忖道:“那萧相公究竟是何人物?他一个女婿,竟被人称为驸马,远行至
此,还有这般排场,这宫锦粥言语钱销,傲骨峥嵘,却也不敢直唤他名字。”一时之间,不
禁对这传奇人物,起了好奇之心。
  只听花飞朗朗笑道:“家岳怎会忘记宫老先生,常道二十年来,宫老前辈的剑法必定越
发精进了……”突然转口道:“请请,用些淡酒……”自己端起杯子,仰首一饮而尽。
  伶伶望着他面前的酒菜,满面俱是羡慕之色,两只眼睛,睁得又图又大,宫锦弼一抚她
头发,笑道:“伶伶,好久没有吃肉了吧!既有人请,还不多吃些。”
  伶伶畏缩地吃了一口,心里虽害羞,却又舍不得不吃,展梦白暗叹道:“这宫锦弼剑法
绝世,若想富贵,岂非易如反掌,不想此刻欲如此潦倒,想必此人定有一身傲骨,满腔侠
心,才会一穷如此。”
  突听花飞朗笑一声,道:“展朋友怎不吃上一些,大家俱是自己人,吃一些没有关
系。”
  展梦白心头大怒,冷笑道:“自是没有关系!”举起筷子,大吃起来,其实他方才早已
吃饱,只是不忿花飞的言语神情,生像是他心存畏怯,不敢动筷子,是以他虽早已吃不下
了,却仍然手不停筷子,吃之不已。
  伶伶见他如此吃像,垂首一笑,也放心地大吃起来,一时间各人都不说话,倒像是要吃
个够本似的,大殿中只听一片咀嚼之声,神佛若是有灵,真要气得疯了,那些锦衣童子不住
添酒加菜,在旁边却看得呆了,忍不住俱都掩口窃笑:“驸马爷怎地请来这些饿鬼?”
  宫锦弼组孙两人将面前矮几上的菜吃得乾乾净净,痛饮了十七壶多年陈酒,伸手一抹嘴
巴,道:“好酒,好菜,你将老夫请到这里,若是只为了饮酒吃菜,那么老夫此刻就要走
了。”
  花飞哈哈笑道:“如此匆匆,老丈怎能就走,待花某敬老丈一杯!”双手持酒,离座而
起,走到宫锦弼面前道:“花某先为老丈倒满一杯。”
  宫锦粥仰天笑道:“再满千杯,又有何妨?”举手拿起了酒杯。
  展梦白只道他两人要在倒酒时一较内力,不禁凝目而视,只见花飞缓缓伸出酒壶,不带
一点风声,宫锦弼冷笑一声,酒杯随意一抬,便凑到壶口,宛如有眼见到一般,花飞双眉一
轩,突地将酒壶移开一尺,宫锦弼神色不变,酒杯立刻跟了过去。
  花飞又突地手腕一提,宫锦弼酒杯立刻随之一举,花飞手掌移动,酒壶忽上忽下,忽左
忽右,他手法快如闪电,但宫锦弼的酒杯,却始终不离壶口,晶杯银壶,在灯火下闪闪飞
舞,众人不觉都看得呆了。
  宫锦弼突地厉叱一声,道:“竖子胆敢欺我眼瞎么?”手臂笔直,动也不动地停了,花
飞的酒壶黏在杯缘,竟再也移动不开,只见他面色渐渐凝重。掌上青筋暴起,指节处却越来
越白,双足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厚底官靴的鞋底,竟变得越来越薄,原来竟已陷入地里。
  展梦白暗叹忖道:“难怪这少年如此狂傲,原来他武功竟如此深厚。”大殿中静静寂
寂,只有呼吸声此起彼落。
  突听“咯”地一声,花飞掌中酒壶,壶嘴折为两段,花飞脚步踉跄,连退数步,“当”
地一响,酒壶跌在地上。
  富锦弼仰天饮尽杯中之酒,掷杯大笑道:“宫锦弼虽然又老又瞎,却也不是别人欺负得
起的。”
  花飞目光一转,眉字间突地杀机毕露,冷冷道:“真的么?”
  宫锦粥道:“你若不信,不妨再试一试。”
  花飞缓步走回座上,步履间又自恢复了骄傲与自信,缓缓道:“二十年前,家岳在塞外
匆匆接了宫老先生一剑,便常道海内剑客,宫老先生可称此中翘楚,在下虽少涉足江湖,却
也听得江湖传言,“千锋之剑,快如闪电”,想见宫老先生的剑法必定高明的很”他忽然改
口恭维起来,宫锦弼捻须笑道:“阁下何以前倨而后躬?”
  花飞冷冷道:“但这不过是宫老先生双眼未盲之前的事而已,如今……如今么……
  却是今非昔比了。”
  宫锦弼笑容顿敛,大怒道:“剑法之道,正邪优劣,在乎一心,老夫双眼虽瞎,自信剑
法却丝毫未弱。”
  花飞冷笑道:“目为心窗,心窗闭了,剑法还会一样么?嘿嘿,在下的确是难以相
信。”
  宫锦弼怒喝道:“你懂得什么?老夫也不愿与你多语……”
  花飞截口道:“正是正是,口说无凭,眼见为真,宫老先生若要在下相信,还是以事实
证明的好。”
  展梦白见花飞的神情,已猜出他此举必定怀有恶意,却又看不透他恶意何在,自己也实
在想看一看这位武林名剑手的剑法,只见宫锦弼手掌一按,身形离地而起,刷地跃入大殿中
央,叱道:“剑来!”
  花飞大喜,拍掌道:“剑来!”一个锦衣童子,匆匆拿来一柄绿鲨剑鞘,黄金吞口,装
饰得甚是名贵长剑。
  宫锦弼手持剑柄,随手一拔,“呛”一声,长剑出鞘,他左手姆指中指互勾,中指在剑
背上轻轻一弹,只听又是一声龙吟,响澈大厅,宫锦弼倾耳凝神而听,有如倾听仙乐天音一
般。
  花飞道:“此剑怎样?”
  展梦白亦是爱剑识剑之人,此刻情不自禁地脱口赞道:“好剑!”眉飞色舞,跃跃欲
试。
  要知爱剑之人见到好剑,正有如好酒之人见到佳酿,好色之人见到美女一般,立刻心动
绅摇,不能自主。
  花飞斜目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也懂得剑么?”眼色语气之中,充满了蔑视不屑
之意。
  展梦白怒火上涌,却只得忍住,暗中忖道:“此后我剑法若不强胜于你,展梦订誓不为
人!”
  只听“嗡”地一声,宫锦弼手腕微微一抖,掌中长剑,突地变作了千百条剑影,剑雨缤
纷,旋光流转。
  宫锦弼剑势一引,刹那间展梦白只觉剑风满耳,剑光漫天,森森剑气,几乎直逼到眼
前,宫锦弼身形早已没入剑光之中,大厅里彷佛只剩下一团青华翻滚来去,只看得人眼花撩
乱。
  花飞冷冷一笑,道:“好好,果然不愧是“千锋之剑”,但一人舞剑,毕竟与对敌伤人
不同,宫老先生你说是么?”
  话声未了,剑影顿收,宫锦弼倒提长剑,气定神闲,冷冷道:“你可要与老夫试上一试
么?”
  灯光下只见他一剑在手,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所有的龙锺憔悴之态,完全一扫而空,
当真是威风凛凛。
  花飞看了,亦是暗暗心惊,口中却哈哈笑道:“不错,在下正想看一看宫老先生对敌之
际,还有没有昔日的威风?”
  宫锦弼双眉一剔,眉宇间亦是杀机毕露,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你可知道曾与老夫对剑
之人,至今已无一人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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