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苦情玄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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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苦情玄铁剑-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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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员外道:“你也想补回来。”

  杜怀庆道:“哪个不想是王八蛋。”

  阮员外道:“既然你想我也想,我们何不抛下所有的烦恼,去嫖他个昏天黑地,喝他个黑地昏天呢!”

  杜怀庆叹了口气,苦笑道:“狂饮滥嫖是要钱的,我没有钱啊?”

  阮员外笑道:“这好办!我这几十年存的钱,够我们胡天胡地五六年了。”

  杜怀庆还是叹口气:“那是你的钱。我从来不花别人的钱,我只花我自己挣的钱。”

  阮员外笑道:“对你我来说,挣钱岂非很容易?”

  杜怀庆慢吞吞地微笑道:“对你来说,或许是很容易,对我来说,可就难喽。我只会一种挣钱吃饭的本事,那就是——”

  他看看自己的双手,微笑着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杀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太低。

  高欢听到“杀人”两个字,忍不住打了寒噤。

  阮员外欢笑着的脸忽然扭曲。

  半晌,他才将脸上的肌肉放松,恢复了那种长者才会有的微笑:

  “老杜啊,你可真是很难对付啊!”

  杜怀庆淡淡道:

  “你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阮员外道:“和你老杜比起来,我算什么?我不过是小巫啊!”

  杜怀庆道:“这话太谦了。认真说起来,我不过只是个杀手,靠硬功夫吃饭,不像你老阮智谋深沉啊!”

  阮员外笑道:“我这点智谋在你眼中看起来,不过是小菜一碟。”

  杜怀庆道:“可你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是冠绝天下的。”

  阮员外苦笑:“老杜,你真相信奇门遁甲?”

  杜怀庆缓缓道:“怎么?难道你自己反倒不相信?”

  阮员外笑得更苦:“风雨自有天地神灵掌管,我算什么?我能呼风唤雨?再说剪纸为马,撒豆成兵,那也纯粹是欺人之谈。纸就是纸,豆子就是豆子,要能变成兵马,那我也不在江湖上混了,我早就种豆子开纸坊了,只要能费个三年五载的,种下几千斤豆子,造出几百斤纸,剪一剪、撤一撒,我不就能拥兵百万打天下坐龙庭了?”

  杜怀庆忍不住大笑。

  他大笑的时候,脸往上仰,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阮员外的黎杖闪电般横扫而出。

  杖端已扫中杜怀庆的咽喉。

  高欢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小心!”

  “喀喇”一声响,杜怀庆身子下面的躺椅变成了一堆碎竹片。

  杖端扫起一蓬须发,杜怀庆的人已贴地滚出了五六丈远。

  阮员外一击不中,老脸已涨得血红。他突然大吼了一声,舞杖疾冲向刚刚站起来的杜怀庆。

  杖影顿时大盛,如矫矫惊龙,如咆哮的巨涛,如高山崩石,如电闪雷霆。

  那支老人用来拄着走路的黎杖,竟会进发出如此强盛的杀气,若非亲见,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高欢认得出这丈法。

  这是少林疯魔杖法和吴中阮家的惊龙杖法融合后产生的一种杖法,是吴中武林世家阮家独传的“天龙杖法”。

  吴中阮家昔年曾盛极一时,被列入武林七大世家达数十年,后来渐渐式微。但世家毕竟还是世家,世家的武功,也毕竟有其矫矫不群、傲睨武林的地方。

  阮家的“天龙杖法”绝对是天下杖法中的极品。

  杜怀庆在惊涛般的杖影中不停躲闪起伏。他的身法,也绝对是一流的身法。

  他的双脚不停地转动。虽然快到了极点,高欢也还是看得出,他迈的每一步都很有讲究。

  高欢不太懂杜怀庆的身法步法,但他猜测那一定和《易》中的六十四卦有关。

  阮员外的攻势有增无减,杜怀庆似乎已有点穷于应付了。

  高欢看看街道左右,惊奇地发现杜怀庆带来的十二名杀手并没有过来帮他,而阮员外这边好像也没有援兵,连伞僧都不见踪影。

  观战的人中,有华山剑派的灵岫和峨嵋剑派的苦铁,还有其他门派的好手。他们并没有动手相助哪一方的意思,当然更没有劝架的意思。

  他们的注意力有很大一部分是放在竹器店上。

  高欢很清楚,一旦杜怀庆落败,这些观战的人很快就会互相残杀起来,大街上将酒遍鲜血。

  因为他们都想抢先捉住高欢。互不相让的结果,就只有互相残杀。

  而有杜怀庆在,他们就不敢。杜怀庆“冷血杀手”的凶名,已在江湖上震响了近三十年,谁在和杜怀庆作对前,心里都会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更何况杜怀庆手下,这十二名和他同样冷血的杀手呢?

  只要杜怀庆不死,这十二名杀手就将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就算合观战的所有人手一齐火拼紫阳洞,结果也一定某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的事,是有身份的人最不愿做的。

  杖影顿歇。

  落杖还在阮员外手里,只不过另一端已被杜怀庆抓住。

  杜怀庆胡子少了大半截,衣裳裂了好几个大口子,鞋也掉了一只,那模样实在很狼狈。

  阮员外的情况就比杜怀庆好得多,鞋一只没掉,衣裳也很整齐,胡子也没少。

  但他杖法已破。

  阮员外的脸已变得灰白,须眉都在藏藏颤动,看样子他气得很厉害。

  杜怀庆微笑道:“老阮,说得正热闹,干吗动手?”

  阮员外忽然松手。

  他的人形忽然间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酱菜店门口,忽然间就起了层不浓不淡的雾,阮员外就是借此“雾遁”的。

  雾起时,杜怀庆已腾身而起,飞仙般飘落到竹器店门口,巡视着四周。

  雾很快散去,阮员外看来是真的随雾化去了。

  难道际员外真的会奇门遁甲?

  杜怀庆半晌才叹口气,苦笑道:“世上莫非真有奇门遁甲这回事?”

  他问的是高欢。

  高欢冷冷道:“你不相信?”

  杜怀庆苦笑着摇摇头,走回他的酱菜店。老方已出门,正吩咐伙计抬地上的碎竹片。

  杜怀庆叹着气走到墙边,忽然抬脚踢向墙壁。

  墙壁似乎动了一下。

  一条人影闪电般冲向空中,落上了竹器店的屋顶,飘然而逝。

  那是阮员外。

  墙壁还是墙壁,阮员外不过是趁着起“雾”之际,将自己变成了墙壁的一部分。

  他变得真像。

  有这种本事的人,若想暗杀某个人,岂非很容易?

  观战的各门派好手心下都已有的点惴惴。阮员外的这门“手艺”,他们对付不了,想对付也对付不过来。

  杜怀庆脸色也很不好看。

  只有高欢无所谓。

  他照样开他的竹器店,做他的生意。他这么坦然的原因也很简单——

  阮员外的这种伎俩,他也会。 
 



  
第三十一章 杀人夜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远远的江涛声,和着窗外的菊花香气,溢满枕间,伴着无眠的人。

  高欢披衣坐起,悄悄起床,踱到窗前。

  清凉的秋风扑到面上,高欢禁不住掩紧了衣裳。

  隐隐的涛声,送来的是什么呢?

  是杀机吗?

  三国周郎赤壁,已不过是让人凭吊的古迹。把酒临江、横槊赋诗的一世之雄曹孟德,坐断东南、雄姿英发的年少周郎,而今安在?

  可又有谁会念及沉尸长江的吴越健儿、荆襄英杰呢?

  这隐隐的涛声,是他们千年不灭的英魂在向今人诉说吗?

  这隐隐的涛声中的杀伐之气,又岂是淡淡的菊香所能淡化的呢?

  高欢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双光洁的胳膊从后面抱住了他。

  高欢柔声道:“把你吵醒了?”

  贞贞摇了摇头。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高欢拥着她,含笑道:“回床上睡去吧!当心凉着了。”

  贞贞温顺地躺回被窝时,牵着他的手,让他也躺下。

  高欢顺从地躺下了,偎着她,悄声道:“我们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

  贞贞黑暗中微笑。她相信他,因为在京城、在汴梁,他们也经历过类似的苦难,可他都有办法脱出苦海。

  这次他当然也能想出办法。

  她只希望能多给他一点快乐。就算他这次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她就和他同生共死。

  她牵着他的手。让地抚摸她隆起的腹部,让他感觉她腹中小生命的躁动。

  高欢的手却忽然间僵冷。

  他已从涛声和风声中,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危险的声音。

  杜怀庆根本用不着睡觉。

  老人的睡眠很少。杜怀庆这样的老人,虽然体力仍极强壮,对各种事情的欲望仍很强烈,睡眠却也极少。

  而且他向来只有白天睡觉。

  大白天偷袭的情况总比夜间要少得多,敢在大白天偷袭杜怀庆的人,天下只怕真找不出几个来。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件,实属意外中的意外。

  杜怀庆在白天的睡眠,也不过就是打吨而已。

  白天看起来总是委靡不振的杜怀庆,天一黑精神就来了。他的体力、反应能力、听觉和视力,在夜间也好得出奇。

  否则他就不可能连吃五十年杀手饭了。

  杜怀庆现在就坐在酱菜店的屋角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监视着竹器店。

  今夜的大实在太黑,风实在太急,各种各样的声音实在太响太杂。他必须更警惕、更谨慎才行。

  他的十二名手下,也一定都在各个角落里警惕地监视着竹器店。

  杜怀庆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本足个杀手。他做了五十年杀手。他吃的是杀人饭。他从来没保护过其他人。

  连几任洞主他也从未保护过。

  可他却被派来监护高欢夫妇,不许他们被其他门派的人掳走,不许他们逃跑,也不许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真是莫名其妙。

  当然了,洞主虽说人材济济,能胜任这个任务的,也只有他杜怀庆一个人。

  正因为他是杀手,他在五十年杀手生涯中积累起来的暗杀、狙击、监视、跟踪等等方面的丰富经验,恰巧可以用来保护高欢夫妇。

  杜怀庆想不通的是,洞主为什么严令“就地”保护高欢夫妇。他本可以率众一拥而上,捉住高欢夫妇,那样岂不是万事大吉?何苦要费这个闲功夫?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玄铁既已经确实被李殿军扔进黄河壶口,捉高欢还有什么用?保护高欢又有什么用?

  女人真是不可思议。

  杜怀庆忍不住怀念起前几任洞主来——他们都是男人,虽说也都蒙着脸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但男人下的命令简单明了,不会让人摸不着边际。

  女人真是不好伺侯啊!

  杜怀庆在心叹完这口气,就觉得头皮忽然一麻。

  这是危险迫近的讯号。

  危险来自近在飓尺的地方。

  高欢腾身而起,抓住披在身上的衣裳,狠狠抽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用被子盖在了贞贞脸上。

  他抽打的东西,是放在床前的一只瓷鼓。

  “瓷鼓”是一种瓷制的鼓状的容器,竖放着,里面可以贮放粮食,上面可以坐人。

  他的衣裳刚挥起,还没抽下,“瓷鼓”忽然间就动了。

  倒地一滚,滚到墙角,“瓷鼓”变长了,变成了一个人。

  没有黎杖的阮员外。

  他将被子盖在贞贞脸上,就具怕她忽然间发现瓷鼓变成了人。

  她受不了这种惊吓。

  所以当“瓷鼓”倒地时,他已飞快地补点了她的昏睡穴。

  阮员外站在墙角,吃惊地瞪着高欢。

  几乎就要得手了,却就在节骨眼上功败垂成,阮员外岂能不吃惊?

  他更吃惊的是,高欢居然发现了他。

  他的“隐身术”,居然骗不了高欢。

  杜怀庆没有动。

  不动并不等于等死,不动并不等于他不会动、不能动、不敢动。

  武学最深奥的地方,或许可以说就在于如何理解“动”与“不动”

  “动即是不动,不动即是动。”

  这句话并不是禅宗中人在说禅,也不是道教中人在说道,而是武学的极至。

  杜怀庆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六十岁了。正因为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今年七十一岁了还在做杀手。

  而且是比他三十多岁时更出色的杀手。

  他背上已泛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他的手心已沁出了一粒一粒的冷汗。

  不动不等于永远不动。

  他在等,等待那杀气变成杀招的那一刹那。

  那也就是他该动的一刹那。

  高欢直视着阮员外,淡淡道:“前辈刚才那一手,白天已经用过了,今夜故伎重演,岂非不智?”

  阮员外已经平静下来了:“你对这一手好像也很精通。”

  高欢道:“不错。”

  阮员外轻叹道:“想不到,中原也有精通此道的高手,老夫实在太过自信,致有此失,实在惭愧。”

  高欢道:“这并不是什么很高明的玩意儿。”

  阮员外道:“哦?”

  高欢道:“中原下五门中。有易容术、障眼法、地遁术等等技巧,将这些技巧综合一下,就是你玩的所谓奇门遁甲。”

  阮员外道:“但老夫却不是下五门中之人,老夫出身……”

  高欢道:“吴中阮家,当然不是下五门,这我尽知。”

  阮员外愣了半晌,才轻叹道;“你好像知道得很多。”

  高欢道:“我的确知道不少。”

  阮员外顿了顿,忽然道:“我们交手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说呢?”

  高欢道:“我当然赞同。”

  阮员外道:“既然已不必交手,我们何不剪烛夜话,消此长夜?”

  高欢道:“可以。”

  阮员外摸出根什么东西,晃了晃,一团火焰燃起。

  高欢窗口亮起了灯火。

  杜怀庆知道,竹器铺里一定已发生了什么变故。

  可他不能动,现在还不到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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