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苦情玄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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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苦情玄铁剑-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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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门派加入了血战之中,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哀呼、被践踏、死去。

  关啸、巴东三和黑明都喝醉了,睡得很沉,就算有地动只怕也震不醒他们。

  杨雪将自己关在房里,黑灯瞎火的,也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是在睡觉,还是在做其他事。

  她还在不在房里,也很难说。

  柳晖没有走远。

  他现在坐在一处土坡上,从这里他可以看见枫香驿,他也能听见枫香驿中传来的喊杀声。

  他能做什么呢?

  他阻止不了这场屠杀,他更不想参与这场屠杀。

  个人的力量,在面对群体的时候,竟会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奈。

  柳晖忽然手抚琴弦,铿铿锵锵弹奏起来。

  琴韵悲凉、凄婉。

  慕容飘没有动。

  他还躺在床上,他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水儿依偎着他。她发觉他非常平静,对外面血腥的厮杀似乎一点都没感觉,既不兴奋,也不愤怒。

  可她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她觉得嗓子很干。

  在黑暗中,在飘进窗口的血腥气息和凄惨丑恶的厮杀声中,他平稳的脉搏在此时竟显得如此不真实,如此可怖。

  水地忽然恐惧起来,她爬起身,摇着他肩头,颤声道:“你跟我说话,你跟我说话!求求你跟我说话。……”

  慕容飘没有作声。

  水儿更害怕了,她都快吓哭了:“跟我说话!……抱紧我,跟我说话呀!”

  慕容飘猛一下伸手抱紧了她,抱得死死的,他的脸,深深理进了她胸脯间。

  她感觉到他在抽泣。他虽然强抑着,但控制不住。

  他在颤抖。

  他在为谁哭泣?

  是为那些在外面为了一块玄铁欲血搏斗的人们,还是为他自己?

  是为他自己的过去还是为他的将来哭泣?

  抑或是哭他已泯灭多时的人类的良知?

  水儿不知道。但她不问。现在不问,将来也永远不问。

  泪水已流满她的面庞。

  泪水也已流满她的心口。

  她颤抖着,用她的手尽可能温柔地抚摸他的后颈和肩头,尽可能温柔地揉着梳着他的头发。

  他们是一双浪子浪女,他们曾沉缅于暴力、权力和金钱之中许多许多年不曾悔悟。

  现在他们要回头了。

  他们可以回头吗?他们还能回头吗?

  别的人,允许他们回头吗?

  韦沧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已不能控制今晚的局面。

  他的本意是铲除李殿军,夺到玄铁,他安排布置了那么多部下那么强的力量,只不过是想使他的本意得到切实的贯彻。

  现在他的本意已落空。

  枫香驿已变成了一处真正的屠宰场。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着惨烈的搏杀。他的十二名护卫早已不知去向,三位客卿不知被裹到哪里去了。

  他孤身一人,却要面对好几个他根本就认不清的人。

  他只有放手挥剑砍杀。

  铁剑堡有的是神兵利器。他手中的这柄剑就是一柄上古神兵。

  冲上来的几个人很快就倒下去了,他们不是他韦沧海的对手。

  可杀这些人又有什么用?!

  李殿军呢?!

  韦沧海尽量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卷入这场屠杀,他必须保持冷静,必须找到李殿军。找到玄铁!

  韦沧海忽然听见了客栈屋顶上那条黑影的大笑声:

  “韦堡主,有点为难了,是吧?”

  韦沧海僵住。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支利箭射进了他的右肩。

  剧痛使韦沧海立即清醒——那黑影就是李殿军!

  就是他!

  黑影还在大笑:“哈哈……韦堡主,这场屠杀可是你挑起来的,你可要负全责哟!哈哈哈哈,……”

  韦沧海咆哮着冲了过去。

  “抓住他——他就是李殿军!”

  但很快,他又被不知什么人砍了一刀。这一刀就砍在他的大腿上。

  韦沧海嘶吼着奋力跃上了屋顶,李殿军却已风一般灵巧地飘到了另一家屋顶上,而且还在嘲笑他:

  “韦沧海,你已犯下了滔天罪行!你屠杀无辜的百姓,你是天下武林的罪人,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他从一家屋顶飘到另一家屋顶,不住挖苦韦沧海。

  韦沧海带着肩上的箭、腿上的伤拼命追赶李殿军,但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伤口在流血。

  韦沧海觉得自己的体力很快就要随着这鲜血流尽了。

  这时候,他终于看见四面八方都有人上了房顶,他看见了他的三位客卿,也看见了其他门派的高手。

  他还看见了五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根铁棍从背后扫过来,扫在他右腰上。把他打飞了起来,落下屋顶。

  紫阳洞终于发动了。

  在这一年多里,紫阳洞的人一直都是最肯忍耐的。他们给人的印象是软弱,但似乎很韧劲。

  现在是他们显示实力的时候了。

  洞主和她的四名贴身女护卫居中,无心夫妇、老道姑、天风道人、关山以及一大批蒙面男女风起云涌“冒”

  了出来,围住了李殿军。

  这时候,铁剑堡的三位客卿已退出了追捕,他们全都惊呼着救护韦沧海。

  箭如雨。

  屋顶上的人们在转眼之间已倒下了十几个。铁剑堡埋伏的连珠弩已开始实施预定的计划――射杀李殿军。

  李殿军的去势,竟似比利箭还快,箭雨刚起,他已跳下了屋顶。

  紫阳洞主也紧跟着跳下,紫阳洞的杀手们含愤出手,连珠弩手一个也没活下来。

  看样子局面已被紫阳洞完全控制。灵岫、苦铁几个人虽仍在追捕李殿军的队列中,但好像已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枫香驿中,残杀已渐渐中止,驿镇外,忽然间又爆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惨呼。

  六百杆投枪,绝不会吃素。

  天色已微明。

  土坡上,人迹已杳,琴韵已终。

  屠杀随着黎明的到来而中止,一如已逝的昨夜。

  慕容飘和水儿已奔出了枫香驿。

  他们都在呕吐、流泪。他们简直不敢再多看一眼身后的枫香驿,不敢再听一下枫香驿中的哀痛凄惨的呻吟和哭泣,不敢再闻一下枫香驿中的血腥气息。

  如果他们昨晚也出了门,或许现在已变成了一堆肉泥。

  更让他们不能忍受的,是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以前也杀过那么多人。像他们这种人,该怎样面对将来的人生?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已放下了屠刀,他们不想成佛,他们只想做人,做真正的人。

  他们还可能重新做人吗?

  老天能原谅他们吗? 别人能宽恕他们吗?

  他们能饶恕自己吗?

  我们都已知道,巴东三一向不睡懒觉,天一亮他就会醒。

  巴东三醒过来之后,就偷偷溜出了客栈。掩着鼻子往镇外跑,一面跑一面干噎。

  偏偏黑明也是个喜欢“喝早酒”的人,巴东三刚跑到镇外,黑明就追上来了:

  “东三,鬼鬼祟祟干什么去?”

  巴东三苦着脸,大口大口喘着气,半晌才道:“憋了一夜没动窝,还不赶紧出来透口气?”

  黑明嘿嘿笑了起来。

  巴东三脸红了,顿足道:“真是做什么都瞒不了你!”

  关啸不知何时也冒了出来:“也瞒不了我!”

  巴东三苦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发现了那个秘密的?”

  关啸微笑道:“我们本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秘密。既然现在你已沉不住气先说出来了,我们只好洗耳恭听了。”

  巴东三看看黑明,黑明也微笑,笑得很得意:“你小子经不住诈哟!”

  巴东三愣了半晌,才叹道:“我彻底服你们了,你们是我爹,是我爷爷!”

  他转身朝远处一家孤零零的农舍走了过去:“你们都小心点,莫让人家先发现了我们。”

  他们七绕八绕,悄悄走近了那家农舍。农舍里静悄悄的,好像里面的人还没起床。

  他们分王面跳墙进院,三个人都抢着奔向放在地下的鸽笼。

  鸽笼空空如也。

  巴东三跺脚大骂起来:‘“他妈的!又扑了个空!”

  黑明和关啸已踢开门,冲进了正屋里。

  屋里地上躺着一个黑衣少年,眼睛虽闭着眼皮却还在不住轻颤。

  关啸抢上一步,拍了拍少年的脸颊,笑道:“喂,别装了,我们知道你没死。”

  少年睁开眼睛,愤怒而又无奈地瞪着他们。

  关啸解开他被封的哑穴,笑道:“我知道你和你们洞主一定关系不错,我们不敢得罪贵洞主,只要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放你走。如果你老弟不肯,我们也不勉强。”

  少年半晌才叹道:“好。不过请先解开我所有被封的穴道,再给我一柄剑、一匹快马,等我上了马再回答问题。”

  这要求实在太过份了,巴东三已忍不住要揍他了。

  黑明和关啸居然都点头答应了,而且很快就找来了一匹快马,一柄利剑。

  少年执剑上马,沉声道:“请问吧!”

  关啸道:“谁点了你的穴道?”

  “柳晖。”

  “他问了你什么?”

  “他问我昨天傍晚信鸽送来了什么消息。”

  “你说了没有?”

  “说了。”

  “是什么消息?”

  “黄州府城南。郭记竹器铺。”

  “就这十个字。”

  “不错。”

  “你可以走了。”

  他们居然真的就放那少年走了。他们好像都是说话算话的英雄人物。

  但那少年策马跑了不到二十丈,忽然间一个筋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战赤壁

 
  “建安十三年,曹操自江陵追刘备,备求救于孙权,权将周瑜请兵三万拒之。瑜部将黄盖建议以斗舰载荻柴,先以书诈降。时东南风起,盖以十舰著前,余船继进,去二里许,同时火发。火烈风猛,烧尽北船,操军大败,石壁皆赤。…··”

  赤壁之战的故事,天下不知道的人可还真不多。就算是山野之民,大字不识一个的,也能把当年赤壁如何鏖兵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走州窜县、穿村过寨的说书人,谁不会说几段曹操曹孟德,谁不会说几段周瑜周公谨?

  三国的故事既已深入人心,人们怎么能不游赤壁?怎么能不凭吊一番被江涛淘尽的千古英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赤壁之战,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时间一长,古战场的遗迹就不太好找了。

  就说赤壁吧,赤壁究竟在哪里,说法就不一样。

  一说蒲析县西北的乌林,与赤壁相对,乃周谕破曹公之地。

  持这一说的人,气都不是很盛。原因很简单——这一说法虽然切实有据。无奈北宋时出了个大文豪苏武苏东坡。

  这位名垂千古的苏学士谪居在黄州,做了个与他的学识才能都不相称的团练副使。这位苏学士虽一向说自己旷达,但当时心情不好是可想而知的。

  心情不好的苏学士当然要寄情山水,于是他就对黄州的赤壁情有独钟,写下了一首千古绝唱《水调歌头·赤壁怀古》犹嫌意犹未尽,又连着写了两篇名动天下的游赤壁赋,就是《前赤壁赋》与《后赤壁赋》。

  在苏学士来说是发万古之幽情,对世人来说,麻烦就大了——一提起赤壁,大家都认为是黄州赤壁;一想起游览赤壁,抢先就奔黄州去。

  连高欢虽在“逃难”之际,也忍不住要游一游黄州赤壁。

  高欢和贞贞是六月底抵达黄州的。本来他们还想再往南逃一点,但一到黄州,高欢就忍不住要留下来了。

  原因同样也很简单——黄州一带,景物绝佳不说,更有许多古人遗迹流风,所谓“亦足以称快世俗”也,更何况“光、黄间多异人,往往佯狂垢污,不可得而见”呢。

  卜居黄州,自然先要找个吃饭的行当。好在高欢在汴梁逃跑时,带了不少珠宝银票,按“中隐隐于市”的说法,买下了离定慧院不太远的一家竹器店,卖起了竹器来。

  竹器店的生意,自有前任东家留下来的几个伙计照看。于是高欢和贞贞就有时间去浏览胜迹,凭吊古人了。

  东坡居士之“雪堂、”“临皋亭”、“快哉亭”等等胜迹,—一览遍;东坡居土的弟弟苏辙所言之“曹孟德、孙仲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驰骛”的长州之滨、故城之墟,自然不可不看;定慧院也去过了,只不过为东坡居士所激赏的那株海棠早已不在了。

  至于赤壁,自然是非游不可。不过,高欢要等到“七月即望”之际再去,仔细体会一下“前赤壁赋”的意境。

  今天已是七月十三,今夜泛舟赤壁,正是时候。否则到七月十四、十五时,月虽更好,无奈已是“鬼节”,谁肯替你驾舟?

  今夜很好的月亮。今夜的风也非常可爱。

  淡淡的清风,融融的明月,“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当此风此月、此情此景,无怪乎苏学士会有“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叹了。

  可惜没有酒,也没有萧。

  高欢扣舷而歌:“桂棹兮兰浆,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歌声苍凉而悠扬,在江流的呜咽中越发显得凄清哀怨。

  当他唱第二遍的时候,远处竟有洞箫相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看来赤壁之下,还有追慕古先贤的雅人,还有悲歌感慨的知音啊!

  高欢忍不住动容,长身而起,想发声相邀,但想了想,还是坐下了。

  他没有忘记燕市高歌的教训,他现在仍在流亡之中,他不想暴露自己。

  东山下一条小舟吱吱呀呀荡了过来,舟上有人朗声道:“前面扣舷而歌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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