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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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旧版)-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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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虚师太自进船舱之后,一直文文静静的没有开口,这时才道:“此事的原委究是若何,还请俞二侠示下。”俞莲舟道:“这件事牵连既广,为时又已长达十年,一时三刻之间,岂能分剖明白?这样吧,三个月之后,敝派在黄鹤楼设宴,邀请有关的各大门派帮会一齐赴宴,是非曲直,当众评论。各位意下如何?”静虚师太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唐文亮道:“是非曲直,尽可三个月后再论,但谢逊那恶贼藏身何处,还须请五侠先行示明。”张翠山摇头道:“此刻实不便说。”唐文亮虽极不满,但想武当派既和白眉教联手,倒也真惹不起,然而公道自在人心,且看他三个月之后,如何向天下群雄交代,当下不再多说,站起身来双手一拱,道:“如此三个月后再见,告辞。”
  西华子将手一挥,道:“唐三爷,咱们几个搭你的船,成不成?”唐文亮道:“好啊,什么不成?”西华子向卫四娘道:“师妹,走吧!”他本和俞莲舟同船而来,这么一来,显是将武当派当作了敌人。俞莲舟不动声色,客客气气的送到船头,说道:“咱们回山禀明师尊,便送英雄宴的请帖过来。”殷素素忽道:“西华道长,我有一件事请教。”西华子愕然回头,道:“什么事?”
  殷素素道:“道长不住口的说我是邪教妖女,却不知邪在何事,妖在何处?倒要请教。”西华子怔了一怔,道:“邪魔外道、狐媚妖淫,那便是了,又何必要我多说?否则好好的一个武当派的张五侠,怎会受你迷惑?嘿嘿,嘿嘿!”说着连连冷笑。殷素素道:“好,多承指点!”西华子见自己这几句话竟将她说得哑口无言,却也颇出意料之外,听她没再说什么,便踏上跳板,走向崆峒派的船去。
  那两艘海船都是三帆大船,虽然并在一起,两船甲板仍是相距两丈来远,那跳板也就甚长。西华子因和殷素素对答了几句,落在最后,余人都已过去。他正走到跳板中间,忽听得背后风声微起,跟着擦的一声轻响,他人虽暴躁,武功却着实不低,江湖上阅历也多,一听到这声音,知道背后有人暗算,霍地转过身来,长剑也已拔在手中。便在此时,脚底从中断为两截,他急忙拔起身子,但两船之间,空空荡荡的无物可以攀援,虽见足底蓝森森的大海,但一跃之后未能再跃,仍是扑通一声,掉入了海中。
  他不识水性,一掉入海中,立时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碱水,双手乱抓乱划,突然抓到了一根绳子,大喜之下,牢牢握住,只觉有人拉动绳子,将他提出了水面。西华子抬头一看,那一端握住绳子的,却是白眉教的程坛主,脸上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原来殷素素恼恨他言语无礼,待各人过船之时,暗中吩咐了封程二坛主,安排下计谋,封坛主三十六柄飞刀神技,驰名江湖,不但出手既快且准,而且每柄飞刀均是高手匠人以精钢所铸,薄如柳叶,锋锐无比,对手见他飞刀飞来时,若以兵刃挡架,往往兵刃便被飞刀削断。这时他以飞刀切割跳板,轻轻一划,跳板已断。程坛主早在一旁备好绳索,待西华子吃了几口水后,才将他吊将上来。
  卫四娘,唐文亮等见西华子落水,虽猜到是对方做了手脚,但跳板断得太快,各人的眼光又都望着殷素素,竟没瞧见跳板如何断截,待得各人呼喝欲救时,程坛主已将他吊了上来。西华子强忍怒气,只等人一上船,便出手与对方搏斗。那知程坛主只将他拉得离水面尺许,便不再拉,叫道:“道长,千万不可动弹,在下力气不够,你一动,我拉不住便要脱手啦!”西华子心想他若是装傻扮痴,又将自己抛在海里,那可不是玩的,只得握住绳子,不敢向上攀援。
  程坛主叫道:“小心了!”手臂一抖,将长绳甩起了半个圈子。他臂力实是了得,这么一抖,西华子的身子向后凌空荡出了七八丈,跟着又是向前一送,将他摔向对船。西华子放脱绳子,双足落上甲板。他的长剑已在落海时失却,这时愤怒如狂,只听得白眉教的船上喝采声和欢笑声响成一片,当下拔出卫四娘身上佩剑,便要扑过去拼命。但这时两船相距已远,无法一纵而过,空自暴跳如雷,除了戟指大骂,再无别法。
  殷素素如此作弄西华子,俞莲舟全瞧在眼里,心想这女子果然是邪门,可不是五弟的良配,于是说道:“殷李两位香主,相烦代为禀报殷教主,三月后黄鹤楼头之会,他老人家若是不弃,务请大驾光临,今日便此别过。五弟,你随我去见恩师么?”张翠山道:“是!”殷素素听俞莲舟言下之意,竟是要也夫妇分离,当下抬头瞧了瞧天,又低头瞧了瞧脚底的甲板。
  张翠山登时领悟,知她说的是“天上地下,永不分离”这两句誓言,便道:“二哥,我带领你弟妇和孩子先去叩见恩师,得他老人家准许,再去拜见岳父。你说可好?”
  俞莲舟点头道:“那也好。”殷素素心下甚喜,对李天垣道:“师叔,请你代为禀告爹爹,便说不孝女儿天幸逃得性命,不日便回归总舵,拜见他老人家。”李天垣道:“好,我在总舵恭候两位大驾。”站起身子,便和俞莲舟等作别。殷素素道:“我哥哥好吧?”李天垣道:“很好,很好!令兄近年连得奇逢,武功突飞猛进,做师叔的早已望尘莫及,实是惭愧得紧。”殷素素微微笑道:“师叔又来跟咱们晚辈说笑啦。”李天垣正色道:“这不是说笑,连你爹爹也是没口子的称赞,说他肖子跨灶,青出于蓝,你说厉害不厉害?”殷素素笑道:“啊哟,师叔当着外人之面,老鼠跌落天平,自称自赞,却不怕俞二侠见笑。”李天垣笑道:“张五侠做了我们姑爷,俞二侠难道还是外人么?”说着一举手,转身出舱。俞莲舟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很不乐意,微皱眉头,却不说话。
  张翠山一等白眉教众人离船,忙问:“二哥,三哥的伤势后来怎样?他——痊可了吧?”俞莲舟“嗯”的一声,良久不答。张翠山甚是无急,目不转睛的望着二哥,心头涌起一阵不祥之感,生怕他说出一个“死”字来。俞莲舟缓缓的道:“三弟没死,不过跟死也差不了多少。他终身残废,手足不能移动。俞岱岩俞三侠,嘿嘿,江湖上算是没这号人物了。”张翠山听到三哥没死,心头一喜,但想到一位英风侠骨的好汉竟落得如此下场,忍不住潜然下泪,哽咽着问道:“害他仇人是谁?可查出了么?”
  俞莲舟不答,一转头,突然间两道闪电般的目光照在殷素素脸上,森然道:“殷姑娘,你可知道害我俞三弟的人是谁?”殷素素禁不住身子轻轻一颤,说道:“听说俞三侠的手足筋骨,是被人用少林派的金刚指法所断的。”俞莲舟道:“不错。你不知是谁么?”殷素素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俞莲舟不再理她,说道:“五弟,少林派说你杀死临安府龙门镖局老小,又杀死了几名少林僧人。此事是真是假?”张翠山道:“这个——”殷素素道:“这不关他事,都是我杀的。”俞莲舟望了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极度痛恨的神色,但这目光一闪即隐,脸上随即回复平和,说道:“我原知五弟决不会胡乱杀人。为了这件事,少林派曾三次遣人,上武当山来理论,但五弟突然失踪,武林中尽皆知闻,这回事就此没了对证。咱们说少林派害了三哥,少林派说五弟杀了他们数十条人命。好在少林寺掌门住持空闻大师老成持重,尊敬恩师,竭力约束门下弟子,不许擅自生事,十年来才没酿成大祸。”殷素素道:“都怪我年轻时作事不知轻重好歹,现下我也好生后悔。但人也杀了,咱们给他来个死赖到底,决不认帐便了。”
  俞莲舟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向张翠山瞧了一眼,心想这样的女子你怎能娶她为妻。殷素素见他一直对自己冷冷的,口中也只称“殷姑娘”不称“弟妇”,心下早已有气,说道:“一人作事一身当。这件事我决不连累你武当派,让少林派来找我白眉教便了。”俞莲舟朗声道:“江湖之上,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别说少林派是当世武林中第一大派,便是无拳无勇的孤儿寡妇,咱们也当凭理处事,不能仗势欺人。”
  若在十年之前,俞莲舟这番义正辞严的教训,早使殷素素老羞成怒,拔剑相向,但她心中虽然恼怒,只听得张翠山恭恭敬敬的道:“三哥教训得是。”暗想:“我才不听你这一套仁义道德呢。但若我冲撞于他,倒令张郎难于做人,我且让你一步便了。”便携了无忌的手,走向舱外,说道:“无忌,我带你去瞧瞧这艘大船,你从来没见过船,是不?”
  张翠山待妻子走出船舱,说道:“二哥,这十年之中,我——”俞莲舟左手一摆,说道:“五弟,你我肝胆相照,情逾骨肉,便有天大祸事,二哥也跟你生死与共。你夫妻之事,暂且不必跟我说,回到山上,专候师父示下便了。师父若是怪责,咱们武当七侠一齐跪地苦求,你孩子都这般大了,难道师父还会硬要你夫妻父子生生分离?”张翠山大喜,说道:“多谢二哥。”
  原来俞莲舟外刚内热,在武当七侠之中,最是不茍言笑,几个小师弟怕他比大师兄宋远桥厉害得多。其实他于师兄弟上情谊极重,张翠山忽然失踪,他暗中伤心欲狂,面子上却是忽忽行若无事,今日师兄弟重逢,实是他生平第一件喜事,但还是疾言厉色,将殷素素教训了一顿,直到此刻师兄弟单独相对,方始稍露真情。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殷素素杀伤了这许多少林弟子,此事决难善罢,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宁可自己性命不在,也要保护师弟一家平安周全。
  张翠山又问:“二哥,咱们跟白眉教大起争端,可也是为了小弟夫妇么?此事小弟心中实在太过不安。”俞莲舟道:“王盘山之会,到底如何?”张翠山于是将在临安如何夜闯龙门镖局、如何识得殷素素。如何偕赴王盘山参与白眉教扬刀立威,一直说至金毛狮王谢逊如何大施屠戮、夺得屠龙宝刀,逼迫二人他往。
  俞莲舟听完这番话后,又详细询问昆仑派高则成和蒋涛二人之事,沉吟半晌,才道:“原来如此。倘若你终于不归,不知这中间的隐秘到何日方能揭开。”张翠山道:“是啊,我义兄——嗯,二哥,那谢逊其实并非怙恶不俊之辈,他所以如此,实是生平一件大惨事逼成,此刻我已和他义结金兰。”俞莲舟点了点头,心想:“这又是一件棘手之极的事。”张翠山续道:“我义兄一吼之威,将王盘山上众人尽数震得神智失常,他说这等人即使不死,也都成了白痴,那么他得到屠龙刀的秘密,再也不会泄漏出去了。”俞莲舟道:“这谢逊行事狠毒,但确也是个奇男子,不过他百密一疏,终于忘了一个人。”张翠山道:“谁啊?”俞莲舟道:“白龟寿。”
  张翠山道:“啊,白眉教中的玄武坛坛主。”俞莲舟道:“依你所说,当日王盘山岛上群豪之中,以白龟寿的内力最为深厚。他被谢逊的酒箭一冲,晕死过去,后来谢逊作狮子吼,白龟寿倘若好端端地,只怕也抵不住他的一吼——”张翠山一拍大腿,道:“是了,其时白龟寿晕在地下未醒,听不到吼声,反而保全了性命。我义兄虽然心思细密,却也没想到此节。”
  俞莲舟叹了口气,道:“从王盘山上生还的,只有白龟寿和昆仑派的高蒋二人。昆仑派的内功有独到之处,高蒋二人虽然功力尚浅,总算还保全了性命,但自此疾痴呆呆,神智不清。旁人问他二人,到底是谁害得他们这个样子,蒋涛只是摇头不答,高则成却自始至终,说着一个人的名字—殷素素。”他顿了一顿,又道:“这时我方明白,原来他是心中念念不忘弟妹,哼,下次西华子再出言不逊,瞧我怎生对付他。他昆仑弟子行止不谨,还来怪责人家。”
  张翠山道:“白龟寿既然生还,他该知道一切原委啊。”俞莲舟道:“可他就偏不肯说。你道为什么?”张翠山略略寻思,已然明白:“是了。白眉教想去抢夺屠龙宝刀,不肯吐露这独有的讯息,因此始终推说不知。”俞莲舟道:“今日武林中的大纷争,便是为此而起。昆仑派说殷素素害了高蒋二人,咱师弟也都道你已遭了白眉教的毒手。”张翠山道:“小弟前赴王盘山之事是白龟寿说的么?”俞莲舟道:“不,他讳如深,什么也不肯说。我和四弟、七弟同到王盘山踏勘,见到你用铁笔写在山壁上的那二十四个大字,才知你果然也参与了白眉教的『扬刀立威之会』。咱三人在岛上找不到你的下落,自是去找白龟寿询问,他言语不逊,动起手来,被我打了一掌,不久昆仑派也有人找上门去,却吃了一个大亏,被白眉教杀了两人。十年来双方的仇怨竟是愈结愈深。”张翠山甚是歉疚,说道:“为了小弟夫妇,因而各门派子弟无辜遭难,心中如何能安?小弟禀明师尊之后,当分赴各门派解释误会,领受罪责。”俞莲舟叹了口气道:“这是阴错阳差,原也怪不得你。本来嘛,倘若单是为了你们夫妇二人,也只昆仑、武当两派和白眉教之间的纠葛,但白眉教为了要抢夺那屠龙刀,始终不提谢逊的名字,于是巨鲸帮、海沙派、神拳门这些帮会门派,都把帮主和掌门人的血海深仇,一齐算在白眉教的头上,白眉一教,成为江湖上的众矢之的。”
  张翠山叹道:“其实那屠龙刀有什么了不起,我岳父何苦如此代人受过?”俞莲舟道:“我从未和令岳会过面,但他统领白眉教,独抗群雄,这份魄力气慨,所有与他为敌之人,也都不禁钦服。”张翠山道:“峨嵋、崆峒等门派,并未参与王盘山会啊,怎地也和白眉教结下了冤仇?”俞莲舟道:“此事却是因你义兄谢逊而起了。白眉教为了想得那屠龙刀,接二连三的派遣海船,遍访各外海岛,找寻谢逊的下落,须知纸包不住火,白龟寿的口再密,这消息还是泄漏了出来。你这义兄曾冒了『混元霹雳手成昆』之名,在大江南北做过三十几件大案,各门各派的成名人物,死在他手下的不计其数,此事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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