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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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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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妇人身穿灰衫,那少年道姑穿的是杏黄道袍,月光下只见灰影与黄影盘旋飞舞,夹杂着三道寒光,竟不闻兵刃碰撞之声。陆立鼎究竟家学渊源,武功得自父母的亲传,两人身法虽快捷无伦,但一招一式,他仍是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那道姑左攻右守,右攻左守,守忽转攻,攻倏变守,剑法凌厉无比。那妇人却是凝然应敌,乘隙递出数招。斗然间听得叮的一声,双剑相交,那道姑的左手剑飞向半空。她一跃退后,俏脸生晕,美目含怒,叱道:“我自奉师命来杀陆家满门,干你武家甚事?”
  那妇人冷笑道:“你师父若有本事,就该早寻陆展元算帐,现下明知他死了,却来找他小辈的晦气,羞也不羞?”那道姑袖子一挥,三枚银针激射而出,两枚打向妇人,第三枚射向天井中的陆立鼎。这一下去势既快,又是出人意外,那妇人挥剑击开,只听陆立鼎低声怒叱,伸两指钳住了银针。
  那道姑微微冷笑,翻身下屋,倏忽间只听远处一声清啸,原来已奔出数十丈外。那妇人见她轻身功夫如此了得,心下也自骇然,当即跃回庭中,见陆立鼎手中拿着银针,忙道:“快快放下!”陆立鼎此时对她已全无敌意,依言掷下。那妇人右手回缩,扯断了一截衣带,将他右手口腕牢牢缚住。
  陆立鼎吓了一跳,道:“针上有毒?”那妇人道:“剧毒无比。”立取一粒药丸给他服下。陆立鼎只觉食中两指麻木不仁,随即肿大。那妇人也不及去看陆大娘等的伤势,急忙用剑尖划破他两根手指的指心,但见一滴滴的黑血渗了出来。陆立鼎大骇,心道:“我手指又未破损,只碰了一下银针,就如此厉害,若是给针尖刺破一点,那里还有命在?”
  这时那妇人扶起陆大娘,捋高她裙子察看膝上伤势,原来两膝后的“委中穴”各中一针。那针却是陆立鼎平时给人治病用的。陆立鼎见大祸虽未过去,总算家中各人暂时无恙,回首看那庭中三具死尸时,不由得又惊又怒,原来那三人不是旁人,正是安远镖局的龙苏朱三位镖头。他一查三人伤痕,只见自己给他们所刺的金针都已移了部位,原本针针解毒止痛,这时针针刺在死穴之中。单是一针已禁受不起,何况连中九针?只是那龙镖头所中各针都略略偏位,一时未死,目光中露出哀伤之色,似在求陆立鼎救命。
  陆立鼎心中不忍,但瞧他伤势,纵有神仙下凡,亦已难以救治,叹道:“龙镖头,你好好去吧。”龙镖头吸了口气,昂起上身,道:“陆……陆爷,我是不行啦,你……你快逃走。那魔头说,天下只许陆展元救我,连他的亲生儿子也不成……你……你快逃,她就来啦……”最后几个字声音微弱,难以听清,接着眼睛上翻,气绝而死。
  那妇人怒道:“哼,这魔头,这魔头。”陆立鼎向她施了一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敢请问大娘高姓。”那妇人道:“我家官人姓武。”陆立鼎道:“在下果然猜得不错。我见了娘子的一阳指功夫,就想到定是云南大理一灯大师的门下。请进厅奉茶。”
  当下各人一齐进厅坐下。陆立鼎将女儿抱在怀内,只见她脸色惨白,但强自忍痛,竟不哭泣,不禁心中对她甚是怜惜。那武三娘叹道:“这女魔头的徒弟一去,那魔头立即亲至。陆爷,不是我小看于你,凭你夫妇两人,纵然再加上我,也万万不是那魔头的对手。
  我瞧逃也无益,咱们听天由命,在这儿等她驾临吧!” 
 
三:白袍道姑
  陆大娘问道:“这魔头到底是何等样人?和咱家又有甚么深仇大怨?”
  武三娘向陆立鼎望了一眼,道:“难道陆爷没跟你说过?”陆大娘道:“他说此事牵涉到我那去世了的翁姑,他做儿子的一来不便讲论父母私事,二来他也并不十分明白。”
  武三娘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了。我是外人,说一下不妨,尊翁陆展元老英雄年青之时,号称武林中第一风流潇洒的美少年。那魔头赤练仙子李莫愁……”陆立鼎听到她提及李莫愁的名字,脸上肌肉牵动,就如斗然间赤足踏到一条毒蛇一般。武三娘看在眼里,道:“这赤练仙子现下武林中人闻名丧胆,可是数十年前,她却是个娇美温柔的好女子。也是前生的冤孽,她与尊翁一见之后,就种下了情苗。后来经过许多纠葛变故,尊翁与尊姑何沅君成了亲。说到尊姑,却又不得不提拙夫之事。此事言之有愧,但今日情势紧迫,我也只好说了。”
  陆立鼎自幼曾听父母说起,他们生平有两大仇人,一个是赤练仙子李莫愁,另一个是云南大理一灯大师的高弟武三通。一灯大师原为大理南诏国的国君,避位为僧后有渔樵耕读四大弟子随侍,那武三通就是年青时在南诏国做过大官,四大弟子中第三人的农夫。只是陆展元夫妇如何与这二人结仇,却始终没跟儿子说得明白。陆立鼎一见武三娘出手跟女儿治伤,用的是一阳指手法,心中就大为惊疑,暗想:“一个赤练仙子已对付不了,武家又有人来,我陆立鼎就有十条性命,也得陪上了。”那知武三娘反而出手逐走赤练仙子的弟子,救了他的性命,实非始料所及,此中缘由,更是难以索解。
  只见武三娘轻轻摸着那额角受伤的男孩肩膀,眼望烛火说道:“拙夫与尊姑自小邻居,算得是青梅竹马之交,两人性格虽不投合,但拙夫却是对她一往情深。那知她终于与尊翁成亲,拙夫一怒而远赴大理,在段皇爷手下带兵为官。后来拙夫与尊翁相见,动起手来,拙夫愤激过甚,心情失常,竟不是尊翁对手,此后就一直疯疯癫癫,不论他的知交好友和我如何劝他,总是不能与解。他当时与尊翁有约,十五年后再比武决斗,那知这番重来,尊翁尊姑都已仙逝了。”
  陆立鼎勃然大怒,拍桌而起,说道:“他若有本事,就该早日寻先父比武,何以明知先父亡故,却来盗他遗体,这算甚么英雄好汉?”武三娘叹道:“陆爷责备得是,拙夫心智失常,言语举止,尽是大背常理。我今日携这两个孩儿来此,原是防备拙夫到这里来胡作非为,当今之世,只怕也只有我一人,他才忌惮三分了。”她说到这里,向两个孩子道:“向陆爷陆大娘叩头。”两个孩子拜了下去。陆大娘忙伸手扶起,一问姓名,那摔破额角的叫武敦儒,是哥哥,弟弟叫做武修文。两人相差一岁,一个十二,一个十一,这两个武学名家之子,却均取了个斯文的名字。
  武三娘道:“万想不到拙夫没来,那赤练仙子却来寻府上的晦气……唉,两个都是不能忘情的失意人,只是一个来找男的,一个来找女的。”她刚说到此处,忽听屋上有人叫道:“儒儿,文儿,给我出来!”这声音来得极是突然,屋瓦上丝毫不闻脚步之声,忽然有人呼叫。陆氏夫妇同时一惊,知道是武三通到了,程英与陆无双也认出那是吃莲蓬怪客的声音。
  只见人影一晃,武三通飞身下屋,一手一个,提了两个儿子急奔而去。他乱跑一阵,奔进一座柳树林,忽然放下修文,单单抱着敦儒,走得影踪不见,竟把小儿留在树林之中。
  武修文大叫:“爸爸,爸爸!”但武三通抱着大儿子,早已奔出数十丈外,只听得他远远叫道:“你等着,我回头再来抱你。”武修文知道父亲行事向来颠三倒四,倒也不以为异。黑夜之中一个人在森林里虽然害怕,但想父亲不久回来,当下呆呆坐在树下。
  坐了一阵,想起母亲的说话,甚么有个极厉害的魔头要来寻仇,母亲未必是她敌手等等,他虽年幼,却甚为母亲担心。坐了良久,父亲始终不来,他自言自语:“我回去找妈去!”向着来路摸索回去。那知江南乡间阡陌纵横,小路弯来绕去,纵在白日,也是难认,何况黑夜之中?他越走道路越是荒僻,到后来竟摸进了一个山坳,脚下七高八低,望出来黑漆一团。武修文着急起来,大叫:“爸爸,爸爸!妈妈,妈妈!”但听山谷中,远远传来回音,也是:“爸爸,爸爸!妈妈,妈妈!”
  接着咕嘘,咕嘘几声,却是猫头鹰在树上啼叫。武修文曾听人言道,那猫头鹰最爱数人眉毛的根数,若是被牠数得清楚,立即毙命,当即伸指沾了唾液,沾湿双眉,好教猫头鹰难以计数。心中刚稍安定,鼻中突然闻到一股腥臭,中人欲呕,接着一阵疾风扑面,黑暗中只见两盏绿油油的灯笼缓缓移来。
  武修文正自奇怪,猛听得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吼,那两盏灯笼急飞而至。他大吃一惊,叫道:“老虎!”危急中不及多想,纵身一跃,抓住了一根树枝,急忙攀上,似乎屁股上被甚么打了一下。此时他吓得心胆俱裂,奋平生之力,急往树顶爬去。
  但听得那猛兽在树下呜呜低吼,绕树急转。武修文见牠不能上树,惊魂稍定,忽觉臀上热辣辣的疼痛,伸手一摸,原来裤子被虎爪撕下了一块。武修文是小孩脾气,记得母亲说过老虎不能上树,指着牠骂道:“贼老虎,死老虎,臭老虎”的乱骂。那老虎听到人声,吼叫更加响了。
  一人一哭在树上树下转着,武修文虽然疲累,却那敢睡着?眼见天色渐明,瞧出来各物由蒙眬极变清晰。他起初不敢直视老虎,到后来终于大着胆子,向树下一望,这一惊非同小可,险险掉下树来。原来那猛虎几有牯牛大小,后腿踞坐,双目向他直视,神态威猛之极。那虎头额角正中,白毛生着一个“王”字。须知猛虎别号叫做山君,果然是凶恶无比。
  那老虎肚中本就饥饿,守了一夜,眼见近在身身的肉食不能到口,更是饥火如焚,突然吼叫一声,扑了上来。牠这一纵竟有一丈来高,前爪搭住树枝,身子吊在半空。
  这头大虎有二百来斤重,树枝经受不起,喀的一声,竟尔断了。跟着树干一弹,把武修文拋在地下。他跟父母练过武艺,摔下去时双膝一弯,打了个滚,并未受伤,大叫“啊哟”,已一骨碌爬起,发足飞奔。那老虎不顾疼痛,一扑一纵,随后追来。
  武修文虽已略有轻功根底,但究竟人小腿短,那里能与老虎竞快,只得绕着树干乱转。那老虎直奔迅捷,转弯却不灵便,狂吼猛扑,只抓得满地尘土飞扬。武修文见老虎奈何不得自己,高兴起来,口中又是“贼老虎,死老虎”的叫骂,那知左足突然踏到一个小圆石,脚底一滑,一交摔倒,那老虎后足发劲,直扑过来。
  武修文大叫:“妈妈,妈妈!”忽见空中两团黑影急扑而下,老虎竟然飞入半空,接着自己身子也凌空而起。
  武修文又惊又怕,一睁眼,足底下树木登时缩小,自己身子在云间飞行,仰头一望,原来一只大鸟抓了自己背心衣服,正在翱翔盘旋。他初时十分害怕,但过了一阵,见大鸟似乎并无恶意,觉得好玩起来。忽听得身后一声吼叫,急忙回头,不禁吓了一跳,只见那只猛虎被另一只大鸟抓在空中,狂扭乱挣。那大鸟一爪抓住猛虎头颈,另一爪抓住老虎尾根,那猛虎空白纵声怒吼,四脚乱舞,却那里挣扎得脱?
  那大鸟双翼一扇,忽然高飞入云,双爪放开,那老虎从数百丈高处直跌下来,只摔得筋折骨断,卷成一个肉团。武修文只叫得一声:“好!”立时想到:“那大鸟若是也将我这么一摔,岂非也成了肉饼?”想到害怕之处,伸手去抱住了大鸟的足踝。
  忽听地下两声低啸,声音娇柔清脆,似出于一个女孩之口。两只大鸟缓缓下降,将武修文放在草地之上。他一骨碌站起身来,只见四周绿杨垂柳,遍地芳草鲜花,是个极好的所在。柳树后走出一个女孩,向武修文望了一眼,拍拍两只大鸟的腿,说道:“好雕儿,好雕儿。”武修文心想:“原来这两只大鸟是雕儿。”但见双雕昂首顾盼,神骏非常,站在地下比那女孩还高出许多。
  武修文也不会道谢,走近说道:“这两只雕儿是你家养的么?”那女孩小咀微撅,做了个轻蔑神色,道:“我不认得你,不跟你玩。”武修文不以为忤,伸手去摸雕腿,那女孩口中一声轻哨,那雕儿一翅伸出,轻轻一扫,将武修文扫了个筋斗,双雕振翅低飞,扑到老虎身上,啄食起来。
  武修文一滚站起,望着双雕,心中充满羡慕,道:“这对雕儿真好,肯听你的话,我回头要爹爹也去捉一对来养着玩。”那女孩道:“哼,你爹爹捉得着么?”武修文连讨三个没趣,讪讪的很是不好意思,定睛瞧她时,只见身穿淡绿罗衣,颈中挂了一串明珠,颗颗都有小指头般大小。她脸色白嫩难言,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动,秀眉纤长。武修文虽是个小童,也觉得她美艳无伦,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亲近之心。但她神色凛然,却又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畏惧退缩。
  那女孩一双朗如点漆的眼珠在武修文身上滚了一转,问道:“你叫甚么名字?怎么一个儿出来玩,也不怕老虎?”武修文道:“我叫武修文,我在等我爹爹啊。你呢?你叫甚么?”那女孩小咀扁了扁道:“我不跟野孩子玩。”说着转身便走。武修文呆了一呆,叫道:“我不是野孩子。”一边叫,一边随后跟去。
  他见那女孩约摸比自己小着两三岁,人矮腿短,自己一发足便能追上,那知他刚展开轻功,那好孩如箭离弦,剎那间已奔出七八丈远,竟把他远远拋在后面。她再奔几步,站定身子,回头叫道:“哼,你追得着我么?”武修文道:“自然追得着。”一边说,一边不停步的急奔。
  那女孩回头又跑,忽然向前一冲,躲在一株松树后面。武修文随后跟来,那女孩瞧他跑得邻近,斗然间伸出左足,在他小腿上绊去。武修文没有提防,向前一跌。他学过武艺,忙使一个“铁树桩”想定住身子,那女孩右足又出,在他臀部轻轻一脚。武修文又一交摔了下去,鼻子撞在一块小尖石上,鼻血流出,衣上点点斑斑,尽是鲜血。
  那女孩见血不禁慌了手脚,不知他受伤是重是轻,忽听身后有人喝道:“芙儿,你又在欺侮人了,是不是?”
  那女孩并不回头,道:“谁说的?他自己摔交,管我什么事?你可别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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