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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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红颜-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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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人鼻中哼了一声道:“这是贫道破格对她成全,以她心术,本当死有余辜,现在你也不必多说了,七年之后,此女自会出山,彼时她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万斯同闻言,虽有些难过,但听道人所说,又似对她有益无害,虽然七年是一段极长的日子,可是十姑如能如此因祸得福,也是一件可喜的事情,这也是她自作自受,不幸中之大幸了。
  龙十姑性情高傲,凡事任性,至今却得到一个极大的教训,这是她咎由自取,却与旁人无关。
  秉性忠厚的万斯同,在苦苦哀求了大木上人之后,得知十姑所谓的“七年之灾”,却不幸真地应验了,他除了惋惜顿足之外,又能如何呢?
  上人这时自怀内取出一个玉瓶,大小形状,就和鼻烟壶的样子差不多。
  他由瓶内倒了一粒极小的丸丹,走过去放在十姑的嘴里,然后回过头来,冷然道:
  “你可以放心了,贫道这粒冷香丸足以挽回她的生命。”
  万斯同戚然地点了点头,大木上人遂又一笑,说道:“万小友,现在我已答应了你……”
  话尚未完,万斯同已双手把书呈上道:“晚辈绝不食言,这部《合沙奇书》老前辈就拿去吧!”
  道人想不到这少年,果真竟如此慷慨,一时也不禁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人类的感情,都是一样,譬如说,你爱一件东西,人家愈不肯给,你愈想要,真要是对方割爱双手奉上,你却又觉得不大好意思收受了。
  这种情形,正如同眼前是一样的,万斯同历尽了千辛万苦,得到了这部书,现在他毫不犹疑地双手奉上,那位不费吹灰之力,而坐享其成的老前辈,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收下。
  何况他又是一位三清教下的有道之人,这个脸,他可是真拉不下来。
  当下两弯白眉连耸了耸,手已伸出,又收了回来,汗颜地笑道:“我只是借阅些时候罢了。”
  万斯同面不改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之理?这东西也不过是晚辈意外得来,既然老前辈想要,晚辈决心赠送,还说什么借不借,岂非见笑了。”
  这几句话,说得大木上人一时面红如火,头上白发像要立起来了。
  他忽然伸出手来,把万斯同送在面前的书向外一推,慨然地长叹了一声,口中讷讷讷地道:“你快将这部书收起来吧!快!快!”
  万斯同不禁吃了一惊,道:“老前辈你……”
  上人苦笑道:“万斯同,你这番话说得太好了,贫道显然也动了贪念,现在,你把这部应归你的书收起来吧,贫道决心不要了。”
  他说话之时,面色灰白,像是深深地受着内心的谴责,他那双精光炯炯的眸子,甚至于也不敢去和万斯同的目光相接触了。
  “老前辈!”万斯同不明地道,“这是为何?晚辈是心甘情愿送上的呀!”
  “你不要再说了!”大木上人显然有些生气了,他一挥手,道:“你快快收起它来!”
  万斯同心中大喜,正要揣入怀内,道人却又道了声:“且慢!”
  他招了招手,道:“这部《合沙奇书》贫道如猜得不错,该是天、地、人三卷,是不是?”
  “是的。”万斯同说:“一点不错,老前辈。”
  上人和悦地一笑:“数十年前这部书曾害我动了一次贪念,那时贫道是由一女子手中得来,本想翻阅,因见书面戒语,自知此举难免天谴,这才送归石柜,因书面戒语曾谓五十年后,才是此书真正出世之日,贫道满想,至时由柜中再取,易如反掌,也就没有十分担心。”
  他长叹了一声,又道:“那书柜虽经合沙宗师以易数天锁镇压,然贫道早已参透先天易理,也不难算出开启之诀,所以,满想你等凡夫俗子,至时万难与我争夺。”
  说到此,他已发出了一声长叹,苦笑了笑道:“到此我才深深知道,缘分这两个字,是不可强求的。”
  道人目光,在万斯同身上打了个转儿,又冷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
  “什么……事?”万斯同真有些糊涂了。
  上人又苦笑了笑,道:“我那平日料事如神的神算,就在近来失灵了。”
  “怎么会呢?”万斯同吃惊地问。
  上人张大了双目,感慨道:“我是说独独对此一推算失灵,你说怪是不怪?现在,我是完全相信这一个‘缘’字了!”大木上人又指了一下万斯同手上的书道:“这东西当真是与我无缘,我如想勉强占有,只怕尚有杀身之祸呢!”
  万斯同忽然想起一事,就问道:“老前辈所说的数十年前得书的女子,又是谁呢?”
  上人面色不禁突然变得凄凉,顿了顿才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彼时如非她贪心过甚,这部书已为她拿去了,不过,书封不到启时,她妄取亦是无用,反有杀身之祸。”
  说到此,他又笑了笑道:“那女子只为一时贪念,因而几乎丧命,较诸眼前这小女孩下场,却又惨得多了。”
  上人回忆到了那一件惨厉的往事,他几乎不敢再去仔细地想。
  可是万斯同却感伤道:“那位女老前辈不是和你老人家约好,要五十年后,再取这部书么?”
  上人怔了一下,面带希冀地点了点头道:“可是她过期并没有来,贫道曾答应她来时,愿助她一臂之力,现在,这部书却已经为你得去了。”
  说着长叹了一声,却很奇怪地又道:“你怎会知道?你认识她么?她如今年岁很大……吧?”
  万斯同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暗恨自己竟把这件事忘了,否则何至于吃这么多苦头?
  当下叹息了一声,自身旁把瞎婆婆交给自己的那件东西取出,那是一个极小的方形匣子。
  他双手递上道:“这是那位女前辈叫晚辈带上的,晚辈几乎忘记了。”
  上人眉头微皱,可是他很快地把这小匣子接过来,犹豫地打了开来。
  立刻他那黄蜡似的面容一变,口中“噢”了一声,双手一抖,那小盒子落到地上,由盒内滚出了一双干枯的肉干。
  万斯同道:“那位女前辈并未忘记五十年前之约,只是她老人家现在一心从佛,特嘱晚辈以此一双眼珠,换取这套藏书,现在《合沙奇书》既为晚辈得到,弟子受人所托,这双眼珠,还是要交给你老人家,以证前因后果。”
  道人沉默了良久,慨然长叹了一声,颔首道:“是了!是了!当年之事,贫道处置此事,未免过重,可是这位女士却也未尝不是因此而受惠。”
  他说着双目微微闭了一下,忽地手指地下十姑道:“此女和那瞎婆婆是什么关系?”
  万斯同躬身道:“那位瞎婆婆,是这位姑娘的外婆。”
  上人面色变了一变,长叹道:“竟有这种事?既有这种关系就烦你归告那瞎婆婆一声,说我念在她昔年丧目之憾,决不会薄待此女,只是,这姑娘伤我爱鸟,烧我林木,居然尚敢下毒手袭击贫道,诸般大罪,不得不给她一个惩戒。”
  他望着万斯同又道:“况且此女眼前印堂晦暗,此后七年,如不应在贫道这一劫上,还会另有劫难,怕还有杀身之祸,所以这七年面壁之刑,如其说是惩戒她的狂傲无知,不如说是为她消灾解难。”
  他一口气说到此,又顿了顿才道:“七年后的今天,贫道肯定放她离此,那时她定成为一个新的人了。”
  万斯同弯腰道:“晚辈谨受嘱托。”
  上人忽然开目,他目光在万斯同脸上转了一下,微微笑道:“小友,你天质根骨俱是上乘,日后在武学上必大有发展,只是气色红贯双颧,婚姻只怕尚多有纠缠,这却不能不说是你命中的磨难。”
  一顿又道:“一个年轻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你要谨慎才是。”
  万斯同忙道:“是!是!”
  可是道人这两句话,却深深令他感到惊恐和战悚,想到了此行的任务,想到了苦恋的花心蕊,他几乎呆住了。
  大木上人微微一笑道:“小友,这部书,我虽不要了,你可否为我说出其中几行章句,你愿意么?”
  万斯同连忙点头道:“愿意。”
  道人微笑道:“这本书共分天、地、人三卷,现在你要为我在人卷中,找出口诀,念与我听,贫道不胜感激。”
  万斯同答应着,把人卷找出,双手呈上道:“老前辈何不自阅,晚辈只怕不大清楚。”
  上人含笑道:“贫道谨遵师命,守护此书已过百年,如阅看,难免有监守自盗之嫌,万小友还是你口诵出来吧。”
  万斯同心内这才明白,不禁暗笑,当下以手翻阅那“人”卷,见内中每多诗句。
  于是信口念道:“神妙莫测由眼开,慧光照彻宇宙间……”
  上人摇头道:“错了。”
  万斯同又翻到别页念道:“闭住兽虎关诀穴,目守泥丸舌接督,吸提呼降气归窍,阳外气发急回中。”
  道人嘻嘻笑道:“这是‘收气’口诀,贫道多年以前,已有此成就了,小友,你再往后翻阅吧!
  万斯同于是往后又翻了数十页,忽见一图中,画有一人跌坐,头顶有小人飞升,一旁有四行诗句,每字皆用红笔点圈着。
  他笑道:“有了!”于是便高声朗颂道:“念动向太空,日月庙门开,推情合性输,二光相遇献。”
  道人忽然狂笑了一声,只见他伏身把十姑夹起,身形荡处,已自渺然无踪。
  万斯同心知他悟出口诀,才至如此高兴而去,当下把这天、地、人三卷奇书,妥善入匣,放入怀中,自己此刻心中,却也说不出是忧是喜。
  龙十姑落得如此下场,却也无话可说,自己现在正急着至雁荡,自无理由在此多事逗留。
  于是,他匆匆循着来路,退出窄道,有前车之鉴,所以他更加小心,沿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第二日傍晚时分,他又回到了杭州。
  在一家小旅舍,吃过了晚饭,他伏案写了一封长信,受信人是若愚女尼。
  他把此行经过,略略说了一个大概,尤其是关于十姑的事,请她转告瞎婆婆放心,自己因尚有事,不再往访,再者更怕生出不必要事端,匆匆写毕,封好之后,呼来一茶房,并取出纹银五两,嘱其将此信送去。
  那茶房先听是送至龙家,还有些犹豫,后见有五两银子的赏钱,他才欣然答应,当晚就骑着马去了。
  万斯同连日疲惫,难得睡一个好觉,今夜在客栈内,总算没有人再来干扰,睡了一个舒服觉。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他深恐那一群一心夺书的家伙,又来和自己罗嗦,所以不敢在此久留。
  于是就在钱塘江口雇了一只小船,连人带马地装载着直下而去。
  这是一条颇长的水路,沿途经富春江、浙江、兰江而至兰溪。
  到了兰溪时,又是一个恼人的黄昏,天上下着霏霏细雨,小船靠在岸边上,万斯同归心似箭,他不想在这些地方多留,匆匆换上了一袭雨衣,就拉马上岸。
  岸边上泥烂路滑,人又多,还有成群的鸭子被披着蓑笠的老人赶着,发出呷呷的叫声,路人都打着伞,口中说的,也都是本地的方言,万斯同一句也听不懂。
  他的马还不小心撞倒了两个人,一气之下,他就下来牵马而行。
  等到进了城内,那雨势更加大了,铺着石板的路面,水都快成河了,家家户户都开着门,卷着裤管,拿着盘子,由屋内向外面倒水,有的还在刷着朱漆的大马桶,市面很混乱。
  万斯同本不想在这里过夜,禁不住那雨势不停,天空中尚有大块的乌云聚积着,看来这雨还要下些时候呢。
  他找了一家客栈,店名“安福”,还算宽敞,因为店门两侧挖得有较深的沟渠,所以店内不曾进水。
  那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都在门内向外面张望着,指指点点,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时万斯同蓦然进内,他们很是惊奇,尤其是万斯同牵着一匹大马,人马都为雨水湿透了。
  一个店家忙跑过来接住了他的马,打着伞把马拉到后院去,另一个伙计就给他拿毛巾擦脸,并且问道:“客人要住店吧?”
  万斯同皱眉道:“不一定,雨停了我还要赶路。”
  那个店小二笑了笑,道:“大爷,你真是说笑话了,这个雨,明天能停,就是好的了……”
  说着又张望了一下道:“嘿!好大的雨,这么大雨,今年还是头一次。”
  回头又问万斯同道:“客人,你是上哪儿去?”
  万斯同一面脱下湿衣服,一面道:“我要去雁荡,怎么走?”
  这时那边那个正在抽烟的老板,就过来笑道:“你要去雁荡,是北雁荡还是南雁荡?”
  万斯同说:“自然是北雁荡山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先由武夷下去到仙霞岭,再经永康可就到了括苍山了。”
  他吸了一口烟,一面捻着烟纸,一面说:“过了括苍就到了,不过山路可不好走,要图舒服,客人你就得绕道,经丽水县再绕青田到温州,再下乐清,到了乐清县离雁荡只有七八十里可就到了。”
  万斯同哪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他仍然是仔细地听着,一面连连点着头,道谢不已。
  掌柜的口中谦逊着,那双老花眼,却不时地打量着万斯同,尤其是在注意他身上的那口剑。
  一会儿伙计掌上了灯,把万斯同引到了里院一个偏间,万斯同就向那茶房要了一盆炭火,把衣服烘干,另外他小心地把那已有些发潮的《合沙奇书》取出来,用火小心地烤干。
  这三卷奇书,他虽只是大略地翻着看了看,可也令他心内狂喜不已,举凡内外轻功,以及许多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武功,书内都有详细的绘形记载。
  看到了这些,万斯同不禁雄心顿起,他内心想到,只要找到了心蕊,自己就和她在“冷碧轩”中闭门不出,不出五年的工夫,非要把这三卷奇书中的精奥参透不可。
  想了一刻,就连这一路的疲倦也忘了,他小心地把这几卷书收好,又把大木上人赠给自己的那个网袋取出,由内中取出了上人赠送自己的两件东西。
  他还不曾好好地看过,这时把那袭薄薄的衣服抖开,见是一身紧身衣靠,非丝非绸,也不知是何质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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