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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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寞国-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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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揭穿我,泓,你如果早一点杀掉我,寒烟就不会死了。 
  因为我始终丢不开你对我说的那句话,你对我说,泓,我们是朋友…… 
  寒武仰望着天空闭上了眼睛,泪水流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地面上的花叶上。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泓,我最终还是败在你的手下,我和商戚、凤略一样,都败在了你的手下。你的确是一个伟大的王,没有人能够超越你的智慧。我知道你很爱寒烟,寒烟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比你更爱她,我爱她胜过我的生命。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会装扮成你的样子替你接受死亡。当我的鐾空咒的荧光从她背后穿过去以后,我听见她喊了一声,哥,答应我,快乐地生活…… 
  寒武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 
  泓,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但在这之前,我们之间的对决是不可避免的。我一直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我想借助你的力量除掉凤略以后,再找机会打败你,我看着我的计划在一步一步走向成功,但我真的很失败,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我看着夜空里悄然落下的木叶,他们在月光里翩翩飞舞着,然后飘进我伤痛的记忆里。那些记忆都是我不愿意走进的噩梦,但今天我不得不再一次走进去,我又一次看见那些熟悉的亡灵在空气里飘逝。 
  我说,寒武,在月光森林里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到你的反常了。因为我和冥天跟踪伽莫,看见他挖掘繁会琴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你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你也在跟踪伽莫。那天晚上你的身影没有逃脱我的眼睛。所以我知道你对繁会琴的下落也一清二楚。 
  寒武没有出声,好像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在正天宫里的第一个晚上,有人潜入我和伽莫的房间,当时我告诉你是纩黧,其实我知道那不是纩黧,因为当晚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的幻袍上没有点缀着金沙。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那是纩黧。你很聪明,以为我真的怀疑是纩黧潜入我们的房间,于是干脆就冒充纩黧来进行夜间的行动。所以第二天院子里出现的那个身影的幻袍上就有了金沙的点缀。还有,那天晚上你突然在我身边出现,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觉得你好像就是从月光里走出来的。后来我从寒烟那里知道,天若国皇族的溅花幻影术里有一种月匿术,它可以使人在月光下匿影,可惜这种幻术是一种邪术演变过来的,已经有几千年无人习练。而你,寒武,就会这种邪术。所以我知道第一天潜入我们住处的人就是你,因为我分明看见了月匿术。你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在月光里。后来因为天气变冷,晚上再没有出现过月光,你就再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你知道没有月光的掩护就逃不过我的追踪。其实,你杀死纩黧的那一天月色非常好,如果真的是纩黧潜入我的房间,那么她一定会月匿术,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从我们的围捕中逃脱,可是她没有,她被你轻易地就杀掉了,也被你轻易地灭了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一串冰心璐是你放在伽莫手上的。 
  寒武呆在那儿一言不发。像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我说,也是你,杀死了伽莫。 
  寒武抬起头来说,可是当初是你,泓,是你指认纩黧是凶手的。 
  是的,是的。我抬眼看着落下的木叶,心灵颤动犹如风中琴弦。 
  我只是不愿意承认是你杀的伽莫,我那样做只是回避这个事实,我真的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但我没有想到你出手那么快,我到现在仍然在后悔没有来得及阻止你杀掉纩黧。 
  你是怎样怀疑我杀的伽莫? 
  其实,纩黧根本就没有机会杀死伽莫。那天伽莫走进了冥天的房间,但是后来他又到了你和连城的住处。这个我是第二天早晨从连城那里知道的。连城告诉我,伽莫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到过你们的房间,说是和冥天喝酒不尽兴,要连城继续陪他喝。当连城准备倒酒时,他又起身离开了,说累了,明天再喝。所以当那个月光里出现的影子进入冥天的房间后又出来的时候,伽莫其实正在你和连城的房间里,而那个时候我正和冥天站在纩黧的房间门口和她说话,她怎么可能杀掉伽莫呢。伽莫之所以来到你和连城的房间,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找连城喝酒,而是想看看你在不在。他早就在怀疑你,那天晚上他得到了确认,因为你当时确实不在房间。伽莫对我说,他不会被敌人杀死,其实他是在暗示我他有可能被自己的朋友杀死,而这个朋友指的就是你而不是商戚。而当你成功地将我们引向纩黧时,你又回到了冥天的房间,伽莫绝对想不到对手会第二次进入房间,所以在回到冥天的房间后毫无防备,被你轻而易举地杀掉,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而我和冥天那时候还在纩黧的房门口。 
  那些黑色的记忆此时弥漫在我和寒武之间,令我们感到窒息。我看着身旁像是熟睡中的寒烟,感觉到天地里充塞着无尽的冰冷。而此时的寒武更像是月色下一朵幽暗的昫晶花。 
  我继续说道,在我们发现伽莫的尸体时,我注意到他是被人杀掉后移到溪边去的。而你一大早说伽莫去溪边喝酒,说那里温暖的水可以激起人喝酒的冲动。可是那天霜很重,你怎么知道溪水是温暖的呢,惟一的解释就是你去过那里。是你在伽莫身上没有搜寻到繁会琴,然后把伽莫的尸体移到那儿去的。 
  寒武终于开口说话,他说,泓,你的智慧让我吃惊,我真的败得很惨。 
  我说,我只是到现在仍然在后悔没有及早将注意力转移到繁会琴上去。我早应该想到你也是精通神乐族的神乐术的,只要拥有了繁会琴,你就可以拥有更强大的魔法和灵力,也就可以打败任何一个魔法师。正因为这个疏忽,我没有防范到你的下一步计划,所以连城也送了命。 
  寒武惊讶地看着我,说,你还知道什么。 
  连城那天为什么去冥天的房间一直是个谜。后来我知道是你将他骗过去的。 
  寒武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对连城说的话。 
  我是无意中听到的,当我们将连城的尸体抱出房间时,我听见那个厨房的老妪很痛心地说,多漂亮的一个孩子,刚才还好好的,那个红衣服的孩子还在和他说话呢,说什么天是什么什么的宫主,怎么现在就没了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你告诉连城,说你怀疑冥天是正天宫的宫主。连城是绝对不会怀疑你的,所以潜入冥天的房间寻找线索,却遭遇到了眽秦。 
  寒武说,我并不想杀连城。 
  我知道,你只是想通过连城来找到繁会琴,因为你也怀疑伽莫将繁会琴藏到了冥天的房间。所以你对连城说,你怀疑冥天是正天宫的宫主,如果连城搜寻冥天的房间时找到了繁会琴,你就可以想办法从他那里获取;如果没有找到,你也不会被怀疑。可是你没有料到连城在冥天的房间里被眽秦杀害。 
  说完这些,我感觉到黑夜的冰冷已经深深地透彻到我的灵魂中。那些黑暗的记忆淹没了我的呼吸。我想走出这些记忆就像走出弥漫心空的洪流,可是我感觉到浑身无力。 
  寒武没有说话,月光笼罩在我们身上,我们都听见夜空里的飞鸟把寂静撕裂的声音。树叶随着风旋转起来,风动叶动,风止叶止。 
  我想起那个在正天宫的月光里如同鬼魅一样的红色身影,而现在面对着寒武幽暗的气息,恍如隔世。 
  很久,寒武说道,泓,我说过,我们的对决不可避免。 
  一定要这样吗? 
  是的。 
  我说,寒武,告诉我,为什么? 
  为了我生命中一个永远也化不开的梦想。 
  寒武说完就出手了。一开始我迎面碰上的就是溅花幻影最强力的冲击。它像迎面吹来弥漫全身的芒刺,要将我的身体化成风里的水雾。在全身的撕裂般的疼痛中我的身体快速后退。我看见身边的树木以及岩石都被击成粉末。而我的幻袍在溅花幻影的灵力过后几乎成了碎片。 
  泓,你为什么连护界都不结起,为什么不还手? 
  我说,寒武,寒烟已经死了,难道我们之中必须再失去一个人吗? 
  梦想对一个人来说,比生命更重要。 
  寒武的灵力再次鼓动。冰阳咒从他的红色护界里带着红白两道灵力攻到我的胸前。我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两道灵力将我的身体贯穿。接着我看见我被穿过的身体散开,变成纷纷落下的星光,当星光全部撒遍我站立的地方后,我又站在离寒武更远的地方,落寞得如同垂下的帷幔。而我的风刃则像一片树叶向着寒武飘过去。 
  寒武的护界就是在那时候消失的。 
  我没有想到寒武会将自己的护界收起。那片风刃从寒武的胸口穿过,我看见寒武笑了笑,然后向后倒了下去。月光下他红色的影子像是染透的枫叶飘落地面。 
  当我走上去抱住寒武的时候,他依然微笑着,脸犹如霜花一样凄凉。 
  泓,我还是败给你了。寒武的眼睛迷离而忧伤,月光散落在晶紫色的眼瞳中,安然而伤感。 
  泓,我知道你刚才用的是天极空,只有绝望到极致的魔法师才可能修成的天极空。璜神一生都没有修成这种魔法。泓,你是真正伟大的王。泓,对不起,我去见寒烟了,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很孤单。希望你快乐地生活…… 
  我说,寒武,告诉我,我们是朋友。 
  寒武再也没有说话,眼神凝固在苍茫的月色之中。 
  我耳边传来忧伤的晞笛的声音,伴随着大雪纷纷落下。而我的手里感觉一片冰凉,那是寒武留给我的离花镜。 
  遥远的天若国里,昫晶花应该正在怒放。 
  告诉我,我们是朋友。 
  泓,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天若国的大雪一直在我的梦里飘落。白茫茫地淹没了我所有的记忆。现在它完全散裂成冰冷的石子了。 
  从我记事的时候,我就喜欢一个人在艳丽的昫晶花丛里奔跑。我喜欢风的呼啸在我耳边的长吟,快速的奔跑可以让红的昫晶花和白的雪变成模糊的幻彩世界。我更喜欢天地里充塞着无比苍茫的雪的呼吸,我快乐的记忆就在这绵长的呼吸中自由滋长。 
  一百五十岁的时候,我和母后在城外迎接祖父和父亲的归来。我永远都记得他们凯旋的场景。祖父骑在雪白的独角兽上,他的身后是天若国威武的大军。父亲则骑着巨翼龙从天而降,巨翼龙的铁翼遮盖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那一次和天倾国以及众多的神族联合起来对鲸波国的大战中,尽管他们负伤累累、血染战袍,但他们的微笑依然高挂在行进的征战大军之中。战火烧焦了他们的剑鞘和甲革,但他们依然坚定得像是霞光里的岩石。 
  那一次战争中,天若国子民们每天都在期盼着他们的王的归来。他们每天站在城墙之上望到天倾国方向白水滔天,巨浪横空;水上的火焰腾上云端。他们为自己的王日夜祈祷。每当天边有星宿逝灭,母后就会对他们说,相信你们的王和王子,他们一定会微笑着回来。 
  当他们率领大军从霞光里走来的时候,他们的凯旋更像天若国的一个胜利的仪式。 
  后来人们才知道,祖父那一次被鲸波国的巫师用九蒺剑刺下的伤口有二十多处;而父亲几乎丧命在独龙兽的爪下。但最后他们都将自己的剑插入了对手的头顶。 
  他们是微笑着看死亡之神从他们的眼前走过的。 
  二百岁时,我第一次穿上了火红的天若幻袍。在天若国的人们的眼中,昫晶花的红艳就是生命的色彩。所以当我第一次穿上天若幻袍登上城墙,傲然孑立在城墙之巅的时候,我看见天若国的子民都仰头看着我说,看,我们的皇子,多么漂亮而威武的皇子,他将来一定是最伟大的王。 
  我看见父亲站立在离我很远的城墙的烽台上,还有寒烟,她那时候还是一个只会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的孩子。她站在父亲的脚下,看着我自由地迎风遐想。我看见她的眼睛在说,哥,你好漂亮。而父亲则微笑着看着我,然后转身看城外雪原上昫晶花在怒放。 
  风从我的脚下穿过,天顶离我那么近,每一朵雪花在我眼前跳着各自的舞,那时候我的胸中有横贯的呼吸如长风扫荡。 
  我想,我将来一定要做最伟大的王。像祖父和父亲那样,把坚强和刚毅融铸在天若国人民的信念之中。 
  一百年以后我跟着父亲第一次来到天倾国。我没有想到洛玢城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城市。它上空的银雕发出苍凉的鸣叫,穿透了我心里整个空间。每一座高山之巅的城堡都像一颗灿烂的星座巍然而立。我问父亲,为什么洛玢城比天若国的城都还要大。父亲说,因为它是最伟大的帝王之都。 
  父亲那时候肯定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因为我看见他仰望着西天上那座遥远的宫殿,眼中流露出微笑如同一个虔诚的朝圣者。 
  那座宫殿就是洛玢宫。 
  我的心突然变得空空荡荡。我对父亲说,父亲,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每隔一百年,各地的王族和神族都会来到天倾国进行朝圣和祭天。 
  为什么要在天倾国而不是在天若国? 
  因为只有天倾国才是最伟大的帝国。只有他们的王才配接受其他王族和神族的奉祭。 
  我再也没有说话,因为我遭遇到了生命中最重大的失望。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天若国是最伟大的国家,而祖父和父亲才是最伟大的王。 
  银雕尖厉的呼啸击碎了我的梦。 
  在洛玢宫里我见到了你的父亲,飒赫帝王。他真的像璜神说的那样,如一团飘摇的云。他高踞在天幻神座上,微笑着看着殿下众多的王和神族的首领,接受着他们的祈福。 
  我的骄傲和自信就是在那一刻被彻底击垮的。因为我看见我的父亲也跪了下去。 
  他和其他的人一起跪了下去。我不明白在我心中那么刚毅而挺拔的父亲为什么要跪拜另一个人。他们在战斗中是那样顽强,视死如归。他们的勇毅和智慧足以让任何人顶礼膜拜而不是他们去跪拜别人。 
  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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