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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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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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子也命令到:“老头你规矩点,别乱动啦!咋他妈不知好歹呢,龙哥给谁修过胡子?荣幸去吧!”
  二龙又把打火机凑过去,把气门调到最大,在孙福恒嘴边上晃来晃去,不急着点火,先好好消遣他。孙福恒使劲瘪着嘴,手不断下意识往上一抬一抬的,二龙象搞科研似的专注,提醒他:“手别碰到我啊,嫌你脏,沾我一汗毛我掰你颗牙下来,不信你就试试。”
  那边广告结束了,二龙不想恋战,大拇哥一动,火苗子暴噌一下,蹿上孙福恒的老脸。孙福恒盘着腿整个身子楞蹦起来,“啊呀”一叫,伴随着一片笑,焦糊的味道又飘过来。
  疤瘌五多嘴道:“老逼这毛的味道怎么带臊性的。”
  “那嘴在外面肯定当逼使呗。”二龙说。
  疤瘌五有幸得到二龙权威的的解释,夸张地大笑起来。
  华子说:“疤瘌五,告你好消息。”
  “啥呀?”疤瘌五回头问,喜笑颜开地。
  “你老婆来信了。”
  “在哪?”
  “主任拿着呢,本来先不让跟你说。”华子卖着关子。
  疤瘌五表情有些不自然,假开朗地一笑:“华哥拿我找乐哪。”
  “操,瞧你那操行,我哪找不来二两乐子,值当往你身上靠吗?”
  “要是真的,我就知道嘛事儿,离婚呗?”疤瘌五沉吟道。
  “行,不白进来过,主任下周一上班就找你谈,今儿跟我先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我可说你度量大啊,到时候别跟主任腻巴。”
  疤瘌五宽心地笑道:“嗨,华哥让你说着了,我就是大度,不就一娘们嘛!她不离我,我还想离她哪,操我丈母娘的,让她抢一主动权!离!不离也是给别人留着,白在里面戴绿帽子!”
  二龙烦躁地说:“关吧关吧,充什么大肚罗汉?当初就不该结婚,结婚就给人家老实过日子,往这里扎什么?”
  “对,龙哥,当初我不是他妈……”
  “操你妈的你没完了是嘛!捏死!”二龙欠起身子来,横眉立目,疤瘌五赶紧住口,咽口唾沫,扭脸冲墙盘好了。
  后来的电视就看得有些压抑。
  疤瘌五在铺板上不停地扭着身子,大概心里也在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夜里梦到琳婧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她的亲戚朋友都鼓动她跟我离婚呢,琳婧的泪水哗哗地流,漫过了脚面,小女儿的眼睛突然飞了出来,流星一样,在无边深刻的夜空划动起一串婴啼:“我要爸爸,爸爸——”突然醒来,枕边湿了一片,摸一把,分不清哪是我的泪水,哪是老婆和女儿的泪水。
  辗转无眠,一直在凌乱地回忆我和琳婧相识相恋的片段,想当年,我辞职下了海,为了给一本破杂志拉赞助,不辞辛劳,跑到企业里去行骗化缘,琳婧当时是个办公室主任,才21岁,很纯洁,听说我是编杂志的作家,仰慕得不行,不仅极力撮合他们老板给了我一版广告,让我大把赚银子,还把青春系在了我的腰上。后来不搞杂志了,漂泊着万水千山走遍,她都痴心不改地追随我的足迹,中间的苦不一而足,中间的欢乐也绚烂如漫天云霞。除了她,可能没人相信我们的爱会有结果,苦尽甘来的季节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细细地品味,我就弄了这么一手儿。琳婧跟了我,真是倒霉。
  琳婧说她不后悔,她说爱是不讲道理的。
  我一面也相信我们的爱情是牢固的,一面又莫名其妙地想:如果我是强奸进来的,又会怎样?好烦。我不去想它了,天麻麻亮时,我的头已经开始疼起来,闭了眼,还是睡不着,顶脚铺上,疤瘌五一个劲地翻身,上铺的周法宏也醒了,急噪地捣鼓着什么,估计又在手淫了,都搅得我心乱。
  ※ ※ ※
  忙了几天,终于又下了一拨新收。这次来的人多,有将近二十个,大都年轻利落,有几个老的,也看不出拖泥带水的样子。看来五大一真要大干了。
  华子忙坏了,朴主任依旧让他管新收,我们这个组的组长,由二龙接替,也是意料中的结局。
  晚上,华子一边指挥“新新收”收拾号筒里的大库房当寝室,一边跟我们话别。坐下抽着烟,不觉对二龙发着牢骚;“老朴使人也太狠了,原来说好接了你们这拨新收,就让我歇号儿了,现在又给我加载啦。”
  二龙说:“不是让王老三过去跟你一起管号儿了嘛,有事就把他往前线上推,你得轻松就轻松呗,马上就开放了,还卖那个命干啥,傻逼不傻逼?”
  “我他妈也是贱。”华子笑着说过,又对大伙说:“你们熬出来啦,这回也不用盘板了,一眨眼就成他妈‘老收’啦,跟龙哥好好混都,龙哥这人没那么多咸逼淡事,但谁要不规矩,惹他老人家怒了,准没好果子吃。”
  疤瘌五拍胸脯道:“谁跟龙哥玩鸟事,我第一个就办他狗日的!”
  豁嘴憋了半天才插上嘴:“华哥,我想去放个小茅哩。”
  华子笑道:“别问我,现在龙哥是你们组长。”
  二龙一摆手:“问什么问,从今天开始,咱一块是老犯儿了,我这个号儿的人,到外面谁也不许孙子,跟他们那帮傻逼甭客气。以后在工区老实干活,回来你们爱哪飘着哪飘着,有那个道道就折腾你的,到点回笼子睡觉就成,鸡巴的喝个水儿撒个尿的鸟事就别跟我废话啦,该去去你的,谁烦我我啐你丫的。”
  大家都欢欣鼓舞地笑起来,好象真的已经苦尽甘来,光明在眼了。 
 
 
 
  
 第二单元 操练 第一章 落网 第一节 序曲
 
  听华子说,这拨新收一共来了19个,10个花案,最大刑期是12年。
  现在五大一的号筒里,已经没有空房了,只有一间没住人的,是“严管室”,也叫学习班。我们来了将近一个多月,还没听说有人进去过。
  过完新收就是他妈舒服,在工区除了干活,上个厕所什么的也不用报告了,抓空就跑一趟,几个人蹲在茅坑上冒一阵烟。尤其是收完工,回了监教楼,进号筒,后面的大栅栏门“哐”地一锁,我们就可以“自由”啦。板儿是不盘了,现在接替我们倒霉的是住在斜对门的那19个家伙。
  二龙告诉霍来清:“年前宝儿开放了,我把你发给林子当小劳作去,别在我跟前晃了,弄不好哪天我脾气上来,砸你小逼一通。”
  霍来清喜滋滋地求二龙:“龙哥我真舍不得离开,你还让我伺候你吧。”
  “甭你妈跟我弄这套,要不是华子给你举荐,我才懒得管你。我这里留‘少管’一个就足够了,看你在旁边不开眼,我还别扭呢。”二龙巴扯(找茬挖苦)他道。
  二龙说:“要是华子在跟前,又该教你怎么做了,我才懒得管你,又不是我儿子!将来到林子手里,你爱咋混咋混去吧,也就冲咱一拨来的,我多说你这几句,以后想听还听不着了呢。”
  霍来清笑道:“龙哥你以后什么时候说我我都听着。”
  “说你啊,瞧你那操行,我爱死你!有那唾沫我还留着粘家雀呢。”
  门一开,林子进来了,我们都欠身子坐起来,林子笑道:“呆你们的吧,甭跟我装蒜,帽花进来别忘了起立就行,要不龙哥得陪你们挨骂,管教无方啊,是不是龙哥?”
  “帽花算个鸡巴。”二龙从铺上坐起来,赵兵已经把茶水和瓜子、苹果端在茶几上。
  林子搂着二龙肩膀道:“我就服气我龙哥。”
  二龙笑揭发道:“不是心里话。我知道,我象你这岁数时候,正猛着呢,谁也不放在眼里。”
  “我可不敢,我见前辈就敬三分。”
  二龙笑道:“鸡巴前辈啊,现在小年轻的恨不能拿老流氓开刀,给自己抬色呢,砸趴下一老流氓,那效果顶自己瞎混十年的,一下子就起点儿了。”
  林子道:“烂货,是吗?在外面砸过老流氓没有?”
  霍来清嬉笑道:“没有。”
  “光叫老流氓砸了吧,多天你砸龙哥一回给我开开眼,我叫你大哥!”林子怂恿他。
  霍来清耗子似的缩回脑袋:“吓死我啊。”
  林子不理他了,回头跟二龙说:“老朴这人还算办事吧。”
  二龙不屑地说:“架不住拿钱砸啊,只要他伸了手,那腕子就让咱攥住了,他玩的了别人玩不了咱们,吃了草不给咱哥们把奶挤出来行嘛!”
  '插播广告:您看的这块“盗板”就不是东西,净顾自己赚银子了,也不给哥们儿挤点儿'林子笑道:“哪天咱合资把监狱给娘的买过来。”
  二龙道:“还真不新鲜……不过,好象也有几个不认套儿的官?”
  “上面典型的就是赵老二,咱队里就老耿,真不开面儿啊,谁送礼也攻不进去。”
  “可能是力度不够吧,要不就是没找好角度,记住了兄弟,没有不沾腥的猫。”二龙满不在乎地说。
  林子道:“真是那样的,咱也敬着他。挨不上咱不挨还不行嘛,那么多突破口呢,条条大道通罗马,咱现在不是从别的道儿杀出来了嘛。”
  二龙冷笑一声,招呼林子喝茶。
  对面传来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林子望一眼窗外,笑道:“华子又跟新收忙活开了。”
  二龙问:“把老三跟他安排一堆儿,谁的主意啊?”
  “开始是华子跟我念叨,说国子走了以后,给老三安排安排,后来老三又单独跟我谈心去了,我看这人前三脚还行,就借酒劲应了他个卯,赶上这拨新收头数多,华子一人划拉着费劲,就让他们俩一块管去吧。”
  “老三也是个官迷。跟华子怕弄不到一堆儿。”
  “咋啦?俩人有事儿?”林子啃着苹果问。
  “我觉得俩人貌合神离啊,前两天接见,华子让老三给捎袋茶叶,叫老三当场给挝了。”
  林子笑道:“是吗?有这段子呢?老三咋说的?”
  “我们家没给我预备喝茶的银子。”二龙笑道。
  林子道:“华子也欠这个,咱又不是不管他吃喝,跟人家开什么口?净弄这猫的狗的事儿。”
  二龙说:“我跟他说过这意思,他不接见,总不好意思跟咱们干凑和,就外面敛备去,弄得好象咱们如何如何似的。”
  林子慨叹道:“不是干大事的人啊,华子这辈子就顶这儿了。”
  “那都是捧他,我看他越活越抽抽。”二龙有些不屑了。
  林子没接茬,对霍来清说:“你过新收把大胖叫过来。”霍来清扛着脑袋赶紧去了。
  很快带过一个年轻的胖子,秃头前方醒目地刺着一只五彩蛤蟆,一脸唐突的青春痘,长得还算周正,就是透着股蛮劲儿。胖子大嗓门,进来就喊:“林哥啊,有事?”
  “没事就不能呆会儿?这是龙哥。”
  “哦,龙哥,久仰啊!”胖子很江湖地抱了抱拳,一屁股坐我脚底下了,我缩了一下脚,继续看我的书:《中国刑法学教程》。
  胖子很健谈,坐下就“盘道”:“龙哥我知道你,小时候我就崇拜大龙哥,您肯定是二龙哥呗,在道上照样响当当,龙兄虎弟啊,佩服佩服。我跟你们北区的一帮小不点熟,我属于没混起来的,你别见笑。”
  林子说:“胖子在外面跟我是好弟兄,我进来后,那帮兄弟都仗他拢着呢,一他妈严打,给揍进来一大批。”
  二龙笑问:“你折哪段儿啦?”
  “打砸抢呗,四年,楞给分花案集中营来了,见一个人就得解释一遍,操!”
  林子接着说:“胖子够意思,我上次打那丫的不把我告进来了嘛,胖子逮机会攒人把丫的给砸了。”
  二龙对林子说:“不行把胖子调别的屋里吧。”
  林子道:“用不着,刚来别弄那么大动静,先眯一段,我跟华子他们俩交代过了,胖子在那里也是让他们当兄弟待着,整个就是一副组长嘛。”
  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聊了一会儿,二龙问:“明天再忙活一天,是不是豆子就结了?”
  “结了。说是下礼拜来网子,这之前咱能歇两天号儿。”林子说。
  “快歇吧,在四监我他妈一气儿歇了两年多,赶明儿得敲打敲打老朴,我就号里眯着了。”二龙道。
  “别呀,将来一中的人多起来,我还仗你给我压着点呢。” 
 
 
 
  
 第二节 大意失荆州
 
  转天上午,林子把我叫到工区库房,递给我一张名单,上面写得乱七八糟。
  “你把他誊清了,中队点名用,写好点啊,朴主任眼神儿差劲。”林子交代完,留我一个人在库房做。我先看了一遍库房,心想:将来这就是我的小天地了?
  我没把抄名单当成什么大任务,但还是刻意注意了一下字体,写得规规矩矩,写完了,看一眼整体效果,满意,出去跟林子交了差。
  不一会儿开始点名,就出了乱子。
  先是一个名字没人答应。
  “官京!”主任叫了两遍,有些疑惑地问:“是官京吗?新收?”
  “报告队长,我叫宫景!”我一回头,看见日本儿正举着手,站在那里。糟糕,原来那份草稿太潦草,有几个名字是凭感觉猜的,真该出来核对一下。
  然后又出了一个差,有个人的名字被抄重复了,无形中多出一个犯人来。大家在底下有些起哄地笑起来。朴主任望着我骂道:“叫你抄个名单都抄不好,还老师呢,我看不抓你进来,还不定糟践多少学生哪!”
  我脸上火烧火燎的,当着大伙的面,让管教骂一顿,太没面子啦。
  事后林子还不饶我呢,把我叫库房里一通吓唬:“要搁别人我早腮上了,今天给你个大面子,是看你平常规规矩矩的份上!本来还想提拔提拔你,给你个妥轻的事干,弄个名字写不对,还提拔个鸡巴毛啊!刚才害我让主任也骂一顿,你不整我嘛!以后给我死心塌地干活吧!走!”
  林子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晃硕大的拳头把我从库房哄了出来。
  心冷如冰,心冷如冰啊。
  出来时,我听林子大叫了一声:“宫景!”
  “哎,林哥!”日本儿从豆子里蹦出来,满面春风地颠进库房去了。
  华子冲我招招手,我走过去,没精打采。
  “咋搞的?”
  “唉。”我叹口气,无言以对。
  “大意失荆州大意失荆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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