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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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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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叫声,是方卓。
  方卓申辩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聊天……”
  “日你老祖的你还犟嘴!”随着门响,李双喜出马了。又是一通乱打,我站起来,从窗口向外看,方卓正在小杰和李双喜的男双混打中爬在地上,在楼道里胡噜着什么。
  “眼镜,眼镜踩了咳!”疤瘌五坐在边上提示。
  小杰一抬脚,看看被踩碎的眼镜,愣一下,又狠狠跺了两下:“操你妈操你妈的!让你双眼瞎!”
  老三鄙夷地笑道:“这俩也是一套。”
  “眼镜儿快神经了。”说完,我躺到铺上开始背《道德杯竞赛百题》:“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概括为哪20字,爱国守法、明礼诚信、团结友善、勤俭自强、敬业奉献……爱国守法、明礼诚信、团结友善、勤俭自强、敬业奉献……爱国守法、明礼诚信、团结友善、勤俭自强、敬业奉献……爱国守法、明礼诚信、团结友善……”
  “各路人马听着——”何永在楼道里喊:“龙哥恩准啊,今天都早睡觉,剩下的活儿明天再干!”外面立刻传来一片欢呼,不一会儿,门三太、周传柱和“天使大哥”乔安齐都进来了,门三太的核桃脸笑开了花儿:“龙哥时不时还大赦一回,有点当今万岁那意思。”
  乔安齐使劲捶着腰说:“看来我这腰是保不住啦。”乔安齐是个相对老实的人,没有闲言碎语,更没有闲事,要不是那次蓝伟跟他搅乱,我几乎注意不到这么个老头儿。
  老三骂道:“老家伙闹什么闹,你这一说腰,牵扯得我这腰也疼起来,关之洲,给我来几下!——妈的小佬怎么不多呆些日子,那小子手法还真不错,一腰疼我就怀念他。”
  关之洲皱着眉说:“三哥我不会按摩啊。”
  “捶,捶你会吧,你就想着怎么恨我就行,下手就有劲了。来吧,小佬要在,你还抢不上跟我近距离接触哪。”老三说着,已经趴了下去。
  关之洲一脸厌恶地走到铺边,问清了位置,通通捶起来。
  “哎呦操你妈的你夯地基哪!轻点儿。”老三别过脖子骂道。
  大家陆续都洗漱上铺躺下了,刘大畅轻微的呼噜声已经响起来,老三也叫关之洲收了工,倒水洗漱已毕,质询地看我一眼,我把“道德经”一扔:“睡!”
  老三说:“关之洲,电扇小点儿速,把蚊香点上,放老师我们俩铺中间——关灯睡觉,小白菜明儿见!”
  合眼就着了。没有梦。后来大乱的时候,一睁眼就知道是外面打架呢。灯也开了,刘大畅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翻个身,脸冲里去了,似乎对外面的吵闹声毫无兴致。
  “是高所哎。”关之洲在上铺说。
  果然是高所在大叫,好象在号筒中间部位,然后就听到一通急促杂沓的脚步声跑动着,接着是“砰砰”的关门声,从好几个房间传过来。
  我跳下地,趿拉着拖鞋开门,一拔头,正看见高则崇穿着短裤,口鼻是血地冲出厕所,满面愤慨,四顾茫然。
  我赶紧缩头回来:“老高让夜袭队给砸了。”
  老三笑出声来,示意我赶紧躺下:“估计得有这一出儿,活该!”
  高则崇没有闹,趿拉着鞋走过来,开门回屋了。我们听了半天,也没再有别的动静。老三神往地说:“看吧,这事儿完不了。好在咱没掺乎,睡个安稳觉先,睡!” 
 
 
 
  
 第十一节 无头案
 
  “杭天龙,到我办公室来!”高则崇刚出来,朴主任就冲库房大喊。
  “拉屎去啦!”广澜的声音。
  “回来马上来见我!”
  高则崇最角眼角都青淤着,在大家异样的笑眼注视下,腿脚有些发漂地回来坐下。看来高Sir后半夜没合眼啊。
  周法宏啧啧叹道:“都说警察练过,大擒拿小擒拿啊,咋弄成这样?遇到高手了?不对呀,你就已经‘老高’啦?”
  我笑着想让他关,又忍住了,闷头穿着自己的网子。
  何永气愤地说:“谁这么黑!连派出所所长都敢打,诶,对了,老高你是不是见义勇为去了?”
  疤瘌五忍不住笑道:“你岁数小,不明白,这叫反攻倒算,人啊,做事儿得给自己留后路。”
  我笑着说:“行了五哥,你以前还不是一条道跑到黑?”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疤瘌五委屈地说。
  主任喊:“麦麦,你先过来一下。”
  我跑进管教室,朴主任问我:“昨天看见高则崇挨打了?”
  “没看见打,就看见挨完打的高则崇了。”我说。心里有些恨恨地想:这个老高,把我拉出来当证人了。
  “真没看见谁从厕所跑出来?”
  “没有,我就看见高则崇一个人,高则崇还是素质挺高的,当时也没闹,塌实回屋睡觉了,事后才找您反映情况。”
  朴主任不易觉察地一笑说:“你要真看见谁了,就对我说哦,不要怕打击报复,而且我也会给你保密。”
  “我用减刑票发誓,真没看见。”
  我刚回来坐下,二龙就唱着歌回来了,正得意地哼着小调的小杰立刻哑了。
  老三对二龙嘀咕了一句什么,二龙茫然地大声说:“找我,找我什么事儿?我没手机也没现金啊,老三,是不是你诬陷我啦?”
  老三说:“我能干那没屁眼子的事儿嘛!”
  二龙慢悠悠地走进了管教室。
  高则崇轻轻咳了一声。
  方卓在一旁嘟囔着:“昨晚上让早睡,剩下的活儿加到今天了,不更死鼻子了啦?”
  棍儿笑道:“你那叫得便宜卖乖,昨天舒服了没有,舒服了就甭说闲话。”
  何永没闲心理他们,一个劲往管教室那边看,广澜也不在库房呆着了,跑外面来跟崔明达聊天。
  过了好一会儿,朴主任才出来,晃着一张单子喊二神经跟他下出监,二神经蹦起来,回身跟小朴热情地握手,小朴被他拉着手,局促茫然地样子。
  二神经边走边说:“嘿,还有一个月另10天!”
  何永喊:“二神经,给咱媳妇捎好儿啊!替我好好伺候她!”
  二神经笑着,伸出中指冲何永高傲地刺了一下。小杰愤愤不平地骂:“装王八蛋装到头了。”
  二神经一楞楞眼:“屁眼你找操是吗?”我们大笑起来,朴主任喝道:“说什么哪!想从独居里开放是吗?”
  二神经冲大伙招呼一声:“走啦!外面见!”在一片笑声里,跟着主任出去了。
  二龙在管教室门口点上棵烟,一路抽着溜达过来,冲高则崇笑道:“怎么了高所?让不明飞行物撞的?——操,听说还蒙头痛击,你在外面得罪谁了吧,呵呵,别说我嘴损,你这一顿吃的好,省着以后惦记了,今日不报明日报啊。”
  高则崇看都没看他,闷头烧着花线,柱子提醒:“着啦!”高则崇赶紧用手去掐,烫得直抖落手。
  二龙喊:“小杰,高所身体不好,歇两天啊——高所,甭感谢我,主任的意思——我是谁的毛病也不惯,公事公办。”言毕,把大半截香烟往脚底下一拽,狠狠地踩上一脚,转身走了。
  小杰喊我把高则崇的花线送回库房,我说留下吧,分给他们几个人,明天少领一份就是了。高则崇把手里的花线往脚下一扔,青着眼在那里干坐着,落落寡欢。
  何永这小子肯定是夜袭队员之一,看事情告一段落,马上又欢起来,开始谈笑风生。
  二龙喊:“神经永,撅一截桃树枝去,挂工区门口,辟邪!”
  *
  何永去了,二龙又溜达回来,跟“老渔民”周传柱逗:“老渔民,干的完活儿嘛。”
  “完西么完?”周传柱的山东口音特浓厚。
  “几个月没洗澡啦?”二龙看着周传柱苍黑的老脸问。
  “洗西么洗,活儿还干不完哪。”我们笑起来。
  二龙喊老三:“你个组长不合格啊!老渔民这形象跟兵马俑似的,回去赶紧给他美美白!”
  老三笑道:“现在让他外面来个淋浴不结了嘛。”
  二龙笑起来:“对,明天就八月十五啦,老渔民,给我洗澡去,淋浴,今天淋浴开放啊,谁想洗澡抓紧!”说着,连哄带踹把周传柱赶了出去,周传柱一路被逼着往外走,一路抱怨着:“干西么,你干西么。”
  到了外面窗口下,二龙喊:“傻柱子,拿个网片来,给老渔民搓澡!”
  柱子在一片笑声里追了过去,我跟周法宏说:“二龙又腻了。”
  何永在外面折了桃树枝,见有戏看,嬉笑着也跟了过去,然后听见外面一通笑闹,很快,周传柱跑了回来,一进工区,就惹得大伙暴笑起来,周传柱向刚从河里捞鱼上来,浑身湿透,一路骂骂咧咧走着,脚低呱唧呱唧响着,身后留一溜湿漉漉的脚印。傻柱子也一身水淋淋地跑回来。
  周传柱气哼哼坐下,把鞋放到窗台上晾着,转眼就被外面的何永抓去,扔到院里了,周传柱光脚跳起来骂:“何永我抄你妈!我这大雀子干死你!”然后跑出去追鞋了。
  高则崇嘟囔着:“渣滓。”
  二龙笑眯眯转悠回来,喊道:“老高,你没活儿啦,不抓空来个淋浴?水正好啊!”
  高则崇站起来出去了,二龙看一眼他的背影,没理他,何永挂好了桃树枝,进来告诉二龙:“傻播一抽烟哪。”
  “叫他进来!”二龙说。
  何永跑门口喊:“高则崇,龙哥叫你!”
  高则崇进门问:“什么事?”
  “过完新收了嘛!谁批准你抽烟了?”二龙冷冷地问。
  “好,不抽了。”高则崇说。
  二龙喊:“老李,新收的纪律抓起来啊!太散漫啦!”然后又告诉高则崇:“头一回原谅你,主要是看你岁数不小了,留个面子——还有,不干活已经照顾你,在工区里老实呆着,没有我和主任的批准,任何人不许乱窜,尤其是新收,上厕所、喝水都要打招呼!老李没给你们讲咋的?——老李,新收的规矩给他们讲了没有?”
  李双喜失魂落魄地跑过去说:“讲了,全讲了!”
  “你的人你看好,这里就好比军队,你就是你那个屋的司令员,该毙的就毙!。”二龙对李双喜说,然后用手指点着高则崇,一字一顿地说:“下、不、为、例。”
  二龙威严地走了,高则崇也紧闭双唇,回了座位。
  过了一会儿,高则崇喊李双喜:“老李,厕所。”
  “去吧。”高则崇一出去,何永立刻跟上。
  周法宏笑道:“老高成大熊猫啦,重点保护。”我笑着没说话,我知道他们是担心老高一激动往办公楼里冲。 
 
 
 
  
 第十二节 慈善课
 
  转天提工的时候,高则崇被几个人拥在中间,虽然老高高昂着头颅,他的悲惨形象仍然没有引起有关领导的重视。 
  昨天晚上,方卓、门三太等人都熬了个通宵,好在今天是中秋节,发的活儿比平常少了三分之一左右,即使这样,那几个人还是忙得手脚朝天,因为下午收工也比平时早许多,吃过晚饭就号令集合了。 
  回到号筒,政府给大家每人发了4块什锦馅月饼、一个苹果。关之洲免不了对着苹果吟哦“每逢佳节倍思亲”,也免不了被老三骂一句“勾他妈大伙心思是吗”? 
  值此良辰美景,二龙、林子他们自然不会亏待自己,酒局一定摆上了,霍来清和蒋顺治都在门口逡巡呢,号筒的栅栏门也锁了,这样既有效地控制了谍报,倘使有管教撞进来查夜,也会给他们一个争取时间的机会。 
  我盘坐在铺上,慢慢地咬着苹果,爽在口中,酸在心里——我没有对任何人讲,今天是我老婆琳婧的生日。进来之前,我们一直都在摸爬滚打地创业,每个中秋、甚至更堂皇的节日都过得潦草,突然觉得欠琳婧和家人太多,平时不愿想或刻意回避的东西都冒出来,在清凉的苹果酸的浸泡下,似乎所有的理想和事业都变得清淡起来,一种平静温馨的日子、一种小国寡民的生活是多么美好,简直是奢侈了。 
  日本儿把自己的月饼都送过来,交给刘大畅,他说他不吃月饼。然后坐下来和刘大畅聊着天儿,美孜孜地说他已经“破了最后一个月”,基本完成改造任务了。“破”,在里面是“突破”的意思。开放日就象女人心里的生日一样,每个人都不会轻视,刑期长的,会在“破年”那天炫耀或庆祝一番,刑期短的,就频繁地“过破月”,每一“破”,都不啻于改造道路上的一个里程碑。日本儿破了最后一个月,当然会有按耐不住的喜悦。 
  老三鄙夷地问:“老六你破不破月有什么高兴的,就算出去了,你能干什么?” 
  “我要饭去,要饭去成吧?”日本儿得意地笑着:“要饭也比你好,你倒得在里面接着熬日子啊,嘿嘿。” 
  “六子哎,你想象过要是你不去库房,在生产线上能混成什么样么?” 
  “操,不就不死扒层皮么?那样你就称心啦?你也不想想,如果你不干检验,又能混成什么样?”日本儿诡秘地笑着。 
  “大不了我玩折箩,你玩得起吗?” 
  日本笑道:“我这么多年,都是为说瞎话吹牛逼进来的,没想到最后碰见你这么一比我还大的。” 
  “嫌大?小杰那个可能够你用。”老三打趣道。 
  正胡侃着,门一开,方卓眯缝着眼进来了:“哥哥们,可算干完了!” 
  老三喊道:“嗨嗨——哪屋的?” 
  方卓一机灵,赶紧往外走:“对不起,对不起三哥,走错了。” 
  我们都笑起来。关之洲解释道:“方卓的眼镜让小杰跟老李给打碎了。” 
  我说:“就算戴着眼镜,他也备不住走错门,哥们儿都干迷瞪啦。” 
  “明天我得仔细验验丫的活儿,黑着俩逼窟窿,还不都穿错了?”老三笑着说。 
  乔安齐佝偻着腰进来了:“三哥,还剩点儿活,我明天早起干吧,脑袋晕得厉害。” 
  “你问生产杂役去,他说行我还不做顺水人情?你要直接问我,我能乱应差吗?”老三把球踢了出去。 
  日本儿笑道:“这老乔也是一崴泥的烂货,中年丧妻啊,留一丫头他不要,送姥姥家养着去,自己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搂,嘎杂子琉璃球的道都叫他走遍了,等老了,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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