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ⅲ:黑月之潮(下卷出书版) 作者: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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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ⅲ:黑月之潮(下卷出书版) 作者:江南-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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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高天原回情人旅馆的路上,路明非失魂落魄,只觉得有一个巨大而暴怒的声音在自己脑海后回荡,仿佛一只猛兽在不甘地嘶吼……你怎么能看着她死呢?从未有人那么顺从于你!她好比你拥有的东西!
    不知何时他开始用魔鬼的方法思考了,也难怪,他的生命已经有一半属于那个名叫路鸣泽的恶魔了。
    他跟绘梨衣摆手,绘梨衣依旧低着头。火车启动了,绘梨衣忽然亮出了手中的小本子,原来她低头不是难过而是在奋笔疾书。
    “Sakura到底是谁?我以后去哪里找你?”她把小本子贴在玻璃上,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满脸惶急。路明非从没见她那么急过。
    路明非这才想起从头到尾绘梨衣都不知道他是谁是干什么的,大概深海相遇的那次蛇岐八家也没告诉她说深海里你也许会看见几具很搞笑的尸体,那是学院本部派来的神经病。
    这么多天她就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在东京城里到处乱逛,跟他同桌用餐同屋而睡,甚至换衣服也不太避着他,这种姑娘也真是够没脑子的。
    可这样不是蛮好么?你最好别再来找我,我俩不是一个阵营的啊,你就当遇到了一个搭伴的驴友吧。
    路明非不想悲悲戚戚地告别,最后一刻白烂的心又在他的胸膛里跳动起来,他以雷锋同志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风度大手一挥说:“名字不重要!我只是个路过此地心怀正义的牛郎!”
    灯火通明的铁龙在夜色中远去,发出呜呜的鸣声,绘梨衣一直站在窗口,抱着轻松熊,抓着毛茸茸的熊爪挥手。
    “距离约1100米,风向自西向东,风速每秒钟3。6米,空气湿度45%;目标仍在锁定中。”
    “距离约1300米,风向自西向东,风速每秒钟3。8米,空气湿度44%;雾气!能见度不足!目标正在脱离有效射程!”
    “距离约1500米,风向自西向东,风速每秒钟3。7米,空气湿度44%;雾气!能见度严重不足!目标已经到达有效射程边缘丨”
    酒德麻衣额头沁出冷汗,扣着扳机的手指开始发木。电话已经接通,信号强度不够但也足够她跟老板通话,可老板始终沉默。
    她并不想对绘梨衣开枪,但关系到东京乃至日本的存亡,为了避免巨大的牺牲,牺牲一个人算不了什么;老板应该还在思索,这件事情竟然已经超出了老板的预判,逼得老板也不得不临时思考,临时做决定。
    但时间所剩无几,AS50号称射程能达到1。5英里的超级狙击步枪,换算成公制大约是2。4公里,火车还要两分钟才能跑出有效射程,但雾气和风会令射程打折,在这种天气下即便王牌狙击手也没法保证一定命中。
    “最后提示;目标即将脱离有效射程。”酒德麻衣低声说。
    “放她走吧。”老板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我们的好演员路明非终于从我的剧本里逃了出去,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我怎么能不让他心愿得逞呢?”
    酒德麻衣仍未把准星从绘梨衣的眉心挪开,尽管在这个距离上已经未必能命中了:“可老板你说过她是打开藏骸之井的钥匙,要让钥匙落在别人手里么?”
    “有何可惧?神复活又怎么样?当那万军之战开始之时,我将亲自迎战!”老板低沉地说,他忽然间又变成了舞台上的皇帝,一顿一挫间威临天下。
    “那就期待诸天之怒。”酒德麻衣缓缓地把枪机复位,这时灯火通明的铁龙驶入了海上吹来的浓雾里。
    路明非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投进月台上的公用电话里,拨通了写在小本子上的电话号码:“象龟么?派人去接你妹妹吧,她在从梅津寺町回东京的火车上,9:45的末班车。”
    他没有等待源稚生的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拍拍屁股上的灰,摸出车钥匙,晃晃悠悠地走向停车场。
    他本就没给自己买回东京的车票。


第十一幕  来自北极的故人
 
    暴雨滂沱,情人旅馆的老板娘打着伞站在屋檐下,檐前的滴水像是一道绵密的银色帘幕。她盯着每辆从门前经过的出租车看,眼睛里透着焦急。
    今天白天几个肃杀的黑道人物冲进店里,向她出示两张照片,询问她说照片上的男女有没有来她店里投宿。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路明非和绘梨衣,一时间心跳加速脸上变色,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刻镇静下来,恭恭敬敬地说我们这里的客人通常都只住一晚上甚至几个小时,哪会有投宿的客人选择情人旅馆呢?她的坦荡和情人旅馆的招牌说服了那些黑道人物,他们没有进店搜索,而是留下名片拜托老板娘说如果见到这两个人请务必打电话告知他们,本家会提供丰厚的信息费。
    老板娘想不出这对懵懂的小情侣怎么会得罪黑道,但以她想来再怎么样绘梨衣那种人畜无害的老实姑娘都比黑道值得信任,她特意留在店里等到午夜过后,就是想通知这对小情侣赶快离开,这边的店面都被黑道盯上了,不再安全了。
    轰隆隆的雷声在天空中滚过,紫色的电光切开黑暗,照亮了打着伞走向店门口的年轻人。他的头发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看上去乱糟糟的,手里的塑料袋里装着低温奶和饭团。
    “老板娘还没下班啊?”路明非愣了一下。
    “只有你自己回来么?”老板娘小步跑向路明非,木屐嗒嗒作响。
    “哦,她回家了。”路明非随口说。
    他低下头,在屋檐下的积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真是个乱糟糟的男人啊,分明是开着保时捷跑车回来的,可看起来倒像是在大雨里走了一路。
    在失去了路鸣泽的加持之后,他又失去了漂亮得人人称赞的“伪·女朋友”和保时捷911跑车,终于被打回了原形,就像是失去了南瓜马车、水晶鞋和仙女庇护的辛德瑞拉,午夜之前还在水晶般的宫殿里翩翩起舞,午夜之后就只能独自跋涉在街头,躲避着夜行人的目光。
    “今天有人来找你们,看上去很凶恶的男人。”老板娘压低声音提醒。
    “已经没事了,她回家了,那些人不会再来了,放心吧。”路明非说,“谢谢老板娘帮我们打掩护。”老板娘误把他的呆滞当作悲伤了,不由得心中酸楚,仰望飘雨的天空脑补起违背家族意愿的私奔故事,一时间神思悠悠。
    路明非瞟了一眼老板娘那一脸“梨花枝上雨”的表情,心下有些惊悚,心说莫非今夜是老板的忌日,这是什么日本风俗未亡人要给死鬼守夜,我不便打扰还是尽快退散为好。
    于是他和老板娘擦肩而过,偷偷摸摸地想上楼去。
    檐前看雨的老板娘忽然转过身来,深鞠躬,大声说请不要对生活失望啊!干巴爹啊!
    路明非赶紧配合着高呼干巴爹干巴爹,心说我对生活失望个屁,我只是害怕!这一次为漂亮女生当了叛徒,却不知道秘党处罚叛徒的办法是什么,要是减学分或者扫地出门还好,千万别是某种肉刑,说起来秘党这个组织从差不多两千年前流传至今,当年想必不太遵循人道主义原则,先辈们全世界屠龙的时候,人道主义的先驱们如拉伯雷还没生出来,鬼知道学院的章程里会不会藏着些血腥的条例,比如说要把叛徒打穿琵琶骨挂上铁锁什么的……哦也不对,这招好像是《西游记》里那只猴子用来对付妖怪的。
    他心里乱糟糟的,上楼推开那扇熟悉的门,走进那间熟悉的套房。
    小玩偶们散落在茶几上,鞋盒和购物袋扔得到处都是,还有餐盒和各种各样的饮料瓶,烧热水的暖壶在黑暗中嗡嗡作响,半杯残水映着窗外的灯光。
    为了避免服务生进来窥视,路明非总在门把手上挂着“不需清洁”的牌子,所以过去的几天里只有他们两人踏进过这间房间。绘梨衣是个完全不懂收拾屋子的人,想必从来没有人教她如何收拾屋子以便将来嫁个好男人;她只知道把自己的小玩具收好,把喜欢的裙子一件挨一件挂在衣橱里,其他东西,包括内衣丝袜这种私人物品都是随手乱扔。路明非也不是收拾屋子的主儿,他和芬格尔的宿舍素有狗窝之名。
    人虽然已经离开了,可房间里满满的都是有人住过的味道,摊开的被子上有人压过的痕迹,浴室里的水龙头没拧紧,水一滴滴地打在浴缸里,溅起清脆的回声。
    窗外大雨滂沱。
    路明非也不开灯,在茶几边坐下,默默地看着外面的灯光和大雨,心慢慢地静了下去。
    真不敢相信过去的几天里他和一个那么漂亮那么乖巧的小怪兽生活在这间屋子里,同居诶,孤男寡女诶,授受不亲诶,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直到后来他发号施令绘梨衣言听计从,最后是那样的别离。想想真是有意思,人和人之间原来是这么熟悉起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开始习惯她在的生活了,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因为一起呆得久了。
    就像那些养猫的人,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喵喵喵喵地叫,希望看那个小东西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欢迎你,直到某一天小猫跑掉了,喵喵了很久也不见它过来在你脚边蹭蹭,才忽然惊觉房子那么大那么空。
    现在路明非觉得这间房子很大很空了,说起来这是这间旅馆里最大最高级的套间,居然一直没察觉出来。
    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绘梨衣的味道,不用使劲回想就能记得那个女孩穿着半透明睡衣坐在这张茶几旁的样子,那刚洗过的头发上的香味,那柔软如春山的身体曲线,织物下若隐若现的皮肤。
    要说色心其实还是有过那么一点的,因为是男人就能看出她的漂亮啊,可为什么在那个梦里还是毫不犹豫地扔下她跑掉了呢?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别想算了,就算后悔那时候没泡人家现在也没机会了,没机会也好,没希望的事情就不用多花心思去想,所谓“早死早超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还是抓紧时间想想怎么跟老大和师兄交代吧,是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说我错了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社会对不起全人类,还是撒个谎说最后一刻小姑娘非不跟我回东京,自己跳上火车逃走了。
    其实他是很想撒个谎的,撒个谎就能减轻处罚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可是怎么才能编出一个合理的谎话呢?他急得直挠头。
    坚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颈,一股凉气直透进他心里去。这间屋子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先来者早就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伏击他了。
    路明非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面无表情的楚子航从窗帘后走了出来,默默地坐在茶几对面。
    “不用解释什么,我们跟着你去了梅津寺町,看见了一切。”恺撒半跪在路明非背后,手握上膛的沙漠之鹰。
    三个人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路明非慢慢慢慢地伸手到自己的后腰中,抽出藏在那里的另一柄沙漠之鹰;装载“燃烧之血”的沙漠之鹰。他缓缓地把这柄枪放在茶几上,推向楚子航。
    他解除了自己唯一的武装,带着这件武装也没用,他一个小叛徒,在学院本科部排名第一和第二的社团大哥们面前毫无胜算。
    “我把她放走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路明非耷拉着脑袋说,“都是我一个人搞出来的。”
    妈的,这真不是他风格,以他的风格怎么会说出这件事老子一人做一人当这种硬气的话来呢?分明应该转过身一把抱住老大的大腿一边说谎一边哭诉啊!
    可没办法,谎话还没编完就被组织的锄奸队逮住了。
    恺撒抓过桌上的沙漠之鹰,双枪同时收入后腰,在茶几边跌坐,摆弄着桌上那些小玩偶,久久地不说话。
    “好汉饶命……”被死寂压得喘不过气来,路明非只得开口求饶。
    “喂,宵夜去吧。”恺撒拍拍他的肩膀。
    “なに?What?我没听错么?这是米西米西的时候么?”路明非傻眼了。
    “我在后街找到一间不错的24小时拉面店,宵夜去吧。”恺撒起身,“我们也是一路开车回来,一路上什么都没吃。”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看向楚子航,恺撒倒是表情和煦,可从现身到现在楚子航始终是面无表情,像个森严的法官。这让路明非搞不清楚状况。
    “我不知道你做得对还是错,但有时候我们没法对结果做出预料,只能根据那一刻你心里想的来做决定。”楚子航默默地起身,“走吧,我也饿了。”
    “我说服这家伙了。”恺撒搂着路明非的肩膀眉飞色舞,“现在知道演讲是领袖必备的技能了吧?加入学生会绝对是你人生中最明智的选择之一!”
    “我……我还得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给她寄回去。”路明非说。
    “这有什么难的?我们三个人动手,几分钟就帮你弄好!”恺撒大手一挥,“全组注意,现在我们给小姑娘收拾衣服和玩具!”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拿过纸箱,把小玩偶一个接一个往里面丢。
    四个小时前,从梅津寺町去往松山市的高速公路上,冒着白烟的丰台车斜靠在路边;无论楚子航怎么拧钥匙点火,这台车再也发动不起来了,发动机报警的蜂鸣声在静夜中极其刺耳。
    “该死!”楚子航猛拍方向盘。
    此刻那列灯火通明的列车正从不远处驶过。他失去了最后一个截住绘梨衣的机会,这台浑身毛病的丰田车没能坚持着跑到松山市。
    “别又是冷却剂渗漏吧?日本人的产品真是靠不住!”恺撒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这种鬼天气在高速路上抛锚,想再找到卖冷却剂的店可不容易了。”
    他被楚子航抓住衣襟,狠狠地推在车门上,巨大的震动让他差点握不住手里的鲑鱼饭团。
    “你在引擎上动了手脚!租车店出来的车,必定是经过检修的,不可能出现冷却剂渗漏这种问题!”楚子航的黄金瞳中爆出慑人的光,“以你对赛车的熟悉,也不可能没学过修车,每辆赛车都是单独定制的,每个赛车手都需要熟悉他们自己的引擎!自始至终你都是路明非的同谋!第一次是你剪断软管放掉了冷却剂,第二次我补好了软管,但你买回来的冷却剂有问题!” 
    “不能说是同谋,同谋必须是事前商量过的,我们这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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