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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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翼剑-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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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为人方正,素有贤名,皇帝知他品行,每每维护,倒也不曾行差踏错,便是汪直嚣张之时,亦未寻得他的短处。 
  今日这名叫杨飞的疑犯,身负夜闯皇宫、行刺万贵妃的大罪,既不交东厂和锦衣卫审问,也不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跟宗人府亦未扯上干系,偏交他这小小的顺天府尹处理,个中深意,引人深思。 
  “秉章,你说圣上到底是何意思?” 
  秉章乃王师爷表字,等了近盏茶的功夫,王师爷终闻杨文增沉声发问。 
  王师爷跟随杨文增多年,便似他肚中蛔虫一般,自知前后原委,已猜到杨文增会有此一问,心中早有腹案,好整以暇的道:“圣上将此疑犯交由大人审问,只因大人处事公断,深得君心。” 
  杨文增皱眉道:“秉章休要拍我马屁,这个烫手的山芋万一处理不妥,我杨文增便沦落万劫不复之地。” 
  王师爷道:“大人不必如此沮丧,此事对大人来说,利大于弊。” 
  杨文增精神一振道:“此话怎讲?” 
  王师爷轻咳一声,杨文增已知其意,摒退左右道:“此间已无他人,秉章但讲无妨。” 
  王师爷手捋短须,微笑道:“小人斗胆请问大人,不知大人是想搏名,抑或是升官?” 
  杨文增听他说得如此直白,不觉稍稍一愣,反问道:“何谓搏名,何谓升官?” 
  王师爷侃侃而谈道:“此案看似难办,其实简单之极。如今太子和万贵妃两系相争,太子得朝官拥护,万贵妃受圣上宠信,这名疑犯一看便知是太子的人,不知为何落到万贵妃手上。 
  “圣上既不能将其送入东厂,也不好移交三司,只好打个马虎眼,让大人审问,不管大人如何处置,只须拿定主意,不要反覆,必可对圣上有个交代,就是不知大人想卖谁一个人情?” 
  杨文增见王师爷侃侃而谈,知他定有良策,心中重石落地,转而哈哈笑道:“秉章不愧是本府的再世诸葛,料事如神。”言罢,自袖中取出两张拜贴,分别署名礼部侍郎徐溥和内阁大学士万安。 
  徐溥乃太子的昔日老师,自然与太子亲近。 
  而万安一向自诩万贵妃的亲戚,当然是妃党。 
  王师爷道:“大人若想搏名,大可将此案压下,久拖之下,必不了了之,若想升官,却要雷厉风行,从快从严,让此疑犯从此不得翻身,只是” 
  杨文增疑惑道:“只是什么?” 
  王师爷道:“这疑犯姓杨名飞,来头似乎不小,风闻他日前曾四处拜访达官显贵,为他岳父前山西总兵姚昭武周旋,而且此人来历也大不简单,据说同江淮南宫世家极有交情,大人若是处理不当,恐将惹祸上身。” 
  王师爷此刻掌心满是冷汗,因为他来之前,南宫世家已派人将一千两银票送到他府上,而代价只是让他在府尹大人面前,说说那疑犯的好话。 
  杨文增闭目沉思半晌,道:“此案本府还得斟酌斟酌,你暂且回去歇息吧。” 
  王师爷松了口气,施礼退出。 
  毕竟话已经说了,管不管用,就不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了。 
  杨飞本以为得到朱佑樘相助之后,必可扳倒梁芳一党,到时皇帝老儿金口一开,姚昭武出狱之期指日可待。 
  哪知飞来横祸,万贵妃无端病亡,形势逆转,反被梁芳诬指行刺万贵妃,朱见深悲痛之下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命人将他拿下,要不是朱佑樘连使眼色,他早就怒骂皇帝老儿是个昏君,然后反出皇宫。 
  可如此率性而行,事件将再无挽回余地。 
  京城高手如云,武功比自己高的武林高手数不胜数,能否出得了京城暂且不说,就算成功逃出京城,从此改头换面,浪迹天涯,皇帝抓不到自己,盛怒之下,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只怕是姚昭武、朱佑樘、南宫逸,甚至朱寰豪、朱玲芷都会受到牵连。 
  若选择被拿下,朱见深一时半会想必不会杀掉自己,等他气一消,朱佑樘或许会想办法救出自己,到时再想办法脱身就轻松多了。 
  杨飞心念电转,已将事情前后原由得失思过一遍,终于决定束手就擒。 
  朱佑樘见杨飞并未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心中一宽,向杨飞投去一个保你无事的眼神,以安其心,否则若这小子拍屁股走了,自己这罪过便大了,毕竟杨飞是自己带入宫中的。 
  梁芳看着被卫士五花大绑的杨飞,心中说不出的痛快,暗道本公公让你这小子去刺杀太子,功败垂成不说,还去向太子告密,反过来拉太子在皇上面前诬陷本公公,幸好本公公吉人自有天相,正好撞破这一阴谋,否则本公公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万贵妃无故身亡,梁芳不禁兔死狐悲,这倒不是因为他对万贵妃如何忠心耿耿,而是万贵妃一死,他失去这个大靠山,以后再想似现在这般风光,恐怕大大不易,搞不好会落到同汪直一般的下场。 
  都是这反骨仔害的! 
  梁芳恨恨地瞪了杨飞一眼,心生一计,向朱见深禀道:“圣上,不如将这乱臣贼子交给奴才审问,奴才一定让他从实招出谋害娘娘的幕后主使。” 
  朱见深还未说好,朱佑樘已然跪倒,大声道:“父皇,不可偏听梁芳一面之词,若交由他审问疑犯,以厂卫的厉害,就算疑犯无罪,恐将屈打成招。” 
  “这个” 
  朱见深犹豫起来。 
  梁芳眼见报仇的机会将要飞走,心中大恼,针锋相对道:“以太子殿下之见,该当交给何人审问?” 
  朱佑樘断然道:“如此要案,宜交三司会审。” 
  梁芳冷笑两声,阴森道:“太子殿下说奴才处事不公,看来自己亦不过如此,满朝大臣偏帮太子,天下共知,三司会审?恐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吧。” 
  朱佑樘堂堂太子,一国储君,何曾被人如此讽刺,直气得浑身发抖,一跃而起,揪住梁芳衣襟,叱道:“好大胆的奴才,竟敢以下犯上,羞辱本太子!” 
  梁芳不敢退避,只是冷冷瞪着朱佑樘。 
  朱见深气得剧烈的咳了起来,怒喝道:“住手,你们二人一个是太子,一个统领东厂,竟敢在朕的面前大打出手,如此不成体统,想气死朕吗?” 
  朱佑樘这才愤愤地推开梁芳,慌忙跪下道:“儿臣不敢!” 
  梁芳拜伏道:“奴才得知贵妃娘娘鸾驾归天,一时五内俱焚,悲切之下,方才出言无状,冒犯太子殿下,请圣上恕奴才死罪。” 
  孙贵人站在朱见深背后,娇嗔道:“太子殿下,梁公公,你们将陛下气成这样,也太过分了!陛下,贵妃娘娘死了,您也不用太过悲伤,免得有伤身子,这不是还有臣妾吗?” 
  “你?”朱见深冷哼一声,大力甩开孙贵人道:“你是不是巴不得万贵妃死?”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孙贵人哪知撒娇会撒到朱见深的伤口上?被朱见深一甩,应声倒地,就这么伏在地上,轻轻抽泣起来。 
  朱见深一阵心烦意乱,摆摆手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梁芳和朱佑樘固是连忙爬起。 
  孙贵人也不敢赖在地上不起来,毕竟君威难测,朱见深正在气头上,万一火上浇油,将自己打入冷宫那可大大不妙。 
  “谢父皇!”朱佑樘爬起恭声道:“父皇,万娘娘不在了,您切莫太过悲伤,免得有伤龙体,南宫御医精通医术,不如就让他留下给父皇瞧瞧?” 
  南宫逸连忙施礼道:“是,殿下!” 
  “如此也好,待会南宫御医便随朕去安喜宫。”朱见深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声音也柔和起来:“你前些天受了伤,好些了吗?” 
  朱佑樘忙道:“在南宫御医精心调理下,儿臣都好得差不多了,谢父皇关爱。” 
  朱见深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东宫歇息吧。” 
  朱佑樘道:“那儿臣告退了!”言罢,退了出去。 
  杨飞还指望着朱佑樘为自己向皇帝求情,见其离开,顿时大急,若非朱佑樘临走时经过他身边,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这家伙早就挣开绳索,反出皇宫了。 
  梁芳心中暗喜,太子既去,朱见深待会还要去安喜宫,这反骨仔待会还不是落在本公公手上? 
  孰知天不从人愿,只闻朱见深道:“怀恩,你说这疑犯该如何处置?” 
  梁芳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自汪直被贬南京后,这怀恩是宫内少数和他分庭抗礼的太监之一,而且向来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从不买他的帐,但要其偏向自己,那是难上加难。 
  怀恩道:“依奴才拙见,不如将此疑犯交由顺天府,顺天府尹杨文增一向处事公道,对陛下最为忠心,行事想来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见深沉吟道:“也只好如此了,怀恩,这事就交你去办,朕该去看万贵妃了。” 
  怀恩忙道:“奴才领旨。”言罢,押着杨飞退了下去。 
  还好!梁芳稍觉好受了些,心想如此处理总比落到三司会审来得好,待会找人去顺天府,那杨文增说不定会买自己的帐。 
  最后,朱见深冷冷对孙贵人道:“这几日,你就待在这给朕好好反省,想想你哪里说错了。” 
  孙贵人十分委屈道:“陛下,臣妾知错了。” 
  朱见深冷哼一声,又对梁芳道:“带朕去安喜宫。” 
  “圣上起驾安喜宫啦!” 
  随着太监们的一声声尖喝,刚才还十分热闹的宫内,走得只剩失魂落魄的孙贵人一人。 
  南宫逸跟了出来,见仇鸾混在侍卫当中,故意慢下两步,在仇鸾耳边低语数句,仇鸾应声离开。 
  朱见深来到安喜宫,见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万贵妃,心中一痛,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幸好梁芳眼明手快,将皇帝扶住,否则龙体有损,在场之人都要罪加一等。 
  朱见深定了定神,推开梁芳,缓缓走到榻前,呆呆望着万贵妃的尸首,忽然落起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天子之泪,众人唯恐有所冒犯,皆垂下头去,佯作不见。 
  朱见深握着万贵妃冰冷的双手,叹道:“爱妃既去,朕亦不久矣!” 
  “请陛下节哀!” 
  宫内众人大惊,跪了一地。 
  朱见深恍若未闻,低泣道:“爱妃,你连朕的最后一面也不肯见吗?” 
  宫内顿时哭声一片,其中尤以梁芳为最。 
  堂堂一国之君,对区区一个妃子竟有如此深情? 
  南宫逸为之颇为感动,出声道:“陛下,可否让微臣看看贵妃娘娘的遗体?” 
  朱见深这时才想起他来,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急急道:“南宫爱卿,快过来,如果你能救活贵妃,朕封你为镇国公。” 
  众人悚然动容,异姓不得为王,镇国公已是非朱姓皇室子弟最高的封赏。 
  南宫逸苦笑道:“药医不死病,微臣也只能尽力而为!” 
  朱见深道:“爱卿不是号称‘不死神龙’吗?这还难得倒爱卿?” 
  一干人连忙让开,让后面的南宫逸过来为万贵妃诊治。 
  梁芳和安喜宫内的人,虽然巴不得万贵妃活过来,而那些御医却是惶恐不安,若让南宫逸将万贵妃救活,那他们可是欺君死罪。 
  南宫逸当然不知无意间已得罪了十余名同行,道了声“请陛下恕微臣对娘娘无礼了”,便握过万贵妃双手,细细把起脉来。 
  朱见深看着南宫逸时而把脉,时而在万贵妃身上轻拍,而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囊,拿出十余根金针,深深插入万贵妃头顶。 
  若是平时南宫逸如此胆大妄为,朱见深早就命人将他拖出去砍了,可万贵妃已然死了,就算再怎么扎,也不可能再死一次。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朱见深罕有的耐着性子,一声不吭的看着南宫逸,将万贵妃里里外外折腾了一遍。 
  最后,南宫逸抽出万贵妃身上的金针,终于停了下来,朱见深眼巴巴的说道:“情况如何?” 
  南宫逸抹去额头汗水,表情严峻的摇头道:“人力时有穷尽,请陛下恕微臣无能为力。” 
  众御医齐齐松了口气,有人甚至幸灾乐祸的暗忖,皇帝会不会一时火气,将这强出风头的小子拖出去砍了。 
  朱见深满脸期盼凝滞下来,颓然道:“死人焉能复生,这怪不得爱卿。” 
  “陛下” 
  一个好似从地狱传出的声音,在朱见深背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不过,朱见深很快听出此乃万贵妃的声音,回头一瞧,万贵妃双目已然睁开,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朱见深惊喜交加道:“爱妃,你醒过来了。” 
  他此言一出,宫内众人大吃一惊,凑得近的仔细一看,发出一阵惊呼。 
  再看南宫逸的目光,除了敬佩,还是忌妒,显然有人想起了朱见深那句封镇国公的许诺,所谓君无戏言,万贵妃既然醒过来了,朱见深就算得罪满朝文武,也要保住这个颜面。 
  梁芳见主子醒来,心中大喜,同时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拍马屁的好机会,向朱见深说道:“恭喜陛下,贵妃娘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先前都怪奴才多嘴,说什么中痰猝薨,庸医误人啊。” 
  南宫逸脸色一沉,张了张嘴,却未说话。 
  此时,十几名御医望向南宫逸的眼神,大多变得怨毒,有几个甚至开始打算如何准备后事了。 
  万贵妃气若游丝道:“陛下臣妾做了一个梦,梦到臣妾在太后宫里第一次遇见陛下时的情形,那时候陛下看起来可真年轻啊” 
  朱见深哽咽道:“那还是朕当太子时的事情,都过了二十多年,朕当然老了” 
  万贵妃彷若未闻,自顾自道:“陛下臣妾要走了陛下一定要保重啊”说着,声音渐小,再不可闻。 
  最后,朱见深呼道:“南宫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逸道:“启禀陛下,娘娘她先前怒极攻心,已然死了,微臣这套还魂针法再神奇,也只能让娘娘回光返照,醒过来跟陛下见上最后一面。” 
  朱见深恶狠狠盯着南宫逸,怒道:“你敢欺朕?” 
  南宫逸毫不避让道:“微臣不知何处欺瞒过陛下?” 
  “你”朱见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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