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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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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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单锷、万俟咏对居住环境很满意,二人选定了自己居住的院落,赶忙带着家人去收拾。帅范单身,干脆选了一座最小的独居小院,带着两名仆人住了进去。由于他没有家眷,所以以后就搭伙在赵兴家中吃饭。

等大家都去安顿了,廖小小偎入赵兴怀里,发出一声呻吟:“终于……官人,这片天是我的了。这房子是我廖小小买下来的,以后你就是这院子的当家人,你可要好好待我。”

赵兴一拍廖小小的臀部,说:“扬州的官员都调查了吗?是谁?”

廖小小将头埋入赵兴怀中,细声细气的说:“查了,知州为蔡京蔡大人,他还任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漕司)。提点刑狱(宪司)名叫朱泾,为商人之后;(州)签判是刘育,嘉佑年间进士,县尉彭华彭子京,县丞吕悦吕欣然,这两人是去年新科进士。”

去年不是科举年,但年底的时候,小皇帝特地赏赐历年科考不中的九百五十七人“奏名进士出身”,这种赏赐被称为“特奏名”。意思是说,奏章上准许标注自己是“恩赏进士出身”。

能获得这种待遇的多数是考了数年进士,考成干巴老头的屡试不低书虫,基本上,赐予他们特奏名之后,这些人的人生也快走到了尽头,而后朝廷会赏他们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官,让他们可以在家谱中记上一笔:自己奋斗终生,总算做官了,这辈子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样的人多数是读书读偏了,食古不化的死心眼,生性贪鄙,做事喜欢钻牛角尖,有这样的人做下属,实在是件头痛的事。

不过更头痛的是蔡京,不知道四年过去了,蔡京还记不记得当初在运河上打劫他字帖的人……

蔡京记得,当赵兴一脸没事人似的拜访蔡京,蔡京望着赵兴半天,猛然想起,大吼:“原来是你,你这厮……没错,你这厮这个大的个子,我不会忘记,原来是你!”

赵兴哈哈大笑:“蔡大人的手迹刻在我家庭院上,我本以为章惇章大人早就告诉你了,没想到……”

蔡京也哈哈大笑,他环顾左右,说:“你们知道吗,这赵离人就是一劫匪,昔日在运河上打劫我的字帖,倒是快手快脚,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溜了找不见了。”

赵兴拱手:“这下好了,今后我日日跟在蔡大人身边,可不愁没有打劫的了。”

众人大笑不止。许多马屁文人一边笑,一边夸:“原来当初运河上那个雅贼便是赵离人,有趣有趣,蔡大人,你可要把你的墨宝看紧了,休得让人拐了去。”

蔡京笑的眼都眯成一条缝,他拍着大腿说:“离人这会来,正好正好。你们可知,苏老坡整修西湖,疏浚两河,修建杭州道路,全是赵大人一手组织的,他此刻心急上任,岂不正好。”

旁边的官员一起点头:“正好正好!”赵兴听的直纳闷,他向蔡京拱拱手:“蔡大人有什么事让我效劳吗?”

“当然有事!”蔡京含笑说:“知道扬州万花园吗?”

赵兴答:“久闻大名,听说那里万花齐放,姹紫嫣红,很是令人神往,找机会我一定去观瞻一番。”

蔡京笑着说:“我正打算在四月份举办一次‘牡丹会’,几位大人正在商议这牡丹会如何筹措,离人来了,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赵兴拍手:“理当如此。”

要说这大宋谁最喜欢玩乐,而且玩的很有品味,玩的高雅,那么整个北宋两百年,蔡京可谓第一人。这家伙玩的花样百出,竟然才上任未久,便想出了牡丹会的新鲜事!

蔡京原先的官职在成都,没想到他成都府指挥的位子没有坐热,又有御史弹劾说贬官不能居于大郡。于是朝廷重新把在蜀人中颇有威望的李之纯调回成都,把蔡京调往海州。没想到蔡京在海州的位置也没坐稳,钱勰也贬官出去,这位钱王孙奔波于越州与海州之间,一刻不得闲,蔡京顺势谋求扬州的官位。

蔡京是二品官,他到了扬州,不仅担任知州,还担任江、淮、荆、浙等四路的发运使,等于整个大宋的南方财赋都通过他之手运到京城。

四路发运使就有四分官俸,再加上蔡京的字画一帖难求,所以这厮过的很富裕,富裕到有闲钱搞“牡丹会”娱乐。

“离人,我听说你在汴梁弄来许多稀奇玩意,蔬菜、鲜花,这个牡丹会能否添几件新奇物,我可全靠你了”,一番交谈过后,蔡京不再责备赵兴的打劫行为,神态里反而说不出的亲切。

赵兴摸着下巴,回答:“我听说拂箖使节不久前才朝贡过,恰好我栽种了一种拂箖花,名叫‘野悉蜜(亦即素馨花)’,叶似梅叶,四时敷荣,其花五出,白色,不结子,花若开时,遍野皆香。我们便在牡丹会上加上野悉蜜,以此宣扬吾皇赫赫圣名,示我大宋万国来朝之雄风。”

这个提议好,举行牡丹会还能拍上皇帝的马屁,赵兴这话一说,蔡京觉得面前这人更对胃口,他笑眯眯的说:“我听说离人府中歌舞不断,你还让秦少游、毛哲明编录新曲西厢,据说离人自己的曲艺造诣也不凡,一曲‘明月几时有’、‘送别’,还有你当初在江上唱的那首‘一壶浊酒喜相逢’,都不错。”

略做停顿,蔡京像见到亲人一样,亲切的对赵兴说:“我还听说,你家厨子的手艺也不错,汴梁城大多数厨子都把你当尊师,是吧?……我仿佛还听说,你能弄到许多新奇玩意,扬州许多人都在用密州石做屏风,还有人将石头切割的方方正正,铺在地面,人行走其上,如在画中游,是吧?”

赵兴拱手:“蔡大人,说到这些物什,我倒有件好东西送给你,那,这是‘招文刀’,为海豹牙制成,刃面镶一条锋利铁条,用于切割公文袋,啊,若用来当‘解手刀’,切割食物,只要食物不坚硬,也能应付,大人看看怎样?这就一个玩耍物,蔡大人若喜欢,我回头让人多送来几把。”

蔡京捧过匕首,像抚摸婴儿一样轻轻抚摸,而后遗憾的叹了口气:“以我看,离人这刀材质极好,可雕琢手法简直粗陋,真是糟蹋东西。”

赵兴瞪大眼睛,反问:“依蔡大人,该怎么动手?”

蔡京摸着刀脊,刀把,满脸的惋惜:“这刀背上应该雕上一些东西,比如百花争艳图,百子图,三元及第等等,若是雕上神佛图像,若是让寺院里的僧道再对神佛图像开光诵经,那简直再好没有了。”

赵兴嘴巴半天才合拢,他嚅嗫的回答:“蔡大人,这刀不是装饰,要干活的,切割东西,刀脊刀柄都要受力,如果雕刻上图样,或者镂空,伤了刀身,反而不结实,做不成活了!”

蔡京责备的望了赵兴一眼:“我又没有要镂空雕刻,雕刻的手法多了,再说这么贵重的物什,用来切割公文……你比我还奢侈。切公文,用菜刀就行了,还用得着骨刀?”

赵兴被蔡京的话噎得直翻白眼,蔡京看完手中的骨刀,又把目光停在赵兴的腰带上,眯着眼睛说:“好奇怪的腰带,似乎是一种鳞甲物的皮,什么东西的骨甲如此大?那骨甲怎么黑亮黑亮的,也是一种海外奇物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立志当祸水的女人

赵兴一拍腰带,不好意思的说:“蔡大人,这是龙皮腰带,是一种猪婆龙,也就是古人称之为鼍龙、蛟龙、呼雷,其皮制作的腰带。”

蔡京一惊,连忙呼喊:“呈上来,呈上来。”

宋朝皇帝没有自诩为“龙之子”的说法,他们喜欢说自己是“天之子”,“天子”也,而龙只是天子统率万物中的一个部属,所以赵兴在民间祭龙王的时候砍下龙王的角,百姓虽然震撼,官府却没有用叛逆的名目来找茬。

然而,腰上扎根龙皮腰带,一时半时,仍让在传统教育下长大的人觉得别扭,其他官员听了赵兴的话都不敢表态,蔡京将那条腰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有点遗憾的说:“这腰带……可惜过于朴素,若是在上面嵌几块玉,缀上一些锦带,花团锦簇,才得好看。”

赵兴背地里翻了个白眼。

蔡京的见识也就这些了。鳄鱼皮腰带还需要装饰吗?那身鳞甲就是他最好的装饰。

可赵兴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他平静的解释:“蔡大人,这龙皮坚硬非常,光是鳞甲上打那几个眼,已花了工匠数月功夫。我琢磨着,这龙甲的优势就在于它的坚韧,此外,最大的优势就是危急时刻,龙甲能当一件鞭形武器使用。但如果抠去了上面的骨甲,镶上宝石与玉器,反而让龙甲失去了坚韧性,只能做个腰带了,反失去的它最大的优势。”

蔡京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问:“我隐约听到一个传闻,传闻赵大人腰带上常别着宝剑,有这回事吗?”

赵兴笑的很憨厚:“蔡大人,龙泉哪地方确实出产那种绕指柔的柔剑,以前我闯七海的时候,腰带上确实别着一把龙泉剑以防不测,可现在我出乘车,入骑马,随从几十个,那玩意早已用不上了。”

蔡京手里反复颠换这腰带,看了好几遍,但赵兴始终不说“赠予”的话,无奈,蔡京反手将腰带递给赵兴,又问:“这物事,很难搞到吧?”

赵兴点点头,答:“这是一条一丈长左右的成年猪婆龙,为了捕捉它,有二十多人丧身,十几人被咬断了胳膊腿,这才将这条鼍龙捉到手。据说,捕捉这条龙很费事,因为它们喜欢群居,于是交趾野人便把牛羊屠宰后,扔到河里。而后等猪婆龙吞吃。因为这东西吃饱了肚子不喜欢活动,只懒洋洋的躺在太阳底下发困,所以那时最好捕捉。可这东西食量极大,一头猪婆龙能活吞下整整一头成年猪、三只羊,所以捕捉这物事,花费极大。

不仅如此,此物异常凶猛,发怒的鼍龙能一口咬断碗口粗的铁棍,所以蒲甘、交趾、驻辇国的人每次捕捉鼍龙,都需要动用上百人,宰杀上百头牛羊……便是如此,每次捕捉也要损失三成人手。”

接着,赵兴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当地村民捕捉鳄鱼的惊险经历,但实际上,他讲的故事是根据《鳄鱼邓迪》电影改编的,这电影情节生动惊险,里面血淋淋的杀戮场面让人听的毛发悚然,蔡京听的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中,赵兴已经从他手里抽走了腰带,重新扎回自己腰上。

一番故事讲完,蔡京也知道这种东西极其难得,他遗憾的叹了口气:“此物获取如此不易,不知……”

赵兴截断蔡京的话,装作没听出蔡京的暗示,继续说:“父母养儿不易,当地人若不是图个大价钱,轻易不会捕捉鼍龙,因为每次捕捉,村里都要损失二三十个精壮劳力,所以这玩意出钱都买不到,只有让当地国王出面下命令,再加上一笔巨款,当地人才会干。

据我所知,这龙皮只流入我皇宋一张,我将它做了十几条腰带,送给了老师与师兄,自己身边只留下了这条……宝物啊!”

赵兴说完,拍着腰带,心满意足。蔡京叹了口气,板起了脸:“离人既然已经赴任,今年牡丹会的事情还需离人出力,我看,明日你就去江都县接任吧。”

赵兴脸皮极厚,丝毫没感觉到蔡京的脸色变化,他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早早来扬州,正为此事。”

也许是内陆的原因,也许是地球的气候以逐渐恢复了正常,今年扬州的天气显得很正常,这座天下枢纽很多人都靠运输业为生,江都百姓不多,大多数都是些青壮劳力,许多人或多或少的与船运业有牵扯。

这是个物价高昂的城市,它的物价水平比汴梁还高,许多人年轻时在扬州城打拼,等挣足了钱就回到附近县城定居,以降低生活成本,这就使得这座城市显得很年轻,城里乡间都是些青壮。

这也是一座富足的城市,十贯钱在汴梁可以生活一年,在扬州这里只够生活一两个月,这里的土地也是全大宋最昂贵的,一亩地就需要十贯钱。

两个积年老秀才对能来扬州任职显然很满意,连带着,他们对上官逢迎做足了礼节,县尉彭华彭子京听说过赵兴的诗名,还想往苏轼那里凑一脚,一见赵兴,便酸溜溜的谈起来诗文:“子曰:‘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吾老矣,不意今日得见苏学士门下,幸之哉,幸之哉!”

县丞吕悦吕欣然也冲赵兴拱手:“早听的县尊大名,不意今日能生为同事,这江都县还要看大人的了。”

江都县什么都是新的,除了开拆官鞠常、客司官汪革。这两位是前任留下来的,开拆官不是宋代对百姓民居进行暴利拆迁的官,这个官员相当于县委秘书长,朝廷的公文都由他拆封,审阅画押后,交给主官处理。这是宋朝廷设立的一种对地方官员的监控手法,用于确保地方官员严格执行上面的政令。客司官则是政府接待处处长,主管驿站的管理、走过路过官员的接待。

开拆官的职位由上司任命,赵兴不能动,而客司官等其他官员,赵兴可以随意指派。不过,这位鞠常让赵兴瞧着有点脸熟,没等他反应过来,鞠常拱手向赵兴致以问候:“赵大人,在下密州高密人,原在苏学士手上受过恩惠,没想到赵大人签押密州,在下的家人也受惠良多。早有心见大人致谢一声,可惜官身不自由,今日终于有机会了,在此,敬祝大人高寿!”

赵兴热情的扶起鞠常,口称:“我说怎么瞅着你脸熟,原来我们见过面。”

鞠常叉手不离方寸,恭敬的说:“大人的记性了得,在下在密州码头见过大人,那是跟随林县令(林积)时遇到的,这几年了,大人竟还记得。”

彭华哈哈大笑,帮腔说:“信以成之。君子哉!今日大人与故人相逢,子曰: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我等今日当聚而饮之,鼓而歌之。”

赵兴瞥了一眼彭华,他已经明白这老头为什么屡试不第,瞧瞧他都说什么话,文不对题,赵兴听了半天,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过,是想喝酒嘛,说这么复杂干嘛,赵兴犹豫半天,回答:“子曰:今天我们喝酒,江都城都什么好东西?”

宋代的扬州是一座子母城,它有三座大小不一的城市组成,这三座城市中有一座属于江都县,一座属于淮南东路,一座属于扬州州府。赵兴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属于江都县,但里面住的人既有在扬州上班的,也有在淮南东路打工的,总之,这座城里想要严格分清居民谁家属于县、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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