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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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世繁华-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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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一边看着水寨一边说着,岳飞张浚都发觉湖面上竟有一小舟迎面而来,那小舟上站着一人,坐着两人,也没见人划桨,那小舟却来得迅速。
  两人相视而惊,待得那小舟近了,三人的面容也清晰起来,让岳飞惊讶的是,其中一人却是他早年遇见过的,名云字子龙!
  “一别经年,岳将军可好?”距离还有数十丈远,子龙便遥遥一礼,微笑着道。
  “子龙兄风采依旧,实在令岳飞惊叹;而子龙兄雅兴不浅,在此时于湖上泛舟则更让岳飞惊讶!”
  “哈哈,我哪有这般雅兴?”小舟靠泊,子龙一跃上岸,“这位是我大哥,姓王名寒生,”说着,一抬手指着那坐着两人中穿着一身布衣的男子,“这位便是我二哥,名籍字羽。”又一指穿着短襟,露出大半个粗壮身体的男子。
  “子龙兄所为何来?”略微见礼后,岳飞神色淡然,问道。
  “这湖水今日虽绿,不久之后却是泛红。想到希文公的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由得来此凭吊一番。”子龙笑看着岳飞,嘻嘻然说道。
  岳飞默然,遥看了眼远处的水寨,又回看着子龙三人,叹道:“岳某也希望这湖水常绿,只要去掉这水上城寨,飞何尝会愿意辜负希文公一席良言?”
  子龙闻言一怔,侧眼看了看小舟上自己大哥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道:“这水上城寨是何原因而起?”见岳飞没有说话,他微微一叹,道:“‘等贵贱,均贫富’这话又岂是生活安逸的老百姓会说出来的?”
  “在这外敌进犯之时,本该是宋人上下一心,合力驱敌之刻,却生出如此是非,又岂是简简单单‘叛乱’两个字能够说得清的!” 望着岳飞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子龙缓缓说道。
  “就是这等时刻,他们更不应该举旗而反!朝廷,我等俱都全力抗敌,无暇他顾,有失偏颇也是难免,他们这一反一乱,让天下人心更乱,何有益于抗敌?”思索片刻,岳飞摇了摇头,道。
  “这点事情难道他们不知道?”子龙突然冷笑,“难不成岳将军的意思是无暇他顾便可横征暴敛,不顾百姓疾苦?”
  岳飞一睁眼,急忙道:“我并无此意!金人强盛,为了支撑前方抗金军需,朝廷此时多些税赋也是没办法……”
  “难道因为抗金便不要老百姓活下去了么?外战未清,内讧又起,这样做法抗金如何说起?”
  “可若是宋内不平,又何来上下一心,全力抗金?”听子龙这么一问,岳飞接着便反问道。
  望着岳飞,子龙神色间满是失望,凝视良久他道:“都是大宋子民,不去上阵抗金反而自己斗了起来,岳将军不觉得可笑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对于子龙看着自己的眼神,岳飞自然清楚得很,他无奈的叹着气,道:“非我所愿,不得为之。飞说了,只要杨幺放下手中所握,这洞庭湖水必不会变红。”
  “只要他们如此做了,飞必定递表上呈……”
  “接受招安,然后再被朝廷借故一一杀掉?”子龙冷笑着,“你能指望朝廷如何做?若是现在金兵大举进犯,迫得朝廷无暇应付或许会来上一手招安,而不会让你岳将军进剿。此时却是金兵两淮大败,暂时无力南侵,对这般起反,甚至提出让朝廷惶惶不安的口号时,朝廷又怎么会只寄希望于‘招安’?惟有将其消灭,让其断了根才大放其心才是!”
  岳飞无言,眉间川字久久不展,看他眼神游移,显然也是困惑异常。隔了好一会他才道:“子龙兄是来做说客?”
  子龙一叹,摇头道:“做不做说客有什么关系,我是担心岳将军一时看不清!两湖精壮男子一死,仅剩孤儿寡母,到得抵御金兵时分将无可用之兵!”
  岳飞沉默不语,看着他这样,子龙显然是知道了他心中计较,无奈的长叹一声,缓缓道:“不论岳将军相不相信,这些人或许能成为抗金主力,你若一手攻寨一手招降,不但让这两湖地区少了诸多孤儿寡母,也让你多了几分人心。”
  说着,子龙看到小舟上自己的大哥面无表情,慢慢转过身去。他微一顿,当下也不再理会岳飞如何,朝小舟走去。其实,子龙很清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明白不明白的问题。
  可回到小舟上,子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耳边传来大哥一声低沉简捷的话:“走。”
  “希文公曾有天下之忧,还曾以为岳鹏举的忠也是如此,唉!现在看来,这忠非他,乃南宋朝廷之忠啊!”
  **************
  “宣——!着免去岳飞枢密副使、两镇节度使职位,剥其检校少保、开国公名号,押入大理寺狱待审。”
  伴随着这声回荡不息,正殿大门轰轰而闭,已经退朝的百官却有一半仍挤在殿外的广场上,神情激愤,面面相觑。
  “韩公,你在军部声望隆盛,此事还是要你出面啊!”一须发皆白的半百老官颤虚虚的说道,声调不大,语气却强。
  韩世忠冷颜哼笑,望着岳飞被押送下去的方向,隔了一会才道:“韩某人现在亦是待罪免官之人,要说声望隆盛……”他眼中一亮,突地放声大喝起来,浑不顾此地乃皇城禁地,“张浚,张德远,你给我出来!”
  “良臣,何故大声喧哗?”时已隆冬,张浚身着一件皮裘,目光如炬,缓着步从正殿侧边出来。
  “是谁说鹏举要据兵谋反?”韩世忠几步冲了上去,几乎顶到面才停下,毫无顾忌的大声问道。
  张浚静静看着他,也同样一扫韩世忠身后一群神情激动不安的官员后才道:“鹏举是不是有谋反之心,此事朝廷自有定论,良臣在此聚众难道就能脱了了鹏举干系?”伸手一拍韩世忠的肩膀,“大理寺主论鹏举的乃是御史中丞何大人,良臣当可放心!”
  听了这话,韩世忠朝身后一人看去。那御史中丞何铸面色沉稳,这里一众官员闹得沸沸扬扬,他也只是默然不语,此刻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也未见丝毫慌乱,一拢袖,稳然道:“秦大人已经告知,岳飞一案确由本官审理。”
  几乎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宽,张浚却仍是静然不变。韩世忠道:“如果是何大人主审,那韩某人就放心了。”
  何铸依旧神色不动,缓缓道:“在下职责所在,不敢推委。当不叫一人逃罪,也不让一人蒙冤。”
  显然这何铸官名极好,虽然没有给出什么承诺,但一句不逃罪不蒙冤却叫一众官员放心离去。
  “德远,你我深知鹏举为人,且他在你手下经事多年,你如何会相信他据兵谋反?”韩世忠与张浚并肩,落在众人后缓步而行,见两人单独,他便开口问道。
  “非是我要查,乃是朝廷上的决定。”张浚看也不看他,答道。
  韩世忠眉头一皱,道:“朝廷的决定?荒谬!我记得前些年,刘光世骄情怯敌被罢军职,所率部原是归并鹏举所辖制,最后却是并入你都督府直接管辖,这事情如何说?”
  张浚一停步,看着韩世忠,冷冷一笑,道:“这些陈年旧事你提起做什么?最后我可是落得因郦琼杀吕祉而罢相!刘光世所部极难辖制,当时正与金议和,鹏举所部本就直与金人对垒,一旦议和不成便是战局,两方军马不一,战事如何你我都清楚!此时交与鹏举还不如我来接受,以图后谋!”
  看着韩世忠不语,张浚稍微缓和一下面色语气,道:“难不成良臣你以为我心忌鹏举势大,是以才和他抢夺兵员?”
  韩世忠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正是!”
  “你——!”被韩世忠这直接了当的话一噎,张浚翻了翻白眼。
  “再说朝廷要办鹏举,什么原因?德远你位身都督府,辖制军事,就算有人告鹏举,也是你抬手便可将其掩过的。”
  “良臣,你还是不明白,这事情并非我能掩过去的。”张浚叹了口气,干脆停下脚步,望着韩世忠,“绍兴十年,鹏举大举推进,战至朱仙镇,朝廷一连九道回师金牌才将其收回,如此违逆圣命,要不是当时百官齐保,加之鹏举战功卓著,还能留有今日之命?”
  韩世忠愣然不语,隔了许久才长长一叹:“非战之因,乃人之祸!”
  张浚神色这才一动,拍拍韩世忠,道:“前来告密的乃是我辖制下的都统制王贵,虽然他是我辖制但素来跟秦桧亲近,而王贵有此说法却又是鹏举部将王俊告知。就算我掩下来,这二人在秦桧指使下必定还是会让皇上知道。”
  “必不能叫贼子得逞!”韩世忠眼中凶光一闪,咬着牙道。
  谁也没想到,不过半月,御史中丞何铸便因审讯不力,有掩盖事实嫌疑而被撤职查办,顶替上去的是监察御史万俟禼。
  风雪正隆,时近年关。
  张了张眼,岳飞有些艰难的挪动着身体,久不见光的眼睛被这突来的白色眩得眼内一片空白。
  “爹爹……”
  “岳帅……”
  深深的吸着气,岳飞缓缓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岳云和部将张宪,在他们身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沟壑纵横的血印触目惊心。
  他默默的注视着,血疤凝结的眼角突然迸裂,张嘴大声喝道:“是我岳家男儿便挺起胸膛!”
  寒风呼啸着,刮在三人裸露的肌肤上,却让三人头高高昂起,神情肃穆,纵然满是模糊也掩盖不了那丝丝点点威武。
  “请,请岳帅前往风波亭。”一个狱卒战战兢兢的走近,语态惶恐,可当真走近了说话,却不自禁的流下泪来,抬手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
  风波亭……微声念着这三个字,岳飞傲然一笑,他知道,该来的终归是来了。偶一侧首却发现那狱卒的异状,问道:“你哭什么?”
  狱卒强忍着,一边擦泪一边断断续续的哽咽道:“没有,小的没有哭……是风大,风大,吹散了眼睛……”
  “鹏举!”这一声喝让岳飞惊讶,放眼看去,来的是贬为平民的韩世忠,他一身粗麻大袄裹着却也铁青着脸色,嘴唇发白,正由一株大树后现出身来。
  “韩帅,你来了。”岳飞此刻的表情便仿佛平日里见到友人,无丝毫惊讶亦无丝毫激动。
  缓步走到岳飞身前,韩世忠眼中有哀其伤、有悲其痛、有同其恨……“鹏举,只要你一句话……”韩世忠紧紧捏着岳飞的肩膀,道。
  “韩帅何出此言,岂非要让飞不忠不义?”岳飞微笑着与韩世忠对望,只是他不知道,此刻他的面容笑起来便是连哭也比不上。
  韩世忠眉毛一挑,怒火上升,厉声道:“鹏举,你糊涂!你知道你是什么罪名吗?你知道前往风波亭等着你的是什么吗?”
  “大丈夫何惧一死?”淡淡说着,岳飞回眼看了看自己儿子岳云与部将张宪。
  “秦桧罗织你的罪名,我去质问,他却说不出来,只有‘其事体莫须有’几个字对付!而此次押送你前往风波亭也是秦桧私下命令!你这一去必难逃一死!”韩世忠气得嘴唇发抖,强吸口气,郑重道。
  岳飞先是一愣,随后便了然的一摇头,道:“良臣,你不明白,秦桧何能,胆敢杀我,这要杀我的另有其人……”
  韩世忠一怔,大讶之下手一松,缓缓退了两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于忠于义飞都不能那么做。”定定看着他,岳飞少有的将自己儿子岳云揽到身前。
  “哈哈,哈哈,苍天无眼啊!”韩世忠仰头狂笑起来。
  见韩世忠这样,岳飞神色微微一黯,随后又是一振,突然吐气朗声道:“你我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得再见……韩帅,你不敬我一杯送行酒吗?”
  这声如重重鼓锤,将韩世忠震立当场,他也非寻常人,见事不可为,岳飞又显露如此豪气,他亦振奋精神,胸膛一挺,赫赫将粗麻大袄脱去,露出一身精壮,放声喝道:“酒——来!”
  仰头一饮而尽,岳飞哈哈笑起,扬手摔下,那碗立时分崩碎开,散入四处。挽着岳云与张宪,岳飞一步一步朝前拖行,伴着风声萧萧,身影重重,那一句句如金石敲击:“怒发冲冠!……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鼻头一酸,韩世忠看着那渐隐渐没的身影,几乎掉落下泪来……
  “大哥……”看到岳飞爬伏在风波亭一石上,大砍刀已经高高举起,赵云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
  我默默看着,心中痛楚宛转。可我知道,事不可为,是真的不可为。这已经不是人之因而是理之因。岳飞所坚持的理念又怎么会让他放弃?他明知道了是皇上的旨意才让秦桧对他下此毒手,却丝毫没有暂避的念头,是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便是这般啊!
  岳飞是英雄,所以他才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没有人能够动摇!
  这或许是英雄的悲哀……也未尝不是英雄的幸福!
  韩世忠与岳飞同殿为臣,交往多年尚不能让其改变主意,子龙与他,便是加上此也不过是三面之缘,难道就能让他放下心中的坚持吗?
  从子龙与岳飞第一次见面或许就注定了……
  那背上尽显的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那毫无迟疑的话:若是心中有了计较,又如何如陈都统般?
  这时的“忠”到底是是好还是不好?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声音嘎然而断,入目处一片深红,被白雪衬着,那么醒目,那么震魂…… 
 
 
 
  
第四卷 糜宋日月 第六十五章 生死鬼雄
 
  “爷,你看,那边好多小玩意。”走在街上闲逛,正四处看着,妺喜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掩饰不住心里喜悦,低声说道。
  顺着妺喜的目光看去,那摊贩摆着的是给小孩子准备的东西:袖珍的棉鞋,棉衣……或红或黑,的确让人看了心中一动。
  “爷,过去看看好吗?”妺喜低垂着眼帘,柔声说道,那声音有一丝颤抖,却又怕我不去般,扣在我臂弯的手微微一紧。
  “嗯。”见到我答应,妺喜扬脸朝我一笑,脚下快了几步,可刚走两步却发现她的手在刚刚示意我之后忘了松开,此时还挽在我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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