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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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有时-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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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

屋子里和几天前他所见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浅绿色的落地窗帘被扯下去一大半,主要家具位置变的空荡荡,玻璃酒瓶的碎渣,倒地的椅子,整个满地狼籍,劫后余生。

沈边儿的结婚照也在屋中央的地板上躺着,放大的双人照被撕走了新娘的一半,本来鲜亮的照片皱曲着印上了无数脚印。然而最醒目的却是洁白墙壁上喷着的一行字:死同性恋,断子绝孙!

戚少商看着那一个个鲜红、刺目的字,手心里有什么逐渐蔓延,让他狠狠地攥起掌来,怒地无处发泄。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却听的阳台方向传来一声开关打火机的脆响。戚少商一皱眉,冲进卧室,远远看到一个人靠着栏杆边抽烟边玩着打火机。

“是你,果然是你。”戚少商简直全身恶寒,声音也提高了几调,“雷卷,这些是不是你做的!?”

雷卷从嘴巴里吐出口烟,眼神飘向远方,“知道你会来,我等你呢。”

“你说这些是不是你做的!?”戚少商重复。

雷卷讽刺的一笑,“是,也不是。这些都是他未婚妻家的人做的,我也刚看到。不过…”他越笑越讽刺地继续:“我要不告诉他们沈边儿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他们只会等着做亲戚,不会来打砸抢了。”

“你…混蛋!”戚少商简直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雷卷,他怎么能这么狠,还狠的自认应该。如果不是尚有的理智在控制自己,捏紧的拳头早就上去了。

“你别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那句死同性恋算是他们超常发挥,我也无法预料,这不,把我自己也骂进去了。断子绝孙?哈,还真蠢,同性恋不本来就没子没孙?”

戚少商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雷卷,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沈边儿和你不在一块了,那么多年的情谊,你就全忘了吗?”

雷卷脸色一变,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忘?我要忘了早好了。我要忘了就能跟那个人一样没心没肝地过自己的日子,我也能去娶一个,或者换伴儿继续逍遥快乐,可我根本就忘不了!”

戚少商被他流露出的痛苦震得怒气消散了不少,语气也放低了些问:“你恨他?因为分手?”

“你错了,”雷卷一口否认,“我恨他是因为我当年放了那么多心进去,他却临了让我知道什么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如果是你,准备好了应付一切阻力和顾惜朝在一起,结果发现他先逃了,原来他根本不够爱你,只把你当个露水伴儿,你会怎样?”

戚少商眼皮一跳,退后一步说:“我…我可能会恨他,但我不会这样伤他。”

“那是你伟大,我做不到。过去沈边儿跟我说那些话都还在耳边…我本来指望他这次见面能跟我说声对不起,或者露出一点点愧疚,让我起码能自欺欺人一下。可他连这都没有,他不反抗,他承认地那么轻巧,只是为了还清我。那好,既然这些破烂感情能清算,我就一点点讨回来,让他还干净,以后好过日子。”

戚少商吃惊的望着他,“雷卷,你不觉得你已经把自己逼到一个角落里了吗?你这种状态根本是在极端。”

“是,那又怎样?”手中的香烟燃断了一大截烟灰落下,雷卷说:“你知不知道我到丹麦找过他,可是那么大的城市,我天天在大街上走,天天走,却始终碰不到。我现在想通了,我们俩总要个结局,这样平平静静地落幕完全不可能,那就轰轰烈烈地来吧。”

他咬着舌头一般补充:“怎么轰动怎么来。”

“你冷静点,沈边儿他不可能骗人感情,他一定有苦衷,对了,你知不知道沈边儿有个哥哥,他决定出国前他哥…”

“别说了,”雷卷听到这里猛然打断了戚少商的话,“我不信。他不亲口跟我说我什么都不会信。我该走了,等你是准备让你去通知沈边儿这儿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沈边儿在哪里。”

雷卷把燃了大半截的烟丢到地板上捻灭,冷笑着,“去找顾惜朝吧,沈边儿现在就住他那儿。”


“你还没忘记他吧?干吗要结婚?当年又干吗走?”似乎是这样的气氛,晚饭后浓苦的咖啡,白瓷杯上搭着的银色小勺,顾惜朝终于问了出来。

沈边儿却笑了笑,反问:“顾惜朝,你爱戚少商吗?”

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顾惜朝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爱如果是纯粹的,那么他爱,可若是其中隔着很多注定痛苦的历程,他还能这么绝对的肯定吗?这个问题不仅是有关勇气和付出的,如果要拿一份爱去经历沉重磨砺,它最终还能单纯如初,不被消磨殆尽吗?很多…很多的问题。

“怕吧,”沈边儿说,“大家都很怕。当年我和他也反复了很久才能面对,那一刻我告诉自己哪怕家里是赶是打是骂我都认了,谁让我们想在一起呢?可这世界总有人想不到的东西在,这么巧我准备说的时候我哥却死了,我看着我妈,她一只脚都要踏进土里跟我哥去的样子,那么紧,那么紧地抓着我的手才缓过来。我就知道我说不出来了,这一辈子和他注定无缘。”

“所以才出国是吗?”

“那时候的我们,根本无法承载这些。除了逃避我想不出别的。出国起初家里也不愿意,我当时差点就大叫不要逼死我,我已经把心都扔了,如果不让我找个能呼吸的地方我真的会死。可在外国我还想着他,总在矛盾,一边希望他忘了我,一边又怕他全忘了。真是很没出息,才半年就忍不住回来,还给自己找理由,只要结了婚把自己捆死就什么都结束了。”

无奈,捉弄?还是又一个失败的范例?顾惜朝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他说呢?”

沈边儿低着头拨弄着咖啡说:“我说不出,再多理由我都是负了他,用这些去求原谅只会让我瞧不起自己。只是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恨我,他一定很痛苦过,我看着他现在的恨就想着这是我亲手去刺的,你说我还有脸去提自己的痛吗?”

咖啡的热气入了眼,蒙蒙的。顾惜朝刚要说话,门铃急促的响了起来,他站起来,衣角把咖啡杯刮地一晃动, 几滴滚热的褐色汁液泊溅到桌上。
21

门外是戚少商,微微的喘息着,身上也似笼罩着一层潮热的汗气。

顾惜朝倒是大吃了一惊,双眉微抬,似乎是问“你怎么来了。”

戚少商没先回答他,把头探入客厅里,果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边儿也正望着自己,神情既有惧怕又有点点失望。

一路冲过来的心沉了沉,戚少商心想新房那边的情况直接告诉沈边儿恐怕刺激太大,雷卷不就等着这效果,一切还是要缓着来。

于是边走进来边装做惊讶的说:“沈边儿,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和息红泪好找。”

“我…出了点事儿,正好惜朝在,所以过来暂住。”沈边儿收拾起失神地浅笑,“你们找我?”

“哦,没太大事,是你回来后息红泪还没见到你,想大家一起聚聚。”

戚少商不禁暗自希望演技不算差劲,尽量把这个话说地轻描淡写。他若无其事地坐在东侧的小沙发上,目光瞧见着桌上摆的顾惜朝的咖啡,得逞的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么香的咖啡,难得的非即溶型,惜朝也帮我煮一杯吧。”

顾惜朝自戚少商的出现就觉察出不对,又看他进屋后却极力往轻松里遮掩,这事儿就更显有异。此时听到戚少商要他煮咖啡,心内略一周旋就有了猜测,答应着起身去了厨房。

“惜朝在生活上可是怎么简单怎么来的,虽然是天天喝咖啡,咖啡煮磨器这东西他却一年也用不到五次。我这回可算赚到了。”

沈边儿听的哈哈大笑,“戚少商呀戚少商,你真是一遇到顾惜朝连心智都年轻到孩子水平了,能喝到煮咖啡都这么乐不可支。”他笑完不禁联想起自己,恋爱中的人哪个又不是如此傻呢?只是还在其中的多么幸福,过去了连怀念都甜蜜不起来了。顿时又是一阵黯然。

“少商,有两种咖啡豆,你要哪种?”顾惜朝的声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顾大少居然会存两种咖啡豆,我可得好好挑选。”戚少商打趣着冲沈边儿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先坐,我去厨房看看。


戚少商走进厨房,见顾惜朝正在取出咖啡豆准备研磨,心里便知根本没有两种。这不过是顾惜朝让自己过来的托词,心内好生为这默契暖了半天。

“惜朝。”忍不住叫着他的名字从后腰抱住人,轻轻地亲吻他的脸颊。

顾惜朝闭起眼,随着他的吻动抬起下颌,让拉长的颈部曲线在温热中磨蹭着。两个人小猫一般的厮磨了一阵,肌肤接触带来的温暖让心内的疲惫褪了不少,抬起眼看看彼此,都是一笑。

正事还没说呢。

“惜朝,你是不是碰到雷卷了?”

“对,他变了很多。”顾惜朝说到这儿眉峰一皱,遂把自己目睹的一切,怎么被Jason叫去陶吧,怎么把沈边儿带回家中都跟戚少商叙述了一番。

戚少商这才知道丢手机的事情使他错过了重要事态,沈边儿就在顾惜朝这里,他却四处跑着去找。实在冤枉。

顾惜朝看他陷入沉默,不禁有点愧疚对他隐瞒,“我本来也想告诉你,但考虑沈边儿就…”

戚少商自然没怪他,叹着气说:“雷卷实在已经走了极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居然告诉沈边儿未婚妻家里沈边儿是同性恋。今天下午沈边儿的新房全被砸了,我看婚礼也会取消。我急忙跑过来就是听说他在你这里,可要告诉他又怕打击太大。”

这件事的震撼力远超目睹他们打架后的惨状,顾惜朝也忍不住身上一冷,手里的咖啡豆抖跳出两粒,滚在流理台上。

他把豆子重新收纳到研磨器里,低低地仿佛在叹息,又象触动心弦的感慨:“为什么最后要变成这样。”

好一声叹息,戚少商的心被他的话一个揪痛,同性要走到一起有多难,身前身后都没有令人乐观的例子。可他们不能放弃,不能去感性什么,不然就是和外界一起逼着自己,哪里还有路走。

他打起精神握住顾惜朝的手,灌输着一句话:“惜朝,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知道吗?”

顾惜朝被他这么一说,立即觉悟自己不该乱上添忧,忙攥住他的手说:“放心,我没多想…”

正说着,砰的一声门响震断了顾惜朝的话,两个人都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听这声音确实是大门被关闭的声音。


“沈边儿?是你关的…”顾惜朝刚踏出厨房的门,看到客厅的情景立时呆在当地。戚少商在他身后,也跟着止住步伐。

客厅的玄观处,雷卷正有条不紊的将皮鞋脱在粗毛地毯上,看来门是他关的。而沈边儿和他分隔着一米多远,直直地望着他不动。

“过来看看,不是不欢迎吧?”雷卷直起腰,向前踏近一步,不怀好意的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顾惜朝并不喜欢他的态度,冷冷回答:“你都进来了,还有欢迎不欢迎的问题吗?”

看到离门口最近的沈边儿向后退了几步,默默的绕回沙发前坐下。戚少商先一步上去攥住雷卷的胳膊,小声问:“你来要干什么?”

雷卷只笑不回答,更让戚少商火起了一层,压低声音警告说:“不要做更过份的事情,不然后悔的只有你自己。”

呵,雷卷不在意地一甩胳膊,从他的桎梏中脱身,悠闲的坐到沙发上说:“我早点来了结清楚,不好吗?”

沈边儿不明其意地抬起头来,触到雷卷的目光,眼皮突突跳的厉害。腹内似乎有万般话语,却也还是说不出口来,只是伴着刺痛的问:“我们…真的必须用了结这个词吗?”

“不一定,”雷卷很干脆地否定,却加诸更冷酷的语言,“清债更贴切。”

沈边儿脸色一白,咧了咧嘴角说:“你说吧,怎么还?”

“当然是一步步还,我很公平不会让你多损失。当年我为了和你在一起任家里怎么逼都没同意结婚,现在你那个漂亮的未婚妻知道了你是同性恋,婚事看来是黄了。”他察觉沈边儿听到这消息整个人如淋冰水,一下子连嘴唇都失去血色。心里更是恨意腾升,搀杂着不平衡的无名乱气。

当下把没想说的残忍话语全丢了出来:“怎么戚少商还没告诉你吗?你未婚妻家的人真妙,不但搬空你的新房,砸了,抢了,还给你留了一行特经典的字,死同性恋,断子绝…”

“雷卷!”

“够了!”

两声忍无可忍的吼叫重叠在一起打断了雷卷,一个是被气到不行的戚少商,一个是浑身发抖的沈边儿。

三个人只看着沈边儿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电话,他抓起话筒的手在抖,按键的手指更是不听使唤。那吓人的状态,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弹。

“喂…喂…喂…我妈怎样了?我妈怎样了?我妈怎样了!…”

安静下来的客厅里只听到沈边儿嘶哑变调的吼叫声,然后一切静了下来,沈边儿听着听着失了神,话筒从手指间一寸寸滑落,砰的落地,他的人也仿佛被剔除了一切力气,软坐在地板上。

“沈边儿?沈边儿?…”戚少商和顾惜朝走到他身旁,并不赶贸然碰他,只轻声低唤。而这些显然也超出了雷卷的预料,把撑地满满的仇恨稍一收起,涌出的那个名叫担心的东西促使他也到了跟前。

“你…”雷卷的声音乍一出口,呆滞的沈边儿竟抬起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那悔,恨,伤,痛全象往复替换的幻灯片,开了场就无法停止。

他喉咙低低的嘶哑出一个字:“滚…”然而雷卷没有听清,仍旧盯着他的眼睛,被里面的复杂内容搅的心乱如麻。

“滚…滚…我叫你滚!”声音一阶一阶地提高,沈边儿猛地跳起来,手团成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到雷卷的下颌。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话语都让雷卷促不及防,整个人向后栽倒在地面上。

沈边儿的腿根本还是软的,一拳挥出,人站立不稳地倒在雷卷身上,他开始打着咬着扯着,象个十足的疯子。然而眼泪夺眶而出,润湿了他的脸,他的手,润湿了雷卷胸前的衣料。

“我妈死了,我妈死了,你这个混蛋…你干吗不杀我,不打死我,你为什么要刺激我妈…她只要平静就能好好的…你混蛋,混蛋…”

他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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