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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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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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妃浅浅一笑,命侍女退下,端起茶杯道:“先生为景琰如此尽力,我礼敬一杯清茶也是应该地。”说着便将手中小杯递了过去,谁知一失手,杯身滑落,姜茶水飞溅而出,全都洒在梅长苏的袖上。
  “哎呀,先生烫到没有?”静妃忙摸出手巾为他擦拭,靖王也赶了过来。
  梅长苏知道静妃之意,心中有些酸楚,于是没有闪躲,由着她趁势将自己的衣袖卷起。
  静妃看到那光滑无痕的手臂时,表情与霓凰郡主一模一样,只是她的情绪更加内敛些,怔怔地后退一步,便没有了更多地动作。
  “苏某并未受伤,娘娘不必在意。”梅长苏将视线移开,低声说了一句。
  靖王扶着母亲回到原位,神色有些疑惑,想要问,又不知该问什么,犹豫了一下方道:“母亲今天好似神思困倦,不如休息一下,我与苏先生改日再来可好?”
  静妃若有所思,竟没有理会儿子的话,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对梅长苏道:“苏先生那本《翔地记》,我很喜欢。
  上面提到涂州一处飞瀑,我看先生的批注,应该是去过那个地方的吧?”
  “是。”
  “听书中描述,此瀑飞流直下,气势壮观,恨我不能亲见。
  不过我一时记不太清,这飞瀑到底是在涂州的哪个县府啊?”
  梅长苏的视线微微一颤,抿紧了嘴角。
  涂州溱潆府,十分简单的答案,却是亡母的闺名。
  他虽然知道静妃此问何意,却又终究不能坦然出口,所以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无奈地摇头,“苏某也不太记得了。”
  静妃静静地凝望着他,不知因为什么,眸色变得澄澈而又忧伤。
  靖王有些不安地看看母妃,问道:“母亲很想去看这个瀑布吗?孩儿倒还记得,那个地方是……”
  “你不必说,”静妃快速地截断了他,“我问问罢了,哪里出得去?”
  “娘娘现在身份贵重,确实不能随意出行,只能委屈些,留作遗憾了。”梅长苏垂下眼帘,劝了一句。
  “身份贵重……”静妃郁郁一笑,容色有些黯淡,“不说这个了。
  我看先生气促不均,面色透白,病势应已缠绵了许久。
  平常都吃什么药?”“是些调补的药吧,我也不太懂,都听大夫地。”
  “我倒还略通医道。
  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切一切脉?”
  她当着靖王的面这样说。
  梅长苏当然不能介意,反而是萧景琰从旁劝道:“母亲,苏先生身边已有名医,您不必……”
  “我只是切切脉,又不扎针行药。
  有什么打紧地?”静妃柔柔地一笑,“你不知道但凡医者,都想多见识几个病例吗?”
  靖王知道母亲性情虽温婉,可一旦开始坚持什么,就很难改变,只得起身,将她的座椅移至梅长苏身边,又取来一只小小地枕包。
  梅长苏地双手,在袖中微微捏紧。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自己当然清楚,可是他却不知道静妃地医道已修到了什么程度,自然也就拿不准这只手一伸出去。
  秘密是否还保得住。
  不过此刻的局面,已由不得他选择。
  静妃幽深哀凉的目光。
  也让他无法拒绝,所以最后。
  他还是缓缓地将左手手腕平放在了枕包之上。
  静妃宁神调息,慢慢将两根手指按在了梅长苏的腕间,垂目诊了半日,一直久到让人觉得异样的地步,手指方缓缓放松。
  靖王躬下身子,正要开口询问情形如何,谁知定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静妃将手收回后,回腕便掩住了朱唇,翻卷地长睫下,泪水如同走珠一般跌落下来,止也不止住。
  萧景琰已有多年未曾见自己这位淡泊宁静的母亲落泪,心头自然大骇,立即屈膝跪下,急急问道:“母亲怎么了?如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尽可以吩咐儿子去料理……”
  静妃深吸着气,却仍是止不住地抽咽。
  越是平日里安稳持重的人,一旦情绪决堤,越是难以平息。
  她扶着儿子的肩,凭他怎么问,也只是落泪摇头,哭了好一阵,才轻声道:“景……景琰,你今日……可有去向父皇请安?”
  她哭成这样,却问出如此一句话来,靖王一时更加无措,“我与父皇……上午一直在一起啊……”
  “那下午呢?”
  “还没有去过。”
  “你……去向父皇请安吧……”
  靖王呆了呆,道:“父皇不是在午睡吗?”
  “午睡也该去,”静妃断断续续地道,“至少等、等他醒了,如果听内侍说……你来过,心里一定……会高兴的……”
  萧景琰怔怔地看了母亲半天,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迅即转头看向梅长苏,却见这位谋士已站了起来,静静地避让在一边,整张脸如同戴了面具一般,瞧不出丝毫端倪。
  “快去吧,去吧……”静妃拍着儿子的胸口,缓慢但坚决地将他推了出去,但等他走后,她却又没有立即跟梅长苏说话,反而是跌坐回椅上,仍是珠泪不干。
  梅长苏无奈地凝视了她片刻,最终还是悄然长叹一声,缓步上前,蹲在她膝前,摸出袖中软巾为她拭泪,轻声道:“娘娘,您别再哭了,再哭,又有什么益处呢?”
  “我知道……只是忍了这些年,突然忍不住了……”静妃似乎也在拼力地平息自己,拉着梅长苏让他坐在身边,泪眼迷蒙地看着他,看一阵,又低头拿手巾擦擦双眼。
  “我现在很好,”梅长苏柔声安慰道,“只是比常人稍稍多病些,也不觉得什么。”
  静妃哽咽道:“火寒之毒,为天下奇毒之首,要清理它,又何止脱一层皮那么简单?为你拔毒的那位医者,可有说什么吗?”
  “他说……我底子好,没事地。”
  “怎么可能没事?挫骨削皮拔的毒,第一要紧的就是静养,”静妃一把抓住梅长苏地手,恳切地道,“你别管景琰了,好好养着,京里的事,我来办,你相信我,我一定办得成……”
  梅长苏用温暖而又坚定地目光回视着她,缓缓摇头,“不行地,宫里和宫外,毕竟不一样……我走到这一步,已经越过了多少阻碍,娘娘,您也要来阻碍我吗?”
  静妃心头如同被扎了一刀般,更是止不住的泪如泉涌,仿佛压抑了十几年地悲苦之情,全选在此刻迸发了出来。
  “您若要帮我,就什么也别跟景琰说。”梅长苏的眼圈儿也渐渐地红了,但唇角却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景琰很好,我也没有您想的那么累。
  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您以后还是继续给景琰做榛子酥吧,就算他不小心拿错了,我也不会糊里糊涂随便吃的。”
  “小殊……小殊……”静妃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轻轻抚摸梅长苏的脸,“你以前,长得那么象你父亲……”
  “娘娘,我们不说这个了。”梅长苏继续给她拭泪,“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会帮我的,是不是?”
  静妃透过一片模糊的水色凝视了他许久,最后终于一闭双眼,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见她允诺,梅长苏的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明明是宽慰的表情,却又显得那么悲凉。
  静妃不忍再看,低下头,用手巾捂住了脸。
  “娘娘,”梅长苏缓缓站起身,轻声道,“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
  您一个人能静下来吗?”
  静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印干脸上的水迹,抬起了头,“你放心。
  景琰那边,我知道该怎么办。”
  梅长苏点点头,退后一步,屈膝跪下行了个大礼,定一定神,转身掀开帐帘,头也不回地离去。
  时已午后,帐外是一片淡淡的冬末暖阳,但空气依然清冷。
  萧景琰静静负手,站在皇帐辕门之下,迄然不动的样子竟象是已经凝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靖王立即回过头,投来两道审视的目光,语调不高却很有力度地问道:“母亲把我支出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讯



  面对靖王的逼问,梅长苏却没有直接回答,视线略略一转,转向东侧的那顶皇帐:“殿下不是过去请安了吗?”
  “父皇在午睡,能请多久?”
  “那殿下为什么不进来呢?”
  “母亲很明显是想要把我支走,我又何必这么快进去,让她烦“可是殿下你……还是很想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当然。”萧景琰被他闲适的态度弄得有点沉不住气了,“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失态过了,我必须要知道此中缘由。”
  “那殿下为什么不在帐口偷听呢?娘娘和我都不是什么高手,您小心一点儿,我们是发现不了的。”
  靖王瞪着他,脸上掠过薄薄一层怒色,“我并非从来不做这样的事,但是,不会对母亲做“既然殿下刚才没有过来偷听,现在又何必要盘问我?”梅长苏冷冷道,“这两者之间没多大区别吧?如果殿下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最好还是去问静妃娘娘,问我,总归不太好。”
  靖王一时语塞,目光游动间,有些迟疑。
  “其实……”梅长苏放缓了语调,徐徐道,“以苏某的拙见,殿下只要知道静妃娘娘是个好母亲,会一心一意为你好就行了,何必追究太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欲人知的部分,不问也算是一种孝道,如果实在忍不住,那就当面问。
  总之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请殿下宽谅。”
  靖王大踏步地来回走了几遍。
  又停住:“母亲不让你说么?”
  “娘娘没有这样吩咐。
  可她支你出去,自然也就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意思。”
  “不想让我知道,那为什么你可以知道?”
  梅长苏无奈地垮下双肩。
  “看来殿下实在是忍不住,那去问娘娘吧。
  我先回去了。”说完拱拱手。
  竟真的施施然走了。
  靖王一时气结,可事关母亲他又没有办法,踌躇了一阵子,到底不放心,还是重新掀帘进帐。
  静妃正在用湿巾净面。
  脸上除了眼皮略红肿外,已没有了其他杂乱地痕迹。
  见到儿子进来,她放下手巾,浅浅笑道:“你回来了,苏先生没有等你,已经告辞离去了。”
  “孩儿知道。
  我们……在外面遇到……”萧景琰走过来,扶母亲在椅上落座,自己拽了个垫子过来,也靠坐在她膝前。
  仰起头,慢慢地问道,“母亲。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跟孩儿说的吗?”
  静妃将一只手放在儿子头上。
  轻轻揉了揉。
  长叹一声:“景琰,你能不问吗?”
  “可我很久没有见过母亲如此哀伤了。
  也许把话说明白,我可以做点什么……”
  “你地孝心我明白,”静妃向他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声音依然那么温柔慈和,“可是景琰,母亲也有母亲地过去,很多事情发生在你出生之前,其实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何必一定要问呢?”
  “我出、出生前?”靖王怔了怔。
  对于每一个孺慕母亲的儿子来说,确实很难会想到自己出生前她也有过往。
  “我如此哀伤是因为太久远,久远到已经忘了,没有防备,所以突然之间想起时,才会觉得那么难以自控,”静妃喃喃地说着,语意却很虚缈,“其实跟苏先生没有直接关系的,只是那些记忆……是被他勾起来的而已……他是一个很周全很体贴的人,虽然我没有要求他什么都不说,但他却一定不会说地,所以你不要逼问他,等母亲觉得想跟你讲明的时候,自然会讲的。”
  没有商量过的静妃和梅长苏很默契地采用了同样的方法,刚刚那一幕现在已被转为是静妃的秘密而非梅长苏的秘密,可是靖王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出于对母亲的关心与爱,他纵然是满腹疑云,也要强行按下去,无法再继续追问。
  尽管他的心中,此刻并没有信服,已经百折千回转了无数个念头,猜测着所有地可能性,可是最后,他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轻声道:“那请母亲多保重吧,孩儿告退了。”
  静妃默然颔首,并无挽留,等儿子退出帐外后,方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对镜细细抹在眼上,可抹着抹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场会面就如此这般匆匆结束,没有波澜,没有意外,但是后果却好象有些诡异,至少靖王府的中郎将列战英就是这么觉得的。
  两个一起出去地人各自先后回来,一个若无其事,另一个则是皱着眉头沉思。
  说他们失和了吧,每天还依旧相互问候见礼,说一切如常吧,却又突然变得疏远,好久没有坐在一起用餐交谈了,反而是那个只爱读书的淮王,近来因为频频过来借书,跟梅长苏地交往要更加密切些。
  这种诡异地局面一直延续了七八天,最后是被一个意外到来的访客给打破地。
  “据卫士传报,那人说是来找苏先生的,本当一概逐出,恰好我身边一个卫队长路过,他知道我素来礼敬苏先生,所以命人先看押,过来通知了我。”蒙挚坐在靖王的主帐中,全身束着软甲,显然是挤时间跑过来的,“不过那人不肯说出他的名姓,苏先生要见吗?”
  梅长苏沉吟了一下,道:“不麻烦的话,还是见见的好。”
  “那我叫人带他过来。”蒙挚走到帐口对外吩咐了一声,又回到原位坐下,看看对面的两人,“殿下和苏先生怎么了?”
  “嗯?”那两人同时抬头,“什么怎么了?”
  “苏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事……惹殿下生气了?”
  “没有,”靖王快速地道,“其它的事,与苏先生无关。”
  “哦……”蒙挚其实很想知道见静妃的结果是什么。
  可是梅长苏什么都不肯说,他也不敢追问,不过看靖王的样子。
  也判断不准是不是又被蒙混了过去。
  大约一盅茶的功夫,两名禁军卫士押了个披发褴衣之人进来。
  将他朝帐中一推,行礼后又退了出去。
  那披发人踣跪于地,膝行两步,朝着梅长苏一拜,用嘶哑哽咽地嗓音叫了一声:“宗主……”
  梅长苏心头微惊。
  欲待伸手去拨他的头发,蒙挚已抢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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