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包括所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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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包括所有番外)-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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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长计议?”梁上君面色乌青,眼角欲裂,齿根错得咯响。“若被困住的那个人是隐岳,你还有这等的气定神闲么?”
  原大师父对三师父……樊隐岳恍然,心中更添愧意。
  关峙面不更色,“越是担心,越要稳心,你有再大的本事,能在几万人中去自如么?”
  “……好,你说要怎样计议?”
  “明日我们乔成附近的村民,设法到山附近转上一遭,看能不能寻机扮成羲国兵士潜入军营,探听三娘的下落。”
  “大师父。”樊隐岳站起,欠首揖礼。“隐岳知道您在怪隐岳把三师父连累了,但请您听隐岳一句话,此时确实不宜妄动。”
  “我权且听你们一听,要是三娘有个好歹,咱们的情分就此完了!”梁上君推开另一扇隔间的门,投身床榻,蒙头大睡。
  樊隐岳与关峙算是暂松下一口气。
  两人皆以为,他们已晓以利害,做过神偷的人最不乏机警冷静,梁上君绝非冲动莽夫,这一夜不应有事。
  但翌晨天光未亮,两人起床梳洗完毕仍不见隔间有所动静,敲门不闻响应已知不妙,推门进内,床被冷了多时。
  二人飞身追了出去。

  蚀十二

    北方冬时的晨风,削冷入骨,两人逆风飞奔,从泰定城内尚处于睡梦中的屋顶掠飞而过。两人的不安心绪因梁上君的不辞而别迅速发酵,直逼不祥。
  梁上君轻功世所罕见,若是成心为之,内功高深如关峙确亦难以察觉。但关峙仍懊恼昨夜不该入眠,此去若不能及时将人拦住,打草惊蛇,后患难料。
  “看见大师父了!”樊隐岳目力极好,远远眺见了前方一道并非全速行走的灰衣背影。
  原,梁上君虽在寝枕难安间离开客栈,一口气疾奔十数里后,迎面风吹得心火渐冷,骤然意识了若当真如此闯了去,救不了三娘,也搭上了自己,关峙的主意无疑是最稳妥的。故而,放慢了行速。樊隐岳二人方有机会追上。
  “既然人已经出了,便到泰定山附近走上一遭。”关峙提议。
  卯时城门已开,但此时段出城者稀少,为防引起城门官兵注目,三人选了城墙一隅,以长索为借力,飞出城去。梁上君发挥神偷本色,到村户民居中偷了三套粗布衣裳,换过后又赶了半个时辰,举目已见泰定山似在咫尺之间。天色大亮,不好再以轻功趋步,遂中规中矩如常人般赶路。
  山之道,目测近足行远,近在眼前,走时远在天边。不止梁上君,樊隐岳也有些心浮气躁起。
  “我晓得有一处近路。”她弃了大道,头前向另一边行去。“此路一边是悬崖,当心了。”
  当心,当心,能当几分心?
  自他们步入别人的精心部署之内起,已是防不胜防。
  关峙与樊隐岳,皆是心思缜密考量周详的人,二人此行却出了一个最大的纰漏——梁上君不该以真面目行走泰定城。
  他们皆在潜意识中认为羲国境内并无认识梁上君之人,不须多此一举。
  但他们都忘了,即有人识得梁上君,又如何不能知会羲国人?
  事故突发,恍若变生肘腋。
  风动水起,彷似祸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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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的前方,萧杀满身的楚远漠率人,押着乔三娘,以逸待劳。
  “几位想救人,本王便把人送了。”楚远漠湛眸傲睨,双手负后,宽身立若长山,道。
  关峙、樊隐岳皆停身不动,亦未回声。
  梁上君在见得乔三娘累累伤痕的刹那,已是肝胆俱裂。
  “不说话?也就是不在意了?本王是不是可以将人扔到崖下喂狼?”
  “你敢!”梁上君咆吼。
  无关人等楚远漠瞧也不瞧,湛眸两瞳锁准的,是樊隐岳抹了灰粉的颊面,“柳夕月,万乐公主,你在不在意呢?”
  她秀眸浅眯,“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你很清楚答案。”
  “樊某不清楚,请王爷明示。”
  楚远漠脸色一戾,残暴速形于眸间,道:“你以为本王还有心思和你耍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嘴皮子么?把人扔下去!”
  手下人得令,架起乔三娘抛落崖下。
  两道身影疾电板掠去,各自拽住了三娘一只手臂,提气欲向上纵跃。
  崖边羲军向三人投掷巨石。梁上君、樊隐岳一边带人躲避,一边以另只手在崖壁间寻找攀点,无暇回击。而留在崖上护卫二人的关峙,为楚远漠所拦,已然交手。
  “大师父,你带三师父先走!”趁上方投石间隙,樊隐岳取出靴中匕首插进石壁中作为支撑,喊道。
  “这……”
  “带三师父向西走,那边有出山的路径!”
  “……你小心!”梁上君重重颔首,托起乔三娘腰身,向西崖掠飞攀登。
  一方巨石追他二人砸落。
  樊隐岳纵身将巨石踢坠于谷中,自己却被反弹之力震得难以继续聚气上行。
  “月儿!”关峙夺了楚远漠腰中剑,钉入石中,飞身捉住了心爱人儿的素手,紧紧交握。
  她仰脸,本欲给爱人递一个安心笑靥,下一瞬丕然变色。
  楚远漠居高临下,俯望着悬于石壁上的男女,眸心幽若暗狱,声音则如阎殿幽罗。“关峙,把手放开,本王不会杀你。本王数三声,一、二……”
  “先生,放……”开我!放开未必死,而背对敌人门户大开的先生,楚远漠一击下,必定……“三!”“三”字落,掌亦落,落上关峙后心。
  一口鲜血喷出口唇,几与同时,关峙借左手剑柄之力,将右手中的人儿甩上崖顶。
  “……先生?”颊额沾着他鲜红血液的樊隐岳身子安稳着地,却眼睁睁望着先生坠落……不,不,不!她两手大张,向着那道仙人般的身影索去……“你这么想死!”一只手臂,铁箍般把她束住。
  先生?!她瞪大眸儿,看见了先生送的一抹欣慰浅笑,然后……不见了?怎么……怎么能不见?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撇在这儿独自走了?怎么能……先生不要她了?不要她了?“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别喊了!你想让本王废了你的喉咙不成?”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她推打着腰间的束缚,嘶力叫着唤着,但那道身影不见就不见,决绝地置她于不顾,好狠的先生……“本王的话你听不见么?你再喊一字,本王……”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全部的气血气力,尽付于那一声声呼唤。先生怎么能不见,怎么能不见?娘也是这样……“娘!娘!娘!先生!先生!先生!”
  娘,你不能带走先生!娘,把先生给月儿留下,娘……“先生——”

  蚀十三

    楚远漠睨着这个女人。
  这个从都是秀雅清丽、宛若仙子的女人,在此刻,宛若陷进疯狂——散乱的发,疲嘶的喊,尖厉的叫,纵横的泪,脏污的脸……这个女人,是那个清清淡淡旁观一切,冷冷静静操纵一切的女人么?
  “你再吵一个字,本王掐死你!”他扼上了她的喉,冷狠字符迫挤出唇间。
  而樊隐岳瞳光涣散,面若死灰,嘴间一径厉叫着,仍是“先生”,彷佛这样叫着,坠下崖中的那个人就会重新出现。
  他眉积残佞,指间收紧。
  “先生,先生,先生……”呼喊趋衰,吐字艰难,但,仍不断绝。
  “……你这么想亲眼见着他的死尸么?本王成全你!”他回身,吩咐手下,“带路,绕行到崖底!”他要彻底地把这个女人毁灭,将她所有的骄傲粉碎了踩在足下!
  崖底?这两个字,撞进耳膜,樊隐岳瞳光透出一线光亮,暂止了呼叫,任他扯着,踉踉跄跄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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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底。
  先生,你在哪里?在哪里?樊隐岳奋力挣开腕上束囿,在林木山石间疾行,一双红肿美眸急切搜寻,心中渴盼着上苍降临的一点奇迹。一点就好,只要先生活着,不管他是残了废了,只要先生活着!
  楚远漠不紧不慢地步行在她三尺之外,荒野孤狼般的狮幽邃眼神将这只掌心猎物牢牢罩覆。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一回又一回的转身,一次又一次的投眸,一度又一度的希望与绝望的轮回……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一道坎坷绊到了她奔波的双足,膝头猝跪处,是尖厉石子,刺骨的痛,远不能达至麻痹的心脏。心中念着先生,眼中寻着先生,除了先生,此一刻,她五感俱废。
  “找到了!”一兵士发现了一扎眼之物,以手中长枪挑起,大喊。
  樊隐岳身如轻烟一抹,到了兵士眼前。
  楚远漠双眸淬厉。
  “在哪里?先生在哪里?”她两眼大睁,死死盯着那个高喊兵士。
  “在……”兵士被她表情吓得一颤,脖子缩了缩,向后退了一步,左手指了指长枪上的物什。“这里。”
  她眼光抹往那物,这是先生……的衣裳?
  今日,先生外穿了一件粗布灰衣,这是那间衣裳上的一片?而这片,犹被血染红了半边。
  眩晕袭,她咬牙撑住,两足掀动,向前寻去。先生既然衣裳在此,人必定正晕躺在哪一处,她不能停!
  而后,她相继寻见了粗布衣裳的一片,又一片,仿若被什么利物扯碎般的,支离处处。她一路捡,一路走,她深信,路的尽头,必定有先生。
  “啊——”
  一声惊悚呼喊盈耳,她抬眼,欲确定那声喊与不与先生有关。
  “是……是……是人骨!这是……被野兽啃过了的……是狼!泰定山谷下有狼群的!”
  兵士的颤喊一清晰锐利的刺进了脑中,她似有好奇,似有不解,向那群面上有惊有警的兵士行去。
  “兄弟们小心,看这样子狼刚吃完走了不久,大家要防着狼群再!”
  她推开那些围拢一处的兵士,走进他们诧望的中心,目光落在了地上一具破碎鲜涔的骨骸上,以及……周边四处散落的衣物碎片。
  先生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棉布中衣,先生头上别着一根木质男簪,先生怀里揣着她的那根银钗,先生说,这件东西她不能戴在头上的时候,就要贴着他的心放着。她还因这句话,那夜与先生百般的缠绵恩爱……可是,这些物件,怎都散乱了出,有的还如此破碎不堪?是不是,先生摔下的时候,因为重伤,不及收拾规整?
  一件一件,一样一样,她缓缓拾起,继而放目四眺:先生呢?
  “樊姑娘……”楚河看得不忍,弯下腰去。“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什么?”她柳眉浅浅颦起,眸眨惑然。“你说什么?”
  楚河压住同情喟叹,道:“樊姑娘,不管怎么样,先将人入土为安罢。”
  “什么?”这个人怎恁般奇怪,净说些她听不懂想不明白的话?
  “不管怎么样,既然人死了,相信王爷不会再为难他,在下会帮樊姑娘先把人葬了,其他的事……”
  “你说什么?”她摇头,淡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从不关心与我无关的事,烦劳让开,莫妨碍我找寻先生。”
  “樊姑娘?”楚河一怔,指着地上骸骨。“他就是……他……”这显而易见的事,樊姑娘怎么糊涂了?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她重新开始了呼唤,仰首四顾,四处疾走。
  抱肩远驻的楚远漠两目眯起。
  “先生,只要你出一下声,不管你在哪里,月儿都听得见,你快说你在哪里?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
  “不要喊了!”声如炸雷。
  她笑靥如花,“先生,不要不作声,不要逗月儿,你明明晓得月儿什么都不怕,就怕先生不理月儿,先生,先生,先生……”
  “不要喊了!”吼如虎啸。
  她音甜声美,“先生,出声好不好?让月儿晓得你在何处,先生……”
  “你——”身似鹰枭飞临,手如铁钩,扣上那截皓颈。“本王说,不要喊了,你听不见?”
  她勉力翕唇,“先生……先生……先生……”
  “你……”突然,他微笑,一个弥漫着血腥的残酷微笑,扣在皓颈上的手指该握上的肩头,几步拖行到了那具血骸之前,将她的脸按下。“盯着它,看清楚了,这就是关峙,这就是你的先生!他不但死了,而且死得很难看,被群狼分了尸体,满意么?”
  眼睫与血骸相隔仅有寸许,她静静地凝视着那一根根的血骨,良久,唇角弯弯上扬。
  楚远漠不见她有丝毫动作,微微意外,眼角傲睨,條见一丝血意由她唇间渗出,眦目狂咆:“你敢咬舌自尽?!”

  蚀十四

    “禀王爷,还是拿不下,樊姑娘抓得太紧,若是硬拿,只能伤着她,您看……”第三拨宫婢垂首嗫嚅禀。
  楚远漠双手抱肩,噬盯着床上女人。明明她两眼阖闭,呼吸浅微,几若死人,但手里的物什,一根扭曲的银钗,一只断裂的木簪,几片浸血的碎步,她却如至宝般死死捏在手里,几拨人过去拉拽,也不能将那些东西移动分毫。
  两名太医迟疑上前,“王爷,奴才们已经给这位姑娘的舌伤和腿伤上了药,也开了药方,但是……”
  “说!”
  “但这位姑娘求生之心甚微,奴才等人医得了病,医不了命……”
  “胡说八道!”他眉竖戾纹,眼横残光。“本王不管什么病与命,本王只要人活着,若她有个好歹,你们整个太医院还有你们的家人都洗净了脖子等着屠刀落下!”
  “……王爷饶命!”两名太医骇软在地上。
  “想要命,就把人医好了,她一日不死,你们的脑袋都能留在脖子上一日。”楚远漠不愿再看那死气沉沉的人一眼,身形旋出室外。
  ——————————————————————————————“贵人事忙,你此做什么?”
  “好歹合作过一场,过河拆桥的事,公主也擅长么?”
  “说出你的目的。”
  “人怎么样?”
  “你想要人?你想出尔反尔?”
  “公主稍安勿躁,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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