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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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鸦杀p-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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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时候怕我轻生,所以寻了魂灯的事给我个活下去的想头。”覃川顿了一下,“点魂灯需要无上的勇气与意志力,他觉得我必然不成。”
  “可你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傅九云替她绾了个发髻,对着镜中的她微微一笑。
  覃川的目光与他在镜中胶着,过了很久,才轻声说:“不,我的胆子也很小。至少,点魂灯的时候,有些人我不敢见。九云,就陪我到这里吧,后面让我自己来,你好好过下去。”
  傅九云笑得有些迷离:“找些美貌姑娘厮混,风流倜傥的过下去?也成。”
  “呃……”覃川一时无语。
  “当然是开玩笑。”傅九云回眸对她眨眨眼,拍拍她的脑袋,像安抚一只小动物,“要怎样,都依你。”
  她的任性蛮横,他至死娇惯。
  **
  没有令人窒息的拥抱和亲吻,连那缠绵不舍的泪水也不曾见,覃川将魂灯收回乾坤袋,霎时间,雨散,天晴,虹光贯彻天际。她只带了傅九云送她的那幅仙画,空着手走出竹林,冰凉的雨水滑落竹叶,掉在脖子上,像有一只小手在轻轻拍她。
  回头看一眼,傅九云正倚在青竹上含笑看着她,不说话,不眨眼,不生气,也不伤心。
  覃川忽然有些不敢看他,垂下头低声道:“那……我走了。”
  “嗯,川儿。”他答应一声,“今晚我本想做烤全羊,你真的不吃?”
  覃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气力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他慢慢往前走:“哎,不吃了,我不爱羊肉。”
  “那就一路顺风。”
  忍不住最后回眸看他一眼。隔得远了,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固执的很,一定要站在竹林外,靠着竹子,远远地那样看着她走。他还是在笑吗?还是皱起了眉头,露出那种忧郁眼神?
  下意识地朝他挥挥手,他也跟着摆手,不挽留,不引诱。
  再走几步,他的身影越发细小了,被坡子挡住,快要看不见。
  她知道,从此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覃川忽然停了脚步,转身便往回狂奔,风扑在脸上,凉的很异常。她向他狂奔而去,又嘎然停在他面前三尺的地方,喘得腰都弯下去。
  “算了,我还是想先吃烤全羊……”她一边说一边笑,蹲在地上捶自己的脑袋,唾弃并无奈着。
  慢慢抬头,傅九云也蹲在面前,扶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他伸手过来,将她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水痕抹在指尖,放嘴里尝了尝,然后浅浅一笑:“……好,那我去偷一只羊回来。”
  她善变反复,他亦会从容接纳。
  **
  眉山君回眉山居等他那位心爱的小湄了,临走时不知和左紫辰二人说了什么,晚上吃烤全羊的时候,气氛沉闷之极,连玄珠也少见地没有往左紫辰那里不停张望。大家一起闷头吃肉,就着庄子里时不时飘来的“哪个混账偷了我家的羊”这样的叫嚷声,一顿吃了半头羊。
  傅九云不知为何吃完饭就没了精神,早早进屋睡觉了。覃川蹲在水缸旁刷碗,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随口笑道:“没想到你真的偷了一只羊,庄子里骂了好久。”
  那人停在她身后,隔了半天,才低声道:“其实你不需要这样逼自己。”
  覃川手里的碗差点砸地上,跳着起身,愕然张大嘴瞪着面前的人,结结巴巴:“呃……你、你是和我说话?”
  玄珠会主动来找她说话,不亚于天下红雨。从记事开始,印象里玄珠对她永远只有两个表情:仇恨和冷笑。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神色里甚至带了一丝悲戚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玄珠皱了皱眉头,淡道:“那个窝囊仙人……都告诉我们了。你已经为大燕做了那么多事,也不用再继续下去。你要知道,没人会领你的情,世人大都自私冷酷,只想着自己的好处。”
  她会突然与自己讲这些话,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覃川老半天才合上嘴:“你确定是在和我说话?”
  玄珠冷笑起来——果然还是冷笑适合她——她眼神有些复杂,曾经的鄙夷厌恶一点不少,可如今又多了一丝怜悯和温柔,低声道:“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以前我成日盼着你死,现在你真的要死了,我又想你还是活下去的好。你救过我两次,这个人情,我必然还你。”
  覃川默然半晌,突然苦笑:“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意思。我救你也不是为了让你还人情,你肯安安分分就很好了。”
  玄珠转身便走,徒留一丝残音:“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保重。我会每天和老天爷祈祷,下辈子再也不要和你遇上。”
  今天晚上每个人都很怪,玄珠过来说了一串似是而非的话就闪人,左紫辰吃完饭也一声不吭躲在屋子里,不知想着什么心事。覃川梳洗一番,推开傅九云的房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他早已在床上睡着,连她坐在床边悄悄捏他的脸都丝毫不觉。
  奇怪,此人向来浅眠,今日怎睡得像只死猪?
  她脱了外衣钻进被窝,抱住他的脑袋,低低唤道:“九云,你很累么?”
  他略动了一下,没有回答,抬手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胸口上,再度沉沉睡去。她静静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像是找到一种暂时的宁静,全身都放软了,轻声道:“我们再等等……再等一等。”
  她实在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明明已经走了却又折回头,她的亲人们在天有灵,只怕也要对她失望无比。只是想到永远也见不到傅九云这件事,便痛得分外尖锐。他手里有根绳拴着她,走远了就会撕扯心肝。而她现在,还没有勇气剪断这根好不容易结好的绳。
  覃川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心里期盼他可以像从前那样用力抱住她,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那样的拥抱。可是他一直一直睡着,像永远也不会醒来那样熟睡。
  **
  子时末,左边瓦屋的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睡在窗台下的猛虎好奇地回头望一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要说话似的。
  那一袭紫衣缓缓走到它面前,弯下腰对它摇了摇头,它果然不再叫,只瞪圆了一双金色的眸子看他。左紫辰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很低:“好了,睡着吧。不要惊动你主子。”
  起身正要走,冷不防耳后一阵冷风吹过,他下意识用手一抓,却抓到了一把冰冷的头发,愕然低叫:“玄珠?”
  没有人回答他,拴在腰间的皮囊被一只突然出现的鸟爪子抓走,玄珠切断被他抓住的长发,纵身跳上那只灵禽的背,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左紫辰大惊失色,又恐惊动了屋内熟睡的两人,只得立即悄声唤来自己的灵禽,紧紧追了上去。
  玄珠在仙术上造诣不高,皆因未曾努力学过,那驱使灵禽的本领也不如他,没一会儿工夫就被他追上了。风声呼啸中,他厉声高叫:“玄珠!不要乱来!”
  她依稀是回头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竟翻身从灵禽背上落了下去。夜色茫茫,她浅黄色的衣裙一瞬即逝,再难找到踪影。左紫辰急忙驱使灵禽向下飞,因见四周殿宇辉煌,飞檐高阁,分明是天原的皇宫。倘若被宫里人发觉,不知又要添多少麻烦。
  灵禽落在一片湖泊旁,隔了很远,隐约只见玄珠躺在湖边,手里高高举着那只被藏在乾坤袋里的魂灯。受到魂灯神力感染,乌云登时开始密布,雷鸣电闪中,又一次下起了倾盆大雨。皇宫内游荡的阴魂野鬼们惊慌失措地嚎叫躲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玄珠!”他不知是怒还是惊,一闪身便窜到她身边,却不防魂灯上弹出一层血色结界,毫不犹豫将他撞得倒退数步。
  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玄珠已满身是血,下半身动也不能动,只是望着他冷笑,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已经没办法了……魂灯染了我的血……这世上,只有、只有我和帝姬是血亲,她能点魂灯,我自然也能点……”
  大雨如瓢泼,她很快就被淋湿,长发黏在腮上,满头满脸的血也被洗净。或许是因为脸色太过苍白,她面上第一次浮现出可以称之为脆弱的气色,声音断断续续:“你在吃饭的时候用障眼法偷换了她的荷包……他们都没发现,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在看着你……我对你的了解,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深。”
  左紫辰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出剑,一剑一剑奋力去砍那结界,却也形同蜻蜓撼大树,丝毫也不能破坏之。
  玄珠笑了,喃喃道:“左紫辰,你永远比我想的还要冷血。不过这一次,我要你败在我手上。”
  她高高举起魂灯,在风雨声中用力将尖利的部分扎入心脏,霎时间,魂灯上的火焰尽数熄灭,她的血顺着魂灯的花纹缓缓流出,再缓缓被魂灯吸进去。每吸一次,那灯就变得血红一分,红里透出一层莹莹的光,像是活了一般。
  “你想为她牺牲?”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慢慢转向他,喘息着冷笑,“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你后悔一辈子……你既然不会是我的,那……呵呵,我去替你死好了,你好好活着,慢慢懊悔,慢慢痛苦……”
  狂风陡然大作,吹得他站立不稳,风中阴魂呼号穿梭。魂灯“嗡”地响了一声,吸足了血,变得如太阳一般明亮,如凝血一般腥红。
  玄珠发出一个类似叹息的呻吟,满身衣服尽数被狂风撕成碎片。她抬手伸向左紫辰,像是想抓住他:“左紫辰,我要你看着我!”
  她苍白的身躯瞬间化作一团模糊血肉,被狂风吹散开来,几绺衣裳的碎片缓缓飘落。下一刻,风平浪静,只留一盏被真正点燃的魂灯飘浮在半空,火焰淡白而接近透明,灯身像一轮带来死亡与绝望的血红太阳,安静地徘徊在左紫辰面前。
  魂灯被完全点亮了,遥远的凤眠山下,覃川还依偎在傅九云身边,梦见了久违的家人,笑得流出眼泪来。

  没有你的黎明

  黎明的时候,仿佛有人在轻轻抱着她的肩膀,低声说了许多话,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面颊与额头上,久久不舍分离。
  覃川梦见了久违的亲人,一时舍不得醒过来。
  朦胧中听见他说话:“……就陪你到这里吧,醒了可别哭鼻子……不过,你就是真的哭了,我又能怎么办呢,覃川……”
  她听不真切,只是略带撒娇地按住了他的手,让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这样让她很安心,很舒适。她已经习惯对他撒娇,不自觉便要露出娇蛮任性的一面。他宠她也宠得厉害,硬生生把个识大体善诡计的姑娘宠回了帝姬时代,先生看到只怕要把脑袋大摇特摇一番。
  肌肤的温暖渐渐像沙砾一般消失,留在面颊上只剩布料的柔软与冰冷,覃川从美梦中醒过来,满足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想要抱紧对面的人——却抱了个空,揉在她怀里的,只剩傅九云的衣服,一只袖子搁在她脑袋下面,一只袖子放在她脸上。
  他像是融化在风里似的,衣服留着,人不见了。
  她兀自睡意迷蒙,搞不清楚状况,推开衣服起身,揉着眼睛叫他:“九云,你好点了没?”
  没有人回答,风把窗户吹开了,秋阳熔金,发黄的竹叶撒了满地都是,院落里空空荡荡,只剩阳光。
  覃川打着呵欠穿衣梳洗,走去厨房探头一看——没人。
  去他时常画画的那个屋子——还是没人。
  玄珠和左紫辰住的地方也逛一圈——依然没人。
  她心里奇怪,绕着竹林走一圈,庄子里的人早已起了,将新鲜的蔬菜瓜果用板车拖了拿去皋都城内贩卖,见到她从竹林里出来,都吓得乱跑,直嚷嚷见鬼,这竹林从来没人住过的。
  覃川抓住一个大爷,急问:“您有没有见过公子齐先生从这里出来?”
  大爷脸色发青:“什么公子齐……那是谁?”
  这大爷前几天还给他们送了一篮鲜藕,怎么今天就说不认识了?她愕然松手,看着他连滚带爬跑远,村人们远远地聚在一处,警戒里带着恐惧打量她,窃窃私语:“真是奇怪啊,昨晚山上鬼叫连连的,如今这从没人住的竹林里又闹鬼……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覃川转身往回走,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仿佛是发生了什么极坏的事情,只是她一时还不知道。
  竹林里起了一阵风,起初只是柔顺地拂动衣角,渐渐地却变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村人们惊叫着四处躲避。覃川被吹得差点跌出去,死死抓住一株青竹,只听风里哭声震天,冰冷的魂魄气息擦刮过身体,令她战栗不止。
  下意识地抬头,却见狂风中裹着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平地而起,像一只矫健的黑龙,旋转着往西飞去——西,是皇城皋都的方向,此刻一道道漆黑的飓风痕迹划破长空,如同无数只巨大的黑龙在西方汇聚交合,在皇宫上方渐渐形成一只通天的黑色云柱,剧烈地回旋卷曲。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或尖叫,或狂奔,手舞足蹈地指着突现的异象无意识地嚷嚷着。
  唯独覃川脸色发灰,抄起一直系在腰间的牛皮乾坤袋,一摸之下才发现早已被人调包。有人偷了魂灯,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灯点燃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魂灯是她最先用鲜血开启契约,最后一只魂魄非她莫属。天神的契约也能被打破,这是什么道理?
  她突然感到全身颤抖不可抑制,双脚发软,在竹林中狂奔,心底只有一个人名在不断回响:傅九云,九云。难道是他?可是清晨的时候还听见他在说话,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魂灯勾引十方八荒妖魔之魂,那是点燃了起码两到三个时辰才会开始的。是左紫辰,还是玄珠?!
  跑得太急,她狠狠摔了一跤,直从竹林里滚了出去,一头撞上青石,登时眼冒金星。
  她见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议的场景,他们住了很久的这个小小院落,正在渐渐从上到下化作青灰。那间是他时常做饭做菜的厨房,这间是他铺满宣纸笔墨的画室,还有卧室,正厅……不等她跑到面前,整座小小院落已经尽数消失,徒留一片荒芜的空地,猛虎也被惊呆了,左闻闻右嗅嗅,回头委屈又疑惑地冲她胡噜,像是问缘故。
  覃川迷惘地慢慢走过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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