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p》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三千鸦杀p-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魂灯还差两只魂魄才会轮到她自己上阵去点,不过现在覃川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点上了。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不停有人在身边徘徊走动,也不停有人用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摸得她心头火起,很想跳起来大叫登徒子。
  一个低柔的声音自遥远处隐约响起:“……心脏还是为国师剜去了,是我的过失。”
  心脏……怪不得总觉得胸膛里空荡荡冰凉凉,原来最后那一掌不光是拍飞她,顺便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又用了一次剜心之术?呃,她是不是要死了?没有心脏的人还能活着吗?
  另一个声音低声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少不得找个东西替代一下,免了她的苦楚。”
  然后一双手解开了她胸前的衣服,一颗冰冷坚硬的东西放在了心口处。等等——!稍等稍等!难不成他们是想找颗石头来给她做临时心脏?!覃川大急,再怎么说,石头做心脏也忒夸张了呀!
  一只手掌按在了心口那块冰冷的东西上,不消半盏茶工夫,那东西居然渐渐变得炽热柔软,一下一下跳动起来,像是变作了一颗陌生人心。手掌用力一按,那颗替代心脏没入胸膛,填满了她胸腔里的冰冷空荡,全身的血液仿佛也开始重新流动,周身痛楚顿时大减,令她舒服不少。
  “只有先这样了,三个月之内必须将她真正的心夺回——我劝你最好不要擅自行动,此次对付国师能顺利逃脱,关键还是出其不意,何况他想着拉拢公子齐,并未下重手。如今他已知我们底细,凭你一人绝不是他对手。”
  “他已被你重伤,正是虚弱的时候,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国师来历十分蹊跷,连我也没太大把握对付。所幸川儿伶俐,取到了他的头发。他虽剜了她的心脏,却始终不敢折磨伤害,怕也是顾忌这个。只要有头发在,我们这里的胜算总是多一成的。你与其在这里干站着,不如去屋外看看,那个女人哭得我头疼。”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子里恢复了寂静。覃川心头一松,渐渐地便要睡去,忽然有一只手在她额头上缓缓抚摸,替她将汗湿凌乱的额发拨开。那个醇厚酥软的嗓音里难得带了一丝疲惫与叹息:“覃川,两条魂魄已经齐了,国师那条魂魄我必然帮你取来,只是……真正点燃魂灯的最后一个魂魄,你要用谁的?天原皇帝?二皇子?还是说……你早已做好自己点最后一个的准备了?”
  所以才谁也不看,谁也不靠近;所以走得那么利索干脆;所以说自己没有未来?
  真是没见过这么固执到可怕的姑娘。
  “……我或许很早就知道了,最后一条魂魄最重要,选谁都不行,只有你能上。你想杀谁我都可以帮你。不过最后你想杀的是自己,我要不要帮呢?”
  没有人回答他,屋子里是那么安静。那只手慢慢从她额头上撤离了,像是带走了一片至关重要的温暖,覃川忽然就没了睡意。明明胸膛里已经不再空荡荡,却仿佛再次体味了冰冷孤寂。
  就这样吧……她告诉自己,这样挺好的。或许石头做的心也会变得冷硬,她似乎可以无情淡漠地看待他们的黯然了。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天塌下来她也不会退缩,谁也不能够再阻止她一点点。
  就算她自己那颗隐隐约约难受的石头心也不行。
  **
  不知沉睡了多少天,再次睁眼,床前已是半个人都没有。覃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愕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疼了,也没有任何不适。胸腔里那颗替代心脏平稳缓慢地跳动,一切如常。
  不平常的是这个房间……
  她像傻子似的盯着身下的“床”,研究它到底是不是一只巨大的蚌,看起来它实在太像一只蚌了。周围家具俱全,但都是珊瑚与海石做成,成片的柔软海草在墙上飘啊飘,一群色彩斑斓的小鱼在珊瑚和海草间游曳。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景象没变,再揉揉,一只小鱼已经游到身边了,被她用手指戳一下,吓得落荒而逃。
  ……她活在水底了?
  穿好鞋,揭开珍珠做成的门帘,绕过珊瑚遍地的门厅,外面是白茫茫的海底,细沙如银,她住的屋子是一只硕大无匹的贝壳,像一朵风骚鲜艳的花开在海砂里。
  覃川傻了。
  “我说,你才刚痊愈,又搞什么鬼?”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在下面响起,覃川愕然低头,只见傅九云左紫辰并着玄珠三人站在贝壳屋下,仰头无语地看着她。此刻她的形象很不雅观,只披了一件薄衫,以恶狗扑食状趴在贝壳屋顶,伸长了胳膊要去捞屋顶那一篮子鸽卵大小的明珠。
  大抵是因为少有的羞愧难当,她脚滑了一下,从屋顶上滚将下来,身子下面登时蔓延出一群一群的大泡沫。泡沫横飞中,傅九云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带,挟大米似的把她挟在腋下,似笑非笑低头看她一眼:“小贼想偷明珠?”
  覃川诚恳地低头承认错误:“没有没有,我只是打算摸一摸,赞美一下这种奢侈。”
  大燕国最奢侈的时候,也没听说用一篮子夜明珠挂在屋顶的,玉藻池的墙上能嵌两颗明珠都很不得了,后来还因为打仗国库空虚,被宝安帝拿出去偷偷卖了。可悲啊,堂堂一国帝姬,被夜明珠晃花了眼。
  四人进了贝壳屋,很快便有几尾彩色小鱼头顶着茶盘游曳而来,茶碗里泡的不像是茶叶,也不知是什么海草,绿的十分鲜艳。覃川有些心虚,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口,味道别有一种清爽,不由赞了一声,这才问:“那个……我睡了几天?”
  说真的,他们四个人会坐在一起喝茶,实在很诡异,诡异到她不得不先找个话题冲散凝滞的气氛。
  玄珠脸色不好装没听见,傅九云只管望着她冷笑,笑得她浑身发毛,只有左紫辰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理她,于是犹豫着开口化解她的尴尬:“你被国师那一掌将全身骨骼震碎五成,上灵药后睡足了五日,如今身上还有什么不适么?”
  “呃,我已经没事了……”覃川别过头不去看傅九云冷笑的脸,“那什么……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你和傅九云怎么会碰到一起的?”
  “我本打算离开天原,”左紫辰微微顿了一下,不看玄珠苍白的脸色,继续道:“无意遇到了九云,才知你和玄珠出了事。所以两人一起商量了这个计策,我与国师说话拖延时间,九云张贴符纸,伺机将你二人救出。”
  “喀”一声,是茶杯碎开的声音,玄珠手里那只茶碗被她狠狠砸在地上,碧绿的茶水立时随着海水荡漾开了。她眼中满是泪,起身便要走。
  “等下。”傅九云突然开口,“这几日我被你这走走停停的闹剧折腾的头疼,你到底是要走还是要留?要么你这次走了就别回来,要么你就给我乖乖坐下来。”
  玄珠看了他一眼,眼内满是难堪的恨意,不过那眼神很快又转到左紫辰身上,里面便多了许多委屈与愤懑,低声道:“紫辰,你也要我走?”
  左紫辰默然半晌,忽然轻叹一声:“该说的我前几日已经全部和你说清楚了,也不想再说第二遍。你愿意回到香取山那是最好,一味赌气在外,不过是给自己造孽。”
  玄珠木然站在那里,死死盯着他紧闭的双目,说:“你说你感激我是不是?你根本没有欠她什么!你是欠了我的!你要还她,为什么不想着来还我?!”
  没有人回答她。她点了点头,喃喃道:“你心里一点我的地位都没有,所以也从不觉得亏欠我……好,我知道了。”
  她转身往门外走,一面又说:“我不会再回来。紫辰……我们在香取山的日子多好,我以为那时候你是喜欢我的,不是么?只是你又要抛弃我一次。”
  她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仿佛只有在香取山的那四年,没有国,没有家,没有秋华夫人,也没有帝姬。不过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尤其于她而言。或许那只是一个失忆男子无助之时做下的一个幻梦,梦醒了他倍感耻辱毫不留恋抽身就走。但那已经是她生命里的一切了。
  “左紫辰,你会后悔的!我要叫你永生永世后悔!”
  怨毒的诅咒渐渐消失在屋外,屋内三人良久无语。左紫辰动了一下,起身淡道:“……我累了,想去歇息。你们慢慢聊。”
  覃川感觉到傅九云的眼神一个劲在自己背后打转,征兆十分十分不妙,急忙放下茶杯赔笑道:“那、那我也累了……好困,去睡觉……”
  “覃川。”他的声音不高,语气里也没威胁感,甚至还挺温柔的,为什么会让她有出冷汗的欲望呢?她刹住脚,回头朝他一笑:“我真的困了,重伤初愈呢。”
  傅九云朝她招招手,笑得诡异:“碍事的人都走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直到死亡将你带走(一)

  她坐回去,想了想,说:“好,你说,我听。”
  傅九云却没说什么,只是扬手将两只信封丢给她,讥诮似的笑:“在你面前,天皇老子都要认输。你一直想要的东西,这就给你。”
  覃川愕然望着怀里的信封,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国师的来历,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即展开细看。
  眉山君果然手段了得,连国师出生在何年,师从何人如何都仔细列了出来。
  国师身负南蛮二十四洞妖一族的古老血统,妖血纯正,到今年已有三百岁高龄。大抵是贪恋人间繁华名利场,五十年前来天原做了个默默无闻的神官,其不老不死的模样引来皇帝的兴趣,想学一些长生不老之术,便提拔他当了国师。
  太子无双命格一说,却是取自天原国自古以来的一个预言。数代之前曾有神官预言百年后天原降临无双命格之子,血战中原,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国师想必便是钻了这个空子,将自己的精血与凶煞之鬼糅合炼化,借了皇后的肚子生下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太子。他本身便有纯血妖魔之力,再加天生煞气,比旁人来得要嗜血善战,谁想一朝不查,被傅九云偷偷割了脑袋,连魂魄也取走,也难怪国师怒发如狂。
  信纸最后写了应对方法,南蛮二十四洞的妖血统古老,十分难缠,就算割下脑袋将其细细切成碎片,也未必能杀之。覃川想起当日刺杀太子的情形,不由暗暗点头。如要彻底灭之,方法有二,一是割下脑袋后立即取出魂魄,这法子被傅九云拿来对付太子了;二是取极北冰底清莹石的灵力,做成一方结界将其困住,以其身体发肤做媒介,咒杀之。
  要想割下国师的脑袋取出魂魄,何其困难,经过此役,他只怕也防备得犹如铜墙铁壁,再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侥幸伤之。唯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试试了。
  覃川看完之后难抑激动,连声道:“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接下来不用你再帮我,我自己会……”
  “覃川,我问你,是不是一定要用自己去点魂灯?绝无回旋余地?”
  傅九云冷淡的一个问句,令她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将信纸抓紧在手心,低声道:“……你说的不错。该说的话我也早就和你说过,九云,我很感激你愿意帮我。欠你的只怕还不起,我也只能就这么欠着了……接下来我真的可以自己……”
  “即便我也会丧命,你还是要坚持?”又是冷冷一问。
  覃川手腕微微颤了一下,喉头发紧,目光游离地望着在珊瑚里游曳摇尾的彩色小鱼,干笑了两声:“你丧什么命?事情本来也与你无关。不要说是殉情……呵呵,这种事和你一贯的风格未免大相径庭。”
  她故作轻松,开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傅九云静静看着她低垂的脸,或许他从来也未曾这样严肃认真地看过她,以往都是带着些许戏谑和爱怜的。这样的神情令她有些僵硬,本能地把衣带放在手指间使劲绞,揉得乱糟糟。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原本是想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你。”他淡淡开口,“可那些漂亮的大道理说来能感动的只有局外人,我亦没有资格说叫你放弃复仇的话语。我最后问你一句,老实回答我,倘若我再次将魂灯夺走,你会怎么做?”
  她神色慢慢变冷,过了许久才轻声说:“何苦再逼我?”
  他笑了两声,缓缓起身,沉声道:“所以我也是不得不来帮你,不用你来感激。夺走也不行,我也不想看着你死在别人手上。真要死,不如我看着你上路。不过覃川,你的心当真硬如顽石精钢,这一点连我也自愧不如。”
  即使追上她,带着她一起生活,过了那么久,于她大约也只是水滴落在青石上那样轻飘飘的力道。怪谁都不好,在她最好的那些年华里,他没有赶上。
  他转身走了出去,覃川急急开口:“你去哪里?”
  傅九云淡道:“若不是有魂灯在,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问,我亦不需答。这样于你来说不是最好的么?”
  他走出门,再没有回头。覃川怔怔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鱼在周围缤纷摇曳,透明的泡沫像玻璃珠子一般扑簌簌往上窜,分明是罕见且绮丽的景致,她却再也没心思看。
  这些应当是她期盼的,在死亡之前有人会一直陪着她,随时随地给她想要的慰藉和温暖,然后在需要他离开的时候利落干脆的离开。是的,她想要的就是这样,即使被说自私也好,怎样都好。
  覃川木然地起身,胸膛里明明已经有了一颗心,却仿佛突然又空了大块。他帮了她很多,一直默不作声,在背后给她所有她想要的。好吧,那都是他自愿,其实与她无关,他自己也说了,不需要她来感激。
  她一直都在盼望这样的局面会到来,直到它真的来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劲往下坠。她并不惧怕死亡,也不惧怕死后点了魂灯迎来的那些无穷无尽的痛苦。她只是怕……怕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像是阿满死去的那一天,还像先生含笑闭眼的那个晚上,她都没有流泪,只觉得心里被人挖走了一块,整个身体像是一张皮挂在骨头上,中间只剩飕飕冷风,吹得她想要发抖。
  覃川突然拔腿就跑,一直追到门外,厉声高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