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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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尽三生-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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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与他正面交锋,试问有几成胜算?”
  郑宇升涨红了脸膛,挣出一句:“属下愿领军令状,不接回军粮誓不回还!”
  崖云一笑:“好豪气。”
  赞完之后却不表态,抬头望向天际,悠然出神片刻,淡然道:“还是我去。”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自古主帅不轻离营,何况太子身份特殊。城内守军主将夏炎本对这空降下来的皇帝儿子颇为疑忌,只怕他一来便先夺了自己兵权,不料他竟如此一说,不由对这看似弱质的青年肃然起敬。
  但这决定何等重大,若是太子出了差池,又岂是失掉边防一城的罪责可以比拟。
  夏炎先沉声道:“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千金之躯,若与大敌交战甚为危险,还请他人代去。”
  崖云淡淡道:“这些人是我带来的,粮也是我征的,换了别人去接,我不放心。”
  众人均想,你贵为太子,亲自去督粮,岂不更令人难以放心!
  崖云却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我会将太子妃留在城中。这趟粮草关乎三军士气,城中百姓及我爱妃生死,丝毫差错不得,若还信任于我,信任于我皇的托付,让我去罢。”
  我正坐在大厅最末,因为崖云一来就遇到粮草被烧,紧急入城召开应急会议,还没有来得及安置,只得敬陪末座,撑着随时都要合上的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忽地听到“爱妃”两字钻入耳内,不由狠狠被茶水呛了一下。
  怕惊扰众人开会,用袖子捂住嘴强忍咳嗽,正是形状狼狈,突然发觉气氛诡异,众人目光齐刷刷集中于我身上。
  只见崖云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前,递给我一个黄绸布抱着的小方包。
  “此次三军帅印暂由太子妃保管,由苏琰监印,令牌交由夏炎将军暂管。我领八千大军前往接回粮草,余下两千军士协助夏炎将军守城。”
  我呆呆的接过那个帅印,脑中怔怔的转不过来,这个人是将他的生死托付给我吗?
  此刻与会诸将才回过神来,纷纷主动请缨,却都被崖云温和又坚决的一一拦了回去。
  我悄悄向苏琰招了招手。
  低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把帅印交给太子妃保管,就是说太子妃有指挥三军的权力。夏炎将军有令牌,他可以调配三军,但须得征求太子妃的同意。”
  竟然是这样,我不是成了慈禧太后了!
  一高兴,不禁脱口问道:“这么说,只要这大印在我手里,我的权力比你家公子还要重啰?”
  苏琰脸上没有表情:“还有我是监印的,如果太子妃心存不轨,对我家公子起了异心,我这监印人是不会容情的。”一面说,一面用令人发毛的眼神盯着我。似乎在说,我知道你已经背叛过我家公子了,还不止一次,如果还有下次,让我知道了,一定不饶。
  吓得我一哆嗦,几乎把那颗烫手山芋给扔了。
  这时只见崖云交代完毕,已向门外走去,竟是直接便要去督军了。我忍不住叫道:“崖云……”
  我想说,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我怕留在这全是陌生人的城里,一不小心就让你的亲信公报私仇给宰了。
  崖云听得我唤他,蓦然停住脚,顿了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我,深深眼眸映着屋内明灭火光,一如往日的些许忧郁,竟有几分欲说还休的样子。他的性子一贯沉默,难得此刻有话要说,却是一番难以启齿的样子,却把我的话都堵了回去。
  众将见到气氛突变,忙着收拾的收拾,低头的低头,三三两两的都散了。
  片刻间室内只余我俩人。
  静了片刻,崖云缓缓道:“你安心等我回来,我定会带你上京去的。以往我负你良多,有些事情,等我回来再说罢……”
  他深深望我一眼,掉头决然而去。
  我情不自禁,跟了两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当日他的离去是情非得已,可以另作解释?
  夜风拂面,我怔怔止住脚步。
  采柔自门外探进头来:“小姐,房间收拾好了。”
  “嗯,好。”开始觉得手里那颗金印沉重起来。
  
                  伤城(上)
  糟糕的情况是什么?
  如果跟我一样处于战争年代,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很糟糕的就是一觉睡醒,发现兵临城下。
  事实上,我是被吵醒的。因为那个烫手山芋的缘故,所以必须一大早就参加军事会议。
  我空着肚子赶到的时候,城中守军主将夏炎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
  “太子那边的情况怎样?”
  一个满面是血的探子跪着用颤抖的声音汇报:“太子在离城五十里的官道遭遇敌军,陷入包围之中。要想突围,可能需要两天。”
  这个答案让众人的心沉到底,一时室内寂静无声。
  突围需要两天,并且突围后也不会即时回援,因为若接不回粮草,大军也是一个死字。这么一计算,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五六天,还得接粮顺顺利利,回程顺顺利利,不能出一点岔子。
  而现在包围邺城的敌军有多少呢?答案是五万。
  即便是在此已支撑一月有余的夏炎将军也不禁苦笑了。原本他以城中三千守军顽抗敌军两万,支撑一月,苦候朝廷援军,便是这念想才一路支撑下来,把城守得滴水不漏。现在援军是来了,却只有一万人,竟然还是由太子领军。而敌军却似得到己方援军消息似的,再调大军来此。己方援了一万,他却增敌四万。分了一万去对付接粮的太子兵马,余下的三万人全加入攻城的行列。
  号称五万,但经过一月来的攻防战,也有相当损耗,现在围城的敌军兵马约在四万七八千之数。而城内守军,加上太子调进的那些,不折不扣只有五千人。
  以一当十啊,虽然守城的总占些便宜,但是军力实在悬殊。甚至,连退路也给自己人封死了,太子把太子妃留在城里了。若是为了满城百姓投降,太子妃要不被俘,要不就是死路一条,两者对于守城将领来说,都绝不是好结果,不但会落个贪生怕死的名头,更重要的是,会扣上顶卖主求荣的帽子。对于视荣誉比生命更重要的武将来说,遗臭万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退不能退,只得硬着头皮拼死一战了。
  此刻我还没搞清楚啥状况,捧着一杯清茶,只觉越喝肚子越饿。忽然发觉有不少人用怨恨的眼光偷偷盯着我时,正好听见夏炎吐出那句:“传令下去,好好守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我正想,有那么无奈么?
  已经有个长脸副将叫延森上前说道:“将军,太子妃是太子托付于你,就算是城破了也要将太子妃完璧归赵呀。”
  我汗毛倒竖,这人可真会撩拨啊。
  夏炎看向我:“敌军已经包围了城池,我军只有五千人马,准备与敌军抗争到底。为保太子妃安全,属下已安排一千精兵护送太子妃出城,请太子妃早作准备吧。”
  我楞了楞,总共才五千兵马,分了五分之一护送我出城,这是搞什么呀?
  崖云带来的援军副将郑宇升被留在城中协防,他是个性情暴烈的大汉,他恨恨瞪我一眼,气愤的说:“不用怕,太子妃的性命比这城里上万条性命都珍贵,我的手下一定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的!”
  老兄,你们说我的性命比什么人重要,要分兵力送我走,全都是你们自己人自说自话。我心里涌起一阵怒气,让我走还不走了呢。虽然我也怕死,但是要以牺牲整座城池的代价来换我一个人的安全,真的当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姬么。
  于是我板起脸来,跟他们打官腔:“夏将军,此言差矣。要知道太子将我留在此处,并交托帅印,便是要我在此督视众人,与全城共同进退。今日情势危急,我绝不能抛下全城军民独自逃生,必要留在此处,与全城军民齐心协力,存亡与共。”
  眼看一番大洒狗血的话已换得众人脸皮稍松,我又徐徐道:“分散兵力乃军家大忌,何况此刻当务之急是要守好城池,若因分开兵马只因护我一人安危,反致城池失守,届时敌军占领此城,与城外敌军内外夹击,若导致太子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铸成大错?”
  众将被我说得一阵肃然。
  “说得不错。”那副将延森忽然冷笑,“敌军即将攻城,那么就请太子妃指引一条明路吧!”
  我瞥他一眼,直觉此人对己敌意甚深。
  我对夏炎道:“夏将军,请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我低低跟他说了几句,却见夏炎眉毛一扬,状甚激动。随即却皱起眉头:“敌军已达城下,不克该当强攻,城中士兵忙于守城,恐怕难以分出人手布置。”
  “能想个办法拖他们一天半天么?”
  夏炎苦笑。
  也是,人家想攻城,是想要侵略来的,难道还能听你的话,喝杯茶,休息一天再约战么。
  我想了想问:“城外领兵的主帅是谁?”
  “是荣略声。”
  “哦,那我来缓他一缓。”我笑道:“这人一听我弹琴就会吓呆,我来拖住他。”吩咐采柔送我的琴来。
  众将瞪视我仿如观看怪物。
  夏炎犹豫片刻,终于上前道:“太子妃亲临城池,虽然可以鼓舞士兵士气,但属下认为此举不妥。”
  我不由瞪他一眼,这分明是不信任我的能力。不过人家确实明摆着不信任,不是瞪两下就会自动退却的,这些武将依靠自己的武力建功立业,何时看得起一个弱质女流,若说他们有朝一日会受一个弱女子庇护,那是杀了他头也不肯相信的。
  我只好道:“太子把帅印给我掌管,三军听我安排。但我现在也不要调动大军,只是调动我自己,为大家办点实事,难道这样也不成吗?”
  一提到帅印,众人的脸色就有点惶恐了,当然更多的是懊恼,懊恼太子怎么把大印给了个女人了,搞得大家都得听一个女人安排,还不能有异议。
  苏琰这时踏前一步:“属下奉主帅之命在此监印,太子妃的决定便是军令,众人不得异议。”
  一锤定音。
  我感激的看了大叔一眼,大叔,我就知道你关键时刻还是支持我的。结果满怀感激的目光却遭遇两颗大大的卫生球,竟然连这人也不信任我,看来挺我仅仅只是出于对主子的愚忠而已,真是郁闷啊。
  既然这样,只得寄希望于敌军的荣将军身上,希望他聪明伶俐,好好配合我演一场对手戏。
  攻城之前的骂阵让荣略声觉得很无趣,一个只有五千兵马的城池,加上已被围了一个月对退兵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主将,然后就是油尽灯枯的斗志。这样的一座城,还有骂阵的必要吗?
  不过两军对垒,出击前先骂骂阵就等于是一种礼貌的问候,就跟武林高手比试前先摆个起手式,以便同对殴区别起来。
  骂阵的人撤下,荣略声正准备牵马闪到一旁,发令士兵攻城,突然看见对方主将出现在城楼上,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个身形婀娜的绝色少女,他眯了眯眼睛,认出这个女子正是太子妃。
  只见纤纤弱弱的太子妃在双方兵将诧异的眼神下将一张琴放在城墙上。
  “夏炎,难道你撑不下去了要献人献城吗?还是抓准了本将军的爱好,请太子妃先来抚琴劳军一曲,事先示好,请我手下留情吗?”荣略声越想越得意,大笑道:“你的一番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也不用这么麻烦,乖乖打开城门就好了。”
  荣略声的话引来鹤都军一阵哄笑。
  夏炎气得脸色发白,正待反驳,我微微一笑:“夏将军,何必同这样的人口舌争锋呢。”
  夏炎脸色不豫,倒也没有再出声。
  我轻拨琴弦,“铮”的一声,这声朗朗琴音在肃杀战场中宛如一阵清风,众人不禁都静了一下。
  我含笑启齿:“夏将军,稍安勿躁,你要我开城门,我等会儿开着恭迎你便是了。只是在此之前想跟你打个赌,若你听毕我一曲之后,还想进城的话,我敞门沏茶亲自恭候。”
  荣略声一怔,不禁重新细细打量城墙上那纤弱少女,细细的,甚至不放过阳光在她发丝上点亮的几缕光彩。
  “这就是太子妃啊?”旁边的副将看得发呆:“将军,就先听听她弹琴吧。”
  城下三军都昂首而视,心中不约而同都转着这个念头。
  荣略声昂首笑道:“太子妃,两日不见你更美丽动人了。只是你跟错了人,你的夫君早就不在城中了吧,不然也不用你牺牲色相了。这算什么,美人计吗?”
  “铮”的一声,身边的苏琰拔刀了。
  我瞥了苏琰一眼,笑道:“荣将军赞谬了。不过两日没见,将军行事更为谨慎了十倍。人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看来并非虚言,不道闻名天下的常胜将军现在竟连跟我打个赌的勇气都没有了。”
  荣略声冷笑道:“若我听罢你一曲仍要攻城呢?”
  我笑:“方才已经说过,我会令城门大开恭候将军大驾。”
  荣略声沉吟片刻:“我就不信你一曲琴音可退我三军,你弹吧!”
  我笑道:“这一曲琴曲不简单,乃前朝得道之人遇上仙翁所传,其中曲意取自蓬莱仙境,令人闻之忘俗,再不起刀戈之念。将军有胆量一聆,实在令我佩服。这便奉上此曲乐谱词义,若将军不信此曲能耐,不妨观谱对照。若真的能闻之而不泯攻城之念,才真的令我佩服。”
  荣略声大笑道:“我就偏不信你一个小女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什么曲谱便拿来吧。”
  我自怀内摸出一封信,交给旁边的弓箭手。弓箭手弯弓搭箭,一箭向荣略声射去。
  荣略声抽出佩刀,将来箭砍成两截,怕信上有毒,随便指个小兵,让他拆信。
  我见荣略声已将信笺拿在手里,方自按弦道:“我今为君奏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此时相望复相闻,勿使出关无故人。”
  荣略声自信笺间举目看我,一脸肃然。
  我微微一笑,拂袖开弦,铮铮淙淙的弹了起来。
  弹的是什么?
  古曲《春江花月夜》是也。要扯上什么蓬莱仙境的本是扯谈,但此曲却也别有一番优美恬静,自有一个神话般美妙的境界。
  此番洋洋洒洒的一路弹来,虽然指法生涩,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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