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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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尽三生-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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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冷静下来的想:或许以前的自己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鬼使神差的,我缓缓抬脚往楼里走。
  “哎哟!姑娘是来找我们的云哥儿的吗?好俏的小姑娘啊,你是第一次来吗?还是……?”一个打扮得油头粉脸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以一股几乎比女人更娇嗲的语气热情的招呼着,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里拖。
  我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不必了,我是路过来找人的。”
  “哎哟,找人嘛,里面很多人啊,姑娘要找怎样的都有哦。”
  我大声吼道:“没有,我找的人根本不在这里!他根本不在这里!”
  猛然转身就走。
  身后那妖里妖气的男人没好气的说:“长的好模好样的,原来是个疯子……”
  我越走越急,觉得脸上湿湿的,竟然流下泪来。
  为什么会流泪呢?
  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落下泪来,真是悲哀。
  今是昨非君莫问,今非昨是我岂知。
  潇潇往事停在烟雨楼前,红尘若梦我越走越远。
  时如逝水,一瞬半年。
  这烟淮是离国丰都的胜地,灯船两岸,栉比楼房,画槛雕栏,绮窗丝障。正是号称枇杷门巷,杨柳楼台第一家。
  却说这寻花胜地有一座“依香楼”,绮窗绣帘,掩映成趣,凭栏一望,远眺河畔点点红灯,近观楼下万家灯火,布置极是风雅。
  是夜,“依香楼”当家红牌头天开门辑客,可算是年来烟花之界头等盛事。要知道这“依香楼”的当家红牌名叫月笙,生的是花容月貌,艳冠群芳,更兼琴棋书画无一不工,最为人称道的是画的一笔好兰花。
  加上她颇善察言观色,擅长左右逢源,周旋达官贵人之间,虽是清官人一名,却被捧上天去了,被称为青楼之魁。
  今年月笙已满十六岁,当是开门辑客之时,因其自恃矜贵,只将这日设做一个才艺之会,说道谁人才高,方可选作佳婿,延请入幕。
  当下“依香楼”内真是公侯戚畹,甲第连云,宗室王孙,乌衣子弟,济济一堂,无不盼独占鳌头,博得美人青睐。
  眼见月笙逐一点评而来,真个比考科举还要紧张。
  却见月笙听毕一段琴曲便点头笑道:“娇娆婉转,这位公子性情好生温柔。只可惜以这等温柔之意去奏这一曲‘逍遥游’却略觉失之柔媚,少了点逍遥之意。”说得弹琴那人脸上绯红。
  又拈起一张诗笺来,细细一看,笑道:“这首诗倒也瑞丽工整……”
  众人见她含笑点评,只言片语间一一否决,眼见已是淘汰了大半,此刻见她忽然赞起一首诗来,不禁都紧张起来。
  却见月笙一笑接道:“可惜又是伤春悲秋,格调不高。这等闺怨诗词,女子尚说闲时无事有个遣怀寄托,但堂堂男子,心思尽系于此,岂不教人可惜么?”
  她话音刚毕,宾客中一人“霍”的站了起来,剑眉倒竖,“你这小小娼妓也敢评价本公子的诗词,却问你有几分能耐!”
  月笙心思敏锐,已知此人心胸狭窄,有心挑衅来着。若是平时,不定会陪个不是,但今日众宾客在堂,又听到此人出言侮辱,当下沉下脸道:“这等格调的诗词,街头巷尾但得个会写字的,念过几首诗的也写得出来,何必在此一谈。”竟是寸步不让的顶了回去。
  这人却是烟淮太守的儿子孙雷越,这里是他老子地头,平日里旁人无不忌他三分,何曾受过这等气来。不想这小小一个烟花女子也敢于众人面前剃他眉毛,只气的七窍生烟。
  他知道月笙素有才名,若是自己出题恐怕难她不倒。他当下恶向胆边生,一手指向街下,狞笑道:“你说街头巷尾任是一人也会作诗,我就抓个人上来,看他作不作的出。来人,给我抓那女子上来!”
  月笙一惊,临窗一望。之间春雨潇潇,长街上有一韶龄女子打伞而过,她身形瘦削单薄,一手持伞,一手提着个食盒,脚下穿了双木屐,轻轻忽忽,清清脆脆,怯怯生生的自远而近,竟似一缕幽魂一般。
  转眼间,孙雷越的手下已将那女子强捉了上来。
  孙雷越稍打量这女子一下,只见她穿着一件半新半旧的青衣,低眉敛目,额发遮了半边脸面,只露出一个瘦瘦的小下巴儿,容貌看不清楚。身形瘦小,足下套在木屐中的白袜已被泥水溅湿,形状甚是邋遢。
  孙雷越冷哼一声:“小姑娘,我问你,你可会写字?”
  那少女声如蚊蚋的应了一句。
  孙雷越怒道:“你娘没教你怎样说话吗?连回个话都听不见!”
  少女一吓,抖了一下,提高了一点声音,怯怯道:“会一点儿。”
  孙雷越得到想要的答案,点头道:“如此你作首诗出来吧。”
  少女低声说:“我不会。”
  “哼!”孙雷越特地哼得大家都听得到,大声道:“但是这里有人说但识几个字都会作诗!你说不会,那不是有人特地要瞒骗我,欺压我!”
  少女只低头不语。
  孙雷越又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少女怯怯道:“豆花。”
  “很好啊,深更半夜不呆在家里还出来买豆花,看来你也很懂享受啊!你就以豆花为题给我作一首诗出来吧!”他自鼻子里面喷气:“可不要再说不会了!大爷我的耐性不是很多!”
  只见那瘦弱女子簌簌的发起抖来。
  月笙心中不忍,拜倒求情道:“是月笙口出妄言,得罪了公子。请公子责罚我就好了,不要牵连旁人!”
  孙雷越冷笑道:“说得我好像不通人情似的,明明是你说但有人识字便会作诗,现在我也不求她水平如何,但求她能写够四句诗出来给我看看就够了。”
  那女子只是发抖,默然不语。
  孙雷越忽哼了一声,拔刀出鞘,架在那女子颈上,阴恻恻的说:“你是真的不会做了?我……”他只想有风驶尽舵,着众人看看对他不敬会落得何等下场,当下更是借着欺侮这弱女给月笙看。
  忽地他手下那女子叫道:“大爷,若是我能作四句诗来,你就放了我?”
  孙雷越一怔,说道:“是啊!”暗想你这个邋遢的贫女如果竟能作出诗来,真是见鬼了。
  只听那少女低声吟道:“玳瑁应难比,斑犀定不加。天嫌未端正,满面与妆花。”
  众人听得都是一怔,月笙更是脸色微变,半晌回过神来,说道:“好诗!对仗工整,流丽自如,当为今晚第一。”
  孙雷越怒得脸都涨成了茄子般颜色,气得手中刀直抖。
  那女子颤声道:“大爷,你……你说要放我走的……小心你的刀!”
  孙雷越怒吼一声:“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大爷以后认住你这小贱人,今日之后你别想在这烟淮过活。”
  那女子吓得簌簌发抖,忽然躲开刀锋,伏倒在地颤声哀求。
  孙雷越脸面扫地,哪里听得进去,一步上前,抓住那女子手臂,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不长眼的小贱人,得罪了老子,把你卖到青楼……”忽然住口。
  只见手下弱女被他用力抓起,掩面的秀发拨过一旁,露出一张瓜子小脸来,霎时间,楼内一亮,竟像打碎了一只夜光杯。细细一瞧,只见那张小脸眉不画自翠,唇不点自妍,秀目含烟,瑶鼻雪肤,竟然是个绝色美女。
  孙雷越靠得这般瞧着,被那绝丽颜色一逼,满腔怒火早丢到九霄云外了,只见那小美女一双含烟目淡淡扫来,波光潋滟,照人心魄,不自禁竟有几分自惭形秽。
  松开手来,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垂头不语,绝丽容光一闪即没。
  孙雷越逼前一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放你走。”
  少女轻轻一叹:“我叫王雪。”
  
                  王雪(下)
  从那个阴暗不见天日的潮湿山沟开始,我的命运便向着难以琢磨的方向发展。不幸遇见了半途遇劫身受重伤的郁南王帝春熙。这个喜怒无常、心狠手辣、难以捉摸的男子以匪夷所思的条件要挟威逼等手段并用,带我到了陵州。却被我一个金蝉脱壳脱出牢笼。
  此后身如滴水汇江,遁迹江湖。一路沿着江河游山玩水,直到了这丰都烟淮,忽地风闻越北地带的荒僻村庄一夜之间被屠,全村一百二十余人无人幸免。而前太子郁南王也曾在此地附近遭到劫杀。朝廷震惊于贼寇猖獗,遂派出五千精兵前往平寇。
  一听此言,便再也游玩不动了。
  火堆里抽出的一根柴,滚汤里舀出的一勺水,再也回不去,也不必想前途。当下立了决心,谨慎度日小心做人,大隐于市,便于这小小的一个烟淮做条小泥鳅吧。
  当日把郁南王的印信玉坠子当了二十两银子,一路游玩下来,到得烟淮只剩得一半。遁在穷区窄巷省吃俭用平日教教邻居大婶小儿子的功课倒也混得日辰。这等小日子倒也比在村庄中多了几分趣味。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忽地里想起吃豆花,趁着夜雨人稀,巴巴的打伞出来买,却不料半路撞上个煞星,竟被强抓上青楼。真是人倒霉起来,连喝口凉水都塞牙。
  上得楼来,眼睛一溜,已是认出座上几个宾客便是地方官,不禁暗暗叫苦。此刻最怕见官的就是我,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郁南王的眼线,若是被他知道我躲在此地,可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本想避得就避,不料捉我来那人甚是凶恶,竟然用刀架我颈上逼我做诗。地上跪着那女子想是被欺负了,一脸凄惶,泪水涔涔。一见她那满脸泪痕,不知怎地便一股气上心头,记得唐朝有个叫陈黯写过首咏豆花的诗,想起便背了出来。不想那人当真无赖,竟然说话不算话,当面为难。
  此刻见到那人一副眼放异光馋涎欲滴的模样,登时知道不妙。想这种又好色又霸道的人遵守诺言,恐怕是奢想。当下打着主意,悄悄垂下双臂,将袖子拢在食盒上。
  孙雷越见到面前少女垂眉敛目,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想起刚才的惊鸿一瞥更是心痒难耐,暗道今日运气当真不错,虽被月笙奚落,但随手一指,竟抓到个绝等货色,这还不是老天爷厚待我么。暗想先将此女掳回府中,月笙那贱人便在此晾着,不怕她飞上天去。
  当下脸上堆起笑容,清了清喉咙,凑近前道:“王姑娘,刚才冒昧请你上来参加宴会,手下人不识礼数,冒犯之处,还请原谅。不知姑娘家住何处?现在夜深人静,为保安全,我可亲自护送姑娘归家。”
  我心里暗骂:要你这人跟着才是真不安全了!却装作感激的样子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敝居所就在附近,不敢劳烦公子了。况且,若教邻人亲友看到公子深夜随行,恐怕会有不好听的言语传出,只恐有损公子清誉。”
  孙雷越哈哈笑道:“这事于我有何难。我这就送你归家,顺便揭见你父母,纳你为我外室,正了名分,也就不怕闲言闲语。”他见到这女子娇怯怯的模样,竟是越看越爱,又感觉到背后有无数双目光虎视眈眈,当即便说要纳她为妾,好使人家不好开口跟他抢。
  我一听,登时满脸喜色,笑道:“公子此言当真?真的会纳我入室?”
  孙雷越见到面前笑靥如花,登时骨头都酥了,点头哈哈笑道:“当然是真的。”心花怒放,暗道看来此女也爱慕我一表人才家世了得,自愿攀附而来。
  我笑盈盈瞧他一眼,转向一脸惊讶的月笙,忽地激动叫道:“姐姐!你苦命的妹子终于有人要啦!”
  月笙一怔,我已一把扑进她怀里,且喜且泣:“往日里我得了那种怪病,自觉生无可恋,几番便想轻生,幸亏姐姐悉心开导,嘱我无论如何艰难都不可轻言放弃。一直挨至今天,方得云开见月,得遇如意郎君。姐姐啊姐姐,若不是你当日一番劝解激励,王雪早就病发身死,哪里得来今日这般风光。姐姐,我好生感激你啊!”
  月笙一怔,想要说话,我已抓住她的手捏了两捏,只盼她看在我刚才为她背诗,此刻助我脱困。
  月笙何等样机灵的人儿,一见我神色暗示,登时会意过来,也装作大喜神色:“好妹妹,你能有今天,姐姐也替你高兴啊。只是你的病……不是不能侍候男人么?”
  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眼见旁边那家伙脸色变了一下,我马上嗔道:“哎哟,姐姐啊,你怎地来揭妹子的伤疤呢。我的病是没得好的了,难道这辈子就不嫁人了吗?若是到死也不曾尝过男人滋味,那妹子不是白活一趟了吗。”
  旁边孙雷越听得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什么姐姐妹妹的,你们认识?你得的又是什么病?”
  我一脸紧张:“没病没病,你万不可听姐姐乱说。”一面朝月笙使个眼色。
  月笙会意,忙也道:“不过是小小的毛病,现在应是早已好了,于圆房应无大碍。”
  我又对后面坐着的众宾客张扬道:“今日在座诸位大爷可要替小女子作证,适才这位公子……啊,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亲口说要娶小女子过门,此后小女子藤萝得依乔木,都是沾了大家的福气。”
  孙雷越越听越是疑窦,寻常女子谈及婚嫁无不是含羞答答,欲拒还迎,只道一切由父母做主,出嫁当日还得哭个死去活来表示不舍得出嫁。怎地有这种女子大鸣大放,拉了满场见证的,竟像是生恐对方反悔似的。又想到刚才月笙跟她眉来眼去,神情暧昧,难道她身上真的有什么暗病么。
  我见孙雷越脸上神情不定,心想这场强迫倾销可使对了对象,应是把这多疑的坏蛋的逆反心理都勾了起来。当即火上浇油的道:“不若公子现在就跟王雪回家,顺便提亲如何?”
  孙雷越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说道:“此事……”瞧着那绝美小脸上的笑意,竟然觉得心底寒寒的。
  我笑嘻嘻的去拉他手臂:“喜事宜早不宜迟,公子这就随我去吧,晚了恐怕我爹娘都睡下了。”
  孙雷越被对方一抓手臂,只觉冰凉黏腻不似人身,不禁打个冷战,连忙甩开。却见对方的手一甩之下,青袖遽扬,露出一截玉臂来。一瞥而过,心里只觉得不对,待要定眼再瞧,忽地一阵风吹过,室内点着的灯烛灭了两支,光线顿时暗淡。
  只见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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