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入平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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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入平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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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川错不及防,被打得直直摔出去,踉踉跄跄站立不稳。
  顺金跟过去,不由分说,又是一拳:“你说,你昨天晚上到哪去了?”
  纪川盯着他,粘稠的血液从鼻孔里流下来,浸过嘴角,被他揍过的地方泛出淤痕来,整张脸看来诡异莫名。
  顺金停住手,拳头仍悬在他眼前:“你是不是有别人了?”他问,声音因为压抑怒气而低哑。
  纪川苦笑,“锦华都跟你说了?”
  “你!”顺金气的两眼发黑,拳头结结实实揍下去:“你把锦华当成什么人了?她是那种跟别人哭诉的人吗?”
  纪川被揍的闷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顺金不解气,提着拳头,还要砸下去,却被纪川一声冷笑止住:“就算我对不起锦华,管你什么事?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顺金呆住。是啊,关他什么事?这家里的男人,谁不是妻妾成群?怎么就为了锦华打人呢?
  纪川摇摇晃晃站起来,用手背抹掉脸上的血迹,看着他,苦涩的笑着:“小叔叔,你别忘了你也是纪家的人。”
  “你什么意思?”他戒备的问,手背因为打人肿的老高。
  “纪家的人,总是爱上不该爱人。”看着小叔叔的脸色突变,纪川心中扬起一丝残忍的快意,是,都是纪家的人,无人可以幸免。不知他们的血液里,是否被注入了命定。
  顺金脸色几度变幻,终于坦荡下来,“哈哈。真是你说的!不错,我是爱上你媳妇了。你配不上她。可惜了一个好女子。”
  纪川看着他张扬肆意的笑脸,苦笑连连,“是,是我对不起她。也配不上她。小叔叔,”他认真的问:“如果你真的喜欢锦华,会好好待她吗?”
  顺金摇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个婆妈我不喜欢。锦华一个女人家,下定决心也就走了。你倒罗里罗唆问这些来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向纪川伸出手去。
  纪川本能一躲,才意识到对方不过递给他手掌,要拉他起来。他自嘲一笑,“看,惊弓之鸟。”
  顺金却看出蹊跷,“我说,”他一使劲,把纪川从地上拉起来,上下打量,“你的功夫没有荒废啊,怎么就躲不过我那几个拳头?”
  纪川自然不去理他,转开话题,“我就要走了。”
  “什么?”
  纪川抬眼,面对他得质问:“我们决定在一起,所以只能离开。”
  “你们?你们是谁?”他更加狐疑,旋即恍然大悟:“你外面的女人?”他冷笑连连,不由提高了声音:“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你真的要抛妻离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锦华走,你连挽留都没有,居然要跟一个狐狸精私奔?”
  “是小渝。”纪川低声说。
  顺金继续咆哮:“你再怎么说也是纪家的家长!纪川,你还是不是男人?有没有责任感?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勾引的你!”
  “小叔叔,”纪川提高声音,“是小渝。”
  “什么?”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小丫头怎么了?”
  “不是狐狸精。”纪川深深地看着他,目光悲哀:“是小渝。”
  “什么?”他又问了一次。一片枯叶从眼前飘落,干硬的边缘刮在脸上,微微的刺痛。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明白了。
  “她……你……你们……”他张大嘴,震惊的不能说话。
  纪川只能悲哀的望着他,“我们决定离开。”他又说了一遍。
  “可是,可是,你们是……”
  纪川点头,无话可说。
  “昨天晚上,你跟她……”
  纪川没有回答。
  顺金突然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切都明白了,锦华近乎绝望的尖锐,决然的出走,都有了原因。过了半晌才问道:“锦华知道吗?”
  纪川避开他的目光,艰难的点头。
  “你们!”顺金呼的一声跳起来,指着纪川:“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让锦华情何以堪?不要脸,你们,奸夫淫妇!”
  纪川也跳起来,一把把顺金推到墙上,“不许你这么说她!”
  “那我应该说什么?”顺金冷笑,“杀了自己的丈夫,跟自己的哥哥有一腿,你让我该说什么?我在想,宁尘的死大概没有那么简……”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纪川一巴掌掴到一边去。
  “你打我?”他抚抚酸痛的腮帮子,“你居然敢打我?”
  纪川神色冷峻:“不许你,这么说小渝!”
  “好好好!”顺金怒极反笑,“来,咱们就来较量较量!”话声未落,便揉身扑上去,顿时与纪川扭打做一团。
  纪川这次不再忍让,握紧了拳,不等他欺近身边,迎面就是一记。顺金闪身躲开,一脚踢在纪川的肚子上。纪川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顺金追过来,抬脚还要再踢,他张臂一扑,抱住顺金的腿,一撩,两个人齐齐跌倒。
  两个人从小一起练武长大,纪川虽然去了法国,却也不曾荒疏了,顺金身手虽然极好,此时纪川郁积已久的怒气勃然爆发,用的是死缠滥打的打法,纠结缠斗在一起,顺金也寻不到好处去。
  起初两人还你一拳,我一脚,有招有式,到得后来,便是完全有如无赖街痞混战,完全分不出套路。
  如此厮打了半天,两人都累得没有力气再继续,顺金在上,纪川在下,互相扭着胳膊掐着脖子直喘粗气,老半天都无力挣脱对方。彼此咬牙切齿的瞪着,过了良久,才渐渐放松。
  顺金松开手,一翻身,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重重的喘息了半晌,忽然忍不住嘿嘿的笑起来。
  纪川平了平呼吸,才问道:“你笑什么?”
  顺金摇摇头:“学了这么多年武,居然就这一架打得最痛快。哎哟……”抱着胳膊,痛得疵牙咧嘴,“我说,这次不能算平手,我还有只胳膊伤着呢。”
  纪川淡淡一笑,“随你。”
  顺金坐起来,看着他,脸上笑容渐渐敛去,“你们打算怎么办?”
  纪川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秋日天空散淡的浮云,“我会带她离开,去美国。我回来前,就有美国实验室邀请我去为他们工作。”
  “去那里,你们以什么名义?兄妹?夫妻?”他挑衅。
  纪川不为所动,“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必须离开。全是因为我的错,搞到如今这情形,大家痛苦,小渝她更是……,”他叹息,“我不忍心再见她受到伤害。由她好了,她愿意怎么样,我都随她。”
  “那锦华怎么办?”
  纪川诧异,回头看着他,“锦华性格外柔内刚,有自己的原则。你以为到了如今,她还会留下去吗?是我对不起她,只希望不会因为我,耽误了她的一生。”
  “你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怒气渐渐又生,“锦华离开,不代表你们就可以任性到底。”
  “那你让我怎么办?”纪川苦笑,“你觉得这纪家大院再呆下去,对她会有丝毫好处吗?”
  顺金语噎,想想,终究不甘心:“你为她想想,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我生命里的两个女子,小渝韧,锦华刚。若是小渝,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换做是锦华,她是绝不会回头的。但是你放心,我终会给她一个交代,这就是为什么我回来。可惜,还是没赶上。”
  他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自己,“我这就去见锦华。”
  “我也去。”顺金跳起来。
  纪川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我们一起去。不然我终究心中不安。”他看看顺金,“不过我们这个样子,有点不大好看。”
  一场打斗下来,两个人都是一身狼狈,顺金穿的是中山装,扣子领口下摆好几处都已被扯烂。他脸上也不比纪川好多少,原本旧的淤伤还没有褪,这一次又添了不不少新伤。幸好两个人都是从小摔打惯的,相视一笑,不以为意。
  纪川说:“到我屋里先擦洗一下吧,好在我们两个的身量差不多,你穿我的衣服。”
  顺金笑了,“我要穿你的长衫,我们两个现在都鼻青脸肿,穿上一样的衣服,只怕有人会搞乱的。”
  纪川摇头:“这个时候,你还能说笑。”
  “不然怎么办?反正你们的决心,一个比一个坚定,我还能怎么样?你打算怎么想锦华交待?”
  “要看她的意愿。总之,我尽量满足她就是了。”
  “如果,她让你离开小渝呢?”
  纪川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做不到。”他摆摆手,阻止欲说话的顺金:“至少目前不行。你刚才问我,去了美国,我们以什么名义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小渝希望能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害怕,总有一天,她会想离开我,到那时,我会让她走。可是我该如何去习惯呢?这事情想起来太可怕。”
  顺金不以为然:“你自己都没打定主意,如何安置她?又怎么能贸贸然带她离开?”
  纪川低笑:“她高兴就好。”他看看顺金:“我这一生,总在顾虑些别人的想法,反到让我关心的人吃了苦头。如今,就让我们任性一次吧。这是我欠她的。无论如何,让她高兴就好。”
  顺金叹气,“如果你要真能让她快乐,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两人换好衣服,彼此一看,果然一般模样,不由失笑。
  走出院子,下人们看见,远远的张望着,也瞪大了眼。纪川心中苦笑,到底是兄弟,如何能不像?这样的混乱,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突然心中闪过一丝念头,纪川猛地停住脚步,怔怔看着顺金。
  顺金察觉,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纪川摇头,“没什么,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小叔叔,我在香港有朋友,小渝知道地址,我们准备先去香港,然后乘船去美国。”
  顺金疑惑:“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纪川不说话,眯起眼睛,盯着前方某处。秋阳尚还炽热,微有些刺眼,看不大清楚。那一瞬间,似乎什么东西在阳光中闪动了一下,他心生警觉。
  顺金也看见了,沉下脸,低声道:“是那个人,跟了我一晚上。他想要那五封信。”
  纪川点头,“小心点的好。”
  两人同时举步,佯装不见。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顺金迎上去挥手挡开,却是一把匕首。他一愣,急忙回头,见一道灰影从身边擦过,带起的寒风如利刃,刮的面颊生痛。
  他心中急沉,出声叫道:“小心!”
  纪川警觉,侧身闪过去。那人却不待招式用老,电光火石般回身一刺,纪川已无路可退,忽觉心口一凉,匕首已没柄插入他胸膛。
  顺金惊叫,冲过来,泼风似的向那人攻去。
  纪川垂手看着胸前镶着银龙纹饰的匕首柄,有一瞬间的茫然。怎么回事?身边的声音突然消失,耳畔寂静得空洞,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能感觉到匕首深深嵌入了心脏,他甚至仿佛看见了那匕首,插在他左右心室之间,随着心脏的挣扎而颤动。
  力气开始随着血液流失,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溃。他颓然跌倒在地上。
  很痛,心室每一次的收缩,都令创痕加深,终于明白书里说得剜心之痛是什么感觉了。心跳逐渐衰弱,心脏上的痛楚渐渐感觉不到了,只留下一片苍茫的麻木。
  随着血液流失的,还有体温,这一刻的心思清明,他明白,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不是不讽刺,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要真正生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到了尽头。
  这时,有一种另外的疼痛,从很深很深的地方泛上来,弥漫全身,让他无法抑制的颤抖。小渝,终究是辜负了她,终究食言了。他仿佛看到她在码头边徘徊,她还在等他,她却不可能再去了。他能感觉到泪水从眼角流下来,冰冷的划过面颊,向下流。
  地上很冷。那冷从地底深处钻上来,毒蛇一样游弋着,包裹他的全身。他知道,最终,他将随那寒冷离去。可是此时,他不愿意。他还有心事没有了。
  有人过来了,在他身边蹲下,抱着他的头,似乎还在他耳边说什么,可是听不清楚。
  他努力撑开眼,原来周围已围了很多人。看不清他们的脸,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很累,想睡去了,浑身都是冰凉的。
  可是,还有一件心事。
  那从心底泛上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安眠。
  已经无法呼吸了,一定是伤到了肺,这一刻头脑无比的清晰。
  他挣扎着,大口的喘着气,勉强移动偷,终于找到顺金的脸,
  “别……”他说,才发现发不出声音。
  “什么?”顺金焦急的问,将耳朵贴到他唇边。
  “别让……知道,让她走。她还在码头……”他吃力的说,几乎分辨不出在说些什么。
  “谁?别让谁知道?”顺金追问,突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的心思,一片混乱,他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
  疼痛逐渐消退。流失的不仅是体温,还有气力。他叹息,又大口的喘气,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一起,看着顺金,清晰吐出两个字:“小鱼……”
  纪渝独自站在码头上,沉沉望着江水出神,脚边放着两只箱子,是他们全部的行李。就要离开了,心中却安静如死水,既没有兴奋激动,也没有惆怅不舍,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突然来的平静,诡异的过了份。
  心底深处不知为何冒出一丝惶恐,蔓草一样四处衍生,迎着江风一吹,疯了似的向外顶,令她遍体生寒。
  已近黄昏,日头悬在江面上,把江水映的血一样的红,大哥却迟迟没有来。
  她不敢想象他回去,会遇上什么样的责难。但是当他坚持要回去的时候,她却无法阻拦。那时他的责任,他说,就算要任性的一走了之,却也不能起一家老小于不顾,有些事情必须要安排,有些人必须要给一个交待,比如锦华。
  她不知道,锦华知道他们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不敢想,也不敢去面对,所以当他要去的时候,他也无法阻拦。
  “她毕竟是我的妻子。”他说,深深的注视着她,眼中万千思绪,最终凝成这句话。
  纪渝无言,对于那个唤作嫂子的女子,她心中一样怀着一分歉然。毕竟,那个要跟自己远走高飞的人,是她的丈夫。她更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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