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一把桃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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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一把桃木梳-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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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撑着布篷子的宵摊里,坐在板凳上的周于谦仍是贵气逼人,又挑开一缕粉丝后,他语气平平道:“这里粉丝元贝做不出南方的味道!”

    来茴无言,想他愿意来这种地方已是受了大委屈,就宽恕他浪费粮食,反正雷也劈不到她头上来。

    转眼间,四只蟹变成一堆空壳,来茴吃得饱饱的,见周于谦仍是没吃什么东西,关心地问道:“你不饿吗?飞机上你也没吃!”

    周于谦只摇了摇头,放下筷子,唤来老板买单。又问她道:“吃饱了?”

    来茴点点头,问:“你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吃?”

    “听别人说这里的菜很好,显然上当了!”其实是听了下属的话,这里的菜最具地方特,所以才带她来尝尝。刚说完,他转头便对上老板青黑的尖尖脸,尴尬地付了钱,拉着来茴匆匆离开了。

    马路坑坑洼洼,两旁的小摊首尾相接,时间社,市的客人不多,路灯零乱黯淡地亮着,冷风簌簌,来茴双手拢在嘴边,呵出热气暖手,断断续续地又加了笑声,她睇了睇周于谦冷峻得仿若结了层霜的脸,咳道:“你说那老板的脸像不像除了的栗子!”

    周于谦嘭笑出声,冷峻的线条柔和了些,他曲臂握住来茴的手道:“的确很像糊栗子,黄黄的皮黑了一大块!”

    正笑着,路边摊冒出一个操着天津口音的声。“嗨呀!先生,我们家的栗子没有除的,要不要买几颗尝尝!”他们转头,巧的是家糖炒栗子铺,一张热情过份的方脸,冲他们笑得格外殷勤,应该是老板娘,四十岁上下,她男人正从玻璃柜里铲了赤殷殷的栗子往纸袋里装。“我们是老字号,栗子颗颗都是精选的,饱满甜,买一袋尝尝?”

    “你要吗?”周于谦问来茴。

    来茴看了眼不停搓手的老板娘,这天冷得,她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而自己也想吃,忙回答道:“要!”

    老板娘喜悦地笑着,手臂碰了碰男人。“给她们装底下热乎乎的!”男人看起儡木讷,闻言把铲了一半的栗子呼啦啦地全倒了,用铲子拨了拨,开始往袋子里铲热的。老板娘趁空又跟他们聊上了。“两位是外地人吧!吃过我们家炒的栗子保证你们以后还想吃!”

    周于谦指着柜子前摆了一排包装好的栗子,以商人的角度问道:“既然知道我们是外地人,你为什没随便给我们一包就好?”

    老板娘哈哈一笑。“我呀,是看你们小俩口感情好,肯定是来这儿玩的,万一凉栗子冷了你们的感情,这罪过可大了,所以给你们热乎乎的栗子!”

    什么逻辑?来茴古怪地睨她一眼,问道:“那感情不好的,你就给他们卖凉了的吗?”

    “是啊,我要看到两个走路分迪远的,就给他们凉了的!”老板娘见来茴一愣,指着那排包好的栗子,笑抵不可支:“哈,真伶俐的小姑娘啊,大这是逗你的,包好的也是刚铲起阑久要给人送去的,给你们底下热的,是祝愿你们的感情更好,像刚炒熟的栗子热乎乎的!”

    话说着,栗子包好了,老板把栗子递给老板娘,老板娘又转交给来茴,临走前,她又对两人说道:“栗子凉了不好吃,只要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会儿,保证还是和原先一样甜!”

     

    很净有这么受过种冷了,裹得厚厚实实的,还是不知道风从哪儿灌进了衣里,或是从袖子,或是从裤管,凉意游窜到全身,贴着皮肤的内衫都是冷沁沁的。来茴双手捂着热乎的纸袋子,想起了小时候的捂手的小怀炉,扁圆的铁盒子,里面装了火红的炭芯,外面罩层蓝的毛线套,挂在胸前,冰天雪地的上学途中,手掌心是全身上下最暖耗地方。

    “不坐车了,我们走走好吗?”来茴对打开车门的周于谦说道。这么冷的天,瞌睡虫都被冻死了,她不想回住处就洗了睡,也可能是这个陌生的城市勾起了她有了儿时的玩心,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虽不能游山玩水,但还是可以走走的。

    周于谦犹豫了一下,关上车门。“要去哪里?前面拐出去就是步行街!”

    来茴笑着摇摇头。“就在这条路上走走吧,我喜欢光线暗一点儿的地方!”

    大冬天的,蒙了层似有若无的雾罩子,他们并肩走在空静的街上,眼前万物都似空虚的影儿,灰绰绰地如轻沙浮面,风蕴了些水汽,一汪汪的泼到脸上来,满脸感到湿浸浸的。来茴适应了这种透骨严寒后,开始剥栗子常

    “那老板娘还说她家的栗子吃了还想吃,我也没嚼出来特别在那儿,不跟以前在超市里买的一样嘛?”

    “人就是头脑简单,她不这么说,你会去买?”

    “我没说过我聪明!”

    “有自知之明最好。”他顿了顿又道:“我看那老板就是靠老婆吃饭的,要让他去卖栗子,一家老小得去喝风!”

    来茴抖着手剥下一颗黄嫩嫩的栗子肉,塞到周于谦嘴里。“你呀,有时候总爱挥一竿子,是人不是人都给你扫上那么一顿。我就挺喜欢老板娘的,最喜欢听她说“我们家”,虽然她比自家老公强,逢人说话还是不忘把老公捎上。你看她们多默契,这样的夫即使生活贫困也是让人敬佩的!”

    周于谦不屑一顾地撇撇嘴。“我没看出来有什羡慕的!”

    “你当然炕出来,因为你不用在寒冷的里站大街上卖栗子嘛。你想想,他们是平凡的夫,他们平时也会吵架,但到了晚上,老板娘还是会陪着老公卖栗子!哎,算了,这种草根阶层的感情说了你也不会懂!”来茴趁着光线昏暗猛翻了几个白眼,正笑着得逞,冷得发痛的脸颊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眸中泪直打转儿,被拉迪长的嘴吐出一句抗议:“你轻点儿!”

    “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穷还值得你羡慕?”周于谦隐约看到她眼里的点点儿水光,忙收了手,又似心疼地在她脸上抚了几下。

    “你这人真不讲道理,我不是羡慕,是敬佩。”来茴揉着脸上的痛处,轻言道:“要我,我可不会这么冷的天还陪老公站街上。况且她老公也对她言听计从,我想老板娘是聪明的,跟着这样一个丈夫或许不能大富大贵,平平顺顺的却也安心。”抛开手上的栗子壳,她拍拍手道:“这就叫有得必有所失吧!虽然感情好,但生活上溶辛苦!”

    周于谦反复嚼着她的话,有得必有所失。他得到的是富贵,金钱,名誉,地位,失去的便是一个愿意同他在寒风中陪他卖栗子的子,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平凡温馨的家。

    那么,他愿意拿富贵权势去换一个平凡温馨的家么?

    没有名车豪宅,成天看着别人的脸过日子,赚点蝇头小利养家糊口?

    他认真的思索了好半天,想像不出自己贫穷渡日的情形,也就不再想了,看了眼黑洞洞的路尽头,只一瞬瞬地为自己的傻气感到好笑。

    捉住那只在冷风中冻得颤抖的小手,抢了她的纸袋,他淡淡地说道:“待会儿上车了再吃!”不顾来茴抗议的眼神,他转移了话题:“每个人拥有的感情形式都不一样,诚然,如你所说老板娘和老板的感情深厚,但也非每对相爱的夫都如此,我父母为了家业,各自忙各自的,但年头年尾,或是平时少有的相聚时光也是分外珍惜,不能说他们的感情不深厚!”

    他揉搓着掌心里冷冰冰,毛乎乎的小手,应该是剔栗子那层毛时粘到手上的,搓着搓着,竟然还搓下了层脏兮兮的糖垢,奇的是他也不嫌脏,揉得更勤了些,不觉揉热了两只手。来茴也贴近他一些,把另一只手搁在他的手臂和大衣之间,像是抱着他的臂膀依赖着,手背还是僵僵的冷,心倒先潮热起来。

    昏沉沉的暗光中,她用一双亮亮的眼睛灼灼地凝视着周于谦,忽然说道:“其实你还是相信感情的,对吗?”

    周于谦表情滞了一瞬,语气复杂地说道:“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回去的路上,来茴被车里的暖气薰得昏昏睡,抱着那袋没吃几颗的栗子,闭着眼睛哼出一句不满的嘟囔:“这里也没雪看啊!”

    周于谦淡淡地笑,心里又一阵阵地发闷,夺去她几年快乐的正是他呀。有得必有所失,她也是在说自己吧。按在档位上的手伸到她的颊边,滞在空中半晌,却又退了回来,他只地道:“再等等,你生日那天就会下雪了!”

    他也只是看了天气预报,不完全可信。但他会想办法,延迟回程或是去另一个城市,总之,他会想办法,想办法满足她这个一点也不贪婪的愿望。

    为了来茴生日而费心的还有两个人,一是谢家逸,二是来如芸。往年来茴的生日都是在病房过的,没有蛋糕,只有两碗她亲自下厨煮的长寿面,用筷子缠了几圈喂到来如芸嘴里,通常一碗面喂完,她自己碗里的面条被汤酣成了糊。来如芸想着便泪眼涟涟对家逸道:“你今年说什么也把她带出去过个生,那孩子为我蹉跎了不少日子,眼看她年龄越来越大,最好的几年全磨在我这病壳子上了!”

    家逸从公文中抬起头来,这几天联络不上来茴,芸姨说她出差,但他可清楚得很,肯定是周于谦把她带哪儿去了。他也抱怨不得,把来茴每日探病的活儿给揽了过来,下班便跑来这里,拉拉家常。“她那子您不是不知道,哪可能撇了您自己过生日,再说我也不会这么做。”

    “你们真是拗得很!”来如芸横了他一眼,又道:“你以为你们这样就算是尽孝心了,我看着她吃冷面的样子,别提心里有多难受了,今年你们就出去过吧,晚上回来我这里坐会儿就行了!”没等家逸开口,她又自顾自地说道:“久病前无孝子,小茴这么些年吃苦受累地照顾我吭也不吭一声,她现在就算不管我了也是……”

    “您这话可千万别却茴听见,要不她又该伤心了!”家逸把脸一沉,不顾尊卑的打断她。心里忍不住地气恼,芸姨总把这话挂在嘴上,其实就是怕来茴哪天真不去管她了,所以才一次次地出言试探,他能体谅一个病人怕被遗弃的心理,但来茴都到出卖自己这份儿上了,还被最亲的人疑心着,不知道该多难过。“您以后少往这方面想,别说来茴不可能不管您,就算她不管你了,不还有我吗?”

    来如芸嘴角动了动,终是没再说什么,只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净蓝的天,首次真正有了“死了干净”的念头。她不是存心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只因为剩下的日子都要透过明晃晃的窗户去看那片天空,想着就百感交集,将心比心,换成了她,要被一个病人折磨这些年,也该厌烦了!小茴还能守着她多久?更不用说隔了层肚皮家逸!

    “您放心吧,今年我想办法让她好好过个生日,这可行了?”家逸认识到自己不该顶撞,忙收了公文,挂了张笑脸讨好道:“您说说看,她这几年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来如芸摆摆头。“自从我病了,那孩子就似变得无无求了,从没听她说起过要什么!”

    家逸一脸失望,挖空心思地回忆往事,想找出点儿痕迹来,思索良久,也未想出她一点儿半点儿的期望,不由得挫败,来茴是那种容易满足的人,跟他在一起时只想着怎么对他好,从不曾要求过他回报什么!等到他现在想回报,想付出时,然知道该从何做起。

    “你也不用特意地去讨好她,陪她吃顿饭,看看电影就行了!”来如芸看出家逸的苦恼,宽慰道,她自己的儿怎会不清楚,心里想什么是从不跟人说的。

    家逸只点了头,心不在焉地陪来如芸到十点才离开。回到公寓,他仍在冥思苦想,正当他寻不着头绪的时候,电视里一句让人熟悉透了的广告词飘进他耳朵里——

    一切都为了爱!

    蓦然抬头,他凝神看着那段房地产广告——倚窗盼望的人,草坪上扔球的孩童,进门便松了领带的男人,幻灯片似地张张切换,心里涌起了无限的和向往。眼睛一亮,他差点欢呼雀跃,怎么会想不到呢?来茴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她所做的一切只因为爱他,那么,他要做的便是——

    承诺她一份永久且安定的爱!

     

    给周于谦系好领带,来茴抱了件大衣给他披上,再把公文包递给他,像极了一个温柔娴淑的日本子。整理妥当,周于谦拉过她,浅浅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难得地柔声说道:“我晚上会回来!”

    “工作比较重要,你是去另外一个城市,实在脱不开身,就别赶着回来了!”来茴笑着开了门,把他推出去。“好了,快去吧!”

    外面下起了毛毛雨,来茴站在二楼窗边,看到车灯在雾绡中亮起来,黄的光渐行渐远,行至前方烟雾缭绕的林道中,突然间不见了轿车的黑影,仿佛是那么一下子就消失了,眼前只余雾沉沉的光景。“于谦!”她莫名地喊出声,然后,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胸口那里被牵痛了一下。

    一整天的时间该怎么打发?来茴下楼找出那些电影,看了一部后便觉得无趣。工人在他们到的那天就被打发回家了,只做饭的时间才过来。她把楼上楼下走了个遍,都是些没人味的家俱摆设。百无聊奈时,上网进社区看了些帖子,然安心,总记挂着外面茫茫的白雾,索关了电脑,换了衣服,打电话到周于谦的公司叫来了车。

    这个中型城市实际上是没什么可逛的,来茴在中心广场停了车。车窗凝了层厚厚的窗,她无意识地用手指画了张笑脸,弯弯的眼睛,弯弯的眉,却有一张瘪瘪的嘴,哭笑不得,似乎她的心情便是这样的。明天就是她的生日,心湖荡起了一圈儿一圈儿的快乐,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处地方不妥当,她说不出来,如同眉开眼笑下那张瘪嘴,隐隐地难过。

    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下车进了商场,融入人群当中,听着四周的陌生方言,一张张端正的面孔,不怎么明确的指示牌……适才怪异的情绪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新奇,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扎在陌生的人堆里,似乎有了探险的乐趣。

    中午时,周于谦到达邻近的城市,甫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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