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一把桃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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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一把桃木梳-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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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时,谢家逸对赚钱有了狂热的心理,他本身就很有天份,学校的课只有教授点名的才必到,其余的时间都用在打工上,但还能保证每科都过,而收入也能维持他和来茴两人的生活费。

    他在校外认识了很多工作上的朋友,常常在工作完后聚首喝酒聊天,有时候也会带来茴一起去。那天是个家庭聚会,在一个股票经纪人的家里,主人见谢家逸喝多了,学校又离得太远,便留来茴和谢家逸住下,第二天再走。

    半夜时,家逸酒醒了些,便搂着来茴一阵亲热,正要攻城掠池时,来茴把他推开了,小声地说道:家逸,这是在别人家!

    家逸满不在乎地说:他们都是成年人,我们就算没干什么,他们也会以为我们干什么了,你担心啥?

    说完,他又翻身压上去,来茴再次推开他,说道:不行,没有买那个……

    家逸喝了酒,现在又欲火焚身,哪管得了那么多了,凑嘴吻了起来,边吻还边嘟囔:就这么一次,我还不信真能有什么事!

    老天从来不帮那些不信邪的人,一个月后,来茴月事没来,担心了两个星期,忐忑不安地买了验孕纸,正式宣布他们中奖了。

    谢家逸租来的房子里愁云密布,来茴哭得死去活来,但也不能改变什么,事实成立,他们要么成为年轻的父母,要么就成为谋杀孩子的凶手。

    家逸恨不得撞墙死了,但又不能真的去死,况且死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天两人都没有吃晚饭,家逸抱着六神无主的来茴坐到深夜,最后一咬牙,那神情颇似壮士断腕的决绝,他凛然地跟来茴说道:宝贝,这孩子我们不能要!

    来茴一听这话又哭了起来,家逸慌忙给他擦眼泪,柔声劝道:你想想爸妈还有芸姨,他们辛苦供我们上大学,要被退学了怎么跟他们交待。宝贝,你先别哭……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孩子,等毕业后,我的工作稳定下来就结婚,那时候再要好不好?

    来茴清楚绝不能放弃学业,能选择的只有一条路,但又止不住地心酸难过,除了哭,她也是手足无措,只能听家逸的,半晌后,她才讷讷地开口:我们宿舍的晴子做过,她说很痛很痛,家逸,我很怕,怎么办?

    家逸忙抱紧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放心,我会陪着你!

    家逸骗人,他根本不能陪她,而且只能按规矩止步于手术室门外。

    多少年后,来茴都记得那间宛若地狱的人流手术室,她横了心地决定听之任之,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躺上手术床,饮辱含恨地脱下裤子,戴口罩的医生准备就绪后,便展开了屠杀工作,将一个冰冷的东西伸进来茴肚子里,还不待她惊呼,那东西便开始在她肚子里又搅又刮,来茴只觉得肚子已经烂得血肉模糊,痛得失声尖叫,那惨烈的叫声传到手术室外,家逸的眼泪立刻滚落了下来。

    行刑完毕后,医生对痛哭的来茴甩了个冷眼:现在知道痛了?当初为什么不自爱些?

    护士扶着只剩半条命的来茴出来,家逸飞奔上前用外套包住她,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街上有许多的小孩子,而在不久前,才有一个原本会同他们一样活蹦乱跳的生命,被遗弃在垃圾筒里。

    那晚,家逸在被窝里抱着来茴,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宝贝,这是为以后好,我会疼你,再不让你受这种痛苦,宝贝,对不对,对不起!

    马路上尖锐的刹车声响起,来茴出了一头冷汗,手抚上小腹,四年了,每每想起来那次手术,她的小腹还会因当初的痛苦而反射性地收缩。

    阴暗的楼梯间里,谢家逸一拳又一拳地捶在墙上,粉白的墙壁几条殷红的血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血腥狰狞。

    自那以后,来茴变得沉闷起来,身体养好后就回了学校,几个星期没给家逸打过电话,也没去找过他。说不怨家逸是不可能的。而家逸因为愧疚,很长时间也没脸去找来茴。

    他们都想着,冷静一段时间,等那事淡忘了就会好了。

    但来茴承受了心理跟生理上的痛苦,又岂是那么容易淡忘的,尽管两人一如从前地密不可分,家逸有空闲就会找来茴,来茴下课后也会去找他。然而,一些隔阂产生了,就难再消磨掉。

    来茴认为她为家逸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家逸理所当然地应该呵护她,于是便不若从前那样,事事让着家逸,又因为人流给她的心理造成重创,脾气变得很坏,一点小事不遂心意便大吵大闹,变着方法地折磨家逸,明知家逸不会做饭,又偏说外面的饭菜吃不下口,非要他做,等他做好了,又责怪他做得难吃。

    这种事情常常在出租房里上演,家逸原本就是自负骄傲的人,那事儿他心里也不好受,忍得多了,也会大发一场脾气。

    礼拜六晚上,来茴从学校到出租屋的路上就琢磨,这段时间一直吵架,她也过份了些,便想着晚上拉家逸出去看场电影,顺便跟他好好谈一次,她有错的地方就道歉,算是合解。

    而家逸累了一天,回家倒头就睡下了。半途被来茴吵醒,又要拽他出去看电影,他哪来的精力出门,抱着她说了句:改天陪你去看。便呼呼地又睡了过去。

    来茴兴头上被泼了盆凉水,睁着眼睛,越想越委屈,她兴高采烈地计划着跟他合解,而他竟宁愿睡觉也不陪她,原本热切的心霎时变得冰冷。

    这种时候最适合胡思乱想,家逸的坏处被她清晰地列出,吵架时口不择言的话也成了真的,又想起前段时间的苦处,嘤嘤地哭起来,家逸听到哭声再也睡不下去了,翻身起来哄她:宝贝,今天忙了一天,真的很累了,我明天陪你去看好不好?

    来茴泪眼迷朦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家逸觉得好笑,不陪她看电影而已,怎么就变成不爱她了。他这一笑又惹事儿了,来茴的火“腾”地冒到七丈高:你还笑?我知道你觉得我可笑!你不爱我就说出来,我来茴也因为打胎的事,死缠着你让你负责任!

    家逸最恨的就是来茴提起那件事,就像做错了事的人,怕的就是别人老把错事儿提出来,以示他们的宽宏大量。而来茴便犯了这条忌讳,一吵架就翻出这件事,提一次,家逸就给自己叛一次刑,如此一来,累积成重刑犯后,便无所顾忌了,杀人犯横竖都是死,那就死个痛快!

    于是,杀人犯谢家逸火大地说道:我累得像条狗一样,还不是为了你,就不能体谅我点儿?不就一场电影,什么时候不能去看?今天我要睡觉,你要看就自己去。

    说完,被子一裹,睡了。

  

正文 chapter 17

    来茴被吼得愣住了,此时她已忘了看电影的目的是要合解。本来她说谢家逸不爱她只是气话而已,如果说她从未怀疑过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被家逸发这样一顿脾气后,她开始怀疑了。

    黯然地走出房间,在大街上游来荡去,人来人往,俪影双双,徒留她一人伤感,于是,她把胡思乱想发挥到最高境界,硬是给家逸安了个始乱终弃的罪名。

    警察锁定了嫌犯下一步就是搜证,此后,来茴总是疑神疑鬼地在房子里翻箱倒柜,搜查,言语试探,跟踪,无所不用其极,每找到一件疑似家逸出轨的证据,她又是兴奋,又是难过,却乐此不彼。

    粗线条的家逸自然不会想到那么多,说话时也口无遮拦,每每被来茴抓到漏洞,两人不免争辩一番,如此愈演愈烈,家逸兄的一个眼神都可能变成犯罪证据。

    来茴对家逸说:你知道吗?你变了?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后,你就变了!

    家逸对来茴说:我没变,变的是你!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的改变,却看不到自己的改变,而他们谁也不去接受对方的改变。

    时间是往前走的,他们的感情却止步于过去,止步于高中的纯真时代。来茴和家逸都拿出高中来比较——

    来茴说:以前吵架你都会哄我,哄到我不生气为止。

    家逸说:以前你从不会无理取闹。

    他们又同时说:是你变了。

    他们都忘了,人是会变的,陌生的环境,难度更高的挑战,人生经历的沉淀等等,都迫使人去改变,不管你愿不愿意,爱情都得在这时候接受严苛的考验。

    来茴和家逸便是这场考验的失败者,信任度和依赖度降到最低点,感情再经受不起任何折腾,他们就是这样的脆弱。

    从来脆弱的不是感情,而是人!

    谢家逸掏出纸巾,擦拭血痕斑斑的手背,拉开了安全门,融进外面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里,他不知道会不会像过去一样迷失自己,年少时失去了来茴,而以后,他会不会连自己都失去,毕竟,这个世界处处充满了诱惑。

    他消极的想,若他和来茴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带,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外界的逼迫,没有多余的选择,结茅为庐,衣能裹体,食能果腹,朝花夕拾,他们谁也不会变吧!

    坐进他那价值一百多万的BMW敞蓬跑车,他的世外桃源也仅是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世界处处是毒罂粟,却令人甘之若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来茴是很头痛的。她从来不知道生他的父亲竟然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能打听到她的电话号码。

    这天早上,周于谦没去上班,两人吃完早餐后回到卧室,想补睡个回笼觉,来茴的手机响了。周于谦见她甫接起电话,脸色就阴沉下来。

    “爸,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等等……来电显示是A城的,难道你在A城?……什么?刚下火车?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在那里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来茴气急败坏的挂掉电话,周于谦很少见她这么生气过,便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我爸,都不通知一声就跑A城来了!”来茴起身从衣柜里拿衣服,又说道:“你放心,我会把他安置在酒店里,不会打扰到你!”

    “没关系,让他住这里来吧!”周于谦没有听来茴提起过父亲,倒是挺好奇的。

    来茴笼袖子的动作一顿,随即僵硬地笑道:“不用了,还是让他住酒店吧!”

    她还是把父亲张宗祥带回南岭了,主要原因是找了好多家酒店都没有多余的客房,而一旦对上父亲疑惑的眼神她又感到生气,想着他这个做父亲的从没尽过责任,她就是做了情妇也不关他什么事。心思一定,她索性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张宗祥,直接开车回南岭了。

    来茴隔了四年再见到父亲,只有一个感想——岁月不饶人。看他瘦削的脸爬满了皱纹,笑一笑,那深刻的纹缝里都能夹得死蚊子,背也驼了,双鬓斑白,穿的衣服估计是他家里唯一一件体面的,半新不旧的老式暗扣衬衫,领子是半圆形,青色尼龙布裤子,在火车上挤了一天,身上发出浓浓的汗臭味,夹杂着他做厨师多年,怎么也洗不掉的菜油味。

    张宗祥同来如芸在来茴五岁的时候就离了婚,那时张宗祥还在一家国营企业的食堂当厨师,刚改革开放的年代,他的职业在小城来说还算不错的,最起码一家人都可以顿顿在食堂吃,不用花一分钱。张宗祥不到三十岁时,被一个寡妇看上了,两人暗地里勾勾搭搭好长一段时间,终于东窗事发。来如芸带着两个弟弟冲到寡妇家里,把“奸夫淫妇”一顿棍棒伺候,然后离了婚。

    其实在那年代不兴离婚,就算是老公出了轨,只要认了错,两人还是凑合着过日子。可来如芸不同,她读过高中,算是有文化的人,性子又好强,铁了心地不原谅,硬是告上了法庭。张宗祥因生活作风问题丢了饭碗,单位分的房子和来茴也理所当然判给了来如芸,他卷了床铺盖就搬到寡妇家里,同寡妇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如今那儿子也该念大学了。

    来如芸没有工作,与张宗祥离婚后,经济来源断了,只得去学了门剪头发的手艺,盘下个小店面,光顾的客人都是左邻右舍,生活勉强过得去,只因为前段婚姻凉了心,便一心想着把女儿拉拔大,没考虑过再嫁人。因此,来茴长这么大,吃穿用度都是母亲剪头发剪出来的,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反观她那父亲,离婚后没给过一分钱生活费,来茴跟他的感情自然是浅薄如纸。

    来茴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就是来如芸生病的那段时间,张宗祥肯定是拿不出钱的,就是有钱,估计也不会支援她们。反而是念着母女俩住那套房子,说什么反正就要去大城市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给他们住,也可以帮她们看着。来如芸想着十几年前让前夫丢了饭碗,害他日子过得艰难,便应了他。

    母亲善良,来茴可不那样想,房子钥匙一交,当即与这个父亲断了联络。她当然想不到谢家逸还会去那个家,更想不到谢家逸把她出卖了。

    现在张宗祥找来了,还言明身上没有多少钱,来茴总不能真不管他,让他饿死在街头吧。想着先带他回南岭,过两天撵他回老家就得了。

    张宗祥听说女儿当情妇时,还假仁假义地以父亲的身份板着脸说教了一番,话没敢太重,毕竟他没尽过责任,再说,来茴要不当情妇了,他也不可能养活她,故此,只淡淡地“晓以大义”几句。而当他踏进异常豪华的南岭别墅时,立马变得局促不安,尤其是周于谦贵气十足地坐在对面,他黑黝的老脸涨成猪肝色,周于谦问一句,他答一句。

    “张老先生初次来A城?”周于谦呷了口茶,曲起手指弹开不小心落在膝盖上的烟灰。

    张宗祥操着乡音浓重的普通话,小声地答道:“头次来!”

    周于谦点点头,起身客套道:“你就安心住下吧,我还要回公司,需要什么就跟工人说一声!”

    经他观察后,知道张宗祥只是个没见识的乡下老头,兴头一过,大感失望,也就不再耗时间,临走前还是大大方方地留了张名片,他想这老头就算有事也不会找他。

    周于谦一走,张宗祥立刻放松下来,先是自在地跷起了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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