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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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行记-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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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之后。
  临近黄昏的时候,马猫儿正捧着一本棋谱一边看着一边对照面前的棋盘,一旁江庭柏伸手递给她一块点心笑道:
  “你这就叫临时抱佛脚,哪里有人下棋的时候才翻棋谱的?”
  马猫儿接过点心塞到嘴里,放下手里的棋谱看着江庭柏,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周全在门口说话:
  “主子,外面叶府阿福有急事找你,就在前厅。”
  江庭柏站起身来,顺手拿过一旁的罩衫披在马猫儿身上:
  “等我一会回来。”
  等在前厅里的是阿福,倒是让江庭柏有些惊讶。阿福上前作揖行礼,再抬头便露出了满脸的焦急:
  “江少爷,求您救我家少爷!”
  江庭柏怔了一怔,便拉住阿福:
  “有事情慢慢说,不要着急!”
  阿福抹一把额头上的汗:
  “两天前我家少爷离开府里,给我留下一句话,说要是到了今日太阳落山他还不回来,就让我来告诉您,说要您到城外城外东郊找他。现在已是黄昏,我实在,实在担心他有危险……”
  江庭柏看定了阿福:“那你怎知道你家主子有危险?又为何要我去救他?”
  阿福看着江庭柏,眼里全是惶急:
  “因为,因为我家主子走的时候是带着剑出去的……”
  “你家主子还说什么了?”
  阿福咽口唾沫:“主子还说,此事与苍野有涉,若要告诉您,您定然知道什么意思。”
  江庭柏沉吟片刻,便到后堂去了一趟,回到前厅唤着阿福往外面去:“走吧,阿福。”
  两个身影急匆匆出了大门。
  片刻之后,就见门口又出来一个身影,手里提着什么,沿着叶府的大路往南边去了。
  城南门外的小荒村向来人烟稀少,尤其是黄昏时候,可是村口的酒幌子却仍然没有收,随着秋末的寒风飘摇。太阳已经西斜,只见一个身影渐渐走近,在破烂的棚子下面随便挑了一张桌子,要了一小坛酒自顾自喝将起来。
  不过是几碗酒功夫,又是一个人走近,只是这人站在棚子门口却不进去,颀长的身姿挡住了门口的光。棚子里坐在桌旁的人慢慢的抬头,眯着眼将门口的人来回打量了几遍,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当是谁,吓了我一跳呢,原来是猫儿的女婿。”
  接受了上次的教训,叶长春默不作声的走到桌旁,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解药。”
  萧西风抬起头来看着叶长春,一脸讶异:
  “什么解药?”
  “蚀心散的解药。马猫儿中了蚀心散,你知不知道?”
  萧西风怔了一下,点点头:“知道。不过,你知不知道,猫儿身上的解药是她生下来之后,她的娘亲亲手喂给她吃的?”
  叶长春一愣。
  太阳刚开始西沉,酒家看摊的老头已经被萧、叶二人打发走了,空荡荡的木头棚子里只剩了两人相对而坐。萧西风饮下一碗酒,看看叶长春:
  “你真的不走了?”
  叶长春摇摇头:“不走。”
  “你这种人,我都懒得劝你,劝也没用。”萧西风笑得懒散,又斟上一碗酒,摇摇头叹口气,“跟猫儿他爹倒还真有几分相像。都是犟驴,傻蛋。”
  叶长春不说话,轻轻的将腰间的剑解下来放到桌上右手边,默了片刻开口道:
  “猫儿要嫁人了。”
  萧西风呵呵笑出声来:“不是早跟我说过了吗,我连彩礼都送了。不过现在有点后悔了,看你这样不惜命,我倒真怕以后猫儿会做寡妇……”
  叶长春打断他的话:“不是嫁给我。”
  萧西风扑哧一口喷出嘴里的酒,瞪大了眼睛看着叶长春:“什么?那嫁谁?除了你,难道还有别的男人想娶她?那人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叶长春抽抽嘴角,慢慢道:“是你给的那块玉佩。那是马猫儿的母亲,为她和江庭柏指腹为婚的信物。猫儿看了之后,便跑回去找到江庭柏,两个人已经定亲了。”
  萧西风愣了一下,大力一拍桌子:“我就说那孩子死笨!竟然还认这种死理,看来是她的脑袋被驴踢了!真是的,我怎么教出这么傻的小子来……不过,”他顿了一顿,歉意的看着叶长春,表情多了几分嗟叹,“你也不能怪猫儿娘。当年阿楚与秋霜……是马猫儿的爹娘一路逃着,心里大概也明白最终还是难逃过去的。猫儿她娘为她定下这门亲事,只怕也是为了让猫儿有个依靠,不至于难以过活。”
  说着萧西风给叶长春斟上一碗酒:“喝一碗酒吧。一醉解千愁。”
  叶长春不动。
  萧西风又开始劝他:“想开点,等会完了事,你回去把猫儿抢回来就是了,一枚玉佩算什么!你难带还怕那个姓江的?来来来,我敬你一碗,就当我替猫儿向你赔罪!”
  叶长春还是不动。
  萧西风放下酒碗,收敛了笑,浓浓的剑眉微微扬起来:
  “我不过提醒你一句,听不听我的话随你。人一辈子就一颗心,捧出去了只怕就收不回来了。别弄得像我一样,没心没肺,狼狈半生。”
  叶长春仍然没动那碗酒。
  萧西风叹一口气,摇头苦笑:
  “到底是年轻人心性,以为赌这口气,胜过自己一辈子的终身大事。算了,你爱喝不喝,不喝我自己喝。”
  叶长春看看那碗酒,终于开口了:
  “我没有怪猫儿。自少年失祜失母,我也知道,父母遗命难违。不喝这碗酒,是因为,”他犹豫了一下,轻轻一皱眉,“我不善饮酒,喝一杯,就会大醉到不省人事……”
  萧西风再次喷酒,大笑着摇摇头:“真不知道你这么老实的角色,是怎么制住那个贼猴子的?”
  如果马猫儿在这里,听到这话恐怕就要将萧西风扒皮拆骨了。原谅萧西风吧,他只是比较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叶家家主在生意场上诡计多端的名声而已……
  “还有个原因,”叶长春语气仍然淡淡的,“你应该知道,猫儿的娘亲,也就是红莲教的谢秋霜,其实是蒙古族秋叶公主的孙女儿吧?”
  萧西风端着酒碗的手滞了一滞:“是这么回事。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师父也不会那样激烈的反对两个人了。其实,”他顿了顿,“苍野的头目,也是蒙古人。他们本来与红莲教是一伙的,想借助红莲教打探中原消息。后来红莲教失势,苍野便试图除掉他们,以免被朝廷抓到把柄。朝廷现在正暗地里除苍野的人,以猫儿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她早晚要受连累。若非如此,两年前我也不会将马猫儿赶走了。”
  叶长春脸上仍是一片平静:“这些我也是才知道的。而且,江庭柏不是简单角色。他是朝廷锦衣暗卫的头目。就算你将猫儿赶走,躲过了今日,日后却难保不会有人知道猫儿有蒙古贵族血统。其实……若不算我的私心,她跟了江庭柏,恐怕也更安全些。”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萧西风愣愣之后,露出苦笑,“我说怎么以你这样的性子,会容马猫儿在你眼皮子底下跟了江庭柏呢。那猫儿中毒的事情,你也一直瞒着她?”
  叶长春没有答话,半天点点头。
  萧西风沉默着,将一碗酒倒进嘴里,喃喃骂一句:“什么破世道!”
  第二坛酒告罄,连酒棚子外面闪过微微的风,也带上了微醺的醉意。萧西风右手握住剑,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页交给叶长春:
  “这是这阵子喝酒欠的账,你就帮我交给猫儿的夫婿,让他替我还了吧……”
  叶长春接过那叠账单,面无表情的塞进怀里,亦伸手握起剑来。
  萧西风看着叶长春,低低说道:“今天这事,是我想为自己女人报仇才找上他们,跟你本就没有关系。我今天是打算自己死的,可没打算让你死。到时候我会护你离开,回去帮我看着猫儿。”
  叶长春没有答话,手缓缓压上剑柄。
  萧西风板起脸来:“我信你是个男人,就算你不娶她,也要替我守好她安稳过一辈子……”
  叶长春冷冷吐出一句话:“你不用管我。我若看着你死,猫儿会恨我一辈子。”
  萧西风冷冷一笑:“你说什么也不管用,我今天是非死不可了。早在半年前,我就中了蚀心散了,活到今天,已是够本了。”
  叶长春一愣。
  棚子外面闪过一道凌厉的剑光。萧西风头也不回抽出剑来,转眼间身形已经向门口跃过去,然后就见一道血影闪过来,落到桌上一盏酒碗里,清冽的酒顿时变成了殷红的血酒,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外面天正好全黑下来。叶长春提剑缓步走到棚口,秀颀的身影随着拔出的长剑划入外面那片黑影中。
  一直等到入夜时分,阿福与江庭柏在城东近郊树林里附近等了许久,仍未见眼前空旷的原野上有人来。正等得焦急的时候,就见一个老头佝偻的身影走近,看见江庭柏与阿福,颤颤巍巍问着:
  “两位贵姓?”
  江庭柏打量他几眼才答道:
  “免贵姓江。”
  老者又打量了几眼眼前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江庭柏:
  “是一位高个的公子让我带过来的,说交给一位姓江的公子,会有重赏……”
  阿福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老者,接着焦急问道:
  “老爹!那位公子现在何处?”
  老者指指南边:
  “就在南门附近的小荒村。那位公子还让我转告江公子,若是单枪匹马,就千万不可去那里,第一紧要,先将这纸包带给那野猫子。”
  江庭柏将那老者打发了,思索片刻将纸包交给阿福:
  “阿福,你将解药带回去,好好看着马猫儿,我去找你家主子。”
  阿福向来机灵,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揣好解药要转身,却又回过头来向着叶长春跪下,重重磕个头:
  “江少爷,我家主子就拜托您了!”
  眼看阿福的身影消失在东城门之后,江庭柏转身背了一只手,脸色忽然肃穆,右手往旁边一挥,就见一道身着青衣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江庭柏面前跪下:
  “大人。”
  “城南小荒村口,苍野的人正在内斗。你们立即赶过去,这次务求将苍野的人,一网打尽!”
  天上一勾浅淡月色被丝丝缕缕云挡住,只看得到有淡淡的星芒,夜色沉沉,却正好掩住了萧萧寒风中浓重的杀戮气息。人影幢幢中,只见一群黑色身影中两个浅色人影在挥剑。萧西风分明是抱了必死的心,奋力砍杀,一柄青色长剑中灌注了内力狂扫过四周,顿听夜风里里丝丝的响声与一声声闷哼,是剑刃划刺入人的肌肉的声音。叶长春的剑法则轻灵许多,一径穿梭过纷纭扑上来的黑影,到了萧二锅身后压低了声音:
  “再等片刻!朝廷锦衣卫的人只怕也快来了!”
  萧西风奋力挥出一剑,冷笑的声音仿佛克制着强烈的痛苦:
  “来了又怎样!”
  边说着,一道血腥猛地溅到叶长春脸上,他伸手抹一把,背靠上萧西风:
  “你找死?中了蚀心散还用内力!”
  连连击退几个黑衣人,伴着挥剑时沉重的呼吸,萧西风的声音蓦地多了几分苍凉:
  “这条命早就不是我的了,是我一直欠着别人的。”
  呼呼剑风中,叶长春想起离水河畔那个新坟,还有坟头上那只青翠欲滴的翠玉箫管。
  那该是个女人吧?
  正说着,周围人影忽然异动,萧西风和叶长春同时注意到了由远而近的一个浅色身影,以及伴着那个人影手里划出的一道明晃晃的剑光。由剑光看剑法,那人剑法并不好,可以称得上奇烂,可是那柄剑看来却是异常的犀利。天上云彩渐渐消散,露出似有似无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凌厉的剑光格开周围纷至沓来的刀光剑影。萧西风和叶长春几乎是同时向着那边喊出来:
  “长门剑!”
  “猫儿!”
  只不过是一瞬,萧西风大喝一声,猛地挥开手上钝重的长剑,叶长春则默契的飞身跳起向着那个纤弱的身影跃过去,脚不点地的一掠而过,马猫儿已经随着他手臂一回,出了黑衣人的重重包围。
  “带她走!不用管我!”
  随着萧西风一声高喊,叶长春一个旋身撒出一片白亮的剑光,然后带着马猫儿向远处掠去。
  竟然又是上次过夜的城隍庙。叶长春将马猫儿放下,并没有立刻为她解穴,过了好久,才用两指在她肩上点了两下。穴道一解开,马猫儿话也不说便立刻要往外跑,却被叶长春一把拉住:
  “不许走!”
  “让我走!萧二锅要死了!”马猫儿猛力往后推了一把径直往外跑,却意外的发现叶长春没有再拦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叶长春半躺在地上,只用手里剑撑在地上看着她:“……回来!”
  马猫儿顿时有些惊慌,她跑回叶长春身边伸手托着他的背后将他扶起来,立刻感觉到手上沾了一片粘稠的液体,将手凑近鼻端,立刻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
  “叶拐子……你……受伤了?”
  叶长春没有回话,只是扔下手里的剑,右手摸索着握住马猫儿的手腕子紧紧攥住:“哪里……哪里也不许去!”
  马猫儿紧紧扶住叶长春的肩慌乱的用手去堵他背后的伤,却觉得肩上一沉,听到叶长春粗重断续的喘息与渐渐低下去的声音:
  “哪里……也不许去……”
  第二次,叶家家主昏倒在了马猫儿肩上,只不过马猫儿不知道,这次叶长春能否还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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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力支撑着伏在自己肩头的叶长春,马猫儿惊慌了很久才镇定下来。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叶长春侧放到地上,一边流着眼泪摸到供桌上的灯烛点着火,一边在嘴里念念叨叨:
  “马猫儿!别哭!你哭个什么劲!……”
  可是将烛火端到叶长春身边的时候,她的眼泪流的更汹涌了。一向镇定自若的叶长春伏倒在地面色苍白,背上白衫已经被血浸透,隐约可见左侧肩下一道深深的创口,殷红的血正汩汩流出。
  马猫儿手抖的几乎要将烛火晃灭。她将烛台放到地上,手照着大腿狠狠掐一把,哽咽道:
  “不许哭了!再哭叶拐子就完了!赶紧想个主意!”
  就这样连掐了几把之后,她终于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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