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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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军刀-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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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狄爱国心里像是拴了根绳子一般,狠狠地绞紧了他的五脏六腑。他觉得不能等下去,他要到一线阵地上看个究竟。
  “你们几个跟我上,焕成兄,我上一线阵地上看看,烦劳兄弟回团部为我坐阵。”狄爱国冲着王焕成一抱拳扭头就走。王焕成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狄爱国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此时激战正酣,他也不想到一线去冒险,只好回团部等着。
  狄爱国跑得很快,没几步就跑上了一线阵地。而此时一线阵地战斗也到了白热化阶段,从缺口处前方不足百米的地方,鬼子至少集中了不下十挺机枪在朝缺口处压制扫射。鬼子分成了若干步兵组交替冲锋掩护朝着缺口处反复冲击。而缺口这边的兄弟们缺少重武器,只有拿步枪和鬼子对抗,火力上就大大吃亏了。
  看到这里狄爱国拽过来身后的警卫,“你到其他阵地上找机枪,就说我说的,连枪带子弹立刻到这里增援,要是找不来机枪,你拎着脑袋来见我。”
  “是,长官,拎着脑袋。”警卫转身消失了。
  狄爱国虎着脸捡起一支步枪匍匐着射击,打了几枪之后他发现多年不打步枪了,他的枪法显然有了退步。弹仓很快就打空了,狄爱国在泥泞中爬到一具阵亡兄弟的尸体上搜寻着子弹。
  等狄爱国刚刚把弹仓压满的时候,在他的左翼响起了机枪的连贯射击声。只见两挺机枪在朝冲过来的鬼子凶猛地扫射,地上立刻倒下了四五个鬼子。
  真是及时雨啊,狄爱国心里念叨着。
  狄爱国指挥兄弟们迅速封锁住鬼子的进攻路线,很快占据了优势的鬼子被压制住了,反复冲击了几次之后鬼子已经很难再组织起像样的攻势。
  这时有人推了推狄爱国,“长官,鬼子队伍后面好像在放枪,还有人投弹呢。”
  狄爱国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果然在鬼子的后方响起了枪声,而且听起来像是毛瑟步枪的枪声。另外投弹非常密集,远远地不断传来爆炸声。要知道鬼子并不强调用投弹来辅助进攻,因为他们迫击炮、掷弹筒配属完备,手榴弹基本上起不到多大作用。这么密集的投弹只可能是中央军的部队在发动助攻。
  想到这里狄爱国大受鼓舞,看来上次帮了中央军一把没有白帮,这次来还上次的人情了。刚才鬼子并不仅仅是强攻正面暂时不能得手才退下去的,而是因为他们的后方也受到了威胁。
  鬼子被两个方向的火力打得自顾不懈,再也腾不出兵力来重新组织强攻了。而且从他们侧翼杀到后方的这股奇兵战斗力相当惊人,不但作战很坚决,敢于打近战、夜战,更让鬼子头疼的是这支奇兵严重威胁到了侧翼和后方安全。
  双方厮杀血拼了半个小时后,鬼子有序地撤了下去,因为他们再消耗下去已经失去意义。奇袭的动机已经暴露并且挫败,而侧翼又出现了敌人,再苦撑下去只能打成一场消耗战,这恰恰是他们不愿出现的。
  而那支冷不防杀出来的奇兵也不恋战,迅速向团里的缺口处退却下来。大老远地就开始喊话,但让狄爱国没有想到的是,这支奇兵居然知道团里的口令,而且口口声声说是团里的部队。
  狄爱国命令停止射击,片刻之后只见领头的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从火光中走了过来。那个汉子个子不高,但形容彪悍而精干,左手掂着一把砍的缺了口的大刀,右手握着快慢机。等走近了一看,竟是教导队三队的队长陈锋。
  只见陈锋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哭喊道:“长官,潘长官他……”
  一听到这话,狄爱国顿时感觉好像心如刀绞一般,他抓住陈锋的脖领子,一把将陈锋从地上拽了起来,“操你姥姥的,说,云飞怎么了。”
  “长官,潘长官带着我们从后面包抄鬼子,他冲在最前面,被鬼子打中了。”
  听到这话狄爱国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他拽着陈锋的衣领狠狠地将陈锋摔倒在地,然后重重地一脚踹在陈锋脸上。陈锋鼻子立刻被踢出了血,脸上一片惨红色。
  “你带着人,把潘云飞送到后方去,要是救不活他,你他娘的不要活着回来见我。”狄爱国已经完全陷入了暴怒,他恨不得抽出手枪打死陈锋。
  “是,长官,救不活潘长官,我以死谢罪!”
  陈锋带着几个兄弟将浑身是血,已经昏迷过去的潘云飞抬下了阵地。七八个兄弟连夜用担架步行几十里山路将潘云飞抬到密云县医院。等到了医院,只有几个值班的大夫,陈锋一脚把医院的木门踹开,厉声喝道:“有大夫吗。”
  从值班室里跑出来几个慌慌张张的大夫和护士,潘云飞被迅速送进了急救手术室。大夫临进手术室的时候,陈锋举着快慢机凶神一般顶住了大夫的脑袋吼着:“这里面是我们的长官,要是他死了,你也别想活,我开枪崩了你,然后我自杀,听明白了吗。”
  大夫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第二天清晨,睡倒在地上的陈锋被护士慢慢地推醒了。
  “长官,你们昨天送过来的伤员已经做完了手术,他胸口差点就被子弹打穿了,幸亏你们送过来的及时。”
  “大夫,那我们长官现在人呢?”
  “他还在昏迷,估计明天才能醒呢。”
  “哦,那我替教导队的兄弟们谢谢你们啦。”陈锋扑通一声跪下了,年轻的小护士被弄得惊慌失措起来。
  “别,别,长官,你这不是折煞我嘛。”护士硬是要搀扶陈锋。
  “大夫,昨天给我们长官看病的那个大夫现在哪儿呢。”
  “哦,他在办公室洗脸呢,我带你去。”
  陈锋刚到门口,就见到几个带着白色臂章的中央军纠察。其中一个正在问昨天被陈锋用枪指着脑袋的大夫,“昨天是谁威胁你的,你告诉我,中央军替你们作主。”
  看到这些陈锋扭头就要走,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站住!”陈锋之后停住脚步,转过了头去。那个大夫看着陈锋笑了笑,陈锋心里念叨着这下要坏事。
  那几个纠察冲到陈锋边上然后问大夫:“是这个人吗?”
  “他?他不是,他是我的病人,你们没看到他身上的血吗,不要妨碍我进行治疗。”大夫走过去作势搀扶着陈锋进了他的办公室。
  陈锋如同云里雾里一般。
  “长官,知道我为什么不告发你吗?”
  陈锋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只能沉默着。
  “长官,我昨天救你的长官的时候,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我知道他是条汉子,他的部下肯定也是条汉子。”
  陈锋感激地目光看着大夫,然后缓缓从身后拔出快慢机,将枪口对准自己,握把朝着大夫递了过去。陈锋声音打着颤说道:“大夫,陈锋昨天无礼,您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绝对不哼一下。”
  那个大夫看了看手枪握把上缠着的细绳早已被鬼子的血迹染成了深红色,大夫叹了口气说道:“长官,这枪你留着,给咱老百姓多杀几个鬼子吧。”
  两个人的目光交互对视着。
  “兄弟,谢谢你啦,救了我的长官。”陈锋用自己的目光说着。
  “长官,多杀几个鬼子,替咱中国人长长脸!”那个大夫用目光回答着。
  陈锋立正敬礼,他的右手绷带上血迹斑斑。
  大夫微笑着,目光中透着坚毅。
  陈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和几个兄弟快步出了医院走到大街上。没走几步就被一个拉黄包车的拦住了。
  “长官,看您老这一身土一身血的,是不是从长城上面下来的。”
  陈锋很纳闷,于是回答道:“对啊,我们几个昨天晚上送长官来医院,现在正要回防区呢。”
  “得,您几位爷等一会儿。”只见那个拉黄包车的顺手在街上片刻工夫又拦下来几辆黄包车,然后和车夫低声耳语几句。被拦住的黄包车车夫都将车上的乘客请了下来,有不愿意的一听是要把车子腾出来拉抗日将士回前线,都赶忙跳了下来。
  陈锋推托了一下,但折腾了一晚上,大伙都又累又饿的,正好坐着车子也轻省点。于是几个人坐在黄包车火速返回团里的防区。
  那几个黄包车车夫一路上喊得也绝,他们快步小跑着,一边跑一边喊:“让让喽,让让喽,车上坐着的是打鬼子的老总,老少爷们赶紧让个道,早到长城一个时辰,早杀一个鬼子喽。”
  熙熙攘攘的早市顿时就空出了一条道。坐在车上的陈锋在想,自己当兵打仗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想到却能够换到老百姓这样的拥戴。陈锋哪里知道咱们的老百姓,要是拥护一支军队,那份感情太朴实无华了。 
 
 
 
  
四十八、撤退
 
  黄包车刚到长城脚下就听见前面远远的炮声。陈锋心里七上八下的,看来鬼子又在朝团里的阵地进攻。昨天晚上的偷袭被打掉之后,鬼子肯定不愿吃这个亏。估计上午又会是一场恶战。
  远远地望过去,崇山之上伴随着隆隆炮声不时腾起巨大的烟柱,黑乌乌的烟尘低低得像是乌云一般罩在长城上面。黄包车夫跑的飞快,虽然心里对这炮声也怯,但脚步却丝毫不慢。不大一会儿就到了长城脚下的临时兵站。陈锋让黄包车停了下来,他从兜里摸出钱要付车钱,几个车夫死活不收。陈锋只好作罢。
  因为着急往阵地上赶,陈锋就分开众人往兵站里面挤。只见成群成群的兵抬着伤员正在往下撤,一打听才知道古北口主阵地一侧的南门阵地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如果南门阵地一丢,那么整个古北口阵地就会受到日军从侧翼过来的进攻。
  陈锋听到撤下来的兄弟议论纷纷的,自己心里也是乱成了一团麻。因为陈锋是军官,所以一路上其他部队的都赶忙给他让道。陈锋三步并两步地匆忙朝阵地上跑。
  因为十几个小时没怎么吃东西,一路上走急了,陈锋觉得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眼睛里也直冒金花。他看着路边有一个连的兵在路边做饭,就过去混在后面稀里糊涂端了两碗粥呼呼啦啦地喝了下去。
  一打听这个连队就是被鬼子在南门阵地打残的,本来上去一个营,血战了几个昼夜只能勉强编成一个连了。陈锋问了问作战的具体经过,大伙都闷头不说。后来一个军官模样的和陈锋简单说了一下。南门阵地地势险要,是扼守古北口和其他长城隘口的咽喉。为了拿下南门阵地,鬼子出动了十几架飞机,另外主攻的鬼子兵力也相当惊人。再加上鬼子有重炮,所以南门被连续数日猛攻之下,伤亡非常惨重。换防了好几支部队都被北鬼子的优势火力造成了很大伤亡,而且南门阵地上面建制混乱,好几个部队的兵都在上面。时不时的还有逃亡现象。
  陈锋闷头一边吃一边听,他实在是饿坏了,一口气喝了两大碗粥。完了抱拳向那个军官道谢。看着陈锋身上的子弹袋子是空的,那个军官就从自己身上掏出五十多发步枪弹和十几发手枪弹递给陈锋。
  陈锋倒也不客气,两个人简单寒暄几句,陈锋和其他兄弟招呼几声,带着人就要继续赶路。这时边上的兄弟推了推他,朝远处指过去。从远处撤下来一支部队,挑头的兵举着一面被打的累累弹孔的国旗,身后的兄弟举着同样烟熏火燎的团旗。陈锋定睛一看,举旗子的竟然是团里的兄弟。
  队伍里的兄弟尽管个个衣衫褴褛,但依旧军容严整。很多的军服早已撕成了一道一道的布带子,里面的棉花都露在外面。部队纵列的后头,一溜抬着伤员,还有些轻伤员拄着步枪。几辆大车拉着阵亡将士的遗体,大车一辆接一辆,路边兄弟部队的兵都站立起来肃立注视着。
  陈锋跑到队伍里面问团长在哪儿?不大一会儿,陈锋在队伍殿后的位置找到了团直属警卫连、卫队还有教导队。狄爱国和其他几个军官都在殿后位置上。陈锋跑过去找狄爱国报告情况,狄爱国把潘云飞的伤势和治疗情况大致问了一下。陈锋问部队是要撤到哪儿去。边上的兄弟示意了一下,陈锋也没敢多问,回到了队列中。
  部队撤到了临时兵站,然后被安排在兵站北侧的一处大场院里休整。等待其他增援部队把道路空出来才能向南边撤退。场院边上好多老百姓默默看着这支百战成钢的子弟兵军队,很多人偷偷的抹眼泪。等到了中午,团里埋锅做饭,边上的老百姓都把家里的吃的往团里送。有些人家把家里下蛋的鸡也给宰了,做熟了送到场院里面。
  团里的气氛空前沉默,明显能感觉的士气的低落。大部分的兄弟都闷头不说话,或者是狠狠的抽烟。边上任何动静仿佛他们都充耳不闻。连日的血战已经让他们疲惫到了极点,此时他们走下来战场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而自己的兄弟呢?那一辆又一辆的大车,上面全是阵亡将士的遗体。
  或许昨天还在一起吃饭,或许几个小时前还在战壕里面唠嗑,而现在却已经阴阳两隔了。
  如果将一九三一年至一九四五年抗战中为国捐躯的将士遗体用大车装,不知道要装多少车。这个数字是惊人的。
  那么几十年后,那些将士还有多少能被人记住,记得名字,记得番号,记得他们血战不止的往事?可能他们其中大部分已经被遗忘了,能记下的只有少数军官的名字。抗战中为国捐躯将士的姓名被今天的我们遗忘了多少?这个数字同样惊人!
  惊人的数字还有很多……
  那些撤下来,活下来的,又有多少倒在解放战争,被当作蒋匪军,于是永世不得翻身。
  还有呢,他们中间又有多少十几年后在朝鲜血战美军,他们中间又有多少倒在朝鲜,那片异乡的土地上。这个数字呢?
  被遗忘的正是那些曾经誓死保卫我们的英魂,他们在呜咽,在不平。
  就算活下来了又能怎么样,还有十年浩劫在等着他们。
  一九三一年至一九四五年,多少被我们今天遗忘的人曾经昂首血战装备精良的日军,他们端着老套筒,举着大刀,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身上的军服破破烂烂,缺少给养,弹药不足。一个个晒脱了皮的夏天,远征军血战缅甸的那一个个孤独的坟丘,一个个爬冰卧雪的日子,他们就是这么走过来了。
  打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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