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面前发生的这些场面是虚假的，还是自己才是掉入历史中的一抹游魂，正在窥探淹没的真实？
“呕……”
将最后一口酸水吐尽在身旁的地上，这代表着，月灵的腹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食物留存，苦笑着按住自己虚弱的胃，力图让自己忽视和习惯四周仿若虚幻、却又清晰无比的刀光剑影与血肉横飞。
身为传说战役中的时光过客，她清楚的知道，这场大战大概会持续三天三夜，她如果这样继续吐下去，恐怕会成为一个被战争场面吓死的可怜人。
或许是主宰着这一切的冥神大人，怜悯着自己的代言人，抑或是太多的血腥让她已经麻木了对时间的感觉，总之，不知过了多久，月灵甚至注意到，魔族一方的黑甲军队已经抵挡不住各族的联军了。
飞龙之上，深渊骑士一个又一个，死于夹攻而来的天使与妖精之手，但是，就在又一声声的金锣声中，纠缠在血肉泥潭中敌对双方的士兵们，突然再度如来时一般，潮水似的撤退到了两旁。
双方的魔法师们在彼此之间，张开了阻隔的坚固屏障。
而此时，天空尽头夕阳沉落，平原上开始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光芒，至于各族首领聚会的中军大帐顶端，则亮起了魔晶石的光辉。
“为什么撤军？一鼓作气，我们明明就可以将他们消灭干净……”
天使族的军帅大天使长米迦勒睁圆了蓝眸，赤金的长发在腰间垂摆，他一掌击在会议的圆桌上，气势凛然。
“消灭干净？夜路华还没有出场呢，你有把握自己把他干掉？”一头青发的龙王轻蔑的勾起嘴角，不屑的开口。
顿时，将米迦勒俊美绝伦的容颜气得扭曲起来，但却也无法驳回。
因为，那位魔族的至尊，史无前有的强大魔王，正是在座所有人的恶梦，他那恐怖的实力，曾经多次在天魔交战的时刻将米迦勒败退，因此，他怎么也说不出强撑场面的话语。
最后，米迦勒一甩衣袖，喝道：“反正已经打到现在这个局面了，动不动手是你们的事，他要是活着，倒楣的人也不光是我，你们看着办吧……”大天使长转身离开军帐，一时之间，大帐内不禁陷入了一片沉默。
“我们不敢进军的原因，除了因为他的存在外，也因为魔族的残兵向来会更加亡命凶狠，眼见他们越呈败象，攻击力却越狠，而我们的伤亡也将越大……”
此时，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人鱼女王低柔如天籁的嗓音，缓缓在众人耳边回荡，带来的却是让众人心头更加沉重的压迫感受。
因为她所说的，正是沉沉压在他们心头的一块巨石，魔族的悍勇常常会在最后扭转局势，尤其是当他们的领袖还安然无恙的时刻。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利用他们悍勇的特性，直接邀他出来决战呢？还是说，大家觉得，联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仍无法打败他？”
正当所有人表情黯然的时刻，又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视线，齐齐的转向了桌子的尽头那个属于人类联军统帅的位置，那名半眯着墨绿双瞳的黑发男子。
维奥德拉，这个在以后被尊为圣皇、青史留名的男人，随意的将头盔放在一旁的桌面上，满头的黑发向后梳起，将一张对于男性来说颇为秀气的容颜露了出来。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目光一一掠过四周各族首领若有所思的面容，一根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似乎颇有耐心的，等待着众人思考后的答案。
此时，在中军大帐的一角，甚至就在维奥德拉的身后，一个并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白衣身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注视着帐中的一切。
“他就是我的祖先吗？那个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男人……”
月灵默默的望着那个拥有和自己同样发色和瞳色，以及相似轮廓的男子，心中复杂的情感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然而此时，帐中的各族首领也从思绪中回神，矮人王葛布里一拍桌面，声若响雷的大吼：“没错，我们要和他决战！我们矮人一族绝对不会退缩！”
“没错，我兽人族也是！”
“这也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
人鱼女王和龙王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个虽然看似有勇无谋的计策，却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对策，只是，但凭他们，能够赢得和“他”的战斗吗？
维奥德拉将众人的神情一一看了个清楚，最后，他也轻轻一掌击在桌面上，总结说道：“那就这样定了，我们派发文书，邀请夜路华明日决战……”
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维奥德拉故意忽略了众人听到名字瞬间的下意识颤栗，他垂下的眼睫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片刻之后，一匹黑色的战马载着一名传令士兵，穿越魔法屏障，进入魔族的军营，而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虚幻存在的身影，就跟随在他的身后。
魔族大营，一座深紫色的中军大帐。
帐前的卫兵拔剑出鞘，横在急匆匆就要冲进大帐的一名将领的咽喉，金属森冷的寒气，让这名将领瞬间清醒过来，慌忙立定脚步，毕恭毕敬的说道：“地龙军统领文礼求见陛下……”
“进来。”
一声低语从大帐中传出，卫兵收剑，继续如雕像般伫立在两旁，而魔族将领却下意识偷偷抹去一把冷汗，整了整衣装，方才走进帐中。
然而，在所有人的视线与感官都无法发现的空间中，月灵飘然晃进了中军大帐，然后看到了那张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的面容！
那是一张俊美无瑕，每一寸轮廓都是神祇杰作的英俊容颜，然而，却又是月灵无比熟悉的一张面容，那是风岈的脸庞，在魔界改变后的脸孔！
如果不是徜徉在那张脸上的神情太过阴郁魔魅，月灵几乎会立刻以为，是那个身体虚弱的爱笑少年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从那一双漆黑如点墨的深瞳中，所流露出来的阴森气势，却让她清醒过来，眼前这位正是那位传说中的万恶至尊，魔王夜路华。
“陛下，敌人传来战书……”
文礼恭敬的将一块魔晶石呈上案桌，说道。
案桌后方，一身黑色皇袍的魔王陛下随手一指，一道乌光从他的食指尖射出，击碎了魔晶石，刹那，一个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了案桌之上。
“以奥菲大神之名，现人界各族首领，连同天使首领，正式向魔族之王夜路华提出挑战，战场为两军中央之地，等待回复……”
挑起眉，夜路华看着那个虚幻的身影缓缓消失，唇边勾出一抹邪邪的笑意：“奥菲大神之名？怪不得，几人来打我一个，要是用希娅的名义，说不得会让那个光明女神羞愧至死……”
他一手习惯的把玩着挂在前胸的紫色晶石挂饰，眯起的眼中流露出疯狂的意味：“维，你终于选择和我兵戎相见啊，不过，你以为但凭那群杂碎就能战胜我吗？人族……人族……你一切都为了人族，当我得到这个大陆的时候，我偏偏就要灭了你守护的魔人族……你说是不是？”
伸出一根手指，一点点将剩余的魔晶石碎片碾成粉末，背后黑发狂舞，一瞬间，似乎大帐中所有的光都被他吸收殆尽。
渗透到骨髓的寒意侵蚀进身躯，魔族将领文礼慌忙垂下自己的一双红瞳，恐慌的跪伏在地面，任凭帐中乍起的寒风将他的紫发吹得纷乱。
而此时，大帐中已经没有了月灵的身影，她如幻影一般无视障碍和人体的阻隔，一口气冲出了魔族的大营数里，方才敢停下，大口的喘着粗气。
“呼……呼……”
刚才那个是错觉吧？为什么她会觉得，那最后一句的问句，并不是魔王的自言自语，而是对她说的话？
当月灵站在大帐一角，观看着挑战书传达的场面，当那位魔界至尊自言自语到最后的时刻，那一双墨黑的双瞳，竟似穿越了那无数时空的阻隔，与月灵惊异的视线对撞……
一瞬间，魔王唇边的邪笑和涵义深深的目光，组合成一幅魔魅的图画，无尽的寒意和恐惧，突然在月灵的心底爆发。
“他不可能看见我，不可能……”
下意识揉着自己涨痛不已的太阳穴，月灵自我安慰的话语，却无法平复心底那份渐渐波澜开来的不祥预感。
魔王夜路华那惊鸿一瞥，让她开始隐隐察觉自己来到这个奇异时空的缘由，正在慢慢显现……
难道一切就如传说中一般，所有的终结都在于那一战吗？
第七章 魔王夜路
华翌日，天空中阴郁着大片的乌云，不见阳光，横在两军中央的魔法屏障，被敌对双方的法师同时解除，露出了昨天血腥的战场。
奇特的，整座平原之上，没有半丝风儿卷动，天地间都被这肃杀的气氛感染，阴沉沉的等待着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爆发。
人界联军的各族首领，和天使族的大天使长米迦勒，一起向着约定的决斗地点走去。
对面，尽管盔甲残破，魔族士兵们的脸上却没有半丝胆怯的神色，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分开，露出一条大道，一匹黑色龙马载着至尊的魔王，缓缓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穿着一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黑色战甲，造型狰狞的黑色头盔，将他俊美非凡的容颜遮挡其中，但是，从他举手投足间所散发的王者气息，确实不容他人错辨。
他，夜路华，魔界的王者至尊！
“还有什么废话要说吗？战吧！”眼光轻蔑的一一掠过对面紧张的各族首领，魔王夜路华骑在马上，高傲的说着。
对面，各族首领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刻由人鱼女王高举起珊瑚的法杖，吟唱起来。
接着，一个泛着蓝光的巨大结界，将方圆十里的地面笼罩起来，结界之外，又有十里的距离，方才是敌对双方大军所在。
夜路华无所谓的任凭对方作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结界？怕我跑了吗？希望不会成为你们逃跑的阻碍……”
此时此刻，妖精王、龙王、和大天使长同时腾空而起，闪动着各自的翅翼，分别抽出自己的兵刃。
下方，余下的各族首领飞快移动身形，从方位上将魔王包围在中央。
不过，他们紧绷的神情与夜路华的悠闲相比，一时之间，不禁让人产生错觉，仿佛那位至尊的魔王才是包围着敌方的狩猎者。
不，或许不是错觉，单单只是解开斗篷甩到一旁的动作，就散发出无限威严的气势，压迫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他，才是这场战斗的主宰者！
“动手吧。”
对于像木雕一般僵持的敌手，夜路华露出几分不耐烦起来，摊开手掌，一柄深墨色，拥有紫金纹路、羽翼状剑柄的长剑，从他的掌心生长出来。
刹那间，四周各族首领的心中紧绷成一线，他们没有人不认得这柄所有魔族敌对者的恶梦──神剑“堕天之翼”！
魔王向天一指，一道光芒从剑尖射向天空，刹那间血云云集，整个天穹，瞬间在他魔气的影响下，变幻为骇然的赤红。
“动手！”
清楚的看到头盔后方，魔王眼中开始散发的冰冷杀意，维奥德拉强行压抑住心中因为对方的强大而波澜的颤抖。
身为人族代表的他清晰的看到，错过此时，他们将会被彻底压在下方！
伴随着他的大喝，场中所有的首领都动了起来。
矮人王高举着闪烁着流光的金色大斧，身形如电的来到魔王四周，他并未攻击魔王，大斧的目标却是夜路华座下的黑色龙马，同时也封锁了魔王下方的通路。
兽人族长跟随在他的身后，一柄九环大砍刀寒光四溢，恶狠狠的斩向魔王的腰间，试图要将他劈成两半！
与此同时，天空中分三个方位的妖精王、龙王、与大天使长也发动了攻击。
一柄翠绿的、似乎由藤蔓缠绕而成的长弓出现在妖精王的手中，弓弦连动，七道流星瞄准魔王身上的七处要害。
龙王身形一抖，显现出巨大的本体，一头金色的双头巨龙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分别吐出冰、火两种龙炎，向着魔王而去。
另一个方位上，大天使长米迦勒抖动着背后六对翅翼，手中的金色长剑如同一道闪电，袭向魔王背心。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刹那中同时完成，面对着人界各族强大的联手袭击，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不免变了颜色，仓皇躲避。
然而，魔王夜路华却没有半丝的惊惶，虽然一身沉重的盔甲，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轻灵顺畅，他飘然离开马背，剑光如墨，身形如光，刹那摆脱了所有来袭的攻击，而他前方的目标，正是人族代表──维奥德拉！
就在他到达目标之前，维奥德拉身前两道流光闪过，一只灰白的凤凰，和一只金色的巨豹现身，迎上了魔王的攻击。
凤凰张口，发出足以翱翔九天的凤鸣，羽翼连连拍动，无数灰白的羽毛脱落下来，如同箭矢一般，密集的向魔王的身躯包裹而来。
“雕虫小技……”
魔王嗤笑一声，堕天之翼的剑柄之处，浮现出一只异兽的身形，远处，这场战斗中唯一的观众月灵下意识掩住口，制止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认得那只异兽，那不是曾在风岈剑上出现过的魔兽饕餮吗？
此时此刻，这只饕餮在魔王的手中，却不只是一个单纯的虚影，它竟脱离了剑身，显现出了数十米的巨大身躯，张开吞噬一切的大口，将齐来的白羽一根不漏的吞噬入腹。
一时间，与它战斗纠缠的凤凰，再也无法阻挡魔王前进的攻势，于是，阻挡在维奥德拉面前的，只剩下那只青色的九尾狐狸！
刹那间狂风大作，空气出现诡异的流动方式，在夜路华面前出现了一面风之屏障，无形的风之利刃，从旋转的狂风之间，无休无止的散发出来，撞击在魔王来袭的盔甲之上，擦出白色的痕迹。
“只有这点本事吗？风之狐，也不过如此……”
夜路华没有持剑的手掌中，突然泛出了土黄色的光泽，远远看去，那光芒中居然给人以沉重、深厚之感，月灵认出，那不是……
“去吧！”
甚至没有吟诵什么特别的魔法咒语，夜路华随手一挥，一道土黄的光芒击中了风之屏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