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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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无-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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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马老大说,这一年来江湖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中最可怕的就是少林的再度崛起和杀手同盟的日益没落,最重要的原因是皇帝新宠的爱妃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得宠以后非常感激佛祖庇佑,陆续给少林拨下了巨额的赞助,全力支持南小少林的野菜事业,而少林也抓住这个大好的机会,一方面频频派遣高僧入宫说法,致力于给皇帝、太后等其他重要人物彻底洗脑及争取更多赞助,另一方面则在民间大力宣扬佛法及佛家养生秘方,并趁机充分开发相关副业,如“少林秘制”豆制品专卖、“少林内供”蘑菇种植及烹调法教授、“少林独家”简易健身拳开班等等,都迅速受到了大众的欢迎和追捧,成功地掀起了全民崇佛、素食和健身的热潮,而崇武好斗的风气就相应地被压了下去,甚至在很多地方受到了抵制,所以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层面上都对杀手同盟造成了重大的打击。 
  而杀手同盟对此的态度刚开始是非常冷静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总要给别人一些红的机会,可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们渐渐也按捺不住了,而到了少林俗家弟子的全国总人数和身家总累计终于超过了杀手同盟的纪录时,他们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也许就会被少林打倒在地,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而偏偏在这一年里,杀手同盟并未做出耀眼的成绩,也没有诞生具有影响力的明星级杀手或爆炸性事件——简直就是自甘堕落——而惟一在民众心目中仍保持着不可动摇的地位的杀手,只有聂小无,他在这杀手业市道低迷的一年里,一如既往地继续进行着他伟大的传奇事业,而且高潮迭起,精彩纷呈,每次出手依然让人心跳不已,可惜他做的虽然是杀手的事情,却从未被民众认为是杀手同盟的成员,而且在少林大出风头的时候,有人甚至不顾出家人不杀生的事实而将聂小无看作少林的杰作,让杀手同盟恼火不已。 
  听到这里,我大概明白了,便趁马老大喝水的工夫问道:“你是说,杀手同盟想要收服聂小无?可是拿我去……能管用吗?” 
  马老大道:“事已至此,管用不管用,也只得试试了。” 
  马老大接着道:“不过据我猜测,一年前杀手同盟阻止我们,是不想让事情闹大,更壮了聂小无的声势,而一年后支持我们,也未必真的以为我们能替他们找到聂小无,只不过是借此制造些事端,削弱大家对少林的注意力吧。” 
  我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但更觉得无奈和无趣,只想回到南小少林去砍柴担水。一想到此去可能又会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人或极其恐怖的事,马老大看起来重伤未愈,动不动就上气不接下气,就更是让人担忧不已。 
  马老大也叹了口气道:“小子,其实我也不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我也不想死啊,你也不想吧?只求佛祖保佑,神迹出现,要么我们忽然找到聂小无,要么杀手同盟忽然倒闭了吧。” 
  我被她逗乐了,习惯地摸了摸脑袋,才想起一个问题,忙道:“可是我现在看起来像个和尚,不会不方便吧?” 
  马老大道:“像和尚才好呢,想想看‘落魄孤儿为聂小无锒铛入狱,今成少林弟子再出江湖寻仇’,多好的一个故事题目,所有的说书先生都要感激死你了。” 
  我们相对大笑了一通,马老大才告诉我,这次“贵人”为我们安排的路程很长,先向东,再北上,然后往西走,最后绕回南方来,如果我们都还没死,也找出没有什么结果的话,就再绕一圈,可谓路漫漫其修远,所以不如先睡他娘一觉再说吧。我接受了这个建议,靠在座垫上晃晃悠悠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耳边只听车马喧哗,人声鼎沸,好像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城镇,睁开眼睛才发现对面的马老大已经像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一样,打扮得五彩缤纷。请原谅我用词不当,不过第一眼看上去确实就是这个感觉,或者说打扮得花枝招展吧,看见我醒了,便朝我媚笑了一下,问道:“怎么样?美不美?” 
  我忙不迭点头道:“美,好美……”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可为什么要打扮得这么……美呢?” 
  马老大收起妆匣,笑道:“别拍马屁了,我也不愿把脸刷得像个猴子屁股,不过既然出来了,不如玩得痛快点,我带你去个你绝对没去过的好玩地方,如何?” 
  我被她拆穿了心思,不好意思道:“嘿嘿,其实,也不难看……你要带我去哪里?” 
  马老大还未答话,车子却停了下来,车夫大声禀报道:“回姑娘,百花楼已经到了。” 
  马老大盈盈一笑,伸手拉着我下了车,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百花楼居然真的是一座缀满鲜花的高楼,大概有八层左右,还矗立在高高的地基上,汉白玉的台阶大概就有百来级之长,看上去简直有点亦幻亦真,仿佛在云端天上一般;楼阁本身已经是雕梁画栋、非常精细了,但在那层层叠叠、千姿百态的无数鲜花映衬下,竟有些相形失色——我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鲜花,不仅数量多、色彩多,种类也极多,有一大半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台阶前还有一座花牌楼,看上去仿佛就是用鲜花扎就的,引得彩蝶环绕,非常可爱,我几乎忍不住要去扑一只来玩耍,却被马老大紧紧扯住了。她挥了挥手,车马悄无声息地自行退去了,然后便拉着目瞪口呆的我傲然迈步,穿过牌楼,踏上台阶,一步步向百花楼走去。 
  我忍不住问道:“哎,这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啊?” 
  马老大却板起脸道:“没规矩,老娘就叫‘哎’吗?再这么放肆我就撕了你那嘴皮子做下酒菜!蠢材,扎着这么大的花架子还能是什么正经地方?老娘也不知怎么竟养了你这么个人头猪脑的东西!” 
  我被她骂得莫名其妙,正不知说什么好,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哎呀,姐姐好狠的心,这么有趣的一个小和尚,只顾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难道他爹爹是个老和尚,过夜没给银子不成?” 
  这几句话说得温柔之极,却听得我比挨了大嘴巴抽还难受,也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臊得简直抬不起头来。马老大却不慌不忙道:“虽然过夜没给银子,好歹老娘蹬了腿便有小和尚送终念往生咒,也是桩便宜买卖。姐姐昨夜没睡好吧,口气怎么比眼袋还大呀?” 
  那娇滴滴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道:“这位妹妹,百花楼不收下路人,你还是别处去吧。” 
  马老大却笑道:“妹子我并不是来求什么收容——实不相瞒,今儿其实是特来拆百花楼招牌的!” 
  那娇滴滴的声音未及答话,便听一个和蔼中透着威严的声音道:“拆招牌也要先拜拜山门吧?不敢动问姑娘的芳名是——” 
  马老大放开我的手,敛衽为礼,然后方正色道:“妹子出身‘温柔乡’,小名唤作小马儿,长于歌舞,曾蒙捧场的朋友们送了艺名‘软烟罗’,前日因得罪了人,须要转个场子,今日冒昧前来,还望大姐见容则个。” 
  那和蔼威严的声音道:“原来是有名的‘软烟罗’,轻慢了,也不敢动问这位小师父是——” 
  马老大的声音里忽然带了几分悲切,幽幽道:“大姐见笑了,此乃犬儿,烟罗如蒙不弃,望能一并见容。” 
  我实在是大开眼界,从来没听过马老大这样文绉绉地说话,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也需要这样文绉绉的说话,实在有些好笑,却不敢笑出来,忽听那和蔼威严的声音道:“软烟罗,这门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和尚道士如何能进来?也怪不得触了你的霉头,依我看,你还是送他到庙里去吧,长久带在身边也不是办法。” 
  我刚松了口气,心想这下不用进去丢丑了,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还以为是牌楼上的鲜花招来了蜜蜂群,回头一看,却差点没吓死。不知什么时候牌楼前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敢情方才的对话全让他们听了去了,正兴致勃勃地交头接耳中哪……唉,也不怪别人,一位花枝招展的名妓拖着个青皮小和尚到本地的大妓院求收容,实在是够瞧的了。我本来最怕又碰上血淋淋的打架,此时却恨不得忽然跳出几个人来找马老大打一架,把这些看热闹的都吓跑。 
  马老大也不做声,忽然伸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按,我措不及防,“啪”一声跪了下来。她也在我身边缓缓跪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鲜艳的长丝巾,居然蒙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却忽然不耐烦起来,这样一出又一出莫名其妙的戏码,也着实让我厌倦了,也许江湖确实让人身不由己,但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件工具,就算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就算别人都没拿我当个人,但至少自己要把自己当人,何必听凭别人的控制呢?何况这个别人本身也不过一样是棋子和工具,又有什么资格来操控我呢?种种念头在脑子里噼噼啪啪火花一般闪现出来,我的恼怒愈来愈强烈,终于挣开马老大的手,跳起来就朝外走去。 
  马老大仿佛根本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一时竟忘了哭,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我也不去睬她,只顾埋着头咚咚咚往外走,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拦在了我面前。 
  我想也不想,便往旁边一闪,谁料人影动作奇快,也随着我闪了过去,我再向另一个方向躲闪,它竟然也立即跟了过去,几个回合下来,我气冲冲地抬起了头,大声嚷道:“干吗啊?这条路你家的?” 
  只见我面前立着一个貌美如花,乍一看比马老大还要年轻漂亮几分的女人,穿着打扮却非常素净,她朝我微微一笑,方道:“不错,这条路正是我家的。” 
  她话一出口吓了我一跳,竟是方才那个我觉得“和蔼中透着威严”的声音,现在听来却完全没有了任何“和蔼”或“威严”的感觉,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不是说觉得认识这个人,而是觉得好像听过许多类似的声音。这声音配着她的面貌身形,感觉真是古怪之极,总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一边思索,口里却不好说出来,只看了看脚下的汉白玉台阶,把口气放和缓了些道:“就算我不小心走到了你家的路上,现在打算要走开去,总可以了吧?” 
  她却笑道:“不可以。难道你家是随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吗?” 
  我听着她的声音,不知为何竟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只得皱着眉头道:“那你说要怎样?” 
  她俯下身来伸出手,仿佛想要抚摸我的脸颊,吓得我赶忙闪开,道:“喂!你到底要干吗?” 
  她却笑得更开心了,道:“大家都知道,我这百花楼身价极高,莫说要踏入楼中一步,就是这香云阶,也是一步千金,闲人免踏的。小和尚你跑上跑下的这一趟,自己算算合多少银子?给了钱,马上让你走。哦,别忘了,尚未走下去的这若干步也要算在内的。” 
  我几乎要跳起来,大声道:“一步千金?你这不是讹人吗?” 
  她还未及出声,看热闹的人群中已有人大声答道:“这可不是讹人,不然咱们早就争先恐后地上去啦,何用眼巴巴地站在这里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串大笑,大家都看着说话的人,只见他身材高大、五官仿佛也还端正,可惜却一副脏兮兮、懒洋洋的德性,穿了身油腻破烂的蓝布衫裤,赤脚着双草鞋,两手抱着肩,笑嘻嘻地朝上看着。 
  我看大家的反应,这人说的应该不是假话,那可就麻烦了,我哪来那许多银子呢?都怪马老大,只顾没头没脑地拉我上来,却什么也不说清楚。想到这里我回头望了一眼,居然看到马老大已经站了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笑嘻嘻地袖手作看热闹状,这一来我更恼火了,顾不得那许多,便挺起胸道:“要银子没有,要命倒有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声音古怪的她却仿佛正中下怀似的,抚掌大笑道:“不止有一条命,还有一个人儿吧,命我要来无用,人儿倒还不错,既这么说了,那你就留在百花楼吧,几时挣够了银子还我,几时就随你离开好了。” 
  这个“人儿”不知为何听得我鸡皮都冒了出来,赶忙问道:“我如何挣银子还你?”没待她回答,自己却忽然醒悟道:“是了,我会种野菜、腌野菜,你只要给我块空地,慢慢的我自能把银子还给你。” 
  她却忽然脸色一变,道:“你是南小少林的和尚?” 
  我低下头,惆怅地道:“现在已经不是了。” 
  她静默了一刻,仿佛在用心思索,忽然道:“我知道了,你还是快走吧——姓马的,速速带着他离开,百花楼只做生意,不惹是非。” 
  马老大却笑道:“是非不惹也已惹了,生意还要做下去,我劝你倒不如留下我们为好。” 
  她冷冷道:“好,要留,我也只留下他,你快走,我的香云阶让你这臭女人踏了半晌,已让人恶心死了,还想留下?莫做梦了。”说罢又弯下身来对我笑道:“她说的也是,不过为你惹些是非也算值得……” 
  我不待她——不,现在我才明白了她的声音为何古怪而熟悉,原来竟是个他!说完,立刻触了电似地跳开一边,大声道:“我也要走!你,你……” 
  人群中忽然又传来方才那个人的声音,语带嘲讽道:“小和尚,别犯傻,留下来好处可大了,说不定过两年就盖起座万花楼来,气死这老妖怪。” 
  人们这次却没有大笑,而且竟不由自主般散了开去,只余那蓝衣汉子,仍满不在乎地站在原地,满脸无赖的笑容,无所畏惧地向上看着。 
  那被他称作老妖怪的人却气得簌簌发抖,忽然一纵身,向他飞扑了过去。这次轮到我吃惊了,天啊,难怪江湖无处不在,原来人人都会两手功夫。正想着,就看见了更惊奇的事情:那蓝衣汉子不慌不忙地扎了个标准马步,待那“她”近身,右手握拳端端正正便挥了出去,看上去真是严肃得很,更显得十分滑稽,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得有点过分了。 
  我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只恨自己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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