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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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 作者:府天-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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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蕴,你虽然天赋多智,但是,你毕竟还年轻了一些,有些关键你还得继续琢磨。”蔡京微微一笑,并没有详细解释,“总而言之,你这么做就是了。”
    怀揣着满肚子疑惑离开了蔡府,叶梦得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疙瘩,怀中的信更是沉甸甸的。尽管很想拆开来看一个究竟,但他却绝不敢这么做,相反更是把信往里面塞了塞。带着两个家人,他便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起了圈子,尽管叫卖声嘈杂声声声入耳,但是,他却仍然觉得置身于空旷原野,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突然,他脚下步子一滞,整个人立刻停了下来,而后面的两个家人措手不及,竟差点撞到了他的身上←却顾不得两人的连连告罪,仍旧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刚刚一直想不通的关键,就在这个时候豁然开朗。
    没错,谁都知道他叶梦得乃是蔡京的心腹,所以,只要他去送高俅,那么,必定会成为人们目光的重点。凭借高俅在京城的人缘,陈王赵佖、中书侍郎阮大猷、还有几个台谏,甚至连新上任的尚书右仆射赵挺之都很有可能前去相送。只要自己递上那个信封,那么,人人都会关注蔡京对高俅说了些什么。而那一句问话,无疑更是重中之重。
    可是,倘若自己到时不在明里,只是和高俅私下交待这些事呢?想着想着,叶梦得终于挪动了一下脚步,忽然又想到了蔡京最后的两句话。”有些关键你还得继续琢磨”,自己还需要琢磨什么?想到自己近三年来从未动过的官职,再想到蔡攸这几年的数次迁转,他终于隐约生出了一股明悟。看来,自己不能再靠小聪明行事了,非此即彼,如今已经不容有任何三心二意。
    他猛地抬起头,突然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赵挺之的府邸前。
    抬头看了看那曾经黯淡无光,如今却又重新光鲜起来的门楣,他不觉哑然失笑,正欲举步离开的时候却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然后便有一行人前呼后拥地走了出来,当先者正是赵明诚。

第十卷 第十四章 殿中召见有深意
    “这不是叶大人么?”
    赵明诚见到叶梦得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吟吟地道:“叶大人可是来拜会家父的?”
    叶梦得见赵明诚颇有自矜之色,心中不由连连冷笑。赵明诚虽然在京城太学中极有声名,但是,毕竟不是正经进士出身。此番虽然因为赵挺之拜相的缘故水涨船高,但毕竟不是正道,他这个堂堂正正的进士又何惧于此。
    “原来是赵公子。”叶梦得只是微微点头为礼,脸上丝毫没有恭敬之色,“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赵相公日理万机,我哪敢上门打扰?”
    言罢他又扫了旁边的几个太学生一眼,冷冷一笑,竟直截了当地扬长而去。
    见叶梦得如此作势,赵明诚的脸色倏然阴沉了下来。尽管因父亲远下西南而辞了太学,但是,他在太学中依然有相当高的名声,如今父亲一举拜相,他更是隐隐有为太学清流领袖的趋势←早知叶梦得乃是一时诗文大家,很想借着蔡京罢相的机会替乃父结交一下,谁知对方竟如此不识趣,摆明了附蔡京骥尾之意。
    “德甫兄,叶梦得如此托大,你不必去理会他!”站在赵明诚身边的太学生吴自启冲着叶梦得的背影冷哼一声,极为不屑地道,“蔡京擅权误国,叶梦得身为我辈文学中人,不知洁身自好,反而执迷不悟,你若是结交这种人,恐怕令尊也不会高兴的!”
    此话一出,旁边顿时附和连连。
    “吴兄说的是,不过。这种铁杆地京党便应该一一罢斥,他日赵相公在朝堂的时候也能够少些掣肘!”
    “似这叶梦得这般执迷不悟,真是有负他两榜进士的名头!”
    “赵相公也是好心性。照我来说,应该一鼓作气将那些京党全都捋了。这才能还朝堂一个清平世界!”听到这些七嘴八舌地议论,赵明诚几乎把父亲的嘱咐忘在了脑后,朝四周潇洒地一拱手道:“各位说得对,我虽然如今已不在太学,但这心却是与大家一致地。大家也请放心。孰是孰非自有圣上公断,家父既然已经拜相,也决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他在这边口若悬河神情激昂,他的父亲赵挺之却在政事堂忙得叫苦不迭。原因很简单,当初元丰改制之后,设尚书左仆射为首相,设尚书右仆射为次相,又以尚书左右丞、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为副相,所以政事堂向来是轮班换岗,隔一天休息一天。如今尚书左仆射一位空缺。
    他这个尚书右仆射就只得天天去政事堂治事。若非有刘逵与他同心,这么多政务他根本料理不清。
    而此时此刻,高俅正在福宁殿中面君。这是他告病之后首次出现在大内禁中。但是,尽管物事仍在人事已非,但是,他却没有丝毫患得患失的表情。
    这也是赵佶近两个月来第一次见到高俅。除了高俅安抚西南的那一次远行之外,他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接见一次,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见地。端详着高俅的脸,他突然笑道:“伯章病了这么久,看起来反倒是发福了些许,看来你的三位夫人倒是照顾得不错啊!”
    心知赵佶是在打趣,高俅不由微微一笑,略一躬身道:“臣难得有这么多空闲,又不用操心政务,成天除了休养便是享受儿女绕膝之乐,自然免不了发福。”
    “你是偷了闲,这些天却苦了朕!”赵佶没好气地瞪了高俅一眼,口气中便流露出了埋怨之意,“那些时候百官的弹章几乎把政事堂都堆满了,朕一看到那些就火冒三丈,偏偏还不能不看。每日还要虚怀若谷地接见那些面目可憎别有用心的小人,朕有时真恨不得把他们都远远贬到岭南去,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见赵佶说得愈发咬牙切齿,高俅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这位天子官家到底是野路子出来的皇帝,虽然在明面上能够虚言纳谏,但在背地里不免就会露出真性情。要是那些上书的官员知道天子如此痛恨他们,真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一窝蜂似的弹劾。胡思乱想了一阵,他只得开口说道:“圣上,为君者不能恣意,这一点想必圣上早有体会。不说别的,圣上此次不用别人而偏偏召回了赵挺之,岂不是神来之笔?”
    “还是伯章你能够体会朕心。”赵佶欣慰地点了点头,竟突然自御座上起身,徐步下了台阶,竟就这么直接站在了高俅身前,语声也低沉了下来,“你前些时候托陈王递上来的奏章朕已经看过了。”
    高俅闻言立刻抬起了头,他却不像寻常臣子面君时那么战战兢兢,直接对上了赵佶地目光。”江南乃富庶之地,所以臣认为,若有政令需要施行,当以江南作为试点。倘若连膏腴之地也不能承受,那么,其他的地方就更难推行了。”
    “你说得不错,当初王荆公推行免役法青苗法的时候,尽管看上去利国利民,结果却因为考虑不周再加上用错了人,使得民间怨声载道,所以改政令确实得慎之又慎。”说到这里,赵佶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后不无疑虑地问道,“伯章,此事你有无征询过元长地意见?”
    “因为那时尚未定案,臣只是对元长提了提,后来因为有诸多问题需要考虑,所以就暂时搁置了下来。此番趁着星变的时候,臣和几个幕僚商议了许久,这才拿出了像样的条陈,兹事体大,所以臣的这份奏章元长并没有过目。”
    高俅说地很是坦然,但是,他心中确实存了别样的心思。对于经济之道,他并没有那些穿越前辈那么深厚的功底,因此在除了贸易和打仗的一些远见之外,他就只有最后一个杀手锏——彻底改革两税法。但是,联想到中唐时期改革租庸调时遇到的巨大阻力,他就不敢一味蛮干,如今虽然并不完全具备施行的条件,但是,若是能够一步步缓缓推行,面对的阻力也应该会小些。况且,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赵佶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在奏折上提到我朝两税法实为量出为入一条,朕也深有体会。若是不打仗,则小民尚可负担赋税,但一旦边关战事连年,则赋税之重足以让百姓失去活路。只是,要按照你说的改革税制,这丈量土地事关重大,你又如何断定那些差役不会因为收受贿赂而私相篡改?”
    见赵佶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高俅顿时有些踌躇。当日蔡京试图推行方田法,顿时在朝中激起剧烈的反响,也正是因为需要厘定天下田亩的缘故。天下承平日久,瞒报的田亩不计其数,而在他印象中,史书上记载明朝自明初就在改革税制,却直到张居正任上方才取得突破性进展※以说,自己去江南不过是暂时的起个头,后续的事情还需要一大帮人来干。
    “圣上明鉴,正因为厘定田亩需要众多的官员从旁协助,也一定要有严格的法度来限制那些胥吏,所以说,臣的意思是在此次崇宁五年的礼部奏名进士中挑选人。”
    赵佶闻言眉头一皱:“用新科进士?可是这些人并无施政的经验,如若贸然使用,岂不是会有害民之嫌?”
    “圣上,正是因为他们没有经验,所以才更容易看到两种制度之间的差距。而且,新登科的进士不会有那么多名利之心,若是圣上亲自晓,以大义,他们自然会怀着精忠体国之心报效。圣上前时也说过,官员在地方上职位低微的时候,往往还能够体恤民心疾苦做出一番政绩,到了中枢之后却是只知道趋炎附势往上爬※以说,若让臣挑选人手,臣宁愿选那些进士,而不是所谓的才俊。”
    嘴里说着漂亮话,高俅心里却别有盘算←毕竟是当过一任宰相的人,况且人人皆知他乃是赵佶深深信任的臣子,所以说,做起事来也能够少一些掣肘。再加上有了王安石前车之鉴,他当然不会全部用强制性的手段,真正筛选人才时也会更加小心谨慎。当然,只要赵佶一旦真正认可,他还是要去找蔡京去请教一二。这种事情,靠一己之力蛮干当然不行。
    “嗯,礼部虽然还未把名单呈上来,但朕确实听说,此次的进士共有六百四十一人,也足够伯章你挑选了。”赵佶终于还是下了决心,神宗皇帝用王安石变法,虽然其中多有波折,但毕竟是留下了不少可供借鉴之处,如今他若是再想改进,用人上便需更加谨慎。”还有,如今既然是赵挺之为尚书右仆射,此事朕也得知会他一声。”
    君臣这一谈便是将近三个时辰,等到事情前后都考虑到了之后,两人方才发觉已经是饥肠辘辘。赵佶当下便吩咐前去备膳,竟是硬将高俅留下来尽管以前也碰上过几次这样的情况,但如今高俅自忖已经不是宰相,这样的殊遇便有些过头,传到他人耳中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只是他终究拗不过赵佶的坚持,最后只得坐了下来。此时,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念头——要是张康国之流知道今天的情形,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十卷 第十五章 人心叵测更几时
    高俅疯了!
    这是在蔡京看到高俅命人送来的书信后的第一反应。毕竟,上面写的条条框框让他这个自恃懂得经济之道的人很难接受。如果说,王安石变法的初衷是让国库充盈,那么,高俅的这个条陈就是减少税收,让原本就入不敷出的岁收再减少这么一块,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自中唐时废租庸调而设两税制以来,这个税法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责难,唐代的白居易甚至曾经屡次上书,请求废两税制而重新启用租庸调。然而,尽管两税法有种种弊端,它毕竟比租庸调制有相当的优势,最最重要的是,对于掌管一个国家的朝廷而言,若是能够完美地运用两税法,那么,永远能够通过调节税额的办法转嫁国库的经济危机,这也是两税法能够自宋初用到现在的原因。
    可是,高俅居然要重新厘定田亩,然后废除以人丁计算税款的方式,改成以田亩计税,这实在是太疯狂太大胆了。按照他的估计,高俅既然敢于对他透这个底,那么,多半赵佶已经允准了在江南试行此事,否则,以高俅的城府深沉,根本就不会对他透露一星半点。但即便是这种情况,高俅也可以完全不知会自己,这特地派人送信来又是为了哪般?
    他也知道,为国为朝廷计,若想使国库充盈,所需者并非节流,而是开源。而开源的对象不应该只是百姓,而应该从其他渠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以他的多年经验,要节流还能够想到几个办法。可是要开源就确实不容易了。否则,王安石当初用青苗法的时候。也不会想到用国库地钱去作为青苗本钱,和原本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争利。若是承平,国库中的钱也不过只能够保本,真地要投资生息谈何容易?
    可是,高俅却在上面信誓旦旦地说能够在江南先试行一下。难道这家伙真的准备窝在江南当安抚大使么?这真是笑话,就算是一方封疆大吏,又哪里及得上宰辅尊荣?倘若真是如此,那他交待给叶梦得地事情就全都落空了。这个往往会不按常理出牌的高俅高伯章,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是反对,这着实是一个问题。蔡京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放下信笺在书桌前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这种大事一旦公布出去,反对者一定会很多,而者也不见得会少。原因很简单。当初王安石变法之所以会遭到大臣的群起而攻之,既是因为既得利益的丧失,也是因为看到了背后隐藏的众多风险。
    而高俅此法比当初新法地风险更大。但是,从很大程度上却减低了百姓的负担,若是要攻击,那些人就必定要从坏了祖宗成例这一点来发力。只是在历经熙丰变法。绍圣乃至崇宁绍述之后,朝中口口声声拿住成例不放的人越来越少,而其中的一大重点便是因为看到了新政的人都能够飞黄腾达※以说,只要能够付出一定的代价,高俅的周围很可能会聚集起一大批人,到了那时……“难道这就是他的用心所在?”
    蔡京霍地站了起来,目光中精芒乍现。身在宦海几十年,他当然知道高俅的软肋←和蔡卞之所以能够数起数落却屹立不倒,便是因为他曾经是熙丰变法的者,而蔡卞则是王安石地女婿,政治资本相当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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