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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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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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宣的心,如同一条毛巾被紧紧地拧成一团,踌躇与撕裂着。他的嘴唇张了张,几乎就想脱口告诉小檀,自己不稀罕作什么狗屁金牛宫的孙少爷了,这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风餐露宿,哪怕是做贼为盗,只求厮守一世。 
  然而话到舌尖,邓不为冷厉的面容浮现眼前,像一堵墙阻隔住小檀哀怨的目光;更如一座山压迫住他的呼吸,胸中的热血不住地疯狂翻涌。喉咙里甜甜地泛起一口血气,他猛然大叫道:“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混球,对不起——”转头冲出门,再不敢回头,跌跌撞撞奔向村外,连背后隔壁老汉的呼喊也没听见。 
  “扑通”,脚下一个趔趄,邓宣扑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却没有爬起来的力量。这在往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他好像一头重伤的哀兽,仓惶地逃避着自己的感情,逃避着自己的爱人,失去勇气再难回过头。 
  他狠狠捏起一把泥土,在手心里揉碎,眼泪潸然滂沱,无声地润湿身下泥地。 
  “王八蛋,孬种!你还算个男人么?”此时的邓宣,与疯子无异。附近的村民远远望着,谁也不敢上前说话。 
  心在沉沦陷落,邓宣无助地把头埋进泥土,呜咽扭动。这透着自虐意味的举动带来的窒息感,或许会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但心中爱人绝望的神情,梦魇般不断浮现,渐渐掩盖了父亲的面容。真的,我就这样屈服了么?难道,父亲的旨意一生都不能违抗么? 
  想起初识的日子,想起牵手的温馨,邓宣逐渐安静下来。他抬起头,看到路边生长的一株野草。春天来了,绿色的嫩芽充满生机。微贱如小草者,也能拥有自己的一生,何况他邓宣,是一个人。 
  伸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和泥,邓宣努力地回望。数十丈外,思念仍在;心灵深处,爱恋依旧难舍。 
  “回去,带她走!”邓宣默默地想道:“我不要做爹爹的应声虫,更不该是被他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让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见鬼去,我想和小檀在一起,他们凭什么一定要我放弃!”他的心一松。原来,只要作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决定,就可以卸去万钧的包袱。原来,自己也可以选择未来的命运。 
  正在这个时候,小檀的屋中爆发出一记滚雷般的轰鸣,青色的绚光犹如潮水焕放汹涌,照亮白昼,大地在剧烈的战栗中惊悚。 
  邓宣心底掠过青衣人的警告,魂飞魄散中一挺身跳将起来,拼尽全力冲向来时的路,口中狂呼道:“小檀——”他冲进光雾尘土未散的屋内,不等他找寻着小檀的影踪,只听一位少女的声音缓缓道:“她没事,你不用担心。”邓宣霍然转眼,看见角落里伫立着一位绝色丽人,只是光影绰绰更像是一尊元神。小檀脸色苍白,伏在丽人的胸前,兀自不住地颤抖。 
  弄清楚谁先跨出第一步,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两个劫后余生的年轻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邓宣满怀失而复得的喜悦,搂住小檀一迭声叫道:“我要带你走,我不回金牛宫了,去他妈的青木宫小公主!你才是我的新娘,我只要你!”小檀抬起头,欣喜无限,不顾一切地环抱住邓宣的虎腰,珠泪滴落尽是幸福。 
  邓宣眼角的余光看到床榻前横倒的两具尸体,悚然动容道:“八风卫!”那丽人淡淡道:“他们是奉邓不为之命,来刺杀小檀姑娘的。可惜运气不好。”天啊,今天是什么日子,要是没有这绝色丽人的援手,此时自己与小檀岂非已经是人鬼相隔,邓宣不由打了个冷颤。 
  绝色丽人漠然道:“你的运气真不错。也不必与小檀私奔了,有人已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回到金牛宫,再不会有人逼你成婚。”邓宣呆呆地听着,也不晓得他是否明白了这话的涵义。只死死抱紧小檀不再放手。 
 
 
 
  
第八章 山海经
 
  今天的天气艳阳高照,花纤盈的心情却糟糕到极点。 
  她一早起来,就带着两个丫鬟、四个仆从到梧州城里满街乱逛。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不问价钱高低,更不管将来是否用得上,只要小公主看着顺眼,只要纤纤细指一点,丫鬟就会上前买下。 
  与其说她是在和银子过不去,还不如说她是在寻求发泄。 
  从睁开眼起床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小公主心里早已把那个姓邓的臭小子翻来覆去臭骂了无数遍。她并不认得他,他也没有得罪过她,可谁让他明天就要娶自己当老婆,活该要挨骂。骂到什么时候算完,这小公主可没考虑过。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四个仆从手里抱的东西实在堆得太高了。花纤盈仍然毫无要收兵罢手的意思。 
  这一个月来,她每天如此,从各处买来的东西一间间足足塞满了十间屋子,而且绝对是那种空间高大、横梁粗壮可以用作仓库的大屋子。 
  也许是知道女孩出嫁前脾性都会稍微变得古怪一些,青木宫从上到下对这位小公主千依百顺,绝无违拗。 
  只是有一样绝对不行,那就是不准提“悔婚”二字。 
  花纤盈尝试过各种方法,甚至离家私逃。其结果就是,身后又多了四个形影不离的跟班,走到哪里都会像影子一样地缀着。 
  和邓宣的痛苦有所不同的是,她不需要忍受被长辈棒打鸳鸯的折磨,因为,她还没有红尘知己。她要跑,是因为小公主觉得,自己还远没到要嫁人的年龄,这种倒楣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难道不应该发狂么? 
  凭什么自己要和一个连鼻子、眉毛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白痴成亲?谁爱嫁他,谁自己去嫁好了。花纤盈愤愤不平地想着,把郁闷统统发泄到银票上。 
  她转入一家绸缎庄,进门便问道:“掌柜的,前天我订做的衣服好了没有?”掌柜矮矮胖胖,见青木宫小公主兼绸缎庄大财神尊驾光临,哪敢怠慢,忙不迭迎上来道:“做好了做好了。小公主穿上这些衣服,一定更加美丽,就算九天仙女下凡尘,也未必敢和小公主比上一比。”一边奉承着,一边示意伙计将新衣裳捧出。 
  花纤盈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嘴里哼哼道:“嗯,还行。我先瞧瞧,这两天有没有新来的样式?”走到柜枱前漫不经心地打量,掌柜亦步亦趋殷勤陪笑。 
  除了花纤盈这一拨七人之外,绸缎庄里还有十数位主顾在挑选衣料。一名脸蛋圆圆的娇艳少女走到花纤盈身边,随手翻拣着绸缎,白嫩粉润的小臂露出袖口,腕上套着的一只玉镯分外炫目。 
  花纤盈漫无心机,艳羡道:“这位姐姐,你手上的镯子真好看,是哪里买的?”少女一笑,回答道:“这是小妹祖传的宝贝,市集上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说罢从腕上褪下手镯,说道:“妹子喜欢,就借你赏玩一下吧。”花纤盈笑道:“那我可要戴上试试了,姐姐舍得吗?”少女颔首微笑道:“试戴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来,我帮你。”她熟练地将玉镯套上花纤盈右腕,温润剔透仿佛散发着无限魔力,与雪肤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花纤盈爱不释手,抬起手腕细细打量,有心开口买下却又觉得唐突。 
  少女含笑道:“这镯子若是配上那件粉红色的衣服,就更好看了。”说着一指伙计手上捧着的那叠新衣服。 
  花纤盈随口问道:“真的么?”少女嫣然道:“我的眼光不会有错。要不,妹子可以到里面穿上试试嘛?”这个提议听起来很不错,花纤盈也想看看,究竟这镯子与衣服搭配起来会是怎样的效果,于是爽快应道:“好啊!”少女拿起衣裳,盈盈笑道:“来吧,妹子,我给你搭把手穿上。”两人挑起布帘,走进绸缎庄专设的试衣间。那四名仆从没法开口阻拦,只得使个眼色令丫鬟跟了进去。 
  原本以这四人的修为,功透双目刺穿布帘看见里面也非难事。更保险些也可用灵觉监视。但是,花纤盈乃是青木宫的小公主,公主换衣服,给他们四十个胆子也不敢偷窥。 
  好在小公主家学渊源,并非易与。那两个丫鬟机警伶俐,又有他们把守在门外,即便有变故也能控制。 
  只叹人算不如天算,两名丫鬟刚走进试衣间帘布落下,就听到她们低低的闷哼。 
  四名仆从大吃一惊,再顾不得撞见小公主冰清玉洁的胴体是犯挖眼杀头的大罪,齐声呼喝荡开帘布闯了进去。 
  最先一人尚未站定,迎面两蓬金濛濛的掌力勃然轰至。他虽有提防,仍料不到里面居然还另有埋伏,而且修为恁的了得。 
  措手不及之下,他只好吐气扬声,双掌推出“砰”地一接。胸口气血翻腾,@@倒退,撞进后头冲进来的两名同伴怀里才堪堪止住。 
  “轰——”的一声,试衣间爆裂开一团灼热的金澜,无数锋利的气流嗤嗤呼啸袭向四人。莫说追敌,自保亦是手忙脚乱。 
  四人同时出掌,震散金澜,却只见到两名青衣人身形一闪,从破开的墙洞掠出,转瞬消失。屋里早没了花纤盈和那神秘少女的身影,只有两个丫鬟昏倒在地。 
  四人知道不好,闪电般紧跟着钻出洞口,举目望去墙外是一条深巷。对方潜踪匿迹,灵觉舒展竟已探察不到丝毫讯息。 
  那最先闯入的仆从恨声道:“焚金神掌!”另一人愕然道:“怎么会?小公主明日就要出嫁,他们居然连一天也等不起?”第三个仆从怒道:“你开什么玩笑?这事自然不会是邓不为干的。但金牛宫里窥觑金裂寒宝座的,也不单只邓不为一个!”最先开口的仆从道:“我们麻烦大了,赶紧回禀宫主他老人家吧。”四人同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挪动脚步。可想而知,明日花纤盈就要出阁,却被人从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了,这个楼子自然大得不能再大。他们四人也许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怎样的死法可以痛快了断。 
  不说同一日里青木、金牛两宫齐齐炸了锅,为明日两位大婚主角的突然失踪鸡飞狗跳、四处搜索。 
  远在龙首山外数十里的一座禅庙中,夕阳西下景致正好。一名身着藏青长袍的年轻人,背负双手悠然漫步在静谧的花木之间,偌大的园林里除了他外空无一人。 
  这座禅庙规模颇大,但弟子却只有十数人。方丈通海大师乃是方圆数百里闻名遐迩的一代高僧,年逾百岁佛理精湛。 
  只是想不到的是,这里其实是九间堂的一处秘密据点。而通海大师更是九间堂培养多年的高手,数十年来藉着地利遥遥监视金牛宫的一举一动。 
  大师在九间堂里的代号,就是“通海”。而这位在花木之间时隐时现的年轻人,也正是林熠。现在,他应该叫做“云城舞”。他悠然踱步,似在欣赏黄昏景致,更似乎是在耐心等待。 
  通海大师已将这片园子单独辟出,作为林熠等人的临时行辕。他不认识林熠,也不晓得这次是在执行什么任务。但青丘姥姥却是他的顶头上司,瞧见她老人家亦是奉命而动,笨蛋也明白绝不能怠慢了这位云公子。 
  光影一闪,青丘姥姥的灵魄出现在林熠身后。林熠没有回头,青丘姥姥哼道:“你挺悠闲自在!”林熠微微一笑,道:“在下斗胆劳累姥姥出手,图的不就是这份悠闲么?”青丘姥姥冷冷道:“小檀已经转移到一处安全所在,邓宣那个傻小子也回金牛宫了。你交代的事,我已办妥。藕荷那边有消息了么?” 
  林熠道:“他们天黑之前应该能够返回,否则我们就要启动第三套方案了。”青丘姥姥道:“阁下也忒拖泥带水了一些,枉自浪费咱们那么多的气力?”林熠笑道:“能让姥姥活动身手,这样不好么?”青丘姥姥哼道:“藕荷这丫头我不太放心,要不要去接应一下?”林熠摇头道:“真的出了纰漏,如今再去接应也已经迟了。我们再等等吧。”他转过身,说道:“我发现龙头的名单里有个奇怪的现象,似乎所有人的代号都和水有关联,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青丘姥姥沉默片刻,不耐烦地回答道:“九间堂分作内外两堂,完整的组织名单只有龙头知道。你感兴趣,不妨试试自己去向他讨要!内堂成员的代号都按山字排列,而外堂则都沾水字。合在一起,便叫做‘山海经’。” 
  “山海经——”林熠低声重复了一遍,夸奖道:“好名字。”青丘姥姥道:“龙头交给你的名单,用以完成这次的计画已经绰绰有余。但我很怀疑,按照你现在使用的手法,我们的计画何时才能完成?”林熠道:“有句老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至少截至眼下,我们进行的不是很顺利么?”青丘姥姥哼了声,没有说话。 
  藕荷含笑从月洞门内走出,来到两人身前施礼道:“奴婢拜见公子和姥姥!”林熠微笑道:“瞧你开心的模样,就晓得已经得手了,对不对?”藕荷娇笑道:“托公子洪福,妙算无双,奴婢幸不辱命。这会儿已将小公主安置在厢房里,万无一失。” 
  林熠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的什么神机妙算,而是你和几位血卫兄弟的功劳。再好的计谋,最后总要落实到人身上。若是办事不力,什么都是空的。”藕荷笑脸如花,说道:“才不是呢。奴婢不过跑了一回腿而已,最多也就是些许苦劳。”青丘姥姥道:“总算第一次出手没让我和公子失望。借你的东西,也该还了。”藕荷取出那只玉镯双手献给青丘姥姥道:“多亏姥姥的宝贝镯子,奴婢咒语稍一念动,小公主立刻失魂落魄昏死过去,省去咱们不少麻烦。” 
  青丘姥姥收起镯子,问道:“他们可怀疑到了金裂石的身上?”藕荷回答道:“血卫的两位大哥露了手焚金神掌,不怕他们不往金裂石身上想。”这时树影一动,一名身穿青衣的血卫飘然落到远处,恭敬抱拳道:“启禀公子、姥姥,属下一路缀在藕荷姑娘身后,未曾发现有人跟踪,禅庙周围一切正常。”林熠挥手道:“铁兄辛苦,下去歇息吧。”那血卫应声而退,隐入树后不见。 
  藕荷怔怔笑道:“公子好厉害,居然在奴婢身后还安排了人手保护。”青丘姥姥冷笑道:“少乱拍马屁,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到,咱们也可立刻打道回府了。”藕荷道:“公子,姥姥,还有一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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