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征宫词-薄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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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征宫词-薄慕颜-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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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心里不痛快,不如歇息一会。”慕毓芫淡淡转过话题。
  “朕是不痛快!!”他一向心存骄傲,骄傲到不愿意承认存在的瑕疵,怒气不自控的从明帝眉宇间流出,因慕毓芫的不回应而愈加愤怒,“朕为什么不痛快?因为朕不想看到那人的孩子!你倒是说说,朕为你付出的心意,究竟比得上他几分?”
  “皇上何必言及其它?”慕毓芫尽量压抑住内心浮动的情绪,用一如往常的平静声音回道:“今晨去懿慈宫看望太后,只因病体沉重,已经无暇照顾溟翎公主,臣妾才将她接到身边”
  “是么?”明帝反问着截住话头,冷笑道:“朕早就破例册了佑芊的公主封号,身边自有相干的人服侍着,若不是因为是他的女儿,你又岂会如此上心?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他!”
  慕毓芫的手绞紧了烟霞色的双重裙摆,指上的金掐玉串珠戒指不住的颤动,凝气忍痛道:“皇上存心要怄气,臣妾便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明帝不便向她喝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高声道:“他就那么珍贵?朕比不得,赶不上,连说说都不行?那么多年过去,你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他,朕又算什么?!”
  “皇上要臣妾如何遗忘?只当过去是浮生一梦,任何人事都不曾发生?”有晶莹的液体漾的眼前模糊一片,慕毓芫扶着椅手瑟瑟站起来,直视着明帝的眼睛说道:“那样的事,臣妾做不到。”
  “什么,你做不到?”明帝不信会听到如此言语,睁大了眼睛。
  “是,臣妾做不到。”慕毓芫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在明帝震惊顿住的片刻问道:“皇上要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对不对?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当听君命、行妻则,敢问素日可曾有丝毫怠慢?”
  “没有。”
  “臣妾不能忘记丛前的旧事,亦不能忘记与皇上的种种,所以才说做不到。”慕毓芫在明帝复杂的目光中轻笑,反问道:“臣妾请问皇上,是否对佩缜姐姐全无挂念?”
  明帝哑然,不能回答。
  “皇上既不能相忘,又何必还来问臣妾?”早就知道从一开始便是错,却不知道还要一错再错到何时,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纤长的睫毛迫得泪水破眶而出,“皇上只知道臣妾不能遗忘过往,却不知道”她顿了顿,似是再也说不下去,“容臣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皇上离去,难道臣妾就没有半分伤心?”
  明帝不知从何说起,“朕只是”
  “臣妾告退。”慕毓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欲出,闪避间不慎碰翻侧旁的高颈花瓶,“哐当”一声脆响,霎那间散成一地斑驳凌乱的白玉碎片。
  双痕闻声从外面跑进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慕毓芫朝上哭道:“皇上,娘娘不日就要生产,请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不要再生娘娘的气……”
  “双痕,我们出去……”慕毓芫的声音带着不自禁的颤抖,身形微微一晃,失控的掠翻了侧旁一案器皿。“娘娘!!!”耳畔犹自残留着双痕的惊呼声,一种剧烈的疼痛自腹部迅速蔓延开来,眼前一黑,迅速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二十一章 龙凤欢

  数十盏金蒂莲花台宫灯灼热的燃烧着,强烈的光线映得椒香殿内几近白昼,地面上青金镜砖通明呈亮,恰如明帝脸上阴霾不定的淡青色,整个人似乎都被笼罩在浅淡的阴影之中。午后帝妃起了争执,结果宸妃不慎跌倒以至触动胎气,太医和产婆忙碌整整半日也没个准信,整个泛秀宫都被这突发事件闹得人仰马翻。
  皇帝一言不发已近半日,不仅晚膳未用,甚至连乐楹公主回来也没接见,周围的宫人皆惶恐不安,更不敢有人上去相劝。眼见窗外天色越发浓黑,远处隐约已经浮上零星琐碎的星光,明帝原本修展轩长的双眉愈加深锁,尽量平静声音吩咐多禄,“你去,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自王伏顺去后,多禄渐渐升至领事太监。赶忙连声答应下,刚转身便见内间奔出来一名宫女,“嬷嬷们让奴婢出来传话,宸妃娘娘诞下皇子一名……”明帝闻言大喜,立时便要起身进去探望,那宫女忙战战兢兢的挡住去路,“皇上且慢,嬷嬷说宸妃娘娘腹内还有胎儿,此刻应该还在生产……”
  “滚开!”明帝往前踢了一脚,那宫女吃痛却不敢让皇帝进去,只是跪在地上苦苦的叩头,多禄忙上前劝道:“皇上息怒,宸妃娘娘宅心仁厚、福泽绵长,此次产育定然会平安顺利,只管静候好消息……”
  “静候?你让朕怎么静?!”明帝高声将话打断,无限恼恨的紧紧握住拳头,捶桌道:“都怪朕,不该和她”他忆起下午的争执,那句“若是皇上离去,难道臣妾就没有半分伤心?”犹自在耳畔萦绕,再想到她欲言又止的苦楚,清晰的感到宿命如同一柄冰凉的利刃,以迅疾的速度飞光般锐利刺来,让人不能直视。
  “大喜,大喜!皇上大喜,宸妃娘娘又诞育下一名小公主。”负责宸妃产育的产婆满脸开花跑出来,叩头道:“一龙一凤,宸妃娘娘诞育的是龙凤胎!祥瑞,难得的祥瑞啊!皇上,宸妃娘娘……”明帝不待产婆啰嗦完,便飞似的奔了进去。
  椒香殿寝阁内是满目的凌乱,侧旁几名产婆正喜气盈盈的给胎儿洗身,宫人们在忙乱中赶上来给皇帝道喜。明帝的眼中似是什么都没看到,脚步轻缓走到床榻边坐下,柔声道:“宓儿”他迟疑着抬起头,华衾锦堆中的女子脸色苍白若素,一双纤手在藕合色薄衾上无声蜷曲,无限疲惫的合上眼帘,一言不发。
  殿内气氛尴尬至极,双痕上前圆场道:“皇上,娘娘已经睡了。”
  “哦,是么。”明帝有些不自在的站起身来,讪讪笑了笑,“让朕看看小皇子和小公主,抱过来罢。”奶娘们赶紧将一对麒麟儿抱近,明帝伸手抚了抚那两团娇嫩柔红的粉色,回首往床榻上看了一眼,吩咐道:“朕晚点再过来,你们好生照顾着宸妃歇息,千万别招惹她生气,有事赶紧来回。”双痕等人赶忙行礼恭送,皇帝蹙着眉头打起帘子往外步出,正在怅然叹气,抬眼正见一名淡妆清减的女子立在殿中。
  “臣妾谢氏,见过皇上。”谢宜华双手微合裣衽,身上一袭极浅的湖水色流云宫装随之盈动,云鬓上不过是些寻常的细碎珠花,只在侧首簪了一支赤金双头并蒂海棠花步摇,以示嫔位之仪。
  “你来了。”明帝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想了想道:“你素来和宸妃熟识,只怕你的话她还会听几句,你进去劝劝也好。”似乎在斟酌着说词,沉吟半晌道:“你就说朕近日繁忙,火气大,让她好生保养着身子,别在月子里落下病根了。”
  后宫最是传播闲言碎语的地方,谢宜华对午间的事略有耳闻,既不便跟着说话承认皇帝有过失,也不能多加言语显得推辞,只好微笑道:“皇上只管忙着前面的事,嫔妾会帮着照顾宸妃娘娘起居的,不用太担心。”
  明帝缓缓点了点头,道:“朕去看看敏珊他们,你进去罢。”
  
  一连七、八日,皇帝来得时候总是不凑巧,每每不是赶上慕毓芫刚刚睡下,便是有嫔妃们在旁边问安,两个人总说不上几句话。没多久,宫中上下都知道宸妃娘娘在闹性子,而皇帝却整日挤出时间陪在旁边,再加上她刚诞育下龙凤儿,更是彰显出其盛宠独步的牢固地位。如今中宫悬空无主,众人照眼下后宫嫔妃们的资质来推测,除了泛秀宫的宸妃娘娘能被册立为后,再难有第二人选,一时间传的神乎其神。
  “娘娘,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双痕奉着老参鸡汤过来,将翠色瓷盅放在床边的高脚小杌子上,揭开圆盖搅和着汤汁,“今儿上午的事想着就好笑,别人不过说两句就回去,偏生咸熙宫那位没半点眼色,拉着皇上就絮叨个没完。”她忍不住“扑哧”一笑,“依奴婢看,皇上可是真有些着急了。”
  明知双痕是在故意找话哄自己开心,慕毓芫却没有半分兴致笑得起来,只是茫然的凝目于窗外的一春明媚,半晌才问道:“外面是芍药花开了吧?还是去年移来的柳叶芍药开的好些,颜色也很正,让人移几盆到内殿放着看罢。”
  “是,奴婢这就去叫人。”
  芍药的花形有单瓣、重瓣之分,花色亦是颇多,以白、黄、紫、粉、红等色为主,偶有淡绿色的重瓣芍药便是极品。宫中栽培的芍药花多半为黄、紫、红三色,为的是从颜色上取大红大紫的吉利,而黄色则是代表皇家用色,更兼这三色看起来艳丽富贵,所以甚少有其他花色。椒香殿的柳叶芍药是去年自辉城进贡而得,皆因慕毓芫偏爱淡绿之色,明帝便遣专人下辉城置购,几乎没把当地所有的柳叶芍药都运回京城。
  “啊,奴婢给”只听双痕高声说了半句,底下便是没了声音,慕毓芫躺在床上不便下地,忙招手让香陶去外面看看究竟。香陶出去片刻便笑嘻嘻跑了回来,嘴里嚷嚷道:“了不得,了不得了!娘娘你猜外面是谁?皇上他……”话音未落,便见明帝抱着一盆芍药花进来,后面跟着一群惊慌失措的小太监,生怕皇帝不慎失手砸到脚。
  宫中的花盆大都宽阔良深,尺宽的海口青瓷莲花纹花盆自然沉重,明帝微微朝后仰着身子才算稳住,费劲的从浓绿枝叶后伸出半个脸,故意说道:“宸妃娘娘,你看花该放在哪?”他只顾稳住花盆说话,全不知自己脸上早被蹭花,更兼头上还挂着几片残叶和花瓣,慕毓芫从未见他如此狼狈滑稽,撑不住轻笑出声。
  “好了,好了,娘娘笑了。”多禄最会见机说话,又朝底下的小太监们喝斥道:“蠢材,还不赶紧帮皇上把花盆放下?”小太监慌忙簇拥上来,小心翼翼的接过皇帝手里的花盆放到殿角。
  偏生门外有个不识趣的小太监,探头问道:“皇上,这几盆放在哪?”
  “宓儿”明帝回头看了看慕毓芫,素白容色衬得幽黑的瞳仁愈加窅深,内中有一种让人读不懂的水光潋滟。不论时光如何飞转流逝,这双明眸仍有着当初见到的那瞬惊艳,让人心底生出无限的柔软,“你好生躺着别动,朕去吩咐他们把花盆放好,再过来跟你说话。”
  “嗯。”慕毓芫淡淡应声,点了点头。
  外面热热闹闹的吵成一团,原本应该井然有序的队伍,因皇帝加入搬运的队伍而演变得愈加忙乱,香陶跑出去看了一会,回来笑道:“皇上的样子可真”她不敢说不敬的话语,自己笑了半日,“跟前的人想笑又不能,一个个脸都通红了。”
  “呵,你别淘气了。”慕毓芫笑嗔道。
  “哎哟,当心!!”殿外突然传来多禄惊呼声,只听他嚷道:“快,快传太医!”接着便闹哄哄的喧哗开,慕毓芫不免有些担心,刚要唤人便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进门跪道:“启禀宸妃娘娘,皇上砸碎花盆划破了手,正在传太医呢。”那小太监虽然满脸急色,口齿却十分伶俐,“皇上说了,不当紧的。让娘娘在里面等着就好,若是惊动的娘娘出去,就要打断奴才的两条狗腿。”
  “好了,本宫不出去就是。”慕毓芫看着小太监又气又笑,侧首朝香陶吩咐道:“你出去看看,嘱咐他们把伤口洗干净,别残留下沙子在肉里就不好了。”
  约摸折腾小半烛香的功夫,方才见明帝领着众人进来,只见右手上的素纱兜头兜脑的缠得厚实严密,到底伤的如何反倒看不真切。一脸懊恼的走到床边坐下,叹气道:“这可怎么好?明日连批阅奏章都不能够,怕是要拖延好些日子了。”
  “伤的重么?”慕毓芫直起身子看了看,小心的抚道:“那些事情让底下的人做就好,怎么不小心些?划到哪儿?不如让臣妾瞧瞧。”
  “没事,没事。”明帝笑着往后缩了缩手,却将脸凑的近些,目光在慕毓芫的脸上闪烁半晌,笑道:“只要有你担心着,一会就好了。”
  “胡说。”慕毓芫不敢用力拉扯他,心下却有些微微疑惑,也不好意思强行拆开素纱来看,只好说道:“已经躺了一整日,皇上扶着臣妾下去走走,不敢去外面,只在殿内稍微活动一下。”
  明帝自然是无有不允,慕毓芫却仿佛是刚下床有些站不稳,只听她“啊呀”了一声,一脚踏空便朝旁边歪去,慌得明帝忙搀扶道:“怎么?闪到哪里了?”
  “臣妾没事,只是想不明白”慕毓芫强自忍住笑,抓紧明帝的右手撑着身子站起来,朝身后仰头笑道:“臣妾想不明白,皇上的手为何突然不疼了?”
  明帝犹自还在愣住,多禄已经上前跪下叩头,“娘娘聪慧,那些破点子都是奴才想出来的,要怪就怪奴才好了。”他瞅着慕毓芫的脸色,覥着脸赔笑道:“只要皇上跟娘娘高兴,便是将奴才骂一顿、打几板子也使得。”
  明帝朝多禄啐了一口,笑骂道:“都是你多事,让朕丢脸。”
  “那好”慕毓芫招呼宫人给皇帝搬来椅子,自己也在对面坐下,朝多禄笑道:“难得你如此有心,变着方儿也要让本宫高兴。”她轻柔的替皇帝拆着素纱,瞧着完好无损的手仍不免笑了笑,朝下看着多禄却敛了笑意,扬声道:“来人,把多禄拖出去庭仗三十!”
  多禄原本是顺口而说,此时吓得不轻又不能开口求饶,只好可怜巴巴的朝皇帝连连使眼色,明帝只做看不懂,笑道:“你让朕丢脸,活该拉下去打一顿。”多禄闻言哭笑不得,正在有冤无处诉,却听外面小太监禀道:“乐楹公主驾到!”
  “好了,都下去罢。”慕毓芫眼看气氛闹的差不多,皇帝也该从刚才的局促中缓解过来,遂朝仪仗太监挥了挥手,多禄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皇兄”乐楹公主红着眼睛走进来,眼周粉光融滑、微微浮肿,显然是为章太妃逝世痛哭过,说话声音也没有从前明快,“太妃她抚育我数十年,我理应去守三月之孝,打算后日便跟着队伍去关景陵,不想在京城呆着了。”
  “敏珊,过来罢。”慕毓芫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朝明帝微笑道:“这是敏珊的一片孝心,皇上就依允了她,身边多派几个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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