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征宫词-薄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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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征宫词-薄慕颜-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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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贵人扶正耳间沉水翠玉坠子,仰头轻笑道:“那是姐姐疼我,难道皇上也要吃醋么?或者,是皇上担心姐姐没衣衫穿?”她原本年纪幼小,笑起来自有种小儿女的娇憨无忌,“皇上放心,臣妾已经将银鼠的那件送给姐姐,今秋肯定冻不坏的。”
  “你呀,越说越离谱了。”明帝摇了摇头,又笑道:“朕带你进去问问宸妃,责她素日没有教导好礼仪之罪。”
  朱贵人轻声一笑,“只怕,皇上舍不得。”
  妃子们纷纷站起身来行礼,明帝抬手笑道:“今天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礼。虽然说是朱贵人的生辰,可她年纪最小,咱们依旧让她来斟酒热闹。”
  熹妃身着秋香色的瑞鹊占枝华服,身上的装束依旧是雍容华贵,面上含着看不出表情的微笑,朝侧旁的大公主嘱咐道:“去把早起准备的贺礼拿出来,祝你朱母妃生辰大喜,年年岁岁都吉祥如意。”其时,朱贵人与大公主的年纪相差甚近,两个人都觉得那声母妃有些别扭,大公主略微行礼便放下东西退回去。
  熹妃病后的脾性比先前收敛许多,平日总是沉默少语,兼之大公主与宸妃走得十分亲近,众妃反倒比从前更加畏惧她。因此惠嫔等人也赶紧送上贺礼,朱贵人吩咐人斟酒代谢,陆容华等人自然站起来不敢受,皆是自己接壶满杯祝酒。朱贵人又特意嘱咐了几句,冲慕毓芫笑道:“这里面都是温酒,姐姐喝些也不妨。”
  明帝担心道:“少喝些,以后自然有的是时候,别逞强了。”
  “不妨事的,都是些蜜水似的黄酒。”慕毓芫放下手中的绿玉斗角觚,顺手替明帝拣了块胭脂芙蓉糕递过去,含笑道:“姐妹们有些不善饮酒,臣妾怕她们醉倒,准备的都是些清淡的酒水。”
  明帝接过芙蓉糕咬了两口,朝她笑赞道:“不错,比平日的松软些。”
  慕毓芫握着绢子轻咳了两声,接过双痕手中的茶水润了润嗓子,眉目间好似十分疲惫,只淡淡笑道:“是陆容华亲自做的,皇上想吃不妨多去知秋堂坐坐。”
  明帝不免朝陆容华身上多看了两眼,陆容华忙站起身道:“承宸妃娘娘不嫌弃,让臣妾做了几样给朱贵人贺喜,还好皇上和姐妹们都吃的惯。”
  熹妃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玛瑙戒指,在旁边侧首轻笑道:“容华果然比先前伶俐的多,手艺也愈发的好,真是”回头见大公主在旁边扯自己衣襟,只好改口道:“真是难得如此有心,得空也让寅馨和寅瑞过去饱饱口福。”
  陆容华忙转过身来,顺着她的话笑道:“不敢劳大公主和二皇子走动,喜欢吃什么花样的只管说,嫔妾做好就送过去。”
  “好了,吩咐开席。”明帝抬手让众人归位,正想问问慕毓芫准备了些什么,却见她脸色难看的蹙着眉,忙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若是难受就别撑着,朕陪你到后面歇息会,让她们先吃着就是。”
  “别扫姐妹们的兴,臣妾自己回去。”慕毓芫强自挣扎着站起来,却觉眼前一片金星闪耀,胸内也是翻江倒海忍耐不住,竟然双脚发软又坐回椅子中去。
  众妃都吓了一跳,谢宜华忙过去搀扶道:“娘娘,先不要管这宴席了。看你脸色不大好,还是让太医来瞧瞧罢。”
  “嗯。”慕毓芫抿着嘴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明帝瞧着她憔悴虚脱,站着都摇晃吃力,等不得宫人们抬藤架便已站起身,将其打横抱起就往内殿走去,留下满殿滋味复杂的嫔妃们。
  太医诊脉不多时,宸妃娘娘遇喜的消息便传遍六宫。嫔妃们或喜或忧,都各自怀着一腔心事,只是都明白今夜等不到皇帝了。明帝沉浸在欢喜中,柔声道:“宓儿,咱们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顿了顿有些担心,又道:“太医说你平日操心太多,该不会累出什么病了吧?不行,朕让俞幼安再来一趟,免得有什么地方没诊断清楚。”
  “皇上”椒香殿的窗户犹为阔朗,星月光辉映照在慕毓芫白皙剔透的脸上,仿佛泛起一层淡淡的氤氲水气。有光线在浓若水墨银丸的双眸中闪烁,仿佛有什么话已涌到嘴边,最后却只是缓缓摇头道:“臣妾,只是累了。”
  明帝想到彼此的挣扎,失神间不觉松开了手,半日才拾起微笑道:“宓儿,知道朕第一次见你是何时么?”
  慕毓芫闻言轻微失色,云鬓上九转连珠赤金步摇亦跟着颤动,透出主人瞬间失控的心情,“那自然是”似是哽咽得说不下去,缓缓转头避开明帝的目光,艰难吐道:“自然,是在大婚皇后的册封礼上。”
  “不对,你猜错了。”明帝看着慕毓芫惊奇的目光,微笑道:“朕就知道,你一定猜不到。”他俯身轻轻坐在床榻边,将自己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朕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八年前的上元夜……”
  该如何告诉她,上元夜那一瞬间的惊艳?
  上元夜的京城内锦灯如织、人物如画,热热闹闹的人群中,皆是特意出来观赏花灯的游人。小小的素衫少年面朝远处,翩然立在白玉桥下的古树旁,焦急的呼唤着走散的同伴,软语细声豁然将其女儿身份暴露。因心气受折而出宫的英亲王正站在桥头,见状不由失笑出声。素衫少年回头往四周打量一番,疑惑道:“你独自笑什么?”
  刚刚及笄的年幼女子,那削若莲瓣的小脸尚不足一捧,顾盼之间亦带着稚气,清减素淡的男装下犹显气质清澈如水,原来世上还有这般水星明珠的女子。待到回神想要追问名姓,桥下的素衫少年却早已经失去踪影,王府的侍从在旁边低声笑道:“王爷,不打紧的,已经让人追过去了。”
  后来,王府侍卫打探回来消息。原来是豫国公慕家的幼女,年方十四,今夜偷偷扮成男装出府赏灯,估计怕府上找寻便早早回去了。
  文、慕两家的女子,历来就是未来皇后的人选,自己又如何敢奢望?便是鼓起勇气向父皇提及,也绝对不会有奇迹发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除非,未来的皇帝不接纳她,可是似这般晶莹剔透的女子,又岂会不爱惜?原来,从一开始便错了。
  “呵,朕当时没来得及回答。”明帝语调柔和细述往事,看着慕毓芫微笑道:“其实当时是在想,这个假扮小子的小丫头,若是换上女儿红装会是如何模样?”
  八年前的记忆于自己并不那么深刻,慕毓芫努力的搜寻记忆,思索良久却仍然十分模糊,摇头微笑道:“那年上元夜的确是出去过,见过什么人却不大记得了。那时好不容易出来,双痕却催着赶紧回去,说被老爷知道要打折她的腿。越着急越出乱子,两个人走着走着,居然被混乱人群冲散,不敢走远便只好在桥下等她,后来……”
  “后来便遇见朕了。”明帝抢断她的话,低头一笑。
  慕毓芫侧首想了想,轻声笑道:“反正臣妾也记不清楚,眼下皇上说什么都是,也只好当做有了。”
  “你呀。”明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恨恨笑道:“你年少时偷偷溜出府,朕怎么会知道?若不是真的见过你,到哪里去编派什么上元夜之事,如何还不肯信?”
  慕毓芫顿了顿,笑道:“嗯,也是。”
  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只见双痕隔着水晶珠帘在门外回道:“娘娘,小皇子睡醒有一会儿,这会正高兴着,要不要抱过来给瞧瞧?”
  “朕过去瞧瞧祉儿,免得他过来你又不得安生。”明帝摁住想起身的慕毓芫,将略微滑下的藕荷色绣被提了提,“虽然只是清秋之夜,你如今的身子也不合适吹冷风,暖被窝里猛地出来更不好。”走了两步又顿住,认真道:“听话,好生躺着别动。”
  慕毓芫反倒笑了,故意认真说道:“是,臣妾遵命。”

  第十六章 入京

  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行驶在官道上,似乎已经长途跋涉良久,为首的栗红高马上骑着一名中年男子,正抬手罩住眼睛往前方眺望。
  光线晦暗的天空中,堆垒着一簇簇颜色乌沉的云朵,象是旧年被潮气沤得败色棉絮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窒闷感觉。远处凛冽的寒风带席卷过来,那乌云的颜色竟然越吹越淡,地面上渐渐生出一阵白雾,越来越浓密,直至前面的树木道路都被笼罩在其中,竟然是下雪了。
  “王爷,你瞧”旁边的随从加紧马步追上来,问道:“前面的雪越下越大,天色也快黑下来,咱们不如找个地方避一避?”
  “唔?不必了。”那中年男子的嗓音低沉浑厚,颇有几分王者气度,“这雪下多半停不下来,若是待到路上积雪深厚反不好行路,路上就不要耽搁了。”
  那随从“嘿嘿”一笑,顺手拍了拍身上残雪,“王爷你是婕妤的兄长,纵使路上因风雪耽误几天,皇上还会计较这个?”
  此一路身负责任重大,既要沿路与监察官员交涉,又不能耽误时间让其他人看出真意,稍有不慎就怕要惹出乱子。眼见即将抵达京城,自己早就恨不得奔到皇帝面前,至于看望妹妹却还是其次。谢秉京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道:“催后面的队伍跟上,咱们务必要在今夜进京城,明日好入宫觐见皇上。”
  “是!”那随从答得干脆响亮,一勒缰绳回马往后跑去。
  快马急行半个时辰,谢秉京估量着能在天黑前赶到京城,于是吩咐众人在路边的小茶寮稍作歇息。小伙计飞快的跑上来,手脚麻利的擦干净桌椅,笑道:“几位贵客上坐着,马上给大家沏上热腾腾的新茶,保证茶香水暖,喝的通身舒畅。”
  谢秉京瞧他伶俐便顺手打赏了块银子,小伙计喜孜孜的跑下去,却听旁边一名行商客道:“咱们辛辛苦苦拼命赚钱,说到底也还是命苦,比不得人家生得好女儿,一家子都跟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哈哈,你嫉妒还是眼红?”同桌的另一人凑近取笑着,使劲饮了口热茶,“你要是真的不平衡,自己也找个漂亮的娘子,生个天仙送到宫中做娘娘如何?瞧你那满脸麻子的模样,怕是只有等下辈子才有指望。”
  前面那人连连摆手,叹道:“比不得,比不得呀。”
  几名行商客虽没有指明点姓,谢秉京也知道说的是皇帝的宠妃慕氏,不由想起先前同晖皇后的册封大礼。盛装下新皇后缓缓转身,接受群臣朝拜,那容光潋滟的女子在上柔和微笑,众人无不被其灼灼光华震慑。只是,那样绝色真能给她带来幸运么?只怕此一生,早已注定不能随心而活,命运多舛罢了。
  小伙计已经将马匹喂足粮草,随从见众人歇息的差不多,赶紧将栗红大马牵过来请示赶路,谢秉京起身将手中残茶泼地,吩咐道:“嘱咐王妃放好车帘,走吧。”
  …
  朱贵人的产期就在这两天,明帝自早朝后便在琉璃馆偏殿候着,加上谢秉京快要抵京的消息已经传来,因此越发有些坐卧不宁。慕毓芫自水晶珠帘后走出来,上前对明帝笑道:“从没见皇上如此坐不住,即便是大舅子要进宫相见,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吧?”
  明帝不理会慕毓芫说笑,一把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蹙眉责备道:“都说不让你过来,现在还咳嗽着,被风吹到就不好了。佩柔固然是要生产,你自己何尝不是怀着身孕?这里没什么大事,坐会就领着人先回去,等病好再出来。”
  慕毓芫顺手整理着群幅上的流苏,侧首往窗外望去,已经是满院枯树新雪的初冬风光,将近正午的暖光映得眼前微暖。回头嫣然一笑,“皇上最近越发罗嗦,规矩也生出许多,把臣妾都念叨成小孩子了。”
  明帝将她揽入怀中,低声笑道:“谁说不是?你本来就是朕的掌中宝……”话未说完,却见小宫女慌慌张张跑出来,急道:“皇上,主子嚷着疼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要提前生产了?奴婢是不是去把产婆叫来?”
  慕毓芫见她没个头脑的样子,不禁笑斥道:“好糊涂的丫头,还不赶紧进去守着你主子?别站在这里乱抓,本宫让人去传产婆就是,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小宫女也顾不上礼仪,急忙提裙跑回内殿。
  待慕毓芫将人事吩咐完毕,明帝方才叹道:“还是少不得你,不然都乱套了。”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觉不妥,顿住道:“估摸谢秉京也快赶到,朕现在却也走不开,还是让人吩咐他在前面等着好了。”
  “呵,皇上着急什么?”慕毓芫在后面掌不住笑出声,说着将桌上的茶盏满上递过去,笑道:“等会汉安王进宫自有消息,到时候皇上传他过来,君臣二人有多少话说不得?顺便让汉安王过来瞧妹妹,也全了谢婕妤的思亲之情,如此岂不两全?”
  明帝被她说得笑起来,接茶道:“是,朕听你的。”
  谁知道朱贵人头胎却不大顺,一直挨到晚间也没个准信,内间宫人进进出出的忙活着,连说句话的都没空。众人都在外面等的心急如焚,皇帝在启元殿那边也是焦急,打发多禄过来好几趟,都是无功而返。
  眼见天色逐渐暗下去,产房里面已经折腾大半日,产婆终于满头大汗奔出来,高声嚷道:“大喜,大喜!贵人诞下小皇子,母子平安。”
  “皇子?”明帝高兴的重复了一句,想了想吩咐道:“传旨下去,贵人朱氏恭静明惠、安淑恪敏,诞育皇子乃社稷之喜,特擢升为纯嫔。”
  谢秉京赶忙站起来,恭贺道:“皇上大喜,社稷大喜。”
  “秉京,快起来罢。”明帝虚扶他一下,笑道:“轮年纪你还是朕的兄长,今后不用如此多礼了。”
  谢秉京只好顺着一笑,站起身道:“是,微臣谢过。”
  明帝端起茶水浅浅饮了一小口,似乎在回味着茶味,忽然问道:“照你说来,眼下南边辽王和夏烈王颇有动静?这两块封地素来肥厚,兵力也强盛,他们在地方上难免会有跋扈,细想起来也不足为奇。”
  “是,皇上圣明。”
  “好了,你就别来这套阿谀奉承了。”明帝将茶碗墩在桌子上,豁然站起身来,宽广的锦绣蹙金龙袍卷起气流,“广宁王近年逐渐败势,膝下三个儿子又争的火热,早已经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先不用提了。”
  “是。”谢秉京没有多话,等待着皇帝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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