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征宫词-薄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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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征宫词-薄慕颜-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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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那边怎么说?”  
  多禄小心翼翼回道:“就在方才,消息直接送到流光苑的。说是……,齐王入狱后一直精神不好,今儿晌午,自个儿解下玉带就……”
  
  明帝想象着齐王吊死的样子,觉得沸血直往头颅上涌,心跳也分外剧烈,内心是难以言语的复杂滋味。再想起从前七皇子之死,心便愈加痛得厉害,勉强搭着慕毓芫的手站起来,却是一阵头晕目眩,“起驾……,即刻回宫。”
  
  原本是高高兴兴出去散心,结果才半日又返回皇宫,众人都不知内中缘故,多禄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出声。回到泛秀宫以后,皇帝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传来张昌源诊了一回脉,然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寝阁。慕毓芫端着汤药进来,明帝指了指床头高几,“先放着,等会凉了朕再喝,你也累了,先出去歇着罢。”
  
  “嗯。”慕毓芫抬眸看了一眼,没有多言询问。
  
  明帝看着她默默离去的背影,也是无比怅然。诸多陈年旧事迎面扑来,让自己不胜负荷,此时此刻,只想自己单独的静一会儿。
  
  天淳二年的冬天,空气里是出奇的寒冷凛冽,新雪犹如棉絮扯落,居然纷纷扬扬下了大半个月。早上英亲王妃去了皇宫一趟,回来后就开始不适,晌午饭也没有吃,精神恍惚的卧在寝阁内。英亲王以为她受了委屈,关心道:“是不是皇后娘娘不得空,旁人说了你什么?”
  
  “没有。”英亲王妃摇了摇头,“我只是……,心里害怕。”像是受到某种惊吓,语无伦次道:“我今天不该去皇宫……,不该去的,如果不去的话,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她茫然抬头,有些不知所措,“旻旸,现在可怎么办啊?”
  
  “佩缜,你到底在说什么?”
  
  “今天,叔叔来的时候”英亲王妃拉着丈夫的手,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低头细声道:“叔叔给了我一瓶药丸,说是一定要亲手交给皇后娘娘,不要让她疑心,不然的话……”
  
  “药?什么不然?”英亲王听得一头雾水,“叔叔给你的是什么药丸?又还跟你说了什么?”突然心里猛地一惊,失声问道:“难道,是给皇上吃的药丸?!”
  
  “是。”
  
  “佩缜,你怎么这么糊涂?”英亲王气急败坏,“皇上病重如斯,药丸也是能随便进献的?太医呢,太医有没有说什么?”
  
  “太医说,是极好的补药。”
  
  “极好的补药?”英亲王稍稍安心,他原以为朱锡华求权心重,便让王妃献了祸害之物,所以才万分焦急担心。可是,太医居然说是极好的补药?倘使真的如此,王妃又何至于忧心不安?其中必有蹊跷,遂问:“佩缜,叔叔还说了什么?”
  
  “叔叔说,此事等成了再告诉你。”英亲王妃眸色愧疚,歉意道:“旻旸,不是我有心要瞒着你。只是叔叔再三嘱咐,说是倘使此事办不好,往后朱家、英亲王府都没有出路,迟早会在朝局中倾覆,将来就全看此事成败了。”
  
  “是这样……”英亲王喃喃,有些明白过来了。
  
  那药绝不是什么补药,至于太医为什么没查出来,只能说是朱锡华好手段,居然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太医!特意不让王妃提前告知,便是让自己无可选择,一旦此次事情成功,朝局就会天翻地覆的变化。说不出是期待还是什么,小声问道:“那……,皇后娘娘把药收下了?”  
  “嗯,还答谢了我。”英亲王妃肩膀微颤,像是冬日里瑟瑟发抖的树叶,“皇后娘娘说,皇上不喜欢生咽丸药,所以溶在汤药里,还亲自尝了两口味道。”
  
  “她……,亲自尝过汤药?”
  
  英亲王妃没有留意到丈夫,低头颤抖道:“旻旸,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安,虽然叔叔没有说明,可是,那药里一定藏了什么吧?不然,叔叔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没事,别多想了。”
  
  起初宫内传出消息,说是龙体一天比一天好了。日子过得好像煎熬一般,始终等不到那个消息,英亲王忍不住怀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直到开春后某日,不知何故,皇帝突然莫名的呕血不止,宫内终于乱成一团糟。尽管皇后娘娘夜夜垂泪、日日上香,也都是一样的无济于事,少年皇帝开始消融,最后在春末的尽头撒手人寰。
  
  假使告诉她详情,是否会稍微原谅自己一些?那样的话,又会不会让她更恨已故的皇后?自己即将离去,恨多恨少也无所谓了。可是,皇后却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失去父亲的庇佑,又用什么来承受这份恨意?正因为放心不下,所以那日才会带着她去祭奠皇后。
  
  如果都是报应,那都就在自己身上结束了罢。
  明帝虽然敬奉神灵,却从来不相信什么因果之说。然而到了此时,他也开始有些相信,或许这一切,都是一个因果循环的报应。如今,命运正把那些报应双倍奉还,历史的一幕在重复,而且更加残忍惨烈。当他仰望苍穹时,似乎隐隐听到上天的嘲笑,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死亡之刃正朝心口迎面刺来!
  
  齐王自缢没多久,皇帝便下了旨意,说是齐王私下结党、行为不端,废除生前所有名号,死后不得入宗庙。这是情理当中的事,没人有异议,谋逆大案终于有了结果,宫内众人都是松了口气。至于废妃杜氏,既然皇帝没有提,皇贵妃娘娘也没有问起过,仍然还关押大牢中。  
  如今皇帝病情愈重,慕毓芫早已顾不上别的事情,就连一般的朝堂琐事,也都让朝臣们斟酌着处理。隔了两日,公主府上有人进宫求见。慕毓芫以为是乐楹公主有事,来人却道:“娘娘,凤府上的玉邯夫人病了。驸马爷说,怕外面的大夫医术不佳,让娘娘指个太医院的御医,去凤府上诊一回脉。”
  
  “病得很重?”
  
  “这个,小的也说不好。”来人有些为难,“听说病得突然,也不知道是染了什么病气,好几天没吃东西,想来应该是不轻。”
  
  “这倒奇怪了。”慕毓芫忍住疑惑,问道:“玉邯夫人生病,凤府上的人难道不会请大夫?怎么反是云琅传话,难道已经病到骇人的地步?”
  
  那人忙道:“是这样的,前日公主召见过玉邯夫人,也不知是怎么,回去没多久就病了。驸马爷还和公主拌过嘴,这才让小人进宫来的。”
  
  “好了,本宫明白了。”慕毓芫禾眉微蹙,吩咐道:“传话给俞幼安,让他亲自过去凤府一趟,需要什么,尽管开了药方叫人去配。”
  
  双痕指派了人,回来问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慕毓芫摇头叹气,“不都是因为敏珊的缘故?她自来是个暴燥脾气,迦罗素来与她交好,又曾经救过她两次性命,所以定要讨个公道呢。假使没有云琅和凤翼二人,还不知闹成怎样呢。”
  
  “娘娘是说,玉邯夫人已经知道了。”
  
  “要是还没知道,又怎么会病倒?”慕毓芫有些无可奈何,叹道:“倒是忘记嘱咐云琅,不管敏珊怎么缠他,横竖不说,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双痕苦笑道:“公主就那样的脾气,旁人也没办法。”
  
  “罢了,早晚也是会知道的。”慕毓芫心中思绪浮动,看向殿外蓝天道:“这倒还只是次要的,也不知道凤翼如何作想?不过孰是孰非,谁又真的能够说清楚?”继而想到自己,想到今时病体沉重的皇帝,更觉愁肠百结,好似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双痕迟疑了半晌,犹豫道:“要不,娘娘捎话劝说几句?”
  
  “我去劝说?”慕毓芫失声一笑,“你呀,也是活得迷糊了。十几年了,我与凤翼不过见过几次面,比起跟他朝夕相对、出生入死的迦罗,又算得上什么呢?你让我拿什么去劝?又该劝说些什么?这么些年,凤翼对迦罗是何样感情,到底有多重要,想来自己也是不清楚罢。”  
  双痕也是一笑,“也对,怕连娘娘是何模样都忘了。”
  
  “所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慕毓芫将百般烦恼压下,侧首看向水滴铜漏,已经过了申时正,也不知皇帝午歇好没有。只觉身心俱乏,搭着双痕的手起身,“走罢,到里面瞧瞧皇上。”  

《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五十章 永诀(下)ˇ 

      
  先前皇帝佯装重病不起、缠绵床榻,整日呆在泛秀宫不见人,为得是让国内人心动摇,用以迷惑齐王以及各藩逆军。而这一次,皇帝却是真的病重了。
  
  慕毓芫日夜伺候在皇帝身边,亲自端汤送药,生怕自己一个转身不见,回来时就再也听不到皇帝的声音。连日这样煎熬下来,自己亦是十分辛苦。每日茶饭清减、睡眠不安,不过短短几天,人便跟着消瘦了一大圈。
  
  谢宜华时常过来探望,很是担忧,终有一日,忍不住劝道:“虽然娘娘忧心,可是也该保重自己一些。万一娘娘因此病倒了,又怎么去照顾皇上呢?至于佑綦他们,那就更不用说了。”  
  “嗯,我知道的。”慕毓芫性子沉稳,素来少有悲喜哀怒神色,然而到了此时,也不禁露出凄凉之意,“不要紧,歇会儿就好了。”静了静心神,勉力笑道:“你也不用天天过来,还要照顾佑嵘和佑馥,我最近有些累,说话都不知道说到哪儿了。”
  
  谢宜华淡声道:“嫔妾只想知道娘娘是否安好,娘娘不必招呼。”
  
  “喝茶罢。”再说下去反倒成了逐客,慕毓芫微笑摇头。心内恍恍惚惚,总是不由自主想到皇帝身上,可是往下想开,不免又想到万一皇帝撒手离去。赶忙收敛心思,只盼永远都不要有“万一”,抬头看见吴连贵进来,像是欲言又止。
  
  谢宜华极有眼力,起身道:“娘娘先歇息着,嫔妾明日再过来。”
  
  慕毓芫让双痕送人出去,方才点头示意。吴连贵挥退殿内宫人,近身回道:“正如娘娘猜测那样,齐王的死有些缘故。”
  
  “哦,怎么个说法?”
  
  先时齐王突然自缢,慕毓芫心下觉得颇为蹊跷。毕竟齐王已经抹过一回脖子,性格也不是果断坚毅之人,况且都入狱好些日子,怎会突然想着要自杀?齐王以谋逆罪关押在牢,皇帝迟迟没有处决,如今突然暴毙,天下人又该怎么揣测自己?虽说她素来待人处事甚是柔和,但却由不得别人暗地作祟,因此传下严命,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清楚。
  
  此事很是机密,吴连贵细声回道:“刑部有个六品的典狱掌管,叫做窦无宽。外间传言,凡是在他手下走过一遭的犯人,没有一个胆敢不据实招供,是刑部里出了名的酷吏。”  
  “凭他,也敢对齐王私自用刑?”
  
  “那倒没有。”吴连贵叹了口气,“不过,也不知那窦无宽用了什么手段,反正齐王身上不见半点伤痕,人却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窦无宽手下有帮亲信,谁知此次办事竟然一个也没带,所以,内中详情就不大清楚了。”
  
  慕毓芫琢磨了一会儿,自语道:“也就是说,齐王是被逼无奈自杀?”
  
  吴连贵点了点头,又问:“只是奴才想不明白,窦无宽与齐王并无私怨,无缘无故将其逼死,到底为了什么?齐王死了,他又能落着什么好处?”
  
  慕毓芫微微一笑,“好处么?那就要看本宫了。”
  
  “啊?”吴连贵有些讶异,小声道:“娘娘的意思……”
  
  慕毓芫大致琢磨通透,解释道:“虽说窦无宽不知宫中琐事,但是佑綦已经立为太子,那么我必定视齐王为眼中钉、肉中刺,岂能留他活在人世?可是,皇上又迟迟不肯处决,所以就帮我除掉这个心病。等到将来……”说到此处心头一痛,继而冷笑,“很好,想得还真是周全呐。”  
  “这……,原来是这样。”
  
  “他自以为讨好了本宫,将来必定荣华富贵。”慕毓芫并不领这个情,想到被人盘谋算计,心里更是觉得厌恶,冷笑道:“皇上迟迟不处置齐王,天下人都认定是因为父子亲情,如今齐王无故暴亡,岂不成了我私下逼死的么?好在皇上信我不疑,否则又怎么说得清楚。”
  
  吴连贵点头道:“此人心狠手辣、诡计良多,却不见得有什么大智慧,如此空有狠辣之人,也就只能做个牢狱酷吏罢了。”
  
  慕毓芫往软枕上倚着,长叹道:“我本来就有杀齐王的心,不过碍于皇上的病,才一直对他不闻不问,也不在乎背这个虚名儿。只是,皇上因此而病情加重,我心里恼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感激抬举?”
  
  吴连贵请示道:“娘娘要是厌恶此人,不如跟慕大人知会一声?窦无宽只是个六品小吏,算不上什么要紧人物,随便找个由头弄出刑部就是,不值得让娘娘烦心。”
  
  “算了,先不用多事。”慕毓芫摆了摆手,忽然听到内殿一阵嘈杂人声,隐约还夹杂着皇帝的怒斥,赶忙起身进去。
  
  刚到门口,便有一只金筐宝钿团花纹金碗摔出来,骨碌碌转了几转,正好滚到慕毓芫的裙角边。“她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杜守谦的份上,朕早就……”明帝在里面气声大作,哑着嗓子怒道:“朕没空见人,让她自己去了断!”
  
  “怎么回事?”慕毓芫眉头微蹙,低声问道。
  
  门口宫人一脸战战兢兢,细声回道:“好像是杜氏做了一首诗,私下传开,方才被人呈上来给皇上,然后看了就……”说着往里瞧了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慕毓芫顺着宫人目光看过去,猩红色的织金锦毯上,躺着一个被揉得皱巴巴的素纸团,上面似乎还带着皇帝怒气。俯身拣起展开一看,通篇都是杜氏在诉说昔日恩情,措辞颇有《长门赋》的韵味,心下不由失笑,杜氏跟陈皇后有何共通?于是往下看去,当她看到“……桃面日消瘦,薄衣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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