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十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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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十年到永远-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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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要毕业了。”欧阳晓望着窗外,青山如黛,暮色淡淡地笼罩,远处原野,有一株老树,枝桠划开天空。他单手支颊,轻声地说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恩。”宋镜点头,也转开头去。
  欧阳晓安静地坐在她身后,存在感如此强烈,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不明白欧阳晓的意图,她一直不太了解他,现在她能有的不过是茫然不知所措。
  沉默了了一阵,欧阳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漂亮的本子,递给宋镜。他一直没有正眼看宋镜,远处青山,远处老树,远处……总之,那些远处比眼前的人有吸引力。他不敢承认他紧张他害怕。可他在害怕些什么?宋镜是绝对不会拒绝他的,他一直清楚地知道。哪来的自信呢?沈际初曾经质问他:“你凭什么让宋镜这样做?让她伤心担忧难过?”他回答:“没有为什么,要在一起必须付出点代价。”他早就想好了,他们放弃现在,拥有将来。
  “这是什么?”
  “留言本。”欧阳晓终于回过头来看她,眸子里却看不到焦距,他轻声解释,“双平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宋镜打开本子,崭新的本子,一个字迹都没有,她拿着那个本子,很轻,却又好象很重,承载的东西太多,话在心里打转的也很多,到了嘴边,就只有:“怎么只有我一个人?”
  “我等下叫其他人写。”
  “哦。”
  “地址啊什么的写清楚点,对了……”欧阳晓从本子上撕下一页,刷刷地写下几行字,“喏!这是我家的地址,还有,我家装了电话。”
  “哦。”
  这个时候,宋镜不知道她能够说点其他的什么,她想不起来。明明是有千言万语的,她和他,明天就要从这个学校毕业升入初中。他的成绩优秀,表现优秀,深受老师喜欢同学爱戴。他和她,也许,就要分开了。可她发现她除了把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外,什么都做不了。
  “宋镜。”欧阳晓忽然严肃认真起来。
  “啊?”宋镜忍不住正襟危坐。
  “记得你的话。”
  欧阳晓最后说,定定地看进她的眼睛深处。漆黑的眼眸,幽深看不见底,可那一瞬间,宋镜仿佛看到了藏得很深很深的,欧阳晓的担忧,欧阳晓的脆弱,欧阳晓的灵魂。宋镜保证,用生命:“我不忘。”
  欧阳晓松了口气,把本子揣在怀里,说:“好。”他起身,又说了一句:“明天……”他的话,模糊不清,一下子就散在空气里了。
  宋镜歪头,张大眼睛问:“什么?”
  “没什么。”
  宋镜不明白欧阳晓的迟疑,不过第二天她就知道了。家有家训,骗人为罪,骗已为大罪。五岁上小学一年级,从小到大,第一名到第五名来回晃荡。成绩退步惹来父母责骂,不过宋镜从未想过“作弊”二字的含义。所以当那张纸条从她的肩膀处落下掉在她白色的裙子上时,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发愣。
  “他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楚双平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他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他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他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他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他给你的,只给你一个人……
  这句话,似有自己的生命不停地在宋镜的脑袋里转啊转,转啊转。宋镜颤抖着把手伸向那个白色的小纸团,小心地打开一点点。里面黑色的钢笔字迹如雄鹰展翅,苍劲有力。果然是欧阳晓写的。欧阳晓的字,在这个班上,是独一无二的。
  心砰砰直跳。
  宋镜把那张纸条捏在掌心,流了汗,打湿了那张纸。她其实早就已经做完题目,作文也已经写好。她其实在等待结束的钟声,交卷,然后去吃饭。可她现在非常紧张,比试卷就要发下来还要紧张。她不停地把视线移来移去,一忽儿,她看到窗台外高大的樟树上有一只小鸟在枝桠间跳来跳去,一忽儿,她看到自己的脚尖上因为早晨下雨的缘故沾上红色的泥土。她磨蹭几下,闭了闭眼,把那张三个手指大的纸条展开。
  九七到九八年间,九八年的上半年,那一段长长的时间里,雨水分外地充沛。那个时候,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河里涨了些水也不会浑浊,清澈见底。除非大雨倾盆,从遥远的地方涨了水流过,才会出现黄色,混杂了枯枝败叶,以及大条大条的鱼——当然那是需要花费力气去捕捞的。
  校园里长满了东北松和梧桐树。下雨刮风,叶子便落了厚厚的一层。食堂外面一片绿色竹林,夹杂了一棵石榴树,花开得正盛,雨打下来,花瓣里吸了重重的水分,如渲染墨彩般亮丽雍容。
  没有人知道,宋镜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做过什么。在这里,春天的时候,新竹长起来了。有喜欢的人的女孩子便会在新长的竹子上用指甲刻下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那棵竹子便会记得那份爱怜一生一世。宋镜在一个无人的夜晚,悄悄地刻了欧阳晓的名字上去。指甲并不能刻入竹子的“骨髓”里去,所以不会伤害妨碍竹子的健康生长——只是刻了字的竹子样子难看了些。
  宋镜在竹林里站了一会儿。中午才刚刚开始,不过原本聚集在竹林里的人们已经陆续回教室里去了,现在只剩下宋镜一个人。她已经找不到当初刻字的那棵竹子了,来来回回找了好多次却怎么也找不到,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她依旧没有找到。
  时间已经不早。
  教室里,一大群学生围着老师对答案。欧阳晓手插在口袋里,呆呆地望着窗外。神情竟然有几分落寞和孤绝。宋镜走了进去就被李月玲拉住了。李月玲这几个月来学习都非常用功,上午考完出来她拉着宋镜的手很是高兴。
  “阿镜,你认真跟我说,你阅读那几道题的答案是怎样的?”李月玲着急地问。
  “你不是知道吗?”虽然不喜欢考试完就对答案影响心情,但对方是李月玲,所以也顺带提了一下。不过,现在是怎么了?
  “错了,错了!”
  “什么?”宋镜隐约想到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答案啊——”李月玲急起来,重重地一跺脚,“你怎么都不着急呢?”
  宋镜愣一下,道:“着急也没用,先考好下午的数学吧。”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管不住地往欧阳晓那边去。她的答案其实是后来改了抄他的,她的错了,那么他的也……他这样骄傲,这下怎么受得了?
  后来的很久以后,欧阳晓曾经问她:“宋,你会不会后悔,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去城起读重点初中,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事。”
  宋镜很认真地想了想,再想了想。她发现她对她人生里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作弊”——虽然接受了惩罚,落榜的后果,但是她一点悔意都没有。因为是欧阳晓,所以她犹豫了一下——那犹豫,她曾经有后悔过,所以她改了答案,乖乖地接受后果。
  “我不悔。”她这样回答欧阳晓。
  “可我好后悔。”欧阳晓跪在她身前,拥住她,“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嘴里反复的,只有这一句。然而终于没有说下去,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也不会时间倒流。
  下午的考试,很沉静地过去了。宋镜将东西收拾好带到教室,宿舍开始锁门,老师只说一个星期以后就能知道成绩,考上的人会单独通知,其他没有通知到的就是直接去乡镇初中报到就可以了。
  毕业晚会在六月一日就开过了。宋镜负责猜谜和脑筋急转弯部分,欧阳晓负责整个晚会的统筹策划——其实也就是晚会进程,唱歌表演的顺序而已。宋镜过了很多年都还记得,面对宋镜给出的比如“什么布剪不断”这样简单的题目,欧阳晓随口说了一个“什么东西越洗越脏”,她却怎么也想不到被欧阳晓嘲笑的场景。
  晚会上,宋镜唱了一首《校园多美好》,引发老师感想让全班同学合唱了一首《绿叶颂》。之后,欧阳晓唱了一首《友谊地久天长》,之间其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宋镜都记不太清楚了。只隐约地知道,那天是极为高兴的,悲伤的气氛似乎从来没存在过。十七岁也好,平均的十三岁也好,还是像宋镜这样的十岁,谁也不会觉得“再见”是一个可怕的词语。反正,过一阵就可以在另一个学校见了。有这样的想法的人占了大多数,所以相比较而言,宋镜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并不太重要。
  想着想着,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欧阳晓还坐在座位上,李月玲走过来,问:“阿镜,什么时候走啊,东西比较多要不要搭个三轮车回去?我还剩了五毛钱,你又没有钱剩?”
  宋镜眼睛看着欧阳晓,过了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愣了一下,才回答:“我还有一块三毛钱,但是……我家里出了事情,我哥哥会过来接我?”
  “你哥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舅舅的儿子,比我大很多,已经在读高中了。”宋镜解释。
  欧阳晓把书整理用外衣包起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松开来,就这么站在桌子前,直直地。
  李月玲回头看了一眼,扯过宋镜到角落里:“你和他……你们怎么样了?”
  “什、什么怎么样?”宋镜在这方面的反应总是慢上半拍。
  李月玲皱了皱眉头,说道:“他肯定是去城里读书的,你们……你们还没开始,就已经准备结束了?”
  被李月玲这么一问,宋镜也开始茫然起来:“我、我也不知道。”欧阳晓说的她还记得,他要她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她也是明白的,可说和做,相差并非一点点而已。
  “阿镜……”李月玲的脸色凝重,担忧地望着她,“去道别,说再见吧,别想了。”
  “我……”宋镜原本迷惘的眼忽然清明,“我不去。”
  “你……”李月玲扯动嘴角,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重重地一摔开原先握着的宋镜的手,“我真想不管你!”
  宋镜开口,要道歉,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中音:“请问这里是六年二班吗?欧阳晓是不是在这个班?”
  欧阳晓已经站起来:“爸爸你来了。”口吻淡淡地,神情里竟然带着隐约的愤怒,宋镜关切地望向他。欧阳晓却完全没有看到宋镜般,擦过她的肩膀,朝那个英俊的看不清楚年龄的男子过去。
  宋镜没看过去,她看的是欧阳晓摆在桌子上的书。她走过去,李月玲跟过去:“怎么了?”欧阳晓跟他父亲站在门口,没有注意到这边。宋镜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红色的线来,把那叠书扎得整整齐齐,打了个拎结。
  欧阳晓和他父亲已经不在门口。
  李月玲说:“他去办公室了。”
  宋镜恩了一声,拿起装被子的袋子,说道:“我们走吧,我哥哥肯定来了。”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08…4…19 10:24:00  字数:0

 李月玲说:“不用担心,分开了还可以写信,除了写信,你还可以到我家去玩,我家装了电话,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以后要是我去了别的地方却来不及通知你怎么办?你不知道问我父母吗?我的地址,我的电话,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会真的永远在一起,只要有心,没什么不可以的!”
  宋镜看着李月玲,忽然很想流泪,于是她真的就流出眼泪来了。
  高进问:“欧阳晓,喜欢不是这么回事吧!喜欢是要在一起,要给出承诺,誓言,安全感等等,你这样算什么喜欢?!”
  欧阳晓只是回答:“高进,我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现在的分离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为了要永远在一起,对!你说得对,喜欢是要在一起,宋镜在我身边,我把她放在心里,宋镜也会把我放在心里,我们在一起。”
  分开了,但是我们的心在一起。
  这是欧阳晓,也是宋镜一直坚信的事实。
  ***
  开学的第一天,宋镜不是去报名,而是站在公告栏那里寻找欧阳晓的名字。
  她知道欧阳晓不会出现,可是悲伤那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至少让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欧阳晓的确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才甘心。
  甄凉撑把伞盖在宋镜的头顶。
  上午十点三十四分,九月一日,阳光灿烂得仿佛抬头就能被刺痛一样。
  宋镜已经把写有三百多人名字班级的公告栏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了。眼睛睁得大大地,倔强地抿着嘴,然后固执地重新再来一遍。汗水晶莹,在额头,在鼻尖,她恍若未觉且毫不在乎。
  甄凉进校,第一眼就看到了宋镜,几乎在下一秒,她重重地叹息,走过去站在宋镜的身后,却一言不发。
  “欧阳晓去了八中。”她盯着公告栏后面山上盛开得如火如荼的红色花朵看。
  “恩。”宋镜不动。
  “欧阳晓去八中去了!!”甄凉提高音量。
  “恩。”宋镜转身,嘴抿着动了几下扯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淡淡地:“我知道了。”
  甄凉咋舌:“就这样?!”
  宋镜却真真正正地露出个笑容来,虽然还是悲伤弥漫,眼睛却哗地烧起来般灼亮,微微颔首:“谢谢你,我要去报到了。”越过甄凉,宋镜慢慢地朝教导处去。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阿镜!阿镜!”叫了几声,甄凉咬着嘴唇,跺了跺脚,恨恨地把头撇开。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地对着空气:“我想跟你道歉啊!”说完,她笑了笑,心想,真是难看啊!把伞一开一点点,只觉得阳光更刺眼了。
  宋镜进了一班,她却在三班,以后没机会深谈了吧!
  甄凉想着,把伞一遮朝宿舍区方向移动。
  谁管得了未来啊!命运从来不掌握在她的手心里,大家怎么活她就怎么过,随缘了。于是,以后就算见面也只是点头微笑算是打个招呼就擦肩而过了。那些事情,关于她们,关于伤害,嫉妒和歉疚以及其他全都随风顺着时间渐渐消散了。
  这一年,也许平常,也许不平常。
  宋镜失去了一个知心朋友,李月玲。
  欧阳晓有了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高进。
  李月玲准备转学是在初一的第二个学期,她爸爸去城里工作,小有一番成就,决定将家也搬到城里去。宋镜在这一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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