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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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1-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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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四……四殿下……”

    没有人想到他会来这里,就连夜天凌自己都没想到,他看着那宫女沉寂了一会儿,淡淡问:“娘娘呢?”

    那宫女方回过神来,被夜天凌目光看得心慌意乱,急忙俯身下去回道:“娘娘在寝宫,奴婢这就去通报。”

    “不必。”夜天凌阻止了她,“你下去吧。”

    “是……”那宫女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夜天凌站在原地一会儿,终于向莲妃寝宫走去。和方才那名宫女一样,方才随莲妃在太液池旁的贴身侍女迎儿见到夜天凌,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她反应快得多,立刻福道:“见过四殿下……”

    夜天凌轻轻抬手打断了她,看着寝宫内人影依稀,隐隐传出琴瑟之声。和卿尘的清越飘逸的琴声不同,这弦音低低泣泣,幽咽难言,抚琴之人似乎有着无穷的哀愁,都在这七弦琴上淡淡倾诉。

    “……母妃……可在里面?”他凝神听了一阵,问道。

    迎儿忙答:“娘娘正在抚琴,殿下请。”她跟随莲妃多年,深知莲妃心事,急忙打起静垂的珠帘让夜天凌进去,自己则识体地留步。

    寝宫深处,金兽八角暖炉并没能驱散冬日的萧寒,更无法掩饰纠结弦中的寂寞。

    莲妃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指下轻轻缓了下,淡声道:“迎儿,我不是说莫来扰我,让我静一会儿吗?”

    身后并没有人回话,一片安寂中,莲妃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慢慢地说道:“儿臣,给母妃问安。”

    弦音骤乱,高起一个与这安寂极不和谐的音符,莲妃惊愕回头,见夜天凌立在身后不远处,只手可及。

    缠绵的沉木香的气息飘飘零零若断若续,袅袅萦绕在母子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雾气迷蒙不清。

    莲妃颤抖着伸了伸手,心中一阵气血翻涌,突然将丝绢掩唇呛咳起来。

    夜天凌眉头一皱,见莲妃咳得辛苦,想上前扶却又似被什么羁绊着伸不出手,只说道:“冬日天寒,母妃可是咳喘之症又犯了?”莲妃身子柔弱,每到秋冬常有病痛,夜天凌是早知道的。

    莲妃略略平息了些,扭转身子看向窗外:“你不好好用心朝事,来我这里做什么?”

    夜天凌淡淡道:“朝事于儿臣并无繁杂。”

    莲妃道:“你刚回天都,有多少事务等着去办,哪里能不繁杂?”

    夜天凌唇角突然轻轻扬起,脸上的沉冷消融了几分:“母妃足不出后宫,倒知道儿臣要应付这些。”

    莲妃微微一滞,她又岂会不知?儿子的一行一动做母亲的何时不挂在心里,有时候只是迎儿从别的宫女那里听来一星半点儿说给她听,也足以安慰许久。他终于像她希望的那样,平平安安地长大,优秀、出众,那么还奢望什么?她硬起心肠道:“我乏了,你回去吧。”

    夜天凌神色一敛,迈步到莲妃面前,抑声道:“母妃,你还要瞒我多久?”

    莲妃惊道:“你……你说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夜天凌缓缓道:“儿臣已经不是当年懵懂幼儿,母妃何必还辛苦瞒着?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父皇、天帝,儿臣都明白了。”

    莲妃看着夜天凌冷澈的眼神,那里面不容置疑的笃定、沉敛和隐藏至深的狂肆就像是沉静了数千年的湖水骤然迸裂,淹没一切,她一把抓住夜天凌:“我不准你胡说!”

    夜天凌反手将莲妃的手握住:“我没有胡说!”母子两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直面对视,莲妃的手在夜天凌手中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夜天凌看着莲妃终日笼罩在忧郁中的面容,多年来纵千般怨、恨、痛、伤,终抵不过血浓于水,在母亲面前郑重跪倒:“儿臣不孝,让母妃受苦了。”

    一行清泪夺眶而出,莲妃颤声道:“我……我的孩子……”

    夜天凌扶着莲妃:“从今日起,儿臣不会再惹母妃伤心。”

    莲妃目光幽幽,越过夜天凌的肩头看向深深几许的莲池宫,像是对夜天凌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多少年了,当初先帝攻伐我柔然族,柔然抵挡不住,大败于日郭城,投降后父汗将我献给了天朝。柔然亡了,我在先帝身边一待便是七年,族人都说先帝是因知道了我的容貌,所以才起兵灭亡柔然,骂我是红颜祸水不祥之人。直到先帝故去,我原想在千悯寺吃斋念佛了却残生,谁知天帝即位第一天便将我召入宫中侍寝,那时我发觉腹中有了你。天帝建了莲池宫,封了我皇妃,而我却遭尽众人唾弃,亡族、失节,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好好抚育,若不是放心不下你,我早已不留恋这个人世了。”她那遥远如在天际的声音淡淡传来,仿佛风一吹便散了,离落在四处,依稀还能听到碎散飘零的声音。

    穆帝在位时,曾有一次大规模的讨伐北部柔然族的战役。柔然族战败,于日郭城投降,自此以后一蹶不振,终被突厥灭族。

    莲妃原是柔然族颉及可汗的女儿,自幼便以美貌称颂于漠北,甚至中原也流传着她绝世风姿的种种说法。那次战役后莲妃被带回天都,穆帝对其极尽宠爱,民间传说纷纭,多言穆帝攻打柔然就是为了莲妃。

    千军一动为红颜,背负灭族的骂名,亦因侍奉两帝而被朝臣后宫所不齿,纵有倾国倾城貌又如何?

    夜天凌眸中掠过森寒利芒,冷冷说道:“母妃宽心,他们既要混说,我便将这天下拿来送给母妃,什么灭族失节,我要他们没人再敢说母妃一句不是。”

    莲妃惊悸,匆忙摇头:“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凌儿,你不知道……”

    夜天凌断然道:“母妃,我心意已决。”莲妃看着夜天凌挺拔身形,她要抬头才能望着他,他眼中的凌厉,让她突然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

    眼前已经不是当日襁褓中待哺的幼儿,而是驰骋万里横扫边疆的将军,左右朝局平靖宇内的王爷,争锋天下舍我其谁,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莲妃静静地看了夜天凌一会儿,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浅笑,目光慢慢地再次游离起来,像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却又带着万千嘲弄。夜天凌轩眉微蹙,看着莲妃的样子心底隐约浮起一丝担忧,说道:“我未必能时常来看母妃,不过会让卿尘有时间来陪您说说话的,母妃这宫里也太清冷了些。”

    “卿尘?”莲妃轻轻道,“是刚刚凤家那个女孩儿?”

    夜天凌点头。莲妃道:“你怎会和她这么亲近?”

    夜天凌淡淡道:“有缘。”

    莲妃又轻轻笑了笑:“倒是个玲珑女子,可惜了是凤家的人。”

    夜天凌亦微微一笑:“她只是卿尘罢了。” …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奈何此事误苍生

    卿尘此时在延熙宫的至春阁,身旁放着一碗清淡的碧玉糯米羹。鸾飞安静地躺在榻上,宫缎锦丽之下眉目如画,肤色玉白,静静地沉睡着。

    卿尘疑惑地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容颜,终于自怀中拿出离心奈何草的解药,将鸾飞扶起来,把药汁慢慢地喂到她嘴中。

    见死不救,她是不会的。

    过不多会儿,鸾飞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卿尘低声唤道:“鸾飞。”

    鸾飞的胸口微微起伏,“嗯”地呻吟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微颤,睁开眼睛。似乎适应了一下眼前刺目的光线,她目光凝聚到卿尘脸上:“姐姐……”

    卿尘微微一笑:“醒了?”

    鸾飞看着卿尘不说话,素日高挑明丽的柳叶细眉轻蹙着。卿尘先取来一点儿温水:“喝点儿水,然后把粥吃了,也好恢复一下。”

    鸾飞就着她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水,突然道:“延熙宫?”

    卿尘道:“嗯,是延熙宫。”

    鸾飞看向她:“我怎么在这里?姐姐怎么在这里?”

    卿尘淡淡笑道:“我若不在这里,你能醒过来吗?”

    鸾飞低头,眼中现出一点儿警惕的神色。卿尘纤眉微挑,坐到身旁将粥递过来,似是随意说道:“九殿下给的解药果然有效。”

    鸾飞一怔,神色复杂的看着卿尘,就在卿尘几乎以为自己押错了筹码的时候,她幽幽说了句:“不是诈称自尽身亡,将我带出宫吗?太子呢,他怎样了?”

    原来如此,出宫以后再服解药,或者便在溟王府中隐姓埋名以待日后。卿尘道:“太子殿下为救你,和你一起被京畿司带回宫来,现在被幽禁在松雨台思过,究竟怎样,我也不知道。我只知若是现在不服解药,你便真的是自尽身亡,任谁也再救不了。”

    鸾飞目视着前方道:“这药性可持续一个月使人不死,既出不了宫,他为何要你来将我救醒?”

    卿尘凤目中闪过微微光彩:“一个月?不吃不喝一个月,光饿也把人饿死了,离心奈何草只能保人十日平安,再下去便成干尸一具。”

    “什么?”鸾飞身子一震,“你胡说!”

    卿尘也不和她争辩:“你便当我胡说也无妨。”

    鸾飞静默了会儿,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你来救我了。”

    卿尘低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鸾飞抬眸,那抹警惕再次出现:“他既给了你解药,难道什么也没告诉你?”

    卿尘点头道:“对,他什么也没说,只因这解药根本不是他给的,而是我自己找来的。”

    鸾飞猛地抬头,卿尘静静地看向她,姐妹两人一坐一站,铮然相对。鸾飞眼中尽是繁复神色,卿尘面色沉寂,眸中深幽,毫不相让:“枉太子殿下为你不惜和皇上冲突,致远殿中险些被皇上盛怒之下以剑刺死,你是不是自始至终便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鸾飞眼中微微一动,但冷冷说道:“你诓我。”

    卿尘淡淡道:“没错,兵不厌诈,你既能诓别人,便该想到总有一日别人也会诓你。”

    鸾飞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卿尘反问道:“父亲是否知道此事,凤家参与了吗?”

    鸾飞道:“参与了又如何,不参与又如何,难道你还想毁了凤家?”

    卿尘道:“毁了凤家对我有什么好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难道还和凤家脱得了干系?”

    鸾飞胸口缓缓起伏,显然心思澎湃,犹疑不决,突然慢慢说了句:“姐姐是在替湛王谋划吧?”

    卿尘不想她问出这样一句话来,眉间眼底清若流水,摇头道:“我谁都不为,只为我自己。”

    “只为自己?”鸾飞冷冷笑道,“说得好,我也不过为自己罢了,不过当然也为凤氏家族。”

    卿尘目光依然潜静,但是多了一种怜悯:“九殿下布了一盘棋,棋走到今天,你已经是他的一颗弃子,若我没有拿到解药,你想想会怎样吧。就算出了皇宫,你也是他见不得光的人,难道,你还想他能让你平起平坐?”

    鸾飞自少迷恋夜天溟,是多年隐在心底的情愫。无奈夜天溟娶了她的姐姐纤舞,浓情蜜意伉俪情深,她也只能远远看着,自思心事。

    然而好景不长,纤舞病故,于她却成了天赐良机,夜天溟伤痛欲绝时,她殷殷劝慰诸般体贴,时常借机陪在身边。她们姐妹本就极其相似,时间一久,夜天溟也慢慢待她不同。鸾飞曾不止一次想象自己能和心上人执手并肩,但也知道自己身为修仪,是不可能被赐婚皇子的,是以积极助夜天溟谋划,以期有朝一日能登位册后,成就夙愿。

    然而卿尘方才一席话,就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将这一厢情愿寸寸剖开。九五尊位之下,父子兄弟尚可刀戈相向,何况其他。登上帝位的夜天溟,怎么允许后宫中出现这样一位曾经同前太子私奔、诈死、莫名其妙的皇后?鸾飞玉指紧紧收起,握住身上被角,贝齿暗咬,却依旧并未死心,说道:“他答应过我,共富贵,同天下,他不会负我的。”

    往来纠缠一个“情”字,熏染神骨,误尽苍生,任谁也参不透,说不得。

    鸾飞和夜天溟何其相似,不但深藏野心亦工于谋略,只是鸾飞是女人,而夜天溟是男人。女人之于男人,在这一步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卿尘不能在这里久待,话说至此,也差不多了,起身道:“或者哪天让他亲口说给你听吧。现在暂时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醒来,你自己要小心。”说罢出了至春阁,将殿门轻掩,吩咐外面侍卫严守,任何人不得入内。

    沿着宽阔平坦的青石大路,卿尘快步往中书省值房走去。在连接后宫前殿的广场之上,偌大的禁宫显得极其空旷,似乎唯有她一个人穿行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到头。

    参知官见卿尘忽然来中书省,多少有些意外,卿尘道:“礼部筹备冬祭事宜的本章递上来了吗?皇上等着要。”

    参知官答道:“巳时刚送了来,还没来得及上呈圣阅。”

    卿尘道:“拿来给我,然后请一下凤相。”

    参知官答应着去了,一会儿捧出奏章交给卿尘,接着退了下去。

    凤衍随后出来,卿尘微微一福,叫道:“父亲。”

    长风暗冷,吹得凤衍身上明紫金纹蟒袍微微一动,他颔首笑道:“不想是你。”往日丞相的气度是早就养成的,此时看来,非但不带权臣的骄横,却似有几分亲和。

    卿尘道:“父亲请移步说话。”因分别执掌宫府政要,为避嫌疑,父女两人极少私下见面,而卿尘也总刻意避开凤衍,此时主动前来,凤衍倒真有几分意外。

    凤衍随她离开中书省庭院,问道:“可是圣上有什么旨意?”

    “没有。”卿尘道,“母亲最近身子可好?”

    凤衍点头:“服着你给她配的药,一直不错。”

    卿尘道:“鸾飞的事,父亲和哥哥们瞒着她吧?”

    凤衍叹气道:“若她知道怕是会受不了,只是也瞒不了多久。”

    “嗯。”卿尘点头,“鸾飞醒了。”

    凤衍脚步一顿,面上却还平静,低声问道:“当真?”

    卿尘看了他一眼:“我没有奏禀皇上,父亲要不要和九殿下商量一下,看要怎样?”

    凤衍一双久经人事的眼睛抬了抬,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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