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花怜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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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花怜蝶-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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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不信。」他淡淡苦笑。「而是这里荒山野谷的,怕是连草药也找不到,…要如何治我的伤?」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方才她在这座山谷里稍微巡过,的确看不到什么能供治疗的草药,就连树上结的果实也不多,连食物也成问题。

    「还是我们想办法出谷?」花信试探地问。

    「不行。」她摇头。「你伤成这样,不宜贸然移动,万一骨头再次移位就不好了。」

    「难道我们得一直困在这里?」他蹙眉,微微焦躁。

    「你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她安抚他,「我是大夫,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他默然望她。

    「你相信我。」她再次保证。

    他默默点头。

    「你先睡会儿吧。」她劝他,在他身下铺了些枯草,让他躺得更舒服,又将烤干的外袍披覆在他身上。

    在等他入睡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她的眉,也慢慢颦拢。

    她烦恼地望着周遭,入夜后,湖潭水气缭绕,肯定会冷上许多,更何况现在又值深秋,依他如今的状况,根本禁不住这样的冷矾,风寒会加重的。

    该怎么办?附近没有人烟,也没有山洞,连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找下到,又不能移动他。

    总不能一直让他躺在这荒山野外吧?

    几声轻咳从他青白的唇间逸出,她伸手轻轻探他额头,惊愕地发现热度果然升高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咬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一并覆在他身上,又朝火堆里加了些柴木后,盈盈朝潭对岸走去。

    花信醒来时,四周一片静寂。

    他睁着眼,好片刻只是茫然望天。夜空清朗,一弯新月高挂中央,几颗星子调皮地眨眼。

    好安静。他扯唇微笑,可当意识更清楚了些时,他渐渐感觉到胸膛与双腿传来的闷痛,他咬牙,强抑呻吟的冲动。

    那善良的姑娘会担心的。这两天,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断断续续地昏迷着,可每次睁开眼,总能见到她忧虑的容颜。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也知道她衣不解带、日夜照顾着自己。

    除了以树枝及衣带固定他断腿的伤处外,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竹子,搭了个简单的遮雨棚,又采了药草,削竹管为皿,熬了汤药喂他喝,另外也摘了野菜,与树果和在一起捣成泥,一口一口地喂他吃。

    她还会打鱼呢!有一回,他教一阵食物香气给唤醒,发现原来是她在烤鱼。

    摘菜烤鱼,搭棚做皿,他惊讶地发现这姑娘颇有些野外求生的本领。

    肯定是这几年四处游历的生活教会她的吧?想起那晚云霓缠着她说自己的故事时,他也跟着听得入迷。

    他从没想到一个姑娘会经历这许多冒险,连暴风雨都曾遭遇过,着实让他感到佩服。

    从小到大,他一向自恃聪明,很少真正敬服过什么人。可她,却教他不得不心服。

    她是除了云霓之外,第二个教他看重的女子--对了,不知云霓现在怎样了?

    一念及此,他剑眉一紧,前额泌出担忧的冷汗。

    她是否顺利逃脱了?火影找到她了吗?他们俩是否都平安无事?

    他真怕啊。她不会让那些人给找着了吧?要是真落到那些人手里,他不敢想象后果。

    别胡思乱想。他告诉自己,云霓够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逃离险境的。

    她会平安的,绝对会!否则……

    否则怎样?他不敢想,强迫自己转开念头。

    「紫姑娘。」他哑声唤。

    无人回应。

    睡着了吗?他试着再唤一声,「紫姑娘?」

    还是静谧无声。

    他心一跳,微微着慌,转过头左顾右盼,寻找紫蝶的身影。

    这几天,她总是在他身边陪着,怎么现在会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或者,她终于受不了他这个麻烦的病人,抛下他了?

    他苦笑,在这么猜想的同时,心头攀上一股落寞。

    从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可当他只能平躺在地,稍一移动身子便剧痛难忍时,他无法不懊恼。

    除了懊恼,还有些恐惧,怕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起身行走了。

    这样的他,真的很期待能看到一张关心他的容颜,就算她睡着了,不能陪他解闷,只要能看着她就好。

    看着她,知道有个人愿意陪伴自己,他就不会感觉那么无助。

    可她不见了,不在他身边了!

    疼痛再度袭来,这回,他懒得再假装,低低呻吟出声。

    「你怎么了?很痛吗?不舒服吗?」焦急的声嗓从他身后传来,跟着,是一阵匆促的跫音。

    旋即,一道浅紫倩影映入他眼瞳。

    她白着脸,全身都湿透了,湿发凌乱地披落肩头,颊畔也满足水痕。她在他面前蹲下,展袖抹去迷蒙了视线的水珠,睁大眼审视他。

    「又发烧了吗?」她伸手探他脉象。那小手,比他的体温还冰凉数倍。

    他抓住她的手。「…怎么了?怎么全身湿淋淋的?」

    瞧她,好像还全身发颤呢!他蹙眉,更加握紧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给她。

    「我没事。」她淡笑,「只是方才被瀑布打湿了。」

    「怎么会?」

    「我想摘这个。你瞧。」紫蝶扬起另一只手,掌心里抓着几株草,遁体通紫,球根浑圆,白中透红。「这叫绛珠草,很难得见到,我在瀑布旁的崖壁上发现的。」她笑道,掩不住兴奋之色。「所以我就顺着瀑布爬上去……」

    「什么?」他一惊,「…爬上山崖?」

    「嗯。」

    那多危险!他瞪视她。一个姑娘家竟孤身爬上悬崖,她不要命了吗?

    「这草很特别吗?」他拧眉。

    「是啊。」她点头,没察觉到他隐藏的怒气。「绛珠单草性清凉,有助于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加速筋骨再生。」

    「筋骨再生?」

    「嗯,我会先为你接骨,配合针灸,畅活你身上的血气,再敖上这草药,你就不会那么痛了。」她解释。

    原来她是为了他,才不顾危险地攀崖采药。

    他愣愣望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怕痛吗?」误会了他的反应,她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因为在接骨时必须折扭你受伤的骨骼。我知道你摔断骨头已经够痛了,可是为了让你好得更快,我只能--」

    「我不是怕痛。」他打断她。「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眨眨眼。

    「我没想到…为了摘这草药,竟会攀上崖去。」他瞪她。「…不是说…不谙水性吗?万一摔下来怎么办?那是瀑布啊!万一…摔下来的话,可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啊!」

    「不会的,我很小心--」

    「我当然知道…会小心!」花信语气粗鲁,「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何况那里--」他忽地一顿。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贝齿紧紧咬着唇,咬出一道明显的凹痕。

    他在做什么?他自责不已。她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他竟还如此无礼地指责她。

    他叹息。「对不起,我不该对…这样大呼小叫,我只是……唉,…真不该为我这样冒险。」

    她默然。

    他静静望她,长久,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不语,颤着唇。

    「我不值得…这样对我。十年前的事真的没什么,…用不着如此记挂在心。」

    她这样报恩,反而让他有股沉重的压力啊。

    「你不需要觉得有负担。」彷佛看出他的思绪,她哑声开口,「我是一个大夫,本来就有责任照顾伤者,你不必因此过意不去。」

    他深深望她。「…对所有的病人都是这样照料吗?」

    「……差不多。」

    他不信。虽说医者父母心,却也少有大夫为了病人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除非是圣人,而他不信这世上真有这般无私无我的圣人。

    他确信自己在她心中,绝对占有和其它病患不同的地位。

    也许他该庆幸,有个人如此看重他……

    「哈啾!」细微的喷嚏声拉回他的思绪。

    他微微笑了。这温柔的姑娘,连打起喷嚏来也是这样细声细气的。

    「过来这里。」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

    「什么事?」她问。

    他没答话,举起手,拿衣袖替她拭干沾染整张容颜的湿润水痕。接着握住她的发,一…一…地拧干。

    她呆呆地由着他动作,好半晌,脑海一片空白。然后,她像忽然寻回了神志,扯回发束,脸颊染上枫红。

    「我、我自己可以来。」她——地说,退开他身边,就着火堆拭拧湿透的长发。

    火光映上她羞红的脸,晕开一抹难以形容的妩媚。

    他怔怔望她。右颊遭火烙伤的印记,确实丑化了一张原本清秀的容颜,可不知怎地,在这样静谧的夜里,隔着这样温馨的火苗,他忽然觉得她看起来--好美。

    美得教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加速了。

    第二天早上,紫蝶见花信病情稳定多了,便搬了块大石头让他靠背,扶他坐起,又烹煮鱼汤喂他喝下,然后方拿出昨夜辛苦采来的药草,一面捣药,一面与他闲聊。

    不经意地,他问起她父母的事。

    「我娘很早就去世了,她身子不好,多年来缠绵病榻,在我八岁那年死的。」紫蝶黯然道,「后来我爹便带着我四处行医,前年我们到了西方大陆,他让我跟着一个老大夫学针灸,自己则到附近的村落义诊,结果因为一场传染病,也去世了。」

    父母双亡,那么现在的她岂不是孤身一人?一个女孩儿家,独自在异乡漂泊,不会害怕寂寞吗?

    花信一阵不忍。「…有亲戚吗?」

    她摇头。「我们家人丁单薄,没什么亲戚。」

    「那…回千樱国打算投靠谁呢?」

    「……我有个未婚夫。」

    「未婚夫?」他吃惊,「…订亲了?」

    「嗯。他是我爹一个好朋友的儿子。」

    原来已经订了亲家了。莫名的滋味攀上花信心头,他瞪着紫蝶。

    「所以…这次回千樱,就是打算去投靠他…?」

    「我本来……是这么想。」她低眸,墨睫微颤。

    「什么意思?」他蹙眉,「…现在不这么想了吗?」

    「我没把握他是否想要我这个未婚妻。」

    「什么意思?」

    「自从双方父母替我们订下亲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我想,他也许早就喜欢上了别的姑娘。」她幽幽道,一面自眼睫下偷觑他,眼底带着点试探意味。

    只可惜他没察觉,叹息道:「其实我跟…一样,也有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妻,我们也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面。」

    她闻言一震,不觉停下了捣药的动作,手指悄然扣紧。

    「你……喜欢那个未婚妻吗?」她哑声问。

    「我早巳忘了她的长相,根本谈不上喜下喜欢。」他淡应。

    「那你打算娶她吗?」

    他沉默。

    她呼吸一紧,感觉连心跳都要停了。「你是不是……不想娶她?」

    「不要拿我的情况跟…的相提并论。我相信…的未婚夫一定会喜欢…的。」他试图安慰她。

    可她却听出了这弦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你的未婚妻?」她颤声问,脸色发白。

    「我们情况不一样。」

    她没说话,呆愣了好片刻,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嗓音,颤着唇道:「是、是啊,但愿我们情况不一样。」她低语,继续捣药,只是手不停打颤,唇边噙着抹凄楚,毫无血色。

    怎么可能不一样呢?他的未婚妻就是她啊!

    她磨好草药,拿指尖沾取一些,在他伤处轻轻匀开,透骨的清凉沁入他红肿的伤处,他舒服地…起眼。

    正享受这几天来难得的畅快时,她忽然抓住他脱臼的手腕,用力一拉一折。

    这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他不禁低吼一声,「嘿!…做什么?」

    「感觉好多了吗?」

    「怎么可能好?」他用力抽回手腕。「很痛……」他一顿,甩了甩手腕,忽地发现手竟能自由活动了。

    他睁大眼,不敢相信。「好像……真的好多了?」

    「我再帮你敷点药。」她再次拉过他手腕,拿草药轻抹。

    他傻傻地任由她摆布,怔望着她。这就是所谓的接骨吗?果真神奇!

    「干嘛这样看我?」她察觉他异样的眼神。

    「只是觉得…果真厉害。」他赞叹,「这接骨术也是…在西方大陆学来的吧?了不起。」

    「雕虫小技而已。」他真心的赞美让她微笑了,只是这浅浅笑痕才刚在唇畔荡开,便又迅速敛去。

    他看着她略带怅然的神情,剑眉一蹙。她似乎不太开心,为什么?

    「想不想听故事?」她忽问。

    「什么?」

    她柔声道:「我讲一个关于沙尘暴的故事给你听好吗?」

    「沙尘暴?…去过沙漠?」花信惊讶,提高了声调。

    他从小好奇心便重,在亲眼看过雪乡国终年冰冻的雪山,又见了羽竹国不时爆发的地狱火山,便立志有一日定要造访祖父游记里曾提及的沙漠。

    没想到这愿望他至今二十四岁还未能实现,反倒是面前这位比他年轻的姑娘先他一步见识过了。

    「…真的去过沙漠?」他再次确认。

    「是啊。」她点头。

    「哪里的沙漠?」

    她一面拿药草替他揉抹伤处,一面幽幽低道:「你应该也听说过,西方大陆上有个大国,总称自己的国家是『天朝』,居住的地方叫『中土』。」

    「天地四方,以我为中心。好骄傲的国家啊!」他撇嘴。

    「不过他们也确实有值得骄傲的地方,至少他们的医疗水平,便是我们千樱远远及不上的。」

    「文学跟艺术方面的成就也很不错。」这点花信倒承认。他顿了顿,「所以…是在那里遇见沙尘暴的吗?」

    「不是,是在中土的西边。那儿散落着许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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