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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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枭雄-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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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有个怪现象,艺业愈精的人,便愈来愈古怪,有些人不甘寂寞,胡作非为,有
些游戏风尘,行侠仗义,有些则看破世情,甘愿与草木同腐,君山渔父就是第三种人,
他安贫乐道,爱上了个烟波浩瀚的洞庭湖,以打鱼为生与世无争,与一子一孙甘愿与草
木同腐。
    可是,他遗弃江湖,江湖却不放过他,十余年前爱子欧阳逸泉得了疯症,此中原因
无人加道内情。
    君山秀士和他比邻而居,但却不知老人家是武林最凶狠最霸道的剑绝学沉雷剑法的
继承人,仅知他是毒王的嫡兄,而毒王的业艺在武林算不了什么,料定他可能对毒物有
研究,在兵刃拳脚上,了不起勉强可列一派高手而已。
    谁也不知道金神金样这个早年四大凶人之一的绝顶高手,早年曾领教过欧阳嘉隆的
利害,老人家对过去的往事讳莫如深,外人自然无从得悉。
    这天,朝阳在湖面洒下了万丈光芒,旭日刚升上东面岳阳城后的山头,百数十艘渔
舟,正张帆鼓风满载着鱼归来,但见朝霞的光芒中,微波粼粼的湖面帆影片片,构成最
美妙的一幅画面。
    君山渔父的船,照的在巳牌初正之间方能返回,比其他的渔船间来晚些,但鱼获量
比任何一条船都多。
    一艘轻舟在朝阳下鼓风飞驰,到了君山西面十来里,突然下了风帆,转过头来驶向
君出。
    轻舟的舱面,用竹竿加添了一座竹架,上面加了一块青色布篷便于挡太阳,一个青
年书生安坐在舱面,膝上置了具筝,信手轻挑,细碎的音符在湖面跳动,弄筝,不象操
琴,操琴的规矩麻烦,要焚香,要净手,要设座……罗罗嗦嗦,弄筝则有也可,放在膝
上同样可以拨弦高歌。
    船夫共有五人,鞘公轻摇着尾桡,有两个在后舱整治酒食,两个则坐在后舱面低声
聊天,状极悠闲。
    远远地,一叶扁舟从后面鼓风飞驰,前舱面,一个清淑出尘的少女,穿一身青市两
截衫裤,正在清理着一盘盘的绳,后鞘,老鞘工白发如银,相貌清癯,古铜色的脸上市
满了岁月刻上的轨迹,一双深沉而犀利的老眼依然光亮,风帆控索挂在栓上,一手按住
舵柄,坐在那儿不言不动,看上去显得有点龙钟了。
    他就是君山渔父欧阳嘉隆,和他的孙女欧阳慧。
    岁月如流,多年来平安无事,他做梦也未料到,有人正向他张开了天罗地网。等待
着他向里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教他身怀无双绝学沉雷剑法呢,武林中最引入觊觎的东西,
不是财也不是宝,而是得之足以横行天下的绝艺。
    沉雷剑法真是致祸的原因么?也不见得对,另有原因。
    两船逐渐接近,前面青年书生的轻舟,正档在祖孙俩的航线上。
    “爷爷,你听到琴声了么?”慧姑娘扭头问。
    老人家微微一笑,说:“丫头,是筝,不是琴,你可听出小扫中的,唉!说你也不
懂。”接着,他收敛了笑容,神色惨淡地说:“爷爷已有三十年未亲近筝了,手都僵了。
想当年……哦!还想什么当年?爷爷老昏了。”
    “爷爷……”姑娘假嗔地叫,在娇憨的神态中,有心人很可能看出她心中的不平静,
和些少凄戚的感情。
    “丫头,你听。”老人家赶忙岔开,又道:“你听得出他唱的是什么?”
    “宋朝张于湖的念奴娇。”姑娘不假思索地答。
    弦声悠扬,歌声裂石穿云,清晰入耳:“洞庭青草,近巾秋更无一点风色,玉界琼
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皆清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
说。应念岭表经年,肝胆皆冰雪……”
    两船并进时,恰好到了最后两句,君山渔父活该倒霉,被弦声歌调抓着了痒处,老
兴大发,伸手一拉帆索,风帆急落,他也高声应和道:“……叩舷独啸,不知今夕何
夕。”
    弦垢候落,青年书生整衣站起,行礼道:“老丈高明,高明,小生在班门拜斧了,
罪过。”
    君山渔父呵呵笑,爽朗地说:“小敢当,倒教公子爷见笑了,于湖公这首词是咏洞
庭夜景,目下,朝霞满天,不是不切题么?”
    “小生真该打,哦!小生姓雷名鸣远,河南府人氏,游学至此,请教老丈高姓大
名。”
    姑娘举目向雷鸣远看去,没来由地粉脸绽上酡红。
    这位自称雷鸣远的人,虽则穿了一袭儒衫,但雄壮如狮,而且人才一表,英气照人,
唇红齿白,在英武俊逸中,透出三分潇洒的书卷气。在君山附近,君山秀士荀飞鸿算得
是岳州府的美潘安,但和这位雷鸣远一比,便差上三分了,难怪慧姑娘看了第一眼,使
觉砰然心动,没来由的粉颊绽上酡红,羞意漾溢。
    两船相并而行,双方的船相隔不足两丈,君山渔父本来满脸堆笑,情形大佳,但突
然看到舱旁搁着一把剑,同时已看出雷鸣远目朗鬓丰,眼神凌历,已知这个年青人的游
学书生身份完全是鬼扯,立刻沉下脸,向慧姑娘叫:“丫头,升帆。”
    



绝代枭雄
十三

    雷鸣远似乎大出意外,老家伙不但不通名,怎么不加理睬脸色突变?这种喜怒无常
的态度,委实令人不痛快。但他似乎知书达礼,知道敬老尊贤,脸上毫无不快的神色流
露,再次拱手朗声道:“老丈,小生冒昧了,相见也是有缘,好不容易在洞庭……”
    他的话说了一半,君山渔父的船已经乘风破浪冲出三丈外去了,同时清晰地传来老
人家一声重哼。
    他困惑的站在那儿,目送君山渔父的船冉冉去远,也看到船头的慧姑娘转身向后注
视。
    他脸上泛起得意的微笑,心说:“完全满意,第一步深合守节,尽在意中。”
    但他脸上泛着困惑迷悯的神色,向走近来的船夫问:“船家这位老人家是怎么一回
事?”
    船夫摇头笑道:“公子爷,欧阳老儿难得有今天这么高兴过,和你有说有笑,连我
也感到奇怪呢!平时他是不和人打招呼的,对任何人都爱理不理,他竟和公子爷合唱哩,
简直是奇闻。”
    “他姓欧阳?住在何处?”
    船夫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了不起的君山渔父,大大的有名,洞庭湖附近论打
鱼的手艺任何人也得甘拜下风,谁不知欧阳嘉隆是鱼的克星?他家住君山湘山村旁,但
脾气古怪,不许外人入他的茅屋,连君山的荀爷也不例外。”
    “哦!原来是个孤僻古怪的老人,扯起风篷到君山。”
    船夫们扯上风帆,船远远地跟着君山渔父的船破浪飞驶。
    闻名前来游君山湘山祠的人并不多见,平时难得有阔客光临,这天恰有不少游客抵
步。在巳牌左右,从岳阳先后开来了七八艘大小船只,到了不少游客,替湘山村的人带
来了许多财神爷。
    河滨,百十艘渔舟泊在岸旁,人潮汹涌。君山一带的渔产,用不着带到岳阳出售,
往来有六十里水程,如果到府城贩卖,必须耽误一天,所以所有的渔产,留由府城来的
大船统一收购。由于君山秀士坐镇君山,所以收购渔产的价格倒还公道。
    君山渔父的船,距岸十来丈便降下风帆。慧姑娘头上包了青帕,一双玉手晶莹洁白,
控住双浆徐徐划动,船缓缓靠上湖岸。
    岸上,一名掌秤的鱼牙子,带着几名伙计,笑嘻嘻奔近,一面叫:“慧姑娘,辛苦,
咦!老爷子为何闷冰不乐?”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船拖近,系上缆。慧姑娘一面收桨,一面笑道:“谭爷,别过问
我爷爷的事。请上船看看鱼鲜。”
    鱼牙子谭爷刚跳上舱面,人从中突然抢出两个少年,还有四名高大狰狞的中年恶汉。
    四个大汉长相确是凶猛,每个人都有八尺以上的身材,十分吓人。先头那人豹头环
眼。第二名留了猪鬃般的络腮胡。第三名有一张嘴下弯而又厚又大的鲶鱼嘴。第四人火
眼金睛。全穿了紫绸薄劲装,一身结壮的肌肉绷得似要破衣而出,只消看第一眼,便知
不是本地人。
    两个少年长相清秀,但眼珠子太灵活,显然乖巧过人,诡计名端。两人抢近,一个
高兴地叫道:“也是最后一艘船了,可能有哩!”
    “快上,先捡一步。”一个叫,抢上了跳板。
    鱼牙子谭爷已上了船,见有人抢上,轮身叫:“慢来!小伙子,上来干什么?”
    为首的少年已一脚上船,另一脚仍在跳板上,笑道:“咦!你怎么啦?小爷要买鱼,
你管什么闲事?”
    鱼牙子刚想发作,却看到四个凶猛巨人双手抱胸,在船首排开,用他们那令人心惊
胆跳的怪眼,不怀好意的盯着他,虎视眈眈.神色极不友好。
    几个帮着拖船的家伙,在船侧站在水中,手扶船舷,也向四个巨人怒目而视,气氛
极为的紧张。
    四个巨人并末带着兵刃,窄衣袖掳起卷至肘间,露出满身黑汗毛的粗小臂,令人看
了心中发毛。
    鱼牙子知道有麻烦,但毫不害伯,只是怒火不得不先行压下,板着脸说:“小老弟,
要买鱼可以到村里去买,这儿的鱼是不卖的。”
    小伙子另一支脚已上了船,双手叉腰,仍在笑,歪着脑袋撇撇嘴,问:“老兄,你
是这条船的主人?”
    “不!我是湘山村的鱼牙子。”
    “鱼牙子?管什么的?”
    “管双方的买卖,鲶鱼鲜的成色,掌理过目论秤……”
    “那不是更好么?”小伙子抢着叫。又道:“有尼在这儿更妙,小爷我银子成色足,
有你在鱼便不会短斤两。劳驾,帮我买……”
    他向里挤,老实不客气要将鱼牙子挤开。
    “慢着!”鱼牙子伸手拦住叫,又道:“请你下船,这船上的鱼是不卖的。”
    慧姑娘一直在冷眼旁观,这时发话道:“谭爷,问他看要买什么鱼。”
    小伙子“喝”一声怪叫,眯着眼说:“妞儿,体这才象是一个生意人。喂!可有银
鱼么?小爷我不远千里慕名而来,跑遍所有的渔船,都说没有这玩意,简直岂有此理!”
    银鱼是洞庭湖的特产,象针般大小,极为鲜美,每年春汛时分,沿湖岸一带,可以
看到无数银针般的鱼鲜结队而游,稍受惊扰,突然疾射而散,候然隐没,不片刻又从销
远处集结,象是无数会动的小银星。春汛一过,这种鱼便愈来愈少。这时不是捞取银鱼
的时节,怎会有银鱼?小伙子口气轻浮,姑娘没生气,鱼牙子谭爷却受不了,突然一掌
搭上小伙子的右肩,沉声叫道:“下去,这条船也没将银鱼。”
    小伙子嘿嘿一笑,扭头说:“老兄,尼似乎反客为主哩!多管闲事,放手!”
    “你下不下去?”鱼牙子厉声问。
    下面火眼金睛的臣人突然接口道:“如果他不下来,你的意思是叩头烧香消他走
罗?”
    “哈哈哈哈!”三名巨人和另外一个站在跳板上的小伙子同声狂笑。
    码头上人群渐集,渔人相当地的村民闻声逐渐围拢。
    小伙子在狂笑产中,乘鱼牙子谭爷转头向下看的刹那间,突起发难,左手猛地搭实
对方搭在右肩上的手掌背,向后大旋身,有激猛带,撞向鱼牙子的右外肘。
    鱼牙子也不弱,居然被他抽回搭出的右手,急速下沉,小伙子的一肘落空,同时,
他立即反击,左手上盘,架住小伙子的手肘一刁,右掌急攻而出。
    双方都快,贴身相搏奇快无比。
    “怎么?打架?好啊,上!”站在跳板上的小伙子,急冲而上。
    鱼牙子一拳攻出,却末料到小伙子也用盘手向上一拨,突飞起一脚,“噗”一声踢
中他的膝益,“哎”一声惊叫,踉跄退了三步,立脚不牢。
    小伙子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叫:“下水洗澡,老兄。”
    叫声中,他劈胸一掌登出。
    青影一闪,姑娘到了,伸两指轻轻一敲,“得”一声敲中小伙子的小臂。快!快得
令人肉眼难辨,没法躲避。
    “哀哀!”小伙子惊叫,冲势立止,按住被敲处呼痛,手抬不起来了。
    另一名小伙子恰好上了船,一闪即至。
    “且慢动手!”姑娘不悦地叫。
    码头上,所有的人都尖声大吼:“丢他下来,他们竟敢到君山来行凶,捆起他们
来。”
    四个人同时转身,虬髯巨人用打雷般的声音怒吼:“叫打叫捆的人给大爷出来,大
爷量量他的脑袋是否九斤九两。”
    “快!去请荀府的周师父来。”有人叫。
    远远地,雷鸣远的船破浪而至。
    慧姑娘正待撵两个小伙子下船,君山渔父已从容不迫走近,叫道:“慧丫头,退
下。”
    小伙子猛地抓起一根木棒,怒叫道:“今天卖鱼便罢,不然打你个落花流水。”
    老人家淡淡一笑,问:“小客官,你不是要买银鱼么?”
    “正是……”
    “好,请你自己看看,小老儿的船上没有银鱼,好教客官失望。”
    老人家一面说,一面伸手拉开舱板。
    下面是活舱,百十条光闪闪的金鲤和鲵鲢乱蹦连跳,黑褐的大鳜张棘屈尾摆出凶恶
的神色,全是三两斤的大家伙,哪有小如花针的银鱼。
    豹头环眼巨人一跃上船,大叫道:“这些人可恶,不管,什么鱼都要。”
    老人家脸一沉,不悦地说:“行有行规,尊驾岂可逞强,强买强卖。”
    “大爷买定了,你想怎样?”豹头环眼的巨人火暴地叫。
    码头上人群一分,进来了三名雄壮的大汉。为首那人暴眼凸腮,狮鼻海口,点手叫
道:“老兄,你下来,不要欺负老年人。”
    火眼金睛巨人大刺刺的迎上,冷笑道:“你又想怎样?不服气?”
    大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问:“阁下高名上姓?”
    “大爷姓李,名贤。你小子姓什么?叫什么?是君山的地头蛇?”
    豹头环眼的巨人跃下船大叫:“我,叫做阴豹赵威,你记住了。”
    “我,太爷人熊钱武,别忘了。”虬须巨人也接口。
    “胡狼孙圣就是太爷,你听说过么?”鲶鱼嘴巨人轻蔑地接口。
    船上的两个小伙计没走,恶狠狠的盯着君山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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