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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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 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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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儿听得惊骇,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与心境,问:“你们师傅究竟何人?怎会让你们一个个做杀手?”
  “其实后来我们才知道,师傅让我们杀的人,都是当年陷害过他的人,算不上什么好人。”筱水想到最后一次任务是要杀冷君,夺江山,不禁心虚地打住了话把,“不过,翟的性子越来越冷漠,其实是将孤独痛苦隐藏得越来越深罢了。瓦儿,你真的不要责怪他……”
  “纠错爱恨,繁华一梦。我早就说过,一切恩怨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已经放下了。”瓦儿想对她笑,笑不出来,酸涩哽在喉头,不为其他,只为自己与冀哥哥在王宫中安享富足的岁月,翟却在忍受身心的摧残煎熬。命运确实不公,翟的愤世嫉俗,冷酷无情都不过是命运造成的,日后她会与冀哥哥一同补偿他。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在瓦儿对银冀思念的同时,也自然而言有了对翟的担忧牵挂。
  *
  时已进入八月,信兵传回快报,大王三日内起程回到银城。
  瓦儿夜里受了凉,身子有些虚弱,一闻消息顿时喜笑颜开。
  星光璀璨,湖水在夜风下微荡,泛起了温柔碎光,俏影独立,乌黑的发丝飘散,湖边杨柳上的宫灯照在她的身上。
  轻微的脚步踩过芬芳的草地,缓缓走近。
  “筱水,冀哥哥终于要回宫了。”瓦儿没有回头,对着湖水星光轻声道,“你说翟为什么不回呢?这人怎地这样,冀哥哥将政务交给他,他倒亲自跑去围剿什么刺客了。你说,剿山寨刺客还需要一个王爷亲自前去吗?”
  脚步在她身后停住,漆黑深眸里闪动醉人的温柔,密密笼罩这抹俏影。
  “万一宫中出了什么状况,冀哥哥回来,看他怎么交差。”这句话带了丝怨气。
  “宫中不会有什么状况的。”身后传出动听的男声,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叹息。
  “啊?”瓦儿惊跳起来,豁然转身,未稳的身子滑差点往湖里倾去。一只有力的大手闪电般握住她,洁白的手腕落入他温暖的掌心,她抬眸,望进比黑空更深的眸子里,小嘴微张仍难以相信:“翟?”
  银翟点头,眸光闪亮:“原来,你也有想我。”
  “我……你胡说!”瓦儿惊觉自己正半倚在他怀中,忙挣开手腕,退出几步,星光下脸颊竟有些发热。
  银翟心中了然,不以为意,他知道她的在意已经足够。她的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里带着点惊慌和温柔,微藏在水色星光后的灵黠轻易勾起他心中的深深涟漪,漾得心口震荡。
  良久,听他轻叹一声:“没有便没有吧。”话中隐有落寞,瓦儿心弦微颤了一下,打量他:“那山匪刺客要围剿这么久,定是难以对付,你没受伤吧?”
  他眼中有了喜色,薄唇半扬:“我没事。冀也不会有事。”
  “恩。”二人似乎无话可说,一阵静默。
  银翟凝视她,心疼于她的消瘦,而与大唐黑衣密探的交易也让他心神不宁。
  “瓦儿,你怎地又瘦了?病了么?”
  闻他关心话语,瓦儿心中一暖,扯扯唇瓣:“你不知道我小时侯多胖,冀哥哥常常抱不动我……不过,我真是担心冀哥哥,诅咒如何能解?唉!”
  “此次围剿刺客时,我有打听一个消息。”银翟知她忧心忡忡,决定告诉她,“冀中的是血咒,用同是中咒之人的血便可以解除。”
  喜乐在耳边升起,瓦儿闪动星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你说的是真的么?真的可以以血解咒?”
  “是。如果殇烈和楚弈都有中咒,那么他们的血便是解药。”
  “老天,终于有希望了……”眼泪随着欢呼夺眶而出。
  银翟却皱起修眉:“瓦儿……殇烈和楚弈都是一国之君,他们不可能为了救冀而牺牲自己,就算取到了他们的血,除了须乌子也无人知晓如何以血解咒……”
  瓦儿抹去激动的泪水,抓住他的袖口:“那还等什么?去找须乌子啊!对对,我上次就在茶溪镇见到了须乌子……我再去找他!”
  “瓦儿……”银翟一手拉住她。
  瓦儿神情激动,连连摇头:“翟,我去找须乌子,你去抓殇烈和楚弈好不好?噢……他们好象都很厉害,你随便抓一个好了。对,就这样!”
  “瓦儿!”银翟圈住她,声音沉缓,“别冲动!这只是一个消息,还有待确认,首先必须找到须乌子。”
  瓦儿突然眼眸睁大,甩开他:“只要有一丝希望便要去争取,不是吗?你难道忍心再看冀哥哥受折磨?我说了我去找须乌子……”
  “瓦儿!”
  “你若不愿意去抓他们,我就亲自去刖夙、北诏求他们,他们三人以血互相交换救彼此不是很好么?”能救银冀的消息让瓦儿头脑眩晕,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她绝不会放弃。
  银翟眼眸一眯,重新拉住她加重了力道:“不可冲动!我们面对的是三位国君,是生死攸关!我当然会救冀,但是必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冀哥哥就要承受更多痛苦……”瓦儿慌乱地摇头,不敢想象冀哥哥身上咒气随时发作的状况,她更加昏乱了,“你嘴上说要救他,其实心里就等着王位,等着江山,巴不得冀哥哥……”
  “瓦儿!”他猛然低喝,用力将她箍入怀中,制止她的混乱与挣扎,峻肃的眉眼里浮现深沉的痛楚。事到如今她怎还如此看他?他抱紧她,怀抱不留一丝缝隙,头一低,声音在她耳边如誓言般有力:“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瓦儿全身僵直,慢慢地,理智一丝丝回归,在骤喜骤悲的瞬间,她说了些什么?为何他的怀抱如此沉重?他的声音如此悲凉?她是相信他的啊,相信了啊!可是……她压抑了好久,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冀哥哥快点脱离苦痛……
  身子本就虚弱,她眼前陡然眩过无数火花,星光闪耀,她只觉血液瞬间冲顶,力气顿失:“翟……”
  银翟抱起已然昏迷的她,急步走进沁梅苑。
  *
  筱水细心地将冰凉丝绢覆在瓦儿的额头,守在塌边照料。
  乔雀把完脉,走出寝房,脸色沉重。银翟一颗心随之提高,紧张问:“郡主怎会这样?病得严重么?”乔雀捻须,写下方子,递于宫女后才叹息道:“郡主打小身子健朗,这两年却是经受太多,每次都是旧病痊愈,新病又至,如此反复几次,造成现在体质极虚。前几日,郡主夜里着了凉,身子正虚弱着,这会一受刺激气血上涌无法控制,便晕过去了。”
  银翟听完,愧意更浓,都是他害了她……若非他当初那样的伤害,她怎会虚弱至此?
  令乔雀沉重的却不是这些,他定定注视银翟:“王爷……”
  “乔太医还有何事,尽管说。”隐有预感,乔雀还有重要话要说,“是不是郡主……”
  “王爷,老臣想说——银暝王族的血脉就靠王爷您来延续了。”
  “太医此话何解?大王的咒气本王已查到线索,有希望化解了。”
  乔雀摇头,朝瓦儿寝房看了一眼,惋惜哀伤:“大王咒气若解,自然可以延续血脉,只是大王对郡主的爱意天下人皆知,他这一生不可能让其他女子孕育王族子嗣,而郡主……”
  “郡主怎么了?快说!”银翟心口纠结,恐惧涌遍全身。
  千万不要,不要是瓦儿有事,瓦儿绝不能有任何事。
  “王爷……郡主体质不但虚弱,而且脉象怪异。适才把脉,郡主正是月事之中,脉息极其不稳,气血虚短,严重不足。此事并非偶尔,老臣推测,郡主曾中过萝陀花毒,可能是此毒伤害太大,以致郡主产生后遗影响。”
  “然后呢?”银翟提着一口气,不能放下。
  乔雀眉毛紧拢,垂下灰暗的眼眸:“郡主恐怕难以受孕。”
  “什么!”银翟倒抽了一口气,脚步有些错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瓦儿这辈子不能做母亲了么?她不能为冀生育子嗣,而冀根本也不愿意碰其他女人……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王爷,请王爷务必保重自己!至于郡主的病症,或许只是暂时,老臣定当舍身竭力,全心医治的。”乔雀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感叹王室多灾多难,大王、王爷、郡主三人的命运皆由天定,苦难何时才是尽头?
  银翟稳住身子,呼吸困难,任重道远,不能逃避,他握紧双拳,背影显得又高又直。
  
   
                  077 君须珍重
  大王回宫,举国欢喜。朝臣一路从宫门分立两排,直延到正殿玉阶。每年星回节四诏之王聚首后,臣民们都觉心安,仿佛此后四诏之间将更加团结和睦,再不受战乱之苦。
  银冀面容清瘦了些,连日赶路让他染上几许疲惫,但步间玄袖飘飞,沉峻气度王者威仪,傲然不可逼视。瓦儿站在玉阶之顶,云鬓乌亮,玉绶翚带,笑中含泪却秀稳如仪。两人渐渐走近,过玉阶,越明台,在群臣欣然的目光中,深情对视,并立时宛如神仙眷侣,风华天姿,不禁令人羡慕。
  瓦儿轻咽:“你终于平安归来了。”
  银冀微笑点头,而后双眸看向明台高处白衣飘然的银翟,两双深邃眼眸互望,血浓情浓的兄弟真情不言而寓。
  瓦儿情不自禁心头暖意融融,以一种繁复的心情凝视着他们,于清风中无声叹息。
  恭迎仪式后是宫廷庆宴,瓦儿小饮一杯以士祝贺后,先回沁梅苑。她随意撩拨琴弦,夜里响起薄冰脆玉般的弦声。微风里轻纱游走,缈缦多姿,回想曾经缕缕或凄绝或激昂的箫音如自天外飘来,每一声都含着满腔世俗怨愤。如今琴音孤鸣,那空洞萧声再也不在,是否,吹萧之人已看淡红尘,心平如镜?
  那夜在他臂中昏迷,醒后见他默默相伴,黑眸包含千言万语却一言未发,只以某种难以理解的复杂久久凝视她。他从未说过只字片语表达内心情爱,亦不轻易流露深情让她知晓。他不说,她更不问,假装不知多少觉得轻松些。她常想,那深海如夜的目光只是他的愧疚与歉然,还有对冀哥哥的承诺……
  然而,每每见他孤影卓立,瓦儿忍不住心凄凄然。又见筱水日益憔悴,为他神伤,酸甜苦辣更是积塞于胸。如果……他能接受筱水,岂不美满?
  一件轻纱披上她的肩头,瓦儿侧头立刻起身:“冀哥哥。”
  “乔雀说你夜里着凉,身子虚弱,这夜里风大,记得多披件衣裳。”银冀修眉舒展,语音如梦幻般温柔,丝丝暖意融入眼底。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执手相望,瓦儿低呼一声投入他的胸怀。“冀哥哥,你定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惊受怕,多相思刻骨,生怕你去蒙舍遭遇意外……”银冀爱怜地啄她清香发丝,轻笑:“我都知道,因为我在同样牵挂你。不过我答应你会平安归来,定会做到。”瓦儿眼窝已湿,水眸泪光晶莹:“日后去哪都得带上我,我真不愿意这样分离。”
  银冀见她泪珠滑落,满脸真心,动容地吻上她,在芬芳唇瓣上低语:“恩,我也不愿意……”
  相拥的身影被烛光映照,落在青石砖上化为一体,紧密地仿似再也不能分开。身旁的帷帐一晃飘落,绮色纷飞,似洒泻了一脉柔光旖旎如水。
  窗外,银翟眼中萧然一片,紧抿的薄唇良久之后才逐渐松开,嗓音低沉沙哑对身边女子说道:“筱水,今夜一别,不知要多少时日再见,但不找到解咒之法,我不能回宫。瓦儿……身子不好,请你留心照顾。”
  筱水泪湿睫羽,努力收起哀色,不死心地问:“翟,我不能陪你一同去吗?”
  银翟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照顾好瓦儿,而我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
  “可是你面对的无论是大唐密探,还是刖夙、蒙舍……都很危险,非同一般啊!”
  他微微仰头,阴暗的苍穹下落影萧萧,勾出他轮廓坚冷,手再用力一握,传递他的决心与请求:“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别多说了,答应我!”
  筱水咬住唇瓣,转头看向映在窗上俪影双双、亲密缠绵的身影,苦涩而沉重地点下头。
  *
  王爷留下一纸书信,连夜出宫。
  银暝国复如以往,银冀亲自掌管朝政。自继位以来,他定边疆,整内阁,收兵权,诛奸臣,与三诏联盟,关系甚好,周边不少小部落也一一前来投靠,国力日益强大。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悠闲。
  唯美中不足,大王册妃已有一年半载,膝下仍无子嗣,宫中无孩童嬉闹,有时感觉冷清。子民们不明白容妃与然妃为何久居南音寺,却不待在大王身边?国妃之位悬而未决,大王最宠爱的瓦儿郡主为何又不被册为王妃?种种疑惑,被压抑在百姓心底,每逢初一十五,虔诚善良的银暝子民月下点烛,对天祈祷,请求银氏王族早日后继有人。
  花开花落,斗转星移,转眼银城落叶纷飞,枯木萧萧。
  天气转寒,在第一片雪花降临之时,离宫远去的翟王爷再一次书信回宫。
  银冀打开信封,心潮焦切起伏。瓦儿轻轻夺过他刚打开的信,只见纸上黑色的字迹刚劲有力,信有两页,写了他的近况,最后的字字刻着他们兄弟间不可动摇的血肉亲情。
  瓦儿看完,晶亮的眼眸蒙上一层水光,感动道:“冀哥哥,翟说他离开刖夙后就去了蒙舍的大和城,四处打听须乌子。最近他又听说须乌子带着小徒弟可能在茶溪镇附近隐居,就赶去了茶溪镇。”
  银冀见她刚才夺信之举,知道她也关心翟的情况,任由她拿着信,轻问:“他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信里还说什么?”
  “他还说他有缘结识了刖夙的国妃娘娘,名叫蓝倪,颇为投机,这次在茶溪镇相遇,二人干脆结拜成了异姓兄妹。”
  银冀露出淡淡笑意,想到隐衣侍卫传来的消息。蓝倪是殇烈的妻子,听闻他们之间本是情深意重,但前段日子殇烈对自己的国妃娘娘产生重大误会,以致宫廷风云变色,国妃出走,殇烈大病……原来,蓝倪竟也去了茶溪镇,还遇到了翟。
  瓦儿继续道:“翟还说,恶君阁昱好象也出现在茶溪镇,他会亲自去找阁昱打探须乌子的消息。”
  银冀眼眸变深,无声叹息:“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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