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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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王妃- 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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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冀怔愣于她的笑容,恍如隔世,这快乐笑容独然绽放,似枝头冰雪未融,沁人心脾。事到今日,还能笑得坦然,真不愧是他全心珍爱的女子。
  可是……他微微调在目光,似在逃避什么。水晶洞中初醒之时的喜悦,几日来逐渐淡化,平静与忐忑同时侵袭脑海。
  表面看来,身体日益康复,而事实上,他可以清楚感觉自己血液的流淌,时强时弱,些许不稳,像根绷紧的弦,不能预料会断在何时。
  “阳光真好,今天冀哥哥感觉舒服多了吧?呵呵。”瓦儿站在他身后,接过宫女手中的大扇子,示意她们退下,自己用心扇起风来。
  好想看她的笑容,好想抱她入怀。
  一只手收紧在膝上,一只手紧握茶杯。
  瓦儿啊瓦儿,自登基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活在相思的矛盾中。以前,有爱却未爱,如今,想爱而不能……我早已无惧死亡,却独怕有朝一日与你离别。你怎能理解,此咒难解,我的生命像根随时会熄灭的灯芯,经不起轻风摇荡。
  越多的幸福,都将成为将来痛苦的根源,我若离去,你还能保持这抹灿笑么?
  一场病痛让我变成懦弱之辈,我知道你担忧,却强颜欢笑,而我……除了未知的性命之忧,还能带给你什么?瓦儿啊瓦儿,我知道翟对你也用情至深,而我该如何待你?
  “冀哥哥要回房么?外面阳光大,不宜久坐在此。”瓦儿摇着扇子,细细观察他的每丝神情。
  过去的很多年,她从未想过要为他着想,总坚信只要自己需要,他就会及时出现,毫不犹豫给予保护。如今全然明白,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能去保护他人。曾豪言壮志说要保护冀哥哥,却未付诸行动,现在弥补不算太晚吧?
  她只求他健康快乐,一生幸福为伴。
  ……
  “冀哥哥,这点心是我亲手学会的,你尝一下啊。”
  “冀哥哥,暴风雨好象要来了,我们快回房间。”
  “冀哥哥,还记得我七岁那年,等你等得慌,就干脆躲到花丛中去,想让你担心,结果却把自己搞得又脏又累……”
  “冀哥哥,这么多年,你很久没听我唱歌了,今天郡主我心情好,就唱一曲给你听吧!”
  ……
  无数回忆如珍珠,洒落玉盘,将它们串起,就是一副最美丽的项链。
  银冀静静听着,时而点头答上几句,淡薄一切的心正在努力挣扎中,思索如何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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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3 干戈玉帛
  银冀苏醒,重回颐和宫已有十来日,这些日子,他重在调养,朝中之事仍由翟代为打理。
  即使这位君王尚未上朝,举朝文武也都大受鼓舞,人心振奋。他们的王英明强大,刚强不屈,有这样的王领导银暝王朝,只教人尊重敬佩,从骨子里感觉骄傲。而在夏世聪等数位老臣心里,他们对天发誓,此生与银暝共存亡,不仅是因为有英明的大王,还因为那个从仇恨孤冷中走出来,毅然选择牺牲的王爷。
  怎能不为之动容?怎能不誓死效忠?
  可叹这银暝王朝高贵而高尚的血统!
  瓦儿日日守在颐和宫,对银冀细心照料,寸步不离。她不是王妃,如此做于理不合,但宫女侍从却无一不尊。谁都知道,郡主与大王的爱情,谁都明白历经这样一场生死考验后,再没人可以将郡主从大王身边拉开。而大王也只愿意接受郡主陪伴,连容妃和然妃每次来,想见他一面都难。
  瓦儿真的今非昔比,她已冲破最难的一道关口,她终于彻底打开了自己的心结。
  爱几多,恨几许,她终于明白,爱的时间尚且不够,又哪有多余的时间去恨?让对冀哥哥的爱暂且将对银翟的恨掩埋……深深地,今生努力忘却那彻骨的仇恨,将往事掩埋……怨几多,愁几许,她无法不怨老天爷一次次折磨冀哥哥,她更愁未知的前路将如何紧紧相随?
  外面天气晴朗,碧天白云,淡淡清风。
  御书房内,瓦儿面带微笑,一边磨墨一边回忆这几日的点滴。
  从前的欢喜又回来了,情更深,更浓,只是冀哥哥为何今日格外蹙眉不语?
  “冀哥哥。”
  “恩?”银冀抬头,放下手中朱笔,眼角有着倦意。
  “冀哥哥是不是累了?”
  他摇头,轻笑:“别把我当病猫,太医们配的药都是极品,我身子根基好,复员得快。再说好久没看公文,想多了解些最近朝廷的状况。”
  事实上,他身子根本虚弱得很,好在精神尚好。
  “哦,只要不是硬撑就好。”瓦儿见他状态似乎不错,重新恢复笑餍。
  银冀注视手中公文,低声赞道:“这段时日多亏了银翟,他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将王朝将给他是正确的。”
  瓦儿心口抽了一下,停住研磨,笑容微僵:“你什么时候跟他成为好兄弟了?”
  银冀知她想到往事,伸手温柔握住她的柔夷,“瓦儿,我跟他本就是兄弟,血缘极亲极亲的孪生兄弟。你说这世界还有谁比他跟我更亲密?”
  瓦儿咬了咬唇,抬眼望他,“如果他不是你的兄弟,我早就举剑杀死他了。”银冀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那一剑,她下不了手,并非不够恨,而是想到冀哥哥……她的爱永远比恨多。
  银冀起身,揽住她的肩头,带着一股请求道:“瓦儿,别再恨他了,好吗?我喜欢满心充满温暖的瓦儿,不要让恨左右了自己的心智,这个世界,只有宽容和善良才能让人更加美丽。”
  瓦儿小嘴微张:“你竟跟云姨说一样的话……”
  他捧起她的脸,在额上印上一吻,柔声道:“我与云姨是最了解你,最关心你的人,我们说的也正是最想说的心里话啊!”
  瓦儿凝视他略为削瘦的脸庞,缓缓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低声道:“你没发现我对他的恨正在逐渐消失么?冀哥哥……其实,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痛苦。”
  “恩。”银冀抚着她的发丝。
  “所以,我想……那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仇恨中长大,该是怎样地痛苦……”
  “瓦儿……”他声音有丝哽咽。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同情他,其实他也很寂寞,很孤独,是不是?”
  “瓦儿……唉!是我欠他的!”
  “冀哥哥放心,为了你,为了自己,我不会再恨他了。”瓦儿仰起小脸,微笑如阳光照亮了五官,乌黑的眼珠子晶莹透亮,一颗心刹时如明镜般清澈起来。
  银冀凝视她,他看到了,在她的脸上,眼里,笑容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释然和平静。他不禁心潮激荡,头一低,双唇缓缓凑近。瓦儿连忙闭眸,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靠近,靠近,再靠近。
  近在一指间,淡淡的呼吸吹在那薄而小巧的双唇上,她不觉抓紧他的衣襟,紧张如初次亲密。
  时间突然停住,定格在刹那。银冀双臂一紧,重新将她收入怀中。
  瓦儿惊讶地张眼,小脑袋被他按住,下巴搁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动弹不得。她感觉到他悄悄深吸气,他在极力克制隐忍,为什么?因为自己的身子不再清白吗?噢,不!不!冀哥哥已经多次表明心迹,他根本不计较啊,这几日费尽心力,不就是要让自己放下那段不堪的记忆吗?那是什么阻止了冀哥哥的热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看出了她的胡思乱想,银冀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沙哑地说。
  “不是我想的哪样?”她故作伤心,低低反问。
  “我说了无数次,我并不在乎过去!”他扳正她的脸,幽亮的眼神里有着未退的狼狈,“噢,我只是怕自己太情不自禁……”
  “为什么要怕?”她追问。
  “因为……”因为诅咒不除,我若要你,定会负你,可我怎能负你?想要你的心,你的人……可我不能自私啊!
  “因为什么?”她进一步逼问。
  银冀不敢看她,低叹了一声。
  瓦儿双手抬起,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认真道:“冀哥哥,让我为你生个孩子。”
  银冀身躯顿时怔住,希冀与喜悦慢慢爬上他的眸底,一道蓝光悄然闪过。
  孩子,孩子!……天知道,他多想要有个孩子,有属于自己与瓦儿的孩子!可是,诅咒……该死的要命的可怕的诅咒,一日未除,只怕会将咒气传给子嗣啊!诅咒之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他怎能让自己的孩子再赴后尘?
  “冀哥哥,你说好不好?”瓦儿声音如水波荡漾在湖面,温柔无比。
  “呵呵,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就说要生孩子,你不羞么?”他以玩笑掩饰心中的感动。
  “我对冀哥哥的心意天地可表,诚实说自己的心愿,有何羞人?”瓦儿一本正经道。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传报——“大王,容妃娘娘求见。”
  瓦儿离开他的怀抱,定睛看他:“还是不见么?”
  怀抱空空,若有所失,又似躲过一场甜蜜的折磨,银冀勾起一抹淡笑:“见。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恩。你不要怪她,是我们伤害了她……”
  *
  浦月容依然打扮得高贵典雅,美丽动人,与瓦儿身子交错而过的瞬间,嘴角扬起不甘与嫉愤的冷笑。
  瓦儿走出门口,门扉轻合,她沉眸感叹:月容,路往前走,人怎能一直往回看?永远回看,又如何让自己解脱?如今,我已放下一切怨恨,对你,对银翟不再计较。你呢?何时才能看淡看轻,真正释然?
  书房内,浦月容静望着银冀半晌,思念被多次被拒的怨恨掩盖。她微微福身行礼,面上没有笑容:“臣妾恭喜大王身体康复。”
  银冀指指旁边椅子,淡淡道:“坐吧。”
  “臣妾不知大王为何每次都将臣妾拒之门外?难道身为王妃,都没有资格来看望大王么?臣妾只是想来照顾大王啊!”浦月容铁了心,要将委屈怨怒发出。
  “月容,不必激动。其实你也知道,本王天天有瓦儿陪伴,已经足够了。”银冀话语说得平静。
  浦月容提高了声音:“瓦儿?大王,臣妾和安然才是大王当着满朝文武亲册的王妃,陪伴照顾大王的应该是我们。”
  银冀挥挥手:“心意本王已知,你找本王可还有其他事?”是亲册的王妃又如何?听青龙报告,月容曾经派杀手一路追杀瓦儿,一思及此,他根本就难以原谅她。
  “大王在敷衍我。”浦月容抿抿唇,径直道,“大王,请恕臣妾直言。瓦儿的身份是郡主,这般守在颐和宫,只怕群臣已经议论纷纷,暗中笑话了。”
  银冀道:“谁说的?大臣们非常理解瓦儿,而且她现在虽未王妃,但她将会是银暝的国妃。”
  他的话斩钉截铁,让浦月容颤抖起来。红瓦儿,果然是红瓦儿……可是她凭什么做国妃?
  她咬牙道:“大王真如此打算么?大王宠爱瓦儿,人人皆知,但请大王三思,不能因为一人之爱而坏了王族名誉。瓦儿若为国妃……只怕满朝文武会有所不服。”
  银冀扯扯薄唇,语气冷下几分:“坏了王族名誉?此话怎讲?”
  浦月容急愤道:“大王,你明知道瓦儿与翟王爷之间纠缠不清,大臣们也都知道。大王怎能一意孤行,不顾及宫中的流言蜚语?”
  银冀道:“你倒提醒了本王,本王确实不能让宫中的流言蜚语伤害到瓦儿。”
  浦月容不禁涨红了脸。
  银冀注视她,不紧不慢道:“月容,本王知道,娶你与安然,册封你们妃位,却从来无暇关心照顾你们。这点,是本王冷落疏忽了,但是……咳,本王的心意从未隐瞒,日月昭昭,无论发生何时,本王只想娶瓦儿一人的。唉,月容,这是本王辜负了你……”
  “大王既然知道,现在补偿也不晚。”浦月容心中五味杂陈。
  银冀轻拍她的肩头,满怀复杂:“月容,本王想恢复你与安然的自由身,以后婚嫁……”
  “我不要!”浦月容匆匆打断,抿着唇眯起眼来,一时忘记了礼节,“我不要啊!你就想这样摆脱我和安然,然后自己潇洒快活么?我既是大王亲封的妃子,天下人都知,所以我这一生,都是大王的女人,跟定了大王。”
  银冀看着她突然靠近的娇躯,俊脸撇过一旁,同时将她推开,道:“月容!你应该知道银氏王族男人有一个特点,一生只会爱一个女人,爱了便无法欺瞒,无法背叛。你道为何银氏王族总是血脉单薄?实在只是一句话形容——后宫佳丽如云,孤王视而不见哪!并非你们不好,而是我心中已有瓦儿,便不能负她。”
  浦月容眼中聚起泪光,倔强地抬起高傲的下巴:“不能负她,却要负我与安然。”
  银冀沉默会,低沉道:“对不起。”
  浦月容呆立半晌,耳边嗡嗡回荡尊贵之王的这声“对不起”,眼窝蓦然发起热来。
  可是……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一切么?大王,你可知道除了瓦儿,我也自小就喜欢大王啊!大王……你怎能对我的爱视而不见?一句对不起,能代表什么?能改变什么?我不要!不要这个……”她越说声音越激昂,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将红唇印了上去。
  银冀万没料到她如此疯了般冲上来,反手一推,想推开她。她却极力搂住他的脖子,怎么都不放手,红唇不放弃地停在他的薄唇上。
  “月容!”他干脆扳开她的脸,低吼道。
  浦月容泪光闪闪,一缕发丝飘在耳边,头一次表现出脆弱模样,摇头道:“大王,外面人人称你冷君,我今日才知,除了红瓦儿,你对谁都冷……更加让人冷了心,冷了情……好一个名符其实的冷君!”
  银冀紧紧蹙起眉头,定定注视她,似有软絮哽在喉间,满心谦然。他的确不该娶她们,不该给予希望又辜负她们,可是当时情势所逼,迫在眉睫,不得不那样做啊!如今只有放她们自由,为她们选择真正的幸福之路,才能弥补对她们的亏欠啊。他悄然握指,黑色瞳孔中闪过一道幽异蓝光。
  谁能知,十年倾心,年华虚度,早已情根深重无力自拔的她们,真正希望的……却是他永远无法给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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