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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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慈光重生-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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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帝只以为被儿子嫌弃,郁闷挪远了一些,闻闻身上:“不冲啊,这是檀香,静气宁神的。”天授帝讨好问,“你不喜欢?那喜欢什么香?我叫人给你也熏一熏,龙涎香好不好?”

“没兴趣,”沐慈很冷淡。

提到香,沐慈身上的淡淡雪玉膏的香味十分清新,天授帝鼻子有些不灵了,又凑近了一些……

沐慈将奏本轻轻放下,直接站起身……

“好好好,远点远点……”天授帝真是算怕了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幼子,赶紧站远,“你坐下!坐下!”他又叫卫终牟渔把他的椅子挪了一下,对卫终不满道,“今天熏的香气怎么这么浓?”

卫终:“……”是您说味道淡了,让加量的么……

天授帝看小九郎又坐下,松口气,匆匆看完几分密档,对牟渔说:“行了,就这样,你看着办。”他的兴趣点已经转到了沐慈身上,隔着一点距离问,“父皇处理完了,咱们来说说秋决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沐慈道:“我不知道具体的审理办法,但听起来层级上报,再三复审,已经很慎重,的确仁德。”

天授帝嘴角微扬……

沐慈葱白纤长的手指,滑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说:“但从概率上看,任何个人、任何机构与制度都无法保证所有的审判都是百分之百正确的,所以,一定会有冤假错案产生。”

天授帝收起笑容,辩解道:“数量极少。”

“概率再小也不会是零;一但发生;对勾决掉的某个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

天授帝不得不点头。

沐慈看着奏本上那些名字,有些怔怔……

牟渔新接到了一份密档,是关于嫁给郑通长子福清公主的事。福清公主生母只是一个美人,难产而死,从小就是被郑皇后抱养在身边的,哪一样都不能耽搁,赶紧送来给天授帝过目。

天授帝看过,拧眉:“郑家好大胆子,竟敢威逼福清入宫求情!”福清因为不是郑皇后亲女,所以没养成跋扈性子,胆小懦弱有些像天授帝的同母亲妹静和大长公主,所以颇得天授帝怜惜,会多看顾她一点。

被郑家逼着入宫求情,立场肯定很为难,天授帝一时儿女心肠柔软,赶紧道:“让人把福清带回宫,与郑家和离。”又吩咐,“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也带回宫来。”

内侍应下,去办了。

天授帝下意识看看沐慈,道:“福清是你五姐姐……”

沐慈摆摆手:“我没兴趣。”继续研究名单。

天授帝正是心软的时候,看沐慈如此,只认为是这孩子和他母亲一样心善,就指着那一摞黑色奏本道:“你若觉得不忍,那我找个名目都宽赦了所有人,好不好?”

沐慈直视天授帝“求表扬”的期待眼神,平静如水道:“我只当你在说笑。一家有一家的祖宗成法,一国有一国的法律规则。你作为最高级别的刑讼判决人,凭自己一时喜好,想赦免谁就赦免谁,将国家法规置于何处?不觉得……”

“啪啦……嘀铃铃……”

话音戛然而止,大家条件反射看向发声的来源,却是牟渔将之前的密档收好,放入密匣时,不小心带到了笔筒,白玉的笔筒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碎片。

满地狼藉。

牟渔躬身歉然道:“陛下恕罪。”

天授帝有点意外一贯行事妥当稳重的心腹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但又觉得这个小意外时机恰好,看牟渔的目光更温和,宽容挥手:“以后小心点,你出去吧。”

牟渔很郑重将密档装好,当天授帝的面用特制的钢锁扣紧——这锁的钥匙只有皇帝一个人有,另有一把就放在存放密档的密室内,是不允许带出的。

这样做,即使让别人送密匣来,也能保证在运送密档的路上,不会泄密。

而密室的钥匙,也只有牟渔与天授帝才有,密室,只有牟渔和皇帝两个人能进,其他人靠近一点,都要被当场射杀。

足见天授帝对牟渔的信任。

牟渔躬身抱密匣退出,见到在门口的李康,礼貌问安,道:“陛下有请!”

李康刚刚听到好大一声响,问:“没事吧?”

“无碍!”说完就头也不回走掉了。

李康进去,却看天家父子俩相对沉默,互相凝视。长乐王不闪不避,天授帝半眯威目。

那小火花“噼啪”的……

李康嘀咕:这叫无碍?咱处变不惊的本事跟牟大将军还是没得比啊。

天授帝揉揉眉心,道:“朴人,你回来得刚好,快来评评理。”

啊?评理?

天授帝指着一摞黑色奏本,道:“你说朕能不能赦免这些人?”

李康点头。

沐慈淡定解释:“但皇帝的理由只是因我不忍,便全部赦免这些人。但我认为‘天子无私情’,作为皇帝,徇私情而枉法度,不是仁德,会破坏国家的法规,降低国家信誉。哪怕一个小家,也应依家法赏罚分明,家长凭私偏爱,会造成兄弟冤仇;若为大国,任何人的功过赏罚都应按国家律法规则执行,国主若随性私纵,会造成……”沐慈脑子里忽然响起那一声玉片碎裂的脆响……他微叹口气,才道,“后果你们比我更清楚……即使秋决中有冤假错案,也应当去完善体制,想办法尽量降低这个概率,宁纵勿枉与宁枉勿纵都是错误的。”

李康看看长乐王,又看看皇帝陛下,一梗脖子,走到沐慈身后,一脸歉意对皇帝躬身下拜:“微臣……附议长乐王所言。”

天授帝:“……”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那?

李康偷窥天授帝脸色,他作为幼年开始就陪伴天授帝的伴读,最能从细微之处判断天授帝的心情,见天授帝有愤然有尴尬还有一点哑口无言,却目中涌动更多欣然,更多激赏,更多喜爱……

李康再看向不骄不躁,不退不避的长乐王,下意识松了口气,微微点头,嘴角扬起,开始捋他的两髯美须……

过得两日,轮到王又伦当值,在皇帝身边协理政务。他下朝时发现李康也跟着一起走,两人目的地是相同的——合欢殿。

“朴公这是……”

“君家让我也过去。”

“哦。”王又伦恍然,忙问,“陛下他……还在合欢殿?”

“是的。”李康也是啧啧称奇。这么多天新鲜劲还没过去,天授帝这几天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一下朝就迫不及待去合欢殿的,跟要去见新婚娘子的新郎一样,一刻都不耽搁。

王又伦有些诧异,但压下心思与李康说话,道:“还未请教朴公,您今天在廷议上的改革刑审制度的疏奏,是怎么想到的?”

今天李康提交疏奏,因死刑的严酷与不可逆,为了不至于冤枉一人,也不放纵一人,建议:在州县初审时,地方上的长、贤者,都可到庭观审;(公开审理)

知府、按察使、都督三部复审,须延请至少十名本地名望到庭观审,其可对庭审发表一定意见。(陪审团)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复核,也一定要多方征询意见,甚至可以形成驿报,通传地方,广纳言论,有疑义者可发还重审。(公示)

另外,监察御史代表天子,巡视地方,一定要重视刑案诉状,有疑义者可先行糊名,不呈报陛下御览,并督查案件审理。(检察官)

李康捋着他的美须,迈着小方步,悠然道:“高人提点,灵光一闪矣。”他是绝对不会说自己昨晚和幕僚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的。

王又伦看同僚眼眶下两个青眼轮,知道李康私下用功,倒不好细问“高人”是谁。不管是哪个朝臣,想在朝堂站稳脚跟都不容易。光靠谄媚博恩宠就成了被唾弃的佞臣了,且天授帝这个人向来看不起没本事的。所以大家都会有一把两把的刷子的。

李康端了一会儿架子,等半天没等到王又伦问,自己忍不住小声说:“正论,得佳甥如此,你有幸啊……”

李康这个人性子直,轻易不夸人,真夸了,就一定是有本事的。

可我哪个外甥这么好啊?得你一顿夸。王又伦老妻谢望的娘家青阳候谢府,虽说男丁不旺,可出嫁女所生的别姓外甥好几个呢。

李康把美须一甩,对前面的合欢殿拱了拱手。

王又伦本要维持喜怒不惊的君子风度的,看这暗示,却忍不住脸色煞白,吓得声音都抖了:“他……他敢……干政?”他是知道天授帝把奏折带过去的,却不以为长乐王一个性命都难说的冷宫皇子,有那么大胆子敢看。

李康又是个从不把与皇帝见面、议事的任何情况说出去的,不管大小。

现在一联系……秋决奏折,刑审制度改革,中间夹个在合欢殿的高人……

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所以这会儿王又伦真被惊吓到了……

非太子,也没可能做太子的小皇子……干政,就是个‘死’字啊。就算现在天授帝纵容,将来的……

完了!

王又伦也顾不得李康资历比自己老,揪住他一把胡子:“朴公,你没对别人说过吧?”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李康抢救自己的胡子。

王又伦讪讪放下,帮他把胡须理好,微笑:“朴公,我一直知你才是君子,敬你品德高洁,敏于行而慎于言……”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哦?

李康矜持地抚须大笑:“妙!妙!你这姨丈,亦上佳也。”

王又伦真想一剪子绞掉这两把碍眼至极的胡子,一甩袖往前走了。他是知道李康人品的,应该不会说出去。

只是……

纸包不住火,皇宫里,没有任何秘密能够永远不被人知道。

李康紧走两步,追上去和王又伦并排,道:“正论放心,干政一说,是莫须有的谣言。”

“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所以人人都应对时局,对朝政,有建言之权。”

“是这样。”

“今天本也是你在禁中当值,不如留下一观。”

“好吧。”王又伦点头,虽然不说干政,只说是建言,但这两者本身区别又不是很大。他心里还是忧心不已。

……

第52章 极软与极硬

合欢殿,天授帝难得眉目舒展,正哈哈大笑,和小九郎一起坐在龙案前。

王又伦一进来,看沐慈正拿着一本疏奏边看边点头。他吓得脸都白了,还要努力装作没看见,团团见礼,才试图稳定自己的声音提醒:“殿下,授课时间到了。”

乖外甥,快到姨丈这里来,别在那是非之地搅和了。

天授帝对王又伦摆摆手:“哎,不急。”欣慰看着李康,“朴人乃能……”怕儿子听不懂,改口,“是个能臣。”

沐慈也点赞:“的确,是国家和百姓的福气。”

李康笑眯眯对沐慈拱手:“不敢当,还要谢过殿下建言。”

“我不过才说了两个词而已。”沐慈道,没成想大幸的能臣,能够有这么好的表现,果然古人不可小觑,这个时代,也是个很开明,很人性化的时代。

大幸那些勤政短命的皇帝,功不可没。

沐慈看向天授帝的目光也缓和了,能看出一点点能称为温暖的情绪。

可把天授帝高兴坏了,心里美滋滋的。

“‘公开!监督!’二句建言,恰是精髓。”李康夸赞道。

“不是我的功劳,我该上课了。”沐慈站起身。处之淡然,更得李康的欣赏。

王又伦憋了一肚子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得不憋肚子里,已经确定今天会消化不良。

所以在授完知识课,要进行习字课的时候,王又伦见沐慈拿起了炭笔,很不客气地直接从沐慈手里抽走了那破笔,把一支毛笔硬塞进沐慈手中。

也懒得劝,起身去握沐慈的手,手把手教他。

天授帝恰在此时抬头,心念一动,又开始怔神……连手中的御笔掉落,朱砂溅红了一本奏章也不知道。

这上奏的臣子只怕会吓死,还以为自己惹得陛下暴怒……呃,找个什么好借口搪塞过去呢?

话说,陛下病得更严重了……

李康把自己飘飘悠悠的心沉淀下来,不敢打扰,默默收拾残局。

天授帝确有心病。

他眼前飘过了他幼时经常看到的一幕……

那画面,如今也时刻会入梦,让他心里又酸又涩又喜又悲。

那么巧,重华宫内的主殿,正是永和帝与罗嫔的居所。南侧合欢殿,恰是当年,他的大哥沐春所住。

天授帝也在这里,度过了他此生最为快乐无忧的童年时光。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细碎地洒满书房……

也就是在这个书房,同样的书桌。

那一年,他的父皇永和帝还年轻,打造盛世,意气风发。

那一年,沐春还年幼,却已经聪敏灵秀,过目不忘,时常有一两句叫大人都深思的言语。

父皇最爱手把手教导沐春读书习字,便是在那书桌旁,把沐春抱到膝上,大手包裹那还稚嫩的小手,握住同一支笔,“点横撇捺”笔走龙蛇……

父皇目光中的温柔与爱怜,激赏与自豪,几乎满溢而出……

他的大哥沐春,精致的小脸上,笑容无忧无怖,在父皇鼓励的目光下,神情专注,心无旁骛写出端正的一笔一划,笔触稚嫩,却内蕴风骨。

而当时,自己只一二岁,躺在母妃罗氏温暖的怀里,抬头看他母妃安静的脸上,笑容温婉而幸福。

这画面,温暖到让一个懵懂小儿记忆深刻,的确深刻,深深印刻进了他的骨血与灵魂中,一闭上眼睛,就时常入梦。

叫他流泪……

多么美,多么温馨,是天授帝一直想得到,却得不到;想抓住,却抓不牢;想重温,却重温不了的,关于“幸福”的全部记忆。

他也曾希望父皇手把手教他习字,可他父皇将一腔心血都倾注在了大哥身上,很少关注过他。

童年的渴望,只是渴望,得不到,于是遗憾终生。

后来,他一个一个失去,“幸福”都长眠在地下。

再后来,他为人父后……

也曾手把手亲自教导太子,可有沐春的珠玉在前,他对太子真的……真的……爱不起来。

想爱,也应该爱,但……爱不起来!

每次他兴冲冲开始,都会在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中结束,太子在他的咆哮下犹如鹌鹑般瑟瑟发抖,甚至黄湿地面,失礼人前……简直叫天授帝丢脸,甚至恶心。

父子间毫无温情可言。若不是太子是他唯一嫡子,他早把人掐死。

其他孩子,也没一个优秀到叫他生出亲自教导的心情的。

慢慢的,天授帝就熄了手把手教儿子的心思,于是遗憾永远是遗憾。

如今,沐慈出现了——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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