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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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魂-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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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我开口,我已经被放到床上,披头掀来一大张被子结结实实盖了个严实。
  然后呯地一声,我刚刚坐的窗台口的窗门被大力给关上了。
  那一声巨响,把屋子都震了震,把我愣是吓了一跳。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了一股子怒气,刹那有些沉默。
  我瑟缩了下,窝在被子里不敢开口,而迅雷出现的卓骁,依然默然地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哟呵呵,这就是我那徒媳妇啊?”正在尴尬间,不知道哪里传来一个声音来,把个微妙的沉默瞬间打破。
  声音浑厚而温谆,竟仿佛一品上好的陈酿,有种酣醉的酚醇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头,就听到卓骁道:“师父!”
  是那位传说中的传奇人物天丰子么?那个曾经左右过前代王朝兴衰的文采风流人物,声名不亚于卓骁的一代豪侠?
  怪不得,连卓骁也那么恭顺,曾几何时见过他那么尊敬恭谨了?
  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我张张嘴,轻轻地道:“您好!”
  “呵呵,是个乖巧的孩子,你该叫我师父,和小卓子一样!”那个声音无比的轻松,虽然上了年纪,依然有一种跳脱和随意,一如人们传诵的那样,如风一样潇洒,如酒一样的醇厚,那余韵袅袅的尾音,带着一种颤动,竟在我四肢百髓间流淌开来,通体舒泰。
  我一笑,从善如流:“师父好!”
  “恩乖,比那位实在,呵呵!”伴随着声音,天丰子走了过来,捞起我的手,为我搭起脉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我没有出声,任由他又翻翻我的眼皮,探看我的舌苔。
  望闻问切,医道皆如此。
  “师父,如何?”我听到卓骁问。
  “瞧你急的,这么会我是神仙也诊断不出什么来啊!你一边待着去,莫来妨碍我!”难得有人敢这么和卓骁说话,感觉卓骁还挺听话。
  再没他的声音,就只有天丰子道:“来,躺下,为师要给你扎几针!”
  我依言躺下,随即天丰子手如疾风,只觉得额头,人中,眼旁,齐刷刷几枚银针顺势而下,略觉疼痛后,便是麻木。
  然后,一种酸麻又慢慢浮上来,不由得忍不住哼哼出来。
  好半天,才感到平静下来。
  就感到天丰子站起来。
  卓骁又开口了:“师父,怎么样了?”
  天丰子呵呵一笑道:“怎么,急了?奇怪了,你小子刚刚吼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的,把个小媳妇吓得都没声了,为师还以为,你讨厌她呢,怎么这会子又那么着急上火地问个没完了?”
  “师父,您扯这干什么!”我明显感觉到卓骁的别扭和烦躁。
  “别担心,你小媳妇听不到,我点了她的昏睡穴,你再别扭,她也不会听到的,别担心你那面子问题!”天丰子还是乐呵呵地道。
  奇怪了,我听得到啊,不过,我动了动,身体僵住了,不能动,以我现在的样子,和睡着没两样。
  “师父,您怎么能这样,她没事吧!”我感到卓骁的语调奇怪极了,有些撒娇的味道,更多的,是极其别扭的不耐和担忧。
  “呵呵,你这不是挺在意你家小媳妇的么?为什么要去吓唬她?你以前对待兰环可没那么坏脾气,啊?”
  “师父,我让您给想想看病的,你都扯些什么呢!到底,想想有没有法子治啊?”卓骁不理他师父的调侃,直奔主题。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要看你到底把你的丫头放在哪个位置了!”天丰子的话很是玄妙。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为师可以帮着驱驱毒,但是无法全解,你真要全解,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屋子里开始沉默下来,好半天才听到卓骁道:“师父,只有这个办法么?”
  “怎么,怕了?那就不要做吧,我看这丫头也不是不能活下去,你何必烦恼?”
  卓骁立刻道:“不,想想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希望她健康的活下去,看不到会是她最大的伤痛,不行,一定要治好!”
  天丰子哈了一声,笑道:“真难得,能听到你这么坦率,可是,在这丫头醒着的时候,你如何那么别扭的什么也不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样不说也能猜透么?”
  “师父,你觉得我还能和她说什么?她会想听么?”第一次,我觉得,卓骁如同一个普通人,展露出了真实的内心。
  “怎么不会?你以为,一个女人可以忍受她不在意的人如此呵斥她么,况且她还是个如此自傲的女人?”
  天丰子停顿了半晌,又再道:“卓骁啊卓骁,为师问你,你觉得,你这次出山历练成功么?”
  卓骁停顿了下,朗声道:“断不辱没师门!”
  天丰子再次呵呵笑道:“哦,师门可要求过弟子出仕宦海么?你觉得,为师教你的,你都懂了么?”
  “为师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虽有言如玉,天下岂无黄金屋?所以,为师不管你选择是出将入相,还是为侠为豪,都是一种历练,为师从来不说什么,可是,是非成败,转头成空,万物造化,不过是两个字而已,阴阳!”
  “阴阳乃万物之根本,万事万物皆为此理而行之,卓骁啊,你觉得,从小学得的这东西,你真学好了么?”
  “阴阳所以生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才会有父子,君臣,等等万象,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所以受之以恒!你若认定了这丫头是你的恒定,你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一个家的根本,是夫妻,你现在,连最根本的夫妻之道也没有做好,谈何家国天下?你何以为国,何以公天下?你说,你做好什么了?”
  我第一次感到有一个人,能如此对卓骁疾言厉色却又温谆教导,而卓骁,却哑而无言,一屋子的傲岸冰冷,却在渐渐消弭。
  “好了,为师也不多言,你那么聪明,自个去想想吧,这里为师还要给这丫头针灸,你去吧!”

  一百四十四 麦田

  随着那熟悉的脚步声远去,我又听到天丰子走近我的床头道:“丫头,觉得如何?”
  身子一松,可以动了。
  睁开眼,眼前有了一丝朦胧,比起原来的黑暗,不啻是个喜讯,至少,我可以看清事物的轮廓了。
  “多谢师父,好多了!”我朝着那个有些仙风道骨般的高拔修长的身影点头,试图站起来行礼。
  “别,不用了,老头我最讨厌繁文缛节,你躺着就好,也不是什么难事,离那彻底复明可还远着呢!”
  “不,能这样,千静已经很满足了,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这几日不见天日,确实难过极了,能恢复到这样,应该惜福,生命里有些东西,是不可强求的。”我不知道是说自己的眼,还是说别的,只是觉得,第一次,在一个长辈面前,有一种可以吐露心声的轻松。
  天丰子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双崭亮的眸子,闪动的,是不输于年轻人的明亮,对于那张脸,我看不清,但对于那双眼,却如此明亮地照入我的心田。
  “呵呵,果然是个通透的丫头,恩,小卓子有眼光,你这丫头,比兰环实在好多了。”
  我默然,现在的我和他,还能走到一起么?
  “丫头,你对自己的身体能够如此通透,却堪不破和我那徒弟的关系么?”天丰子如沐春风的语调,如同一阵甘霖,润泽进我久已枯泽的心灵。
  我咬了下唇,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憋了很久的没有宣泄的情感在胸膛里左冲右突,寻找着突破口:“师父,我,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怕……”
  天丰子走近了我,将一个圆盘递过来,道:“孩子,看这是什么?”
  一个光滑圆润的瓷盘而已啊,我有些茫然地望着天丰子。
  天丰子将那圆盘随手一掰,啪一声成为两半,举着对我道:“这两个半圆,好比是男人,和女人,你看,如果,大家都是个满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一起融合的,但是,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都成为半圆的时候!”啪,他将手中的圆盘并在了一起,一个圆,完满的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的男女,才叫夫妻,才是,一个圆满,孩子,人生的道路上,最值得期待的,就是一个圆满,可是,它不是一个人可以成为的,是两个人彼此扶持彼此相守,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缺憾和缺点,但是,当你和他,学会相处的时候,融合,便不可阻挡!”
  我接过那个圆盘,有一种动容,在心里涌动,我可以么,我的人生,还是可以有这样的机会么?
  天丰子拍拍我的头,笑道:“丫头,生命中,会有很多人,很多事,但是不是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会和另一个人,另一件事完美的融洽,你的生命里,只有一个人,一次机会,能和你圆满的融合成一个满圆。
  “如果你认定了,那么,就要勇往直前,生命的坎坷,不是屈服,而是迎战,当最后即便不是那么完美,但是那个圆满,也将永远在你心中。”
  天丰子的话语带着一种经历过世事沧桑后的睿智,像山一样稳重,想阳光一样和煦,他带领我的心,走过了荆棘,走过了彼岸。
  “丫头,人一生里,这样不渝的爱情只有一次,即便你再世为人,你说,你曾有过你现在心里这样的爱么?”
  我摇头。
  “是啊,我想,你不会希望,自己的退缩和怯懦,将一个遗憾,再带入下一个人生吧。”
  我好像曾置身在团团迷雾里,茫然中终于看到一盏通亮的光芒,引领我走出迷茫和踯躅里。
  是的,我不想,所以我再苦再累,依然选择活着,不是因为我内心一直存在着一种卑微的念想么?
  活着,就为了那一点希望。那么我犹豫什么呢?
  “师父,我明白了!谢谢您!”我听到自己不再低沉的语调,即便沙哑,却依然高昂。
  “呵呵,丫头,你比我那徒儿聪明多了,你要做什么就去吧,不要犹豫!”
  “嗯!”我点头。
  ……
  很久没有踏上秋爽后的空旷土地了。
  我走在村头阡陌之上,感受着秋后爽洁的空气,那徐徐吹过的凉风伴随着稻田里的麦香,飒飒而过,抬头,可以感受到碧蓝的天,涂抹着远处绵延而去的山。
  秋,是肃杀的时节,也是丰收的时节,脚下不远处,是一片一望无垠的麦田,麦浪在风的摇曳下波浪涌动,滚滚向着远方而去,金灿而沉甸。
  田间有农人辛苦的劳作,在一日晴好下,背朝蓝天面朝大地,用辛勤换得一年的口粮和生机。
  一名妇人,跨着篮子娉婷走过,在田间陇头停滞,轻轻呼唤了声,就看到那忙碌的人站起身,和妇人招呼。
  妇人走近他,递上提溜着的瓦罐里的水,然后,用系在胸口的帕子轻轻抹去汉子头上的汗水。
  我静静坐在不远处的树旁,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幕简单而又温馨的画面,我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可是我可以感受到,那两个人一定洋溢着能谓之幸福的表情。
  什么是幸福,高官厚爵,金玉满堂,子孙绵延。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
  于我,就是想像这样,伴着生命里的重要,递上一杯水,问上一个问候。
  我的幸福,其实很简单,我已经拥有,只是我的踯躅,让我徘徊在它的门口,逡巡不进而已。
  日头已然西斜,挥洒了一片的金黄,印染着这美如画的村落恬静而又祥和。
  农人已经拥着妇人,扛起了锄头归去。
  红彤彤的日,荡漾着焕彩,笼罩在那远去的两个身影上。隐逸在远方淡水墨般的村落中。
  颉颃和谐。
  然后,天地间,就只有我,和一片披沥在锦瑟下的霞焕里。
  不知道在这个余辉里我默坐了多久,远远的,看到一个黑影如同惊鸿,迅飚而至,由远及近,带着天地恢宏的气势,又有雷霆震怒的磅礴,伴随着一声声的呼喊,滚滚而来:“想想!想想!”
  我挺直身体,从草堆里站起,迎向那个我已经镌刻进灵魂里的身影。
  呼的,风卷裹着一种犀利,将那道影子激射近身前,还没有等我开口,那身子生生钉在我面前,两只手,压向我的肩,生疼生疼的。
  那如同炸雷一样的声音再没有往日的威慑,也没有冷厉,只有张惶和完全没有章法的混乱,伴随着滔天的怒意和绝望:“想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精壮而美丽的胸膛,拉过我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声音因为嘶哑而变得疯狂和走调:“来啊,来,杀了我,也好过让我日日夜夜为你这个女人疯狂,也好过我每日这么恐惧,恐惧你一次次的离开,你是不是又要走?那你掏出我的心,带走吧!”
  我手下,是一片滚烫的肌肤,我能感受到精壮的胸膛下那颗剧烈搏动的心,和因为激动而起伏的急促。
  我静静的将手游走在这个男人完美的胸膛上,顺势而上,勾住了那完美无暇的脖子,试图将他压向自己。
  无奈,这脖子的主人正火冒三丈,梗着脖子青筋毕露,我无法将它压下来,只好无奈地道:“寒羽,下来,下来点嘛!”
  “要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又要迷晕我么?”卓骁余怒未消,冷冷道。
  唉,我叹息,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吧,踮起脚,将自己的唇送向眼前高大,威猛,如同一头狮子一般怒意昂然的男人的唇瓣。
  卓骁似乎愣了下,随即一把将我的脑袋固定住,喝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要想什么诡计,我不会放你走!”
  我扯扯嘴角,将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轻轻道:“寒羽,我爱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其实很简单,很好说,可是终我两生,都没有机会说过,前世,是因为爱我的人,已然逝去,这一世,是因为自己的矜持。
  其实,这三个字,压在我心里很久很久了。
  我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轮廓鲜明,完美无暇,虽然不能完全看清,可是,那双墨玉般的眼里聚集的粹彩点燃黄昏荼靡醉软,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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