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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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情缘-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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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逐客。
  我点点头,扫视四周,说:“那位小姐呢?”
  “早告诉你,水玲珑不在。”
  “我是说那位姓陈的,”顿了一顿:“送礼品给冰姐的人。”
  她把眉一扬,笑:“又打听谁。”
  “你的手表,不是她送的吗?”
  “我的手表多的是,你说哪一只?”
  “用这张纸包装的——”
  “好。”她微笑,把身畔的小盒子打开,抽出几张纸,天!都是敝店的招纸。
  “阁下生意兴隆。”
  我失笑:“冰姐的朋友识货。”
  “还有其他事吗?”
  我望望花园,以为接近成功的事,如今又告吹了。
  “想探知水玲珑的事,自己找她去。”敛了笑容,“从我身上打听,恐怕会失望。奇怪的是,沈礼由得你这样做,他应该知道,在我身上入手,准不成功。“
  我无言。
  “有本事的。”冰姐咬咬唇:“叫他自己来。”
  我依恋的目光仍留在园子里。夕阳西沉,世界镶上一层金色,忽然我有一种悠悠、茫茫的感觉。
  “想心事?”她道:“你不像那种人。”
  “规定哪种人会想心事,哪种人不?”
  “段先生,你眉宇开朗,眼神清澈,脸不见风霜,一个空白的人,有何心事可想。”
  我一怔,竟有人用空白形容我。
  “也是令人羡慕的,无风无浪,不乱世途险阴。”不知怎地,我觉得她在讽刺我:“甚至感情,段先生,你爱过吗?”
  我想答“爱过”,但又说不上来,与那些女生们,算不算恋爱?不!恋爱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看沈礼,除却巫山不是云,说他痴吗?他曾爱过。看张彦,坚持“不肯再着这道儿”,笑他傻吗?他的刻骨经历,终身不能忘记。而我,我有什么?
  沉沦,自有沉沦的乐趣。
  我垂下头来。
  他们确曾生活过,与他们相比,我拥有什么?事业,谁的事业不成功?
  我有点懊恼,白冰的目光,透澈地在我脸上扫过。
  居然有缅典。
  这不是一贯的我。
  白冰从容地一笑,站起来送客。
  别过她,车子已在等候。
  有点像斗败的公鸡,我茫然地上自己的车,把车绕着白府,转了一圈,非常不甘心地,驶离浅水湾。
  晚上,老沈的电话来了,我没有接听,电话录音机同时传出苹果的声音。我懒闲无绪的赖在沙发上,任时光过去。
  电视迄自发出声浪,主人无心理会。
  受了什么蛊惑呢?
  影像飞速在转,金光霞彩的大厅中,有一双丽人。
  我受谁所惑?
  从未如此泻气过。
  蓦地,萤幕上我看到她。画面上冉冉如仙的女子,傲然、睨视。呀!水玲珑,她与香水,香水衬托不了她的神秘,她的迷惑来自何方?
  我心头一痛。不,那不是水玲珑,不是仙子是白冰,白冰才是血肉,她借了另一女子的躯体,笑傲人间。
  水玲珑的一颦一笑源自白冰,世上根本没有水玲珑,她只是一个代名词,真正的鬼惑,在她的主人身上。
  水玲珑的影像消失了,白冰的情韵散于四周溢满我心。
  我知道自己为谁所惑。
  段君段君,一个声音在呼唤,在催促。我跳起,披衣,取过车子,豁出去吧!风驰电掣,直到白家。四周寂静,白家的大门不为没预约的人而开。
  深夜了。
  车子来到后园,我认得路,那天,分明有人在这里进去。
  找那扇门是很容易的。
  但,后园的门也不会为陌生人而开。
  站在门外,企望园内树影,有一个小小等待:她,会不会再出现在这时?
  那夜,偷偷从后园来去的女子。
  今夜,她——
  我闪过一旁。
  她回来了,计程车在后门停下,她匆匆下车,掠一掠头发,看着计程车远去,左右张望,轻轻的,用锁匙把后门打开。
  我上前。
  她吃惊。
  “你?”圆滚滚的眼睛惊惶讶异。
  我友善地招呼:“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我不泻露你的行踪便是。”
  她的手微微发抖。
  她这样子来去,显然是不欲屋内的人知道,我柔声说:“决计不说出去。”
  她惊得流下泪来。
  事情那么严重?她像犯了天条的叛徒,待宣判命运,惊慌惶恐,手足无措。我于心不忍,快快道出来意:“只想见白冰。
  一双妙目泪汪汪。
  “白冰不喜欢你外出?”我想我是猜对了:“不会揭穿你的秘密,只想你给我帮忙。”
  她扶着门的手犹在微颤。
  鼓起勇气,我坦白:“很想再见白冰,但她无意见我。请告诉我,如何可以接近她,她的生活习惯,她独处的时刻,她的喜恶。”
  缓缓的,她以手弹去脸上泪痕,月色下,神情楚楚。
  我尴尬的笑了笑:“是冒昧了,但,请给予援助。”
  她的声音细细:“为什么要知道?”
  为什么?我心苦笑。我已着魔。
  她眼里写满问号。
  “我喜欢她——”这个女子面前,我竟有不必隐瞒的感觉。
  浅浅的,我看到一抹笑容。
  “你会帮助我吗?”
  她重新转动门锁,默默的,点了头。背着我,声音仍是细细:“我们互守着秘密。”
  “当然。”
  “有空,我自会来找你。”
  “明天,明天好不好?你把白冰的事全都告诉我。”
  “明天不成。”她的背影向着我,说:“两天后,我会来。”入了花园,转身,把门关好,一刹的目光接触,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站在门外,竟有点迷惘——我没有把心情的变化告诉老沈,他只关心是否完成工作,这个曾经沧海的老友,除了事业还是事业,倒是张彦,也许尚可一谈。
  对了,张彦,他是白冰的朋友。
  可否向他打听多一点?
  白冰。我心神俱醉,受了牵引。
  可惜,找不到张彦。
  张某忙着就诊,有看不完的病人,做不完的手术,留了话,久久不覆机,电话来了,问明:“没有要事,”匆匆:“改日再谈。”
  病人比我更需要他。
  我开始神思惘惘。等候姓陈的到来,她可以带给我白冰的资料,我计划如何在白冰出现的场合制造“偶遇”。
  这两天真难过。
  短短的日子世界仿佛有翻天覆地的转变,轻前尖锐洒脱的段君,变得敏感而忧愁——我摸摸鼻子,这是作茧自缚,这叫非理性行为——什么时候,我这样取笑过张某?我失笑。
  最好的医生,医不了忐忑的心情,如尘缓撞,我无法安宁。
  苹果在喋喋:“表哥,你就不理我。”沈礼没有陪她,还是她不要他陪,我实无心理会。一颗心,只系住在那个人身上。
  企望供资料的人早点来。

   
 


  
 
 
  
 

五 
 
  我只能苦笑。
  这天,接近打烊的时候,沈礼来了,看到我,哇啦啦地说:“还认为阁下失踪了。”
  在办公室,人未坐定,便啧啧连声:“段君,你逃避。”
  我支着颈,看他。
  他一掌推开我的手,道:“支颐、托助,活像一个大姑娘,你干什么了。”
  我交叠着手,挨着椅背,不作声,我不暴利该说什么,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太为难了。
  沈礼望着我,斗顷,失笑道:“劫数终于来临。”
  是谁说的呢?男人的心事不会向男人倾诉。此刻,算是深刻的体验。但我知道,我不告诉老沈我心情变化的原因,是因为——白冰无意间对他流露的关注,她重视他。她没有说出口,但无法掩饰的神色出卖了她,我竟然在意了。
  “水玲珑,那女郎是谁?”
  “想到哪儿去了。”
  “我是过来的人。”他掏出烟,自顾自的抽起来,我默然,静看他吐出的烟冉冉飘去。下班的时候到了,职员陆续离开。老沈叹一口气,道:“这是一个尴尬时刻,如果知道你恋爱,断不会把重任交与,现在找另一个,难矣。“
  “我会把任务完成。”
  “你已心神不在。”他皱着眉。
  “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
  “着了魔的人,无药可救,得待重生,不晓得何年何月……”他眯起眼睛,迄自喃喃。
  “老沈!”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可想他当年创伤多深,我歉意地来到他身旁:“一个月,给我一个月,必定把任务完成。”
  他凝神望我:“一个月,你说的。”提到工作,他的神气回来了,他站起,拍拍我的肩:“老弟,我的刊物如何叱咤市场,看你啦。”
  我硬着头皮:“放心。”
  老沈叼着香烟离去。
  我目送他的背影,把大门锁上,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商场那端缓缓而来,是她!姓陈的来了,与从这里出去的沈礼,在廊上打个照面,她垂下了头,老沈瞧她一眼,脚步并未稍停,两人擦肩而过,她来到店前。
  我难掩喜悦,把她请进去。
  “你迟到了。”
  她仰起脸。
  “我的意思是,你迟了五天。”
  “你很心急吧。”清脆的声音响起。
  “当然。”
  她仍然坐在上次来时饰柜前那张小椅上,还是薄毛衣,黑布裙,头发绕成一个小髻,有绺发缠不拢,散散松松的飘着,粉颈低垂,看着饰柜内的表。我想问她白冰的事,看她全神贯注,未好一下子开口。
  “基本上,我们现在看到的所谓古董手表,并不古董,它的历史短,三十年代的制品到现在才几十年光景,不过,三十年代的手表史上最创新的年代,很多经典作品皆于此时出现。”她慢慢地说,慢慢地抬起头:
  “真正的古董表,是袋表,它有几百年历史,要鉴别、欣赏,学问要比手表大很多。”
  我与她的目光相接,看到的,是信心、坚定、挑战——我吹一下口哨:“倒像行家。”
  “我不懂,但我学,或稍欠天资,但以勤补拙。”话毕,两唇紧抿,一脸天真。
  我暗暗喝彩。
  她看来并不怯弱,也不蠢,知道自己“稍欠天资”的人,总不会是蠢人,懂得“以勤补拙”的,更属难得。
  “老师说,最重要的,是恒心。”
  我点头,对她,竟然有点“刮目相看”。
  “你等了我一周?”她笑:“真想不到。”
  我摸摸鼻子,踏入正题:“白冰如何?”
  “哦。”她忽地有点泻气,适才的神采一掠而过,轻轻地说:“还是为了她。”
  是的,还是为了她。
  姓陈的垂下眼,半晌,道:“她是一个好人,能干而温柔,你喜欢她,是应该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真的如此渴望跟她会面?”她轻声问。
  我点头,但她看不见,她低头弄着玉指,纤巧修长的手指,互相扭着,交缠着,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愿她快些开口。
  “明天……”她一顿:“下午。”
  我急煞:“如何?”
  “她会到泰国去。”
  “噢,”我有些微失望,不晓得逗留多久,恐怕又得等一段时间方可与她“碰头”了。
  “你可以到机场见她。”她抬起了头,放弃了扭着手指的动作,挤出一个笑容:“没有人知道她的行程,她独自出发。你可以单独接近她。”她说出了航机的机号与时间。
  “谢谢。”我雀跃。
  “你真的会到机场找她。”
  “自然。”
  她无声的站起来:“告辞了。”
  “陈小姐,”我一直不知道她的芳名,她又无意告诉我:“让我请你吃一顿晚饭,可以吗?”
  “你想念着她,食而无味,不若见过她才请我。”她浅浅一笑。
  我有点不好意思,道:“起码,让我送你回去。”没待她说话,我先行,她想了想,尾随。离开了店子,我以车子送她回家,那条路是熟悉的,我把车子转到屋后,她一向从后门出入。
  一路上,她没有打话。
  我问她:“你与白冰怎样招呼?”
  她不答。
  “水玲珑不与白冰一道前往?白冰放心她?她一向视水玲珑是她的受宠保护动物。”
  陈侧头,望了我一眼:“受宠保护动物?”
  “不是吗?谁人也不许接近,真怀疑,水玲珑是否确有其人?有一本小说,但是写一个假身人,完全受机械操纵,思想行为受命于他的主人。”
  陈格格的笑,像听了一个最有趣的笑话。
  我问:“有这个可能吗?”
  “机械人?”
  我点点头,作一个认真状。
  她又笑了,竟然十分开怀。
  她如此容易开心,看着她的笑脸,我也受感染了,可惜她不肯把身世说出,一屋子女人都神神秘秘。
  “段先生,你有几家店子,为什么还要做兼职?”她做了一个写字的手势。
  “人的兴趣是多方面的。我想发掘另一面的天才,我帮朋友的忙,”一连三个解释,搔搔头发,像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居然有表达上的困难。
  她听得很用心。
  “你怎么晓得我有几家店子?”
  “冰姐说的!”蓦地发觉说漏了口,忙道:“人人都喊她冰姐,我也一样。”
  我的兴趣来了:“她还说我什么?”
  她咬咬唇:“没有了。”缄默。
  送她到后门,我道:“送你进去。”
  “千万不可,”到了白府,她全身进入紧张状态,道:“此事别对冰姐说,你答应过的,我们保守秘密。”
  “我是守信的人。”
  她别过,开了锁入屋。
  我有重要的两件事待做。
  明天可以再见白冰。
  她去了泰国,有助我接近水玲珑。
  我开着车子,心情兴奋,老沈的任务有机会完成。我想着,他得到他所需的资料,我得到爱情,我会得到吗?忽然,耳根赤然,这劳什么了,想想也教人心跳,那感觉委实太奇妙。
  如一切顺利,我得好好谢她。陈,不知名的姑娘。
  忐忑着候明天来临。
  午后二时,我赶到机场,她下午四点钟的机。然则使我气恼又失望,白冰根本不是坐这班机,她乘上午的航机离开。
  那姓陈的在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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