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日蓝涛终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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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蓝涛终有悔-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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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远…」咬唇,猝不及防,乍见好友,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掉,眨眨,水雾朦胧之间,若影若现之人,可真是他? 

「跟我走吧,墨北,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不可置否,重逢的瞬间,他有想杀黑擎的冲动,只因他竟把好友糟蹋成这样! 

明眸黯淡,面色憔悴,发根枯黄,全身上下都失了生气,这是当年那个自信洒脱的韩墨北麽!?这是当年那个不老容颜、娃娃心性的韩墨北麽!?这不是他认识的墨北,眼前的只是个遗弃自我的空壳子… 

「…你笑我吧…听不进你忠告,硬是把你当成棒打鸳鸯的恶人…没想到我随他回京…两年…才两年…我就什麽也不是了…」低头,哪堪一个痛字,情到浓时情转薄,既要薄情,当初为何多情!?既然深情,又为何今日无情!?他断痛心肠也不能了解啊!!! 

痴痴的等、痴痴的等…等良人回头,等到的却是一个个几乎让他心神丧失的残酷事实…新任黑皇,前八皇子黑擎,三宫六殿十六院,共有四夫人、九嫔妃、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除了后位空悬之外,还另有一百二十一位妾侍,以及成千个没有名号的宫女…… 

他们共享一个丈夫… 

而自己这个当初被风风光光迎进黑府,娇宠两年的”男妻”,在如今黑皇的後宫编制之中,也不过就是那八十一御妻内的其中一人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墨北疯狂大笑。 

十年未修的青丝长至脚踝,纠缠著自己,逃不出这网魔咒,他哭、他笑、他怨、他泣,又能怎样!!!翰日早就不要他了………十年,十年都无一问啊!!! 

(90) 

「你後悔麽?後悔信他一场?」屈膝蹲至狂乱的墨北前,澄远轻问道。 

曦草露如郎幸薄,乱花飞似妾情多。道人薄幸,实则五分恨意,四分幽怨,还一分不舍。十年,为何离不开这牢笼,痴痴傻傻,不过执著那一份花月之恩麽。 

悔,或不悔? 

「……怕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旧不晓得什麽叫後悔呐…」墨北含笑若泣,悲痛若喜,爱恨交织。 

空衾独守的时候回想那两年──幸福是真的、浓情是真的、快乐是真的,在一起的每一分秒都那麽无憾,自今未有片刻遗忘,他後悔不了啊!纵然当初能预知後果如此…他亦逃不出、也迈不出翰日撒下的天罗地网── 

男人没有欺瞒他,只是不羁的心专注不了一人,他掳获人心的本领,无庸置疑,但他的甜言蜜语,举手投足,一片用情和交心,通通是有期限的。 

两年,早已远超过他所娇宠的每一位嫔妃,他该知足了麽……? 

海棠开尽了,还有纷飞柳絮,情缘渡尽了,总还有份恩在,他如此地负了心,冷淡疏远,一面不给,一词不予,他该知份了麽……? 

他不甘啊!!! 

澄远用力抱住韩墨北悲颤的身子,像是想给他支撑,给他力量,当年他从一片深渊中拉自己一把,如今,换他为墨北晦暗的心灵开一道天窗了。「我们离开这里吧,你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好找回你自己。」拨开墨北遮面的长发,柔柔摩挲他枯瘦侧颊,颧骨都突出了… 

很心酸,也很心疼。 

「离开这里…?」他茫茫然的喃问。 

「对,离开这里,唯有这样,你才能重新做全韩墨北。」澄远注意到他穿的是女子服饰,腕戴女用铃环,连耳骨都打洞,挂著蒙了尘的珠串,想必与黑擎脱不了干系,澄远越思越恨,啪一声把衣裳都给扯了下来,吼道:「你是男儿!顶天立地的男儿!怎麽要弄成这样!墨北,你醒醒!你看看自己,都成什麽样了!」 

他搜来铜镜,置於那飘零人儿前,皎皎明镜样射出一张陌生脸孔──朱唇妆半点,胭脂覆半面,红绿花花,眉宇无神,面色腊白,非男非女。 

「…啊…啊…啊啊…」连连後蹭三步,墨北无意识的紧咬住自己的拳头,压住呜咽,他猛地摇头,拒绝承认眼见之实。 

不是!不是!这个人不是他!他才不是这样!!! 

「呀呀呀呀!!!」倏地,墨北疯狂的扑上,一拳搥向那只铜镜,镜碎了,他徒手揉著锐片,鲜血淋漓也不管,像是要它化作尘埃才肯罢休。 

「墨北!墨北!你听我说!!!」澄远大骇,赶忙制止,可他手捏破屑死紧,不肯放,仍是狂乱摇头,听不进说话,不得已,只好发狠地甩他两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这才稍稍松静下来。 

「不要为他伤害自己!每个人都有爱护自己的权利──和义务。」叹了口气,澄远先为他挑出嵌在肉里的碎屑,撕了一摆衣袍包扎,再拧来布巾,擦去脸上倒阳为阴的凝妆,还回男儿素容。 

「继续待在这里,你什麽都不是,唯有离开,你才机会挣得幸福。」他语重心长的开导。踱住衣间,蹙眉发现里面仍是一件件婀娜女衣,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从底层找著了一套压得皱扁的男装,澄远将那套衣服摊开抚平,递给他道:「想想你是谁?你为何在此?你的立足点在哪?」言尽於此,相信他能了解的。 

自知心里恨,还向影中羞。 

弦断犹可续,心去最难留。 

夜深,日出了。 

黎明晨光由小扇窗扉洒泄进阴暗的室内,温暖柔和的金黄光束照亮一地清晰,碎裂的铜片再度不由自主的反射出相应的真实──一个清丽的男子,眼眶红肿,唇瓣乾裂,虽然十分憔悴,也不讨喜,说难看也罢,但却…顺眼许多。 

墨北定定的瞧著碎镜,良久良久。记起了很多事,都是在认识翰日之前的,那时恣意的自己…欢笑的自己…随遇而安的自己… 

又过一会儿,他似下了确认,沙哑地缓缓开口道:「我是…韩墨北…」我就是我,不能、不应也不该是任何人的附属物。 

与其空守巫山沧海,一生都放不开,倒不如当错爱一场,一甩头就永远无悔,不再回味什麽是悲哀! 

「我…自此非黑擎之妻。」墨北拾起利剪,咬牙一绺绺剪去乌丝,剪去十年爱恨,剪去十年怨憎,也剪去对对那薄幸情郎的最後一丝不舍。 

古人割袍断义,他今削发还情。 

「我再也…再也…不想等待你了…」泪,一滴滴滑落。心却随著委地的发越来越多,慢慢轻盈了起来。 

原来割爱并没有这麽难…尤其是…割去心头上那块单方面的爱… 

泣不成声。 

「哭吧,尽情痛哭,如此一来,未来定能笑得更加灿烂。」刨去化脓的肉,一时痛如髓心,但一切的伤口终究都会痊愈,留下淡淡的疤,使人更加坚强。 

澄远静静的陪著他,该日午後,桂木院里,人去楼空。 

(91) 

「天梵兄、地藏兄,这些日子叨扰了,下回来帝国,由我作东,定好好款待你们。」行囊已经打包完成,除去赠给黑皇的贺品,队伍较来时精简,澄远临行,与尤家的人道别,以後他不可能再造访玄武了。 

「我们一定会去的,感谢你对父亲的费心。」两兄弟亲切的拍拍他肩膀,不再若以前拘束,爹叫贤婿叫得热络,他俩不知不觉也把澄远当妹夫一样看待,当事四人心照不宣,自有灵犀。 

「山高水长,必有再见之日,老人家请多保重,身体允许的话,不妨也走趟北方,见见您外孙儿。」轻握尤老太爷双手,澄远诚挚邀请道。 

老人不顾风露,硬是要来送行,行动虽有些迟缓,但神智还算清明,他忙不迭点头,不舍地看著澄远上马离去,老眼犹泛水光。 

「好了爹,您养足身子,我们一起到北方得了,清晨寒气重,别在外头久待。」天梵地藏搀老父进门,眼下要忙得事多,但重逢之日不会太远的。 

沙夜钩月旗迎风飘扬,帝国使节团率先返国。 

******************************* 

「交代之事怎样了。」一行人弃裘车,改乘军骑,又无繁物负累,因此速度很快,转眼就到神武关,依照国际往还礼仪,外交使节是可直接通关的,可是玄武边防大将军,不知怎样,蛮横地硬是要盘搜,澄远等人被堵在关内,已派人前去交涉。 

「放心,安置得很好,办事的都是忠诚谨慎之人,绝对牢靠,他们改走另一道关口,顺利的话,十日後便能在邗城会合。」出发前一日,沙相带回一名陌生男子,此人身份似乎十分敏感,为掩人耳目,不宜与队伍同行,毕竟未出玄境,一举一动都尚在监视之中。 

「这不是玄武第一通缉钦犯──沙相大人麽?」突然,一声讥俏尖锐的嘎语,粗莽汉子披著俗气的银甲从城楼走下,挑衅意味十足。 

神武关位於最前线,玄武军人与帝国军人在此摩擦也比较多,只是上头压著事不发,可实际上小小冲突从未间断。 

「劭阳,你表现的机会到了,解决他,别落人口舌把柄。」澄远淡笑,乐於把事丢给下属操劳,有磨练,才有进步麽。 

「看我的。」劭阳自信说道,这趟来玄武收获颇丰,但总有气存著没撒的感觉,这个变态的国家,从第一天踏入就没舒心过!反正都到边境了,就把那一串狗眼官的帐都数在这个倒楣家伙头上好了。 

「你俩像娘们的嘀咕什麽!就说沙国人气虚体弱,讲个话都快断气似的!」该名副将黄牙粗腿、圆额皱眉,身躯磊磊,活脱脱壮猩猩貌,他这麽一说,其馀玄武军人跟著哄笑。 

怀著赤诚之心报效家国,其罡罡正气、铮铮铁血之心,怎堪这般羞辱!当场随行的帝国军人就要发难,可主帅不动,兵卒怎能僭越,只得咬碎银牙,原地按捺。 

「帝国人是不是气虚体弱,试试不就知道了,怎麽,敢不敢跟我撂跤,我赢了,帝国使节团要堂堂走出神武关。」劭阳当众朝那猩猩副将下战帖。 

唉,沙巴与白国合并都多久了,猪脑还停留在史前时代,真是故步自封,没救了。 

「哈哈哈──沙国真是无人了,竟派你一个嫩白娃儿出来。」一副单薄衣袍,儒人打扮,拿毛笔沾沾墨行,还学人撂跤呢!玄武副将狂妄讪笑,压根瞧不起劭阳。 

「废话少说,比或不比,怕了就赶快投降,叫声好爷爷得了。」激将之计,对莽夫屡试不爽。 

「俺会怕你!?比就比,若你输了,使节团要从俺跨下钻出神武关!哈哈哈哈──」想起那情景,猩猩副将笑得更得意了。 

於是乎,关口门前,临时用粗绳围了个园圈,玄武副将与帝国辅佐官撂跤比试──在众人的吆喝声中开锣。 

粗汉恃著力大体壮,一鸣笛就冲上前欲擒劭阳,狠狠摔他个四脚朝天,让沙国颜面扫地,奈何那劭阳步法灵活,左闪右退,蛟若游龙,手好不容易抓上,他总有办法缠沾脱去,粗汉像抓泥鳅似的,不得要领,反被戏耍的团团转,欲发脸红气粗了。 

「娘娘地,给老子站住!」他被弄得沈不住气,猿臂一张,终於牢牢钳住劭阳,正下得意要施展技法,却发现如拖泰山,沈得不得动弹,自己的腰带不知何时也给对方揣住了! 

下盘被牢牢钉住,任他有通天绝技也使不出来,两人僵持不下,猩猩副将原以为劭阳女儿臂力,不足为惧,此时才惊觉不妙,想著乾脆使阴招把劭阳扑倒,悄用手肘往心窝顶撞,恶念方起,下一分秒,敌手却突然从眼前消失,一阵地转天旋,粗汉瘫倒在地,剧痛。 

「就说你们劭辅佐官可是撂跤高手,没晃点你们吧。」莫说玄武军人,连帝国军人也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谁让劭阳生得白面书生样,又是当文职的差,深藏不露啊。 

「依照约定,请开门,让帝国通行。」整整些微凌乱的衣衫,可风头了。帝国军人一回神来,无不高声欢呼。相较之下,玄武军人倒气氛黯淡,大受打击。 

「不可能!老子才不可能输给你这娘们!使诈!一定是你使诈讹我!!!」猩猩副将哪里会服气,更重要的是他面子挂不住呀!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帝国书生,副将之名白混了,也别肖想再干下去了! 

「大庭广众,有无作弊,诸位也不是三岁娃儿,自能分辨。愿赌服输,别人可以不守信、没气魄,但自己是否也要作蛇鼠之人,都由自个儿决定了。」劭阳对著玄武军人喊话,只见他们迟疑了一会儿,先是一个、二个、三个…众人缓缓让开了步道,也打开关口大门。 

「看来,玄武军人倒也非全是无用之辈呐。」留下馀话。帝国使节团顺畅通关,二十日後,返抵流苏。 

(92) 

「请问…你找谁?」古契客气询问,这名公子在门口踱步,裹足不前,似有难处。 

「我等人…没关系,你别理我。」没想到澄远是北方帝国的宰相,墨北不禁有些退却,虽然他叫自己先去他家,面圣完後即刻回来,但实在窘迫,不知该拿什麽面目踏入这扇门扉,之前那样误会澄远,若还厚脸皮自称友人,总觉忝不知耻。 

听说澄远已有妻儿,更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等谁?这户是帝国沙相大人的宅邸,若是无事,最好别在此徘徊。」古契好心提醒他,沙宅不若其他大臣府上,站有门卫把关,但暗地该有的保护,一项不缺,被当作可疑人士就糟了。 

「古叔,在跟谁说话?」司律从门内探出头。 

「少爷,这位公子说在等人。」相貌不像猥琐鬼祟之人,因此他才好心多话了几句。 

「请问你等谁呢?」司律转头问向那素颜年轻男子。 

「…我在等澄远,他进宫去了,说等一回儿就回来。」他应该就是司律了,墨北不自觉目不转睛的望著他瞧──好俊的孩子,给人的感觉跟太阳一样,洋溢奔放。 

「远爹回来了!?」又惊又喜,司律多打量了他几眼。「你是远爹的朋友麽?进来坐吧!」说罢,不由分说的便把人拉进门,墨北被动的从命,面对这种带有几分霸道的亲切,舒缓了不少不自在的紧绷。 

「远爹出使顺不顺利?盛传玄冥黑皇阴险狡诈,远爹有没有被刁难?他应该安全无事吧?你是玄武人麽?怎麽跟远爹认识的?」司律罗罗嗦嗦就问了一堆问题,近月许多消息回报,都道那个黑皇不是个好欺负的昏君,让他不免担心远爹的情况。 

「这个…」一下被丢许多问号,墨北一时也不知怎麽回答。 

「唉呀,忘了先自我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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