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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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双飞-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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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第六章]

  十天了,自那夜不欢而散,有十天,戎晅的身影未出现在懿华宫。这十天里,蓝翎来鸣
不平过,睆睆造访过,芳妃、丽嫔等人亦上门言外有音过,惟独他,似是要彻底绝了与此地
的关联,不见只衣片影来。

  对那夜的事,冷静后的蓝翾亦有不无悔意,但只悔在自己的语气太过。其它的,她不愿
想,也不愿理了。有课无课,邶风学堂成了她整日消磨的地方,甚至曾想过,若无意外,这
样活下去也不算坏。只不过,意外随时存在,树欲静而风不止罢了。

  这一日,太阳一如往日般升起,辰时已过,课堂里点过三次名了,戎商、戎参仍未到。

  “宿儿,你今早确看到他们出门了?”蓝翾问。

  戎宿确凿地点头:“是,他们两个走的是百柳亭,宿儿走的是群芳路,虽然不同路,但
确定是他们两个赶来这里没错。”

  彼时已经出门,辰时开课之前定能到达,如今不见人影……无端地,蓝翾心头拧起一丝
不安。

  “老师,可要学生出外寻找?”戎宿起身问。

  蓝翾甩头,不安不但未被甩了去,反而有迅速扩展的趋势,“你们稍安勿躁,老师出去
找……”

  “砰!”一声巨响,室门大开,闯进来的瘦矮身形刹不住,眼看要撞到迎门的桌角上。
蓝翾伸手一拦,却因为惯力过大向后跌退了几步,腰际代闯入者的脑门狠狠顶在那尖硬的桌
角上。痛不可当,蓝翾忍了几忍才没在众弟子面前破坏掉辛苦建立起来的师道形象。

  “参儿,你象个火车头一样冲进来,造成交通事故了,知道吗?”

  满堂都是惊呼抽气声,蓝翾亦不例外。不只因为他脸上的涕泪泗流,尤其其上遍布的青
青紫紫,加之全身泥沙,衣衫破损,说是惨不为睹亦不为过。

  “老师!”戎参揪住她飘逸的裙摆,红肿眼睑下的泪眼看清了眼前的人,“咚”地跪倒
在地,“老师,求求您,一定要救戎商哥哥,除了您,这宫里再没人救他……去年有人也是
这样冲撞了太子,被关在天牢里活活饿死了……老师一定要救戎商哥哥,求求老师!”

  哭声,哀求声,听在耳里却只是语无伦次。蓝翾扶他不起,只得佯气顿足喝道:“起来
说话,哭什么?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怎知如何施救?遇事如此慌张失措是老师教你的么?”

  戎参的哭求戛然而止,这让她有些心疼:还是个孩子呢。

  “老师,今日一早,我与戎商哥哥赶着来学堂,才穿过百柳亭,就遇到了……”筛糖般
的寒栗袭过全身,“太子,我们遇到了太子,因为怕误了老师点卯一迳低头赶路未能向太子
见礼。太子不待我们分辩明白,就命侍从打我们。戎商哥哥为了护我,推了太子一把,太子
当场晕了过去,戎参哥哥教侍卫给抓走了,我是趁乱跑回来,因为戎商哥哥喊‘找老师,只
有老师可以救我们’,所以参儿不是贪生怕死,参儿是为了救戎商哥哥,老师,参儿不是怕
死……”

  蓝翾蹲下身,取出锦帕轻拭着他脸间额头的血渍污尘,柔声道:“参儿,不止老师,在
座所有人都明白你不是贪生怕死,反而是智慧呢。若是你一味逞勇冲上去,却是老师最不欣
赏的匹夫之勇。现在,你冷静下来,因为老师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想清楚些,再回答,
听到了么?”

  戎参泪犹在眶内,重重地点头。

  “一,太子是谁?据老师所知,王上尚未册封太子。”

  “太子就是太子嘛……”戎参嗫嚅不解。

  “太子的母亲是王后娘娘,宫内的人都要称他为‘太子殿下’。”戎星代答。

  明白。“二,你们的父王可曾颁布过任何敕谕,命你们见到他必须行礼?”

  众童摇头,戎宿边啃手指道:“是不曾有过,但这已是宫里的规矩呢。咱们出身不好,
见了那些贵族娘娘们的王子是要行礼的,况且是王后娘娘的儿子。”

  了了。“三,戎商推了太子哪里?太子摔在哪里?有没有流血?”最怕的是电视剧里经
常上演的镜头,当事人不慎一推,后者随便一倒,迎接后者后脑的不是桌角就是硬石,以致
鲜血横流,一命呜乎。

  “因为太子当时正骑在我身上拿拳头揍我,戎商哥哥只是用了些力气拉开太子。不知是
脚下绊了一下还是怎地,太子就倒了下去,摔在没开多久的迎春花丛里,侍卫抱起来的时候
没见流血,只是他闭着眼睛,是晕了过去。”

  “太子今年多大了?”

  “八岁,听我娘说,太子与我同年。”戎星道,没说出口的是,同年不同命,人家天上
,她在地下。

  八岁的孩子会佯晕么?在这样的宫里,又有什么不可能的。眼下,先须与戎商见一面才
行。

  “戎星,你带着大家读《爱莲说》,午时散课,下午放假,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不要
随便走动。戎参,你随我来。”

  “老师,”迟迟疑疑的童声唤住她迈出半步的纤足,转回身,无数只晶莹清亮的眸投注
过来,“您会救戎参哥哥,对么?”

  “老师会全力以赴。”

  *****

  重华殿偏殿。

  戎晅以独裁一切的姿势斜偎在龙椅上,薄凉的唇角边,若有似无的一抹笑,讥诮;黑眸
内,冷视天下的睥睨,不耐。

  下面,他的女人们,王后、娴贵妃、芳妃及一干他不能准确叫出名姓的嫔妃,义正辞严
、此起彼伏地只为一件事:王后所出的三王子遭袭,有娴贵妃所出的六王子及一干随从从旁
作证,袭击者是乃戎商,一个贱婢所生的孩儿。再者,以前那些个孩子也算老实本份,最近
却不知是受了谁的挑唆,竟会胆大至斯,希望王上明察。

  而王后的诉求比其余众人更多一项:王上日理万机,这后宫之事不好劳动王上烦心,还
请王上将此事交由她这位后宫之主全权处理。

  终于,独裁者开口:“王后就在此审理,朕旁听可否?”

  王后一愣,旋即道:“臣妾谢王上。”而后吩咐一干人等准备,堂堂一国之母,欲施应
有的威仪了。

  三王子戎乾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蹒跚而来,虚弱地参见过父王、母后及各位娘娘,得
了一个赐座;紧接着,六王子及事发当日随在三王子身畔的两个伴读作为“目击证人”亦到
场伺候。

  龙阶下,一把凤椅,王后端踞于上,一声口谕“带戎商”,在两名侍卫的解押下,戎商
临堂。

  十一岁的脸上笼着一层超乎于年龄的淡漠,立而不跪。

  戎晅眉宇轻动,冷眸微闪。

  甄媛怒了,娇叱道:“戎商,是谁教你的如此胆大无礼?别说你现在是戴罪之身,若不
然有王上与本宫在此,你连礼数也没有吗?”

  戎商弯腰一礼,头却桀傲地仰起,“参见王上,王后,请恕戎商无礼,因为除了王上,
戎商并不识得其他各位。就算是王后娘娘您若自己不说,戎商也难识尊颜,所以,才在礼节
上亏了,您大人有大人量,想必不会与戎商一般见识。”

  “好伶俐的一张嘴,”甄媛冷笑,“纵算饶了你的不敬之罪,你仍然要为自己的罪责接
受处罚,你认罪吗?”

  戎商剑眉一扬:“戎商何罪之有?”

  甄媛不怒反笑,道:“六王子戎坤,将昨日在百柳亭所见据实讲出来。”

  被点到名的六王子戎坤吓得一震,不过才七岁的幼童,骄纵并不表示可经大场面:“禀
……禀王后……娘娘,昨日卯时,儿臣等陪太……”耳畔是王后娘娘及他亲娘先后的一声清
咳,“儿臣等陪三王子到上书苑,与戎商遭逢,他不但对太……三王子无礼,三王子上前教
训时,他出言辱骂,并将三王子推倒在地。”

  “太医,三王子的伤势如何?”王后沉声问。

  早就恭候在旁的太医轻巧巧上前:“禀王后,三王子脑部受创,加之惊吓过度,亟需要
进药增补及静养一月。”

  “是何原因导致?”

  “脑部受创是因外力所击,惊吓过度则因猝然不防遭受歹人袭击,王子身娇体贵,致使
……”

  “昨日的遭袭是否是致使王子受创的主要原因?”

  “时间上基本吻合,若王子在其后未受惊扰,应该是这样没错。”太医中规中矩地答。

  王后要的也是这样的答案,正因为这位太医是出了名的本分规矩,才要他为三王子诊治
并旁证,反之要个偷机耍巧的,倒显得她这位后宫之主小家子气了。

  “戎商,你都听到了么?”

  戎商眼内讽意渐浓,答:“禀王后,戎商听力很好,都听到了。”

  “你可认罪么?”

  “戎商何罪之有?”

  “你——大胆!”王后再好的脾气也给激起来了,不由得凤颜大怒,“戎商,你何时变
得这般顽劣?听说有人在教你读书识字,教得就是一些这个吗?给本宫跪下!”

  戎商应声而跪,没半点犹豫,而眼内讽意不减,脸上淡漠依旧。

  “本宫再问你一次,你可认罪?”

  “戎商何罪之有?”

  “你——”若不是有王上坐阵,及自己的身份碍着,王后甄媛想做的,是甩这不知好歹
的娃娃一个耳光,“你罪过大了,袭击三王子在前,拒不认罪在后,态度不恭,性情顽劣,
到底你是恃了谁的势?敢如此胆大妄为?”

  戎商才要作答,殿门外明源一声:“禀王上,懿翾夫人、五王子求见。”

  玉阶上,龙椅内,听得有滋有味的戎晅长眉一动,“有请。”

  *******

  昨夜,在明源的相助下,到天牢内见到了戎商,从其口中又将整起事件的头尾听了个仔
细,殷殷叮嘱了几句,带着戎参返回懿华宫。用了半夜的功夫,对戎参实施了强化训练,自
己扮王后,明源坐在上首扮王上,倩儿、伶儿扮侍卫,有喝,有叱,有问,旨在加强戎参的
临场应变能力。

  今日未到卯时,明源便来报,今日巳时王后将奏请王上在偏殿会审戎商。

  再一次,他们集体对戎参模拟演练,明泉差人来的小太监跑来报“开始了”,明源抄捷
径先赶回宫,蓝翾携戎参姗姗来迟。

  一踏入殿,蓝翾立即感受到了来自四方的不善眼光,并不以为怪,自己不喜欢人家,人
家怎么可能喜欢你?

  礼毕立起,王后笑问:“今日特蒙王上恩准,本宫在此了解一桩公案,不知懿翾夫人所
为何来?若是为了探望王上……”

  “禀王后,蓝翾正是为了王后口中的公案而来。”

  连纤毫的虚掩也懒得做,坦白得令人意外。甄媛蛾眉微挑:“莫非昨日三王子遇袭时懿
翾夫人在场?”

  “不曾。”

  “那懿翾夫人又以什么立场为了这桩公案出现在这里呢?”

  “如此说来,昨日王后在场喽?”

  “当然不会,本宫若在场,又怎会让三王子遭受如此重创?”

  “那敢问王后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本宫乃后宫之主,后宫发生了这等样事,本宫自是要审理判断,还是懿翾夫人认为本
宫无此资格?”

  “如此说来,这几位娘娘也是后宫之主喽?”

  甄媛一窒,即道:“这几位娘娘均与三王子情同母子,关心三王子伤势,旁听自在情理
之中。”

  蓝翾颔首认同:“原来几位娘娘与蓝翾一样,都是性情中人,以后倒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

  甄媛笑得很不以为然:“本宫并不记得懿翾夫人与三王子有多亲近。”

  蓝翾点头:“王后记性很好,三王子有王后这般体贴的亲母千般疼爱,还有众位娘娘的
万般呵护,不多蓝翾这一个。”

  “本宫是否可以这么认为——懿翾夫人的言下之意是指与夫人情同母子的并非三王子?


  “王后乃人中之凤,智慧过人,您的‘认为’便是‘确认’,蓝翾的确与三王子不熟。


  “哦?”甄媛蛾眉高挑,“又谁有这个福气可以劳动夫人大驾光临呢?”

  “可惜的是,恐怕连他本人都要认为最好没有这样的福气。我说得对吗,戎商?”

  甄媛秀眸精光一闪,“夫人是为了戎商而来?说情?或是壮胆?”

  “旁听,再有解惑。”

  “解惑?”

  “蓝翾万分抱歉方才打断王后的审理,请王后继续。”

  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如何。甄媛莞尔,挥袖:“夫人请坐。”

  “谢座。”蓝翾也懒得再客气,反正今日以后,与王后再也不可能是井河不犯。

  “戎商,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认罪?”

  戎商双膝依然点在地下,腰杆挺得劲直,答:“戎商何罪之有?”

  “好个顽劣的娃娃!”甄媛怒视那张稚气犹存却没有半点屈服颜色的脸,“本宫可以再
提醒你一次。你袭击三王子在前,拒不认罪在后,单你这倨傲不恭的姿态,也足够定罪一条
,现在,本宫说得够清楚了么?你听得够清楚了么?”

  戎商答:“娘娘说得够清楚,戎商也听得够清楚。”

  “那你可认罪?”

  “戎商何罪之有?”

  估计再如斯循环下去王后“抓狂”(蓝翎语)的情形可以预期,戎商终算有了下文:“
娘娘口口声声叫戎商认罪,而戎商只所以被关入天牢,带到这里,罪名不外乎只有一条,即
娘娘口中所说‘袭击三王子’,可戎商并未袭击三王子,所以戎商实在不知自己何罪之有。


  “大胆戎商!”甄媛突然有些后悔此事不应过早奏请王上,若是以后宫之主的身份先行
审定,拿着他的口供再来,结果不会有太大出入,而过程却要简易得多,“在王上与本宫的
面前,你还敢如此放肆!本宫念在你尚年幼,不愿动用刑罚,莫非你是要逼着本宫刑罚于你
!”

  戎商徐徐一笑,这一笑竟令甄媛心底浮起寒意,这不应该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所给的压
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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