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龙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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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龙戏凤-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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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之问的波涛暗涌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因为此时最精采的是龙天运这一边,看美丽佳人如何对比得丑妻自惭欲死。
  “寄悠,这是衣姑娘,她坚持要来与你认识,见识你这才女的文采。”龙天运含笑说着,语气中夹着莫测高深,灼灼盯视着她面孔任何一个变化。
  “好美丽的姑娘,连我一介女流看了也会心动不止哩。”柳寄悠起身,微微一福:“我是柳氏。”
  衣环铃的讶异是可想而知的。如此平凡女子,怎配与身边玉树临风的男子共谐琴瑟?她浅笑以对:
  “姊姊好,奴家衣环铃,你可以叫我小铃。”
  柳寄悠点点头,并没有露出了点难堪不安,让看好戏的人好生失望,至少叶浚芳等人就忍不住了。
  “如果你想抢人丈夫,找她是没用的,她只是一个卑下的侍妾,家中还有很多美人儿守着哩,就算你嫁过去了也是排名排到天边去。”
  “放肆!”叶放歌怒喝一声,哪容小妹对客人使刁。
  无须他开口指责更多,他身边那位八面玲珑的二房已得体地开口了:
  “浚芳,上回我派人去京城买了一块纱罗织料,正想送你制成裙子,要不要去挑一下颜色?”不由分说勾住她的手臂便退下了。
  “小嫂,我不——”叶浚芳的抗议很快消失于门后,也保全了叶放歌的颜面;有这种不识大体的妹妹真是教人叹息。
  “李全,叫人摆宴了。”
  “是,庄主。”
  叶放歌趁机将闲杂人等遣到一边去谈天,留下安静的空间任三人去打发窘况,不让外人打扰。
  衣环铃首先试探地问:
  “云公子家中已有许多妾室?”京城世家子弟都妻妾成群的吗?
  但龙天运没心思理会,只眼光危险地盯视柳寄悠:
  “你是侍妾?我怎么不知道?”
  “老爷,您在生气吗?”她抬头轻问,心中突然有了领悟,不自禁浅笑以对。
  她的笑让龙天运备显狼狈,口气开始有些横:
  “你笑什么?”
  “老爷原本想看我哭吗?”
  “哼!”龙天运动怒了,拂袖而去,为自己的被看透而恼羞成怒,也为了她的亳不在乎。
  燕奔当然要寸步不离地跟去,只不过临走前不悦地道:
  “夫人,你不该这么做。”
  “言重了,燕公子。您净可告诉老爷,下次要看什么表情,拜托提早三天通知,让小女子准备周全。”她有礼地躬身一福,巧笑倩兮地挥动手绢欢送两人离去。
  衣环铃没有跟过去,反而深深打量眼前这位表现奇特的女子;原来她并不若外表看来的平凡无奇。
  柳寄悠收起一边的两本书,没兴趣留下来任人参观,有礼地微笑,退开,回房去也。
  在没人看到之时,她才偷偷地吐出舌尖,暗自偷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她扳回了一成。
  ***
  龙天运没有回来过夜,这倒是南巡数日来头一遭。
  昨夜外头摆宴,客人们喧嚣到三更,柳寄悠只草草用膳完便回房休息了,并没有与龙天运碰面;不是他没出席,而是女人多到围成人墙,但求俊男轻轻一撇也甘心,龙天运团团被困在中心点,要见面也难。
  之前说过今日要起程赶往江陵的,此时午时已过,那些去观赏试剑会的人却没半个回来,看来是要趁夜远行了。所以柳寄悠花了大半时光教叶夫人绘画与识字,没有赘言其它感情方面错综复杂的事,顶多语重心长地含蓄开导。
  遗忘仇恨,就是放过自己。
  能不能理解,就看她的心胸如何了。她只是短暂的过客,能帮助的有限,当然不能多事地代出主意。
  在叶夫人离去后,她收拾好包袱,给自己几个时辰睡眠,以防晚上精神不济。
  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却也又勾上龙天运的一波怒气。无论他期望见到什么面貌,却绝不会是更加安适恬然、好吃好睡模样的柳寄悠。
  懊死!她是他的女人,但她却不在意他!
  在宫中,即使他的赵昭仪专宠,但每当他稍有不悦,连着两天不临幸,到了第三天,冰山似的人儿也会化为一汪春水,但求君颜和悦,使尽浑身解数也要令他承诺往后更多的恩宠,而她……
  “碰”的巨响,他伸手捶向床柱,结实木制的床榻也为之震动不已!
  “老爷!”房外传来燕奔的叫唤。
  “没事,别进来。”他沉声交代,又让燕奔返到门外去候着。
  当然,在这一声巨响下,柳寄悠就算得到睡仙陈抟的真传,也得被吓醒了。
  她抚着心口,眨开惺忪的眼,低叫着:
  “皇上?”
  “哼!”他背着她,坐在床沿。
  她坐起身,小心问着:
  “有人给您气受了?”
  他瞪了她一眼,又别开。
  她可以由那一眼肯定他恼的人正是自己,沉吟了会,小心又问道:
  “咱们……该起程了吧?”
  “住口!”他沉喝。
  “是。”她暗自吐舌尖,抓开被单下床,坐在梳台前整理自己的仪容,非常听话地住了口。也不去自寻晦气等他开口找骂挨;因为做不来诚惶诚恐的表情,所以无法让她的君主消太多气,真是罪过。
  “朕不会让你出宫,一辈子都不会。”他隐忍许久,终于还是发火了。
  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点头:
  “如果皇上决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什么那能随遇而安是吗?你就没有一点自主与希望吗?那你与行走肉有何两样?”
  “通常,在不允许我自主时,我只能随遇而安,倘若皇上愿意降恩施德,给予我选择的机会,那我体内的自主与希望就会出来横行了。我,只是依皇上的意念在过日子罢了,就算是行走肉,也是皇上赐与。”
  “放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双肩:“你分明是存心惹怒朕,存心要朕遣走你或杀了你!只要是离开朕,就是死也愿意,对不对?你就是不想待在朕身边,就算再受恩幸也当成痛苦地虚应!”
  他这辈子活到二十八岁,从不曾对女人怨言相向,甚至可以说不曾形于外地发那么大的火过,通常只消冷冷一眼就足以代表他的不悦,接下来就是所有人跪地乞求他的原谅!
  从没有人能惹他惹到这种濒临爆发的地步,而她——柳寄悠轻易地做到了,也不须什么手段,就只要永远摆着微笑而冷淡的面孔以对,他就会狂怒不止。
  她不爱他!她不会交付她的爱与心给他!
  永——远——不——会!
  他受够了!包受够了自己着魔于这个平凡女子的魅力中,即使用卑劣手段也要强夺她的恶形恶状!在男女之间,他从不须花费这种心思,去博取女子一颗真心以对。
  他龙天运要什么女人没有?他身上系了成千上万的芳心,正殷殷等他垂幸,他再也不要为一名平凡女子费尽心思了;尤其可悲的是,他明白自己永远不会有得到她心的一天。
  既然如此,他至少可以选择不见她、遗忘她!一如过往他轻易遗忘了每一个令他心动过的女人一般。
  老天爷,他甚至蠢得以为可以用别的女人来试探她的心,却只换来笑弄,烧熄了他的期待,也让他原本有心与美人调笑的心沉到谷底,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全天下的女子,自然不会允许柳寄悠身上带有能让他排斥其他女人的特质。
  他会放开她,但绝不会让她如意!如果他得不到她的心,那么全天下的男人亦休想得到!
  柳寄悠也必须明白惹怒君王必须受到惩罚。
  他决定了。
  冷冷放开呆若木鸡的她,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跪下!”
  她依言跪下,看着他一脸绝然,似乎下了一个重大决定,悠关于她未来生活的决定,她垂下头。
  “再一个时辰,朕就起程,但你没有跟随的必要,你就留下来吧!除非由京城传来旨谕,否则你终生不得跨出歧州一步,听到了吗?”
  她双眸讶然闪动,连忙道:
  “是,遵旨。”
  她一时不能理解他前言与后语间南辕北辙的突兀之处,基于各种好强、好胜、好奇心,他都没有理由放下她——也许该说放逐外郡,怎么……此时转变得如此快呢?
  “朕会叫燕虹五日后来此陪你,若是有妊,产下后不论男女,一律送回宫。”
  “是。”
  他冷笑:
  “没话说吗?”
  还能说什么?何况她也不是一定会受孕,尤其在乍然明白自己有机会永远自由之后……
  其它的种种,反而不是眼前会令她重视的事了。
  “可以恳求皇上一件事吗?”
  “说。”他以为她开始要乞求了。
  “民女有两名小婢,自小一同成长,请皇上同意嘱咐燕虹大人一同带领前来。寄悠在这儿,总不好支使人家的家仆。”
  “一辈子不回长安、不回家也无妨了?”他盯视她平和如一的面容,心中有怒、有难舍,却也矛盾地喜于她从不同于一般世俗女子,即使在此刻这种境地亦不改初衷。她永远都是奇特的,这也才够资格让他喜欢、让他为之狂怒。
  “民女没有太长远的打算。”
  他应允。
  “罢!留你在歧州,等朕怒消之后,你依然有机会回京。”
  “谢皇上恩典。”
  似欢心,又似失落,被丢弃在歧州的柳寄悠,原本该表现出弃妇状,反省自己的无状失礼,但她仅是目送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远去,让酸甜难分的滋味在心中渗透夹杂,没让祥和的面孔倾太多情绪。
  也许是一辈子再也不会相见的认知,让她对驭马而去的背影深深望着,烙印在心底。
  终于,狂涛骇浪的时日没有度过太久,又趋于平淡,她又找回了自己的生活。
  淡淡微笑,在众外人的悲悯眼光中,她踱回自己的小天地,弹起了久违的琴音,唱出清平调。
  ***
  爱情的动人处,就在缠绵悱恻的温存。如果一个人的爱情,构在平淡隽永中的品尝,反而一如清水,无味而稀薄,别说外人看不出浓情深意,就连当事人亦会质疑不已,甚至不认为自己得到一分爱情吧!
  柳寄悠正为临秋的花草浇水,期望今年遇着了丰美的菊月时刻。
  自从龙天运走后的第七天,落霞、挽翠与燕虹前来狂啸山庄陪她之后,时间又往前推进了一个月。想来,那位南巡考察政绩的帝王也该回到长安皇宫中。坐拥三千佳丽了吧?
  一个男人能多快遗忘掉他曾深深在意的女人?通常在背过身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就她亲眼所看,数个月前甫入宫时,皇上曾临幸过一名婕妤,事后那名婕妤四处张扬皇上直叫她是小美人,恩爱不已,但,自那一次后,她却没再受点召,皇帝老爷根本记不住他口中美人儿分别姓啥名谁。在一次宴会中,他只记得他偏爱的数名妃妾,其他每个“美人儿”都只是没印象的代称,还须公公们一再提醒,才会勉强记起曾临幸过这么一名女子。
  所以,柳寄悠压根儿不曾幻想过她还会有被“想起”,然后召回长安的一天,因此她把嘉宾居布置得很用心,住上个三、五年也有可能。
  如果三、五年后,皇帝再也彻底记不起她这个人,她还可以请燕虹代为觅屋,通知她父亲来歧州购地,好搬去休生养息;既然皇帝爷有令不得出歧州,那她也乐得天高皇帝远的日子。
  在证明自己没有身孕之后,她心中更有这层笃定。不是她不爱孩子,而是一旦孩子的血统中有来自父系的帝王血液,就难免要在派系林立、阴险诡谲的皇宫中战斗求生存,为了权与利,成者为王,败者则亡。
  人生于世,大可不必过得这般辛苦,所以她肚子内没有龙种,是上天的恩德。
  但是关于爱情呀,她的心又哪里回得了纯净一如当初呢?沾了尘世情怀,就一辈子飘飘忽忽了,为着失落的一颗心叹息哀鸣。
  怎么也忘不掉他临走前狂吼的那抹绝望,来自挫败于征服不了她的心。
  他真是高估她呀,除了学不会痴心该有的行为外,她的一颗芳心不早也成了他众多挂系于身的一颗了吗?可惜他不懂。
  这种细致的感情,他不能领会也罢。反正若有珍惜,也不会有太多的关注,她就别产生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了吧。
  “寄悠,我要上戏园子看戏,你也一道去好吗?”近来日渐宽心的柯醉雪踏入嘉宾居,扬着泛红的笑脸问着。
  “今日有什么剧码?”
  “木兰从军。”这故事她从寄悠口中听过一次,印象深刻不已,听下人说正在上戏,她涌起前所未有的渴望想要去看。
  “小娃儿睡了?”
  “嗯,而且有奶娘在,我现在已不必日夜抱着不放了。要不要去?”
  “好呀,等我一会,我换件衣裳。”她转身回屋内更衣;住在这儿,对叶夫人有所帮助是最令人开心的事。
  “小姐,要出门呀?”落霞在一旁服侍。
  “你们也一同去看戏如何?”
  “皇上不会乐见柳姑娘如此抛头露面。”燕虹尽职地提醒。她从不隐藏自己的工作是来约束兼监视柳寄悠,因此每次睁一只眼、闭一只时都会提一下,然后顺便跟出去。
  “你不会以为皇上还记得我这个人吧?”柳寄悠束好腰带,好笑地回答。
  燕虹点头:
  “要忘掉你很难,除非从不曾发现过你的美好。”
  是吗?美好?在哪?
  “多谢盛赞,咱们可以出发了吧?众女子们!”
  柳寄悠由着丫鬟们拥着出门,含笑的眼睫下,是一种微微自嘲的落寞。
  他会不会记得她?她不知道,但要从心中根除那个曾经强行占领她一切的男子的记忆,却是要努力好久好久。
  唉,所以她早知道感情是沾不得的呀!瞧,眼下不就遭报了,再也寻不回全然愉悦潇的自在心。
  他——不会再想到她这么一个忤逆他的女人了吧?然后,由着她在歧州终老一生。
  懊满意的,歧州风光景致尚称宜人,她早已打算这么过的,所以,她必须再寻回自己的心,面对自己另一个起点的人生。
  情呀!爱呵!终究会在岁月的流转中,灰——飞——烟——灭!然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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