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批着那个谁谁拿钢琴将好好一曲《天鹅》演奏得跟小滑头一般浅薄。”
“又不是《天鹅之死》,是《动物狂欢节》的节选呢,你一定有,我知道。”荷沅跳下高脚凳自己去找。宋妍瞧着她,笑道:“不如你帮我穿越毛毛虫,摘一根丝瓜来放汤,扁豆上面全是小青虫,你若是想吃也摘一点来。我给你找出来。”
荷沅兀自坐在宋妍的床头翻看碟片,“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巴赫的,巴赫、亨德尔,焦不离孟。呀,你居然有《秋水伊人》,传说中的老歌啊。宋妍,我晚上不走了,睡你这儿。”
宋妍笑道:“你老人家先给我采收物质食粮去,精神食粮得在饱暖后才能思。还有啊,你家祖海能放你住我这儿吗?”
荷沅一笑出去,“怎么不会?老夫老妻了。”出门到外面,夕阳还是热烘烘的,荷沅站在杨树下给祖海一个电话,说晚上在宋妍这儿吃饭,让他应酬完了来接。祖海答应。荷沅还是没与他说起去找朱行长的事,大约是因为祖海办公室那儿有别人在。
宋妍见荷沅外面回来抱着一堆丝瓜,惊道:“你想吃多少?那么小的你也痛下杀手?”
荷沅取笑:“怕虫子就别种杨树,我帮你将明天后天的也摘了,省得你没菜吃。再给你去摘一些扁豆。”
宋妍忍不住跟出来远远瞧着,笑道:“荷沅,你还别否认,你这人骨子里的野性,有点与你们家祖海相象。所以童青峦制不住你。奶奶的,童青峦居然连晶晶姑娘都对付不了,太君子了,只有我这种人才能赏识。”
荷沅听着不由哈哈大笑,一个不小心,招了毛毛虫,手臂立刻肿起一条赤痕,又痛又痒。但荷沅不敢将青峦酒后误事的原因说给宋妍听,太对不起青峦。摘了一袋扁豆出来交给宋妍,笑道:“我们小时候被毛毛虫刺了,就拿舌头一舔,奇怪,好得很快,可能是唾液中的某些化学成分起的作用。以前暑假跟青峦上山采标本,最遭罪。”
宋妍笑问:“是不是童青峦给你舔的?”
“去你的,脏不脏。青峦不是这种人。宋妍,我在想那个朱行长,他可能压根就不会来考虑我们被他那么一搞所受的苦难。是,他可能会打击刘某人,但那是他家的事,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他不会也不屑与我联手,只会拿我们做牺牲品做给刘某人看。他出于公平心,或者会给我们一点补偿,但是之前,我们只是没有生命的棋子,随便他拨弄。”
宋妍冷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可欺?如果你搬出你那个忘年交来呢?我看他没有对你家下重手,弄不好忌惮的是你身后若隐若现的背景。我出门也常胡说给自己套背景呢,我要是有你忘年交那样的靠山,一准天天放在嘴边,看谁还来欺负我。这世道本就是如此,强者生存。前儿镇上县里表彰我给我一笔贷款,你知道县信用社怎么着?主任明当当地告诉我要我拿出百分之二的‘手续费’给兄弟们喝茶。我能不给吗?他是看死我不敢说出去,得罪整个银行界。黑着呢。”
荷沅又是叹息:“我不是很想搬出忘年交,但是今天我也是厚着脸皮暗示了。朱行长接受我的暗示,你说得有道理,他可能有所忌惮。毕竟他们两家现在不比以前,父亲都已退休,昔日风光总不可能照耀今天太多。朱行长也得忌惮。但是,但是,但是,我不能明目张胆地用忘年交的名头,祖海已经非常吃味了。”
宋妍笑道:“祖海不应该在这种小事上坚持原则,他又不是没闯过江湖,怎么能不知道套路?你回家教育他。你每天接触那么多男性客户,难道他得一个个吃干醋?前不久有个机关小科长追求我,一上来就跟我吃醋,我烦得透顶,要吃醋还找我干吗,不会找个窝家里的碧玉?童青峦也被祖海吃醋掉了吧?那你管住他不许他应酬,谁不知道应酬场合男男女女亲密无间啊。什么都不如自由要紧,你是忍惯了,你应该拿出当仁不让的劲头来。”
宋妍说到后面,忽然发现荷沅的脸色非常的不对劲,忍不住踢踢她的脚跟,小心地问:“荷沅,你不会是在家当小媳妇吧?你真的允许你家祖海在什么歌台舞榭应酬?你太能忍了吧。你每天说你在家如何作威作福,其实你得小便宜吃大亏啊。”
荷沅听着轻咳了声打断宋妍,认真地道:“这方面我相信祖海,其实不相信又能如何?不能说是吃大亏。祖海也没有吃所有人的醋,他没太过分。我觉得他吃醋还在正常男人范围之内,可以理解。”
宋妍皱眉道:“我不跟你多说,否则破坏你们夫妻关系,我跟你观念不一,持保留意见。但是我对你这种丈夫应酬是理所当然的观点很不苟同。不说了,说了我得跟你开卧谈会。但有一点我得警告你,你无论如何不能放弃你的工作,你得为自己保有一块私人领地。你这人骨子里是个旧式女人,你若是回了家里,我可以看着你的个性一寸一寸被祖海腐蚀。”
荷沅听了愣住,喃喃道:“宋妍,我摆不平工作与家庭之间的关系。最近这一阵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傻冒。”
宋妍白她一眼,道:“你以为你是超人吗?我若是摆得平今天也不会是光棍了。都是走着瞧罢了。另外恭喜你,知道自己是傻冒,你成熟了。我至今还觉得自己是超人呢。别胡思乱想了,你烧菜,我给你找好一点的音乐放,《秋水伊人》如何?”
荷沅还是傻愣愣地应道:“我发现我越活越回去了,最近极需人教训。前几天我正想着退归山林,被你一说,我还真得想想我能不能回家。唉,其实我早就说过名利场是一条不归路,怎么现在又想着要回去了呢?能回去吗?连朱行长都还看着我怎么走呢。我若是回不去MS中国办,相信朱行长对我就不会那么客气了。呵,更残漏尽,孤雁两三声,以前的歌词怎么可以这么好听。”
宋妍笑嘻嘻地道:“梁荷沅,你再长吁短叹,我一脚踢你出去。你已经够运气了。我问你,现在我买房子合不合算?我想在市里筑个窝。”
荷沅被宋妍训得笑了,不假思索地道:“不急,等明年再买,原因很综合,你反正听我的就是。”
宋妍想了想,道:“那我先买一辆货的,租给别人开着,我要用的时候也方便。”
两人说说笑笑,与以前一样无话不谈。都是感慨,难得还有可以掏心窝子说话的人。可是祖海很晚都没来,中间来过一个电话,说是又去唱歌了。荷沅一时面对着宋妍无语。
十一点多的时候,才听见外面汽车声传来,非常突兀地划破农村夜晚的寂静,荷沅不由自主地跳出去,宋妍不得不跟着出去,门开处,放进无数蚊子。但是两人看见车子滑近,都惊住了,车是祖海的车子,开车的却是一个女人。宋妍看向荷沅,却见荷沅脸上露出一丝诡异莫测的笑容,长长的睫毛似是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下面不知波光的眼睛。宋妍不由得伸手抓住荷沅的手臂,跟着她一起过去车子。驾驶座那个女子跳下来,窈窕的身材,大波浪的长发,却是一张可亲的娃娃脸,美艳中带着干练。她下来就道:“丛太太,丛总喝醉了,我送他过来,走错几条路,所以才那么晚。”
宋妍看见荷沅微笑道:“谢谢你,辛苦你,回去的路我来开车吧,这儿不容易绕出去。”
那女子笑道:“我已经记得路,我来开就是。”
宋妍心想,祖海怎么一直不说话,探头一看,果然在副驾位置上睡熟了。心说换了她是荷沅也不肯再让那女子开了,什么意思,太暧昧了,没见就算了,难道还要坐后面位置欣赏丈夫与别家女人的暧昧相?再看荷沅,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女子,看得那女子招架不住,退去后座。等他们车子走后,宋妍忍不住打电话给荷沅的手机,笑道:“你哪天再与我说你是傻冒,我废了你。今天才见你峥嵘。”
荷沅只有苦笑,道:“很好看吗?吃饭家伙啊。没想到还可以用到生活上,赚了。你睡吧。”
宋妍听得出荷沅的无奈,这时候她还得端着丛太太的面子,她不是个将火气发出来的人,而她的祖海却又睡得跟死猪一样,说都无法说。
荷沅放下宋妍的电话,便对身后的女子道:“谢谢你送祖海回家,等下我把你送到哪里?”荷沅不想问她是谁,做什么。
那女子在后面,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荷沅,见问才道:“没关系,平时经常是我送丛总到家,我自己打的走。”
荷沅胸口如吃一老拳,都快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了句:“那就不客气了。”
那女子却追上一句:“听说丛太太工作繁忙,经常出差,丛总回家没饭吃,所以才经常在外应酬。那真是非常损伤身体。”
荷沅肺都气炸了,可还是笑了一笑,道:“谢谢你关心祖海,不过你越级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唐生年的电话会来,“小梁?你开着机?我试试运气,没想到竟然能通。”口气中满是惊喜。
荷沅眼睛朝天翻得发涩才罢,怎么讨厌的事和人一起涌来呢?“小唐,今天不要与我说MS,没兴趣。”
唐生年道:“可是我很头大,头大到现在了。今天下午丹尼尔叫我拿出你做的半年计划中那几家目标企业的评价,我怎么拿得出来?他的任务非常无稽,他又不是不知道今年的销售形势,我怎么可能在周一时候将那几家企业的意向强化起来,这不是逼我走吗?比当年的安德列还无聊。我想问你讨点情报。”
荷沅很直接地道:“不是丹尼尔无聊,而是他被朗尼逼急了。”还用说吗?朗尼看见她软硬兼施的传真,还能不有点行动摸清MS中国办的销售底细?朗尼有反应是情理中的事,而反应来得这么急,那么说明她的传真效果很理想,这总算是今天狗一般生涯中的唯一亮色。
唐生年想不到是这个答案,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朗尼发什么糊涂。”
荷沅道:“小唐,想耳根清静的话,这几天找借口出差吧,回来可能就没事了。这种评价有什么可做的,只会纸上谈兵。”
唐生年不是笨人,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心说梁荷沅究竟施了什么法术,已经被辞却还能掌握事态。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会回来?”
荷沅直说:“两种可能,MDP或者MS。小唐,武汉那边这几天正该催款与货到开箱。”
唐生年立刻道:“我明白,我带几个人走。谢谢你。你还是回来的好,不愿意与你做对手。”
荷沅听着不由微笑,这是昔日对手对她的肯定。结束通话,却听祖海在身边问:“荷沅,怎么是你?”
荷沅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后面还有人,只得淡淡地道:“你说为什么?”
祖海不知道还有人在后面,伸了个懒腰,道:“想起来了,我叫阿丹送我去宋妍的猪场,阿丹呢?”
“丛总,我在这儿。”阿丹连忙应声,声音温柔中带有急切,傻瓜都听得出来有问题。
祖海虽然有点醉,但还是惊出冷汗,酒意全吓出九霄云外。黑暗中,仪表盘上微弱的绿光映照荷沅冷笑的脸,分外阴森。祖海心说坏事了,荷沅一定想到哪儿去了。他怎么会醉成这样子呢。只得继续装醉耍赖,嘀咕道:“老婆,我口渴,要喝水。”
没想到身后阿丹先递来一瓶矿泉水,他只得道:“阿丹,我喊的是我老婆。”不接。
荷沅拿眼睛斜睨他,勾起嘴唇冷笑,早看出他装醉,他醉不醉她还能不知?不去理他。祖海干脆不说话,免得左右不是人,总不能在手下面前丢脸。好不容易汽车冲出黑暗,来到灯火辉煌的市区,祖海连忙叫阿丹下车自己打车回家,见荷沅依然冷着一张脸开车,连忙陪笑道:“荷沅,老婆,我喝醉了,你说过不让我开车,我只好叫阿丹开去接你。你别多心,我如果有问题,让阿丹避开你还来不及。”
荷沅这是才觉得肩膀酸涩,原来刚刚一直拚命端着身板,不想在阿丹面前爆发出来。此刻见祖海说话,她全身无力,又将车子停到路边,一拍方向盘,冷冷地道:“阿丹,阿丹,叫得多亲昵。我常出差,你常让她送回家?你冲她埋怨我不照顾你?你们朝夕相处,她很美丽,也很体贴,你很受用?”
祖海忙着解释:“不是,你不要听她的。全公司都叫她阿丹,我当然也随口一起叫,是我们公司做售楼的,小姑娘人长得漂亮,客户喜欢她,有时候她拉的大客户需要应酬一下,我当然带她一起去。今天就是。有时候你不在,我回家也没意思,经常喊一声带一帮人出去吃饭,所以大家都知道你常出差,不止阿丹一个人知道。她是不是冲你胡说八道?”
荷沅心中有挥之不去的疑问,但是问不出口,总觉得那样很伤感情,愣了半天,才道:“对不起,我想歪了。”
祖海听了这话反而心急,忙俯身过去抱住荷沅,但感觉得出荷沅全身僵硬。他一边亲吻荷沅,一边急道:“荷沅,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想想,我如果真的与阿丹有问题,怎么可能大着胆子让她见到你?这家伙一定胡说八道,明天我还是让她收拾了离开。搞我脑子了。”
荷沅淡淡地道:“你自己给她太多机会,不用怨别人。你放开,我开车了。”青峦都会酒后乱性,荷沅不信祖海能酒后对着自己送上门的美艳的阿丹老僧入定,而且还是在歌舞厅那种场合。但是再生气也知道不能没有证据地胡说诬蔑,只有沉默不语,但整个脑子乱成一团,再次冒出杀人的念头。
祖海暂时放开荷沅,一路看着她全身冒着寒气地开车回家。一进安仁里,他连忙紧紧抱住荷沅,抱着她上楼,荷沅倒也没挣开,但是他感觉得到她整个人木头人一样,不,是具瑟瑟发抖的木头人。他不由想起青峦曾经的警告,荷沅太冷静了,这才可怕。他小心地将荷沅放进浴缸,想替她解扣子的时候,手被荷沅挡住,只听荷沅清清冷冷地道:“祖海,我问你,你可以不说,但不可以不说实话。你心里喜不喜欢这个阿丹。”
祖海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道:“不喜欢,我只喜欢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