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清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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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清宫文)-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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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她终于接受教训,再也不敢阖上双眼,极力睁大眼皮,无聊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春桃。春桃似乎没有察觉,仍然安静地坐在那里,专心在一块白绢上绣着什么。在出发之前,胤禩就委婉地向她解释过,虽然可以带她同游,可是她也只能装作他府上的丫头,行动坐卧都要和春桃在一起。想到畅游草原的快意,这点小条件在她眼里简直微不足道。何况她本来就不是金枝玉叶的贵族小姐,装作他府里的丫鬟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可是在这样摇摇晃晃度过了半个多月之后,她开始怀疑自己多日的期盼是否值得,草原之行是否象她想像得这样有趣。如果她也可以象胤禩一样,天天纵马飞驰,可能她确实会有如愿以偿的欣喜。可是现在,过了这么多天,草原的影子见也未见,她连马毛都没机会摸上一摸,每天就关在这囚笼一样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只能从帘子缝里向外张望张望,看到的也无非是些寻常乡村景象,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致。也是第一次去塞外的春桃本来和她一样兴奋,最初几天总是和她一起凑在帘子缝里张望,可是渐渐也失去了兴趣,找出正在绣的绢子打发时间。
  “唉!”蓁蓁看了一眼春桃,嘟着嘴重重叹口气。小丫头丝毫没有反应,仍然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针线。“唉!”她再叹一声,春桃还是没有注意。直到蓁蓁第三次叹气,小丫头才终于警觉,看着她满脸百无聊赖的样子笑了起来。
  “春桃,你不觉得闷吗?”她仍然嘟着嘴,手中转着一朵野花,有些不耐烦地问。
  “苏姑娘,你是不是给闷坏了?快到了,小海子刚刚不是说,再有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扎营的地方了。”
  “真是闷死了,闷死了。”她伸伸懒腰,大喊一声,“关在这笼子里,比在八贝勒府上还憋闷。”说完,一个大大的哈欠脱口而出。
  “等到了草原就好了。”春桃同情地笑看着她,从身边翻出一个软软的绣墩递过去说,“你睡一觉吧,苏姑娘。说不定一觉醒了我们就到了。”
  她无奈地点点头,接过绣墩垫在身后,把头舒服地靠在车厢壁上,一会就梦会周公去了。
  如摇篮一样催人入眠的摇晃突然停止,蓁蓁猛地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春桃兴奋的笑脸:“苏姑娘,我们到了。”
  “到哪了?”她昏头涨脑地问了一句,突然清醒过来,激动得一把抓住春桃的手,开心地叫了起来,“我们到木兰围场了?太好了。”
  她们跳下马车,跃入眼中的,是夕阳下层林浸染,漫山遍野的红叶和依山排列的一片连绵整齐的蒙古包。在常顺的带领下,她和春桃一直走到自己的蒙古包前。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圆形尖顶天穹式住屋,立刻发现面前的蒙古包比她以前在草原旅游时住的要货真价实许多。蒙古包内外都披挂着羊毛编织成的色彩鲜艳的毡子,外面看着虽不大,可里面的空间可不小。进入包门,正对顶圈的中间放着取暖的火炉,温暖的炉火正在燃烧着,带来满屋的暖意,驱散了塞外傍晚的寒冷。右侧放着案桌橱柜,沿木栅一圈整齐地摆放着绘有民族特色花纹的木柜木箱。箱柜前面,铺着厚厚的毡毯,是她们日常活动和晚上就寝的地方。
  “这里的景色真美。”蓁蓁跳进蒙古包,大呼一声,舒舒服服地跌坐在厚厚的毯子上。
  “苏姑娘,你饿不饿?”春桃跟进来,笑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包袱问。
  她眯着眼睛摇摇头,使劲吸吸鼻子,贪婪地吸着混合了毛皮、木炭的独特的草原味道。春桃不再打扰她,自顾自地忙碌起来。她先在火炉中加了几块木炭和一小块檀香,火苗燃得更旺,一股浓郁的幽香很快在蒙古包里弥漫开来。接着,她开始逐个打开箱柜,把蓁蓁和她的行李分门别类仔细放好。
  她还没有忙完,胤禩竟悄无声息,兴冲冲地闯进来。看到蓁蓁还懒洋洋地坐在毡子上烤火,他一把拽起她来,皱皱眉头说:“你不是一路上抱怨怎么还不到草原,怎么真到了反而赖在这里不动?”
  “坐了半个多月的马车,我都快被颠晕了,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踏踏实实踩到实在的地面,我要好好感受一下不颠的感觉。”她朝他皱皱鼻子,还是一脸陶醉的样子。
  “什么鬼话!”他一下子打断她,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我现在带你去骑马,看看这草原,好不好?”
  “现在吗?”她疑惑地看看他,“我们才刚刚到,你不用到皇上面前去应卯吗?怎么会有时间陪我?”
  “我刚刚请过安。今天到的晚了,而且多日奔波,皇阿玛也要早点休息,明天晚上才是宴请蒙古王公的宴会。所以—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他带着满脸坏笑看着她。
  “真的?太好了。”她拍着手跳了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急急地要向外跑。
  “等等。”他拉住她的胳膊,眼中嘲笑的意味更深了,“你就这样出去吗?”
  她怀疑地低头看看自己,困惑地摇摇头看着他问:“这样不行吗?”
  “这里是塞外,而且是傍晚出去骑马,你这样会被冻坏的。”他无奈地叹口气,转向春桃吩咐,“春桃,给苏姑娘找件厚披风。”
  果然,她这时才注意到,他一身骑装外也罩了件厚厚的斗篷。她朝他伸伸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他从春桃手中接过披风,给她披在肩上,牢牢系紧颈间的丝带,才拉着她走出营帐。
  一直走到连绵的营帐边缘,她才看到小海子正牵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恭候着。“这是你的坐骑?”她羡慕地看看胤禩,凑上前两步,想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大家伙。这匹马膘肥体壮,浑身毛皮油光发亮,竟不见一根杂毛。现在它正不耐烦地甩着尾巴,一边抬起前腿不时地刨着地面。看到她这个陌生人接近,它警惕地昂起头,嘶嘶喷出几下重重的鼻息。她被它的示威吓了一跳,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尴尬地看看胤禩。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边笑边从小海子手中接过缰绳,轻轻拍着马背说:“追风,别闹,我们这就去跑一圈。”枣红马果然立刻安静下来,亲热地低下头在他身边蹭了蹭。
  “你叫它什么?追风吗?真是个神气的名字。”她跟在他身后,眼中的欣羡之情更甚。
  “是呀。它还是那次我伴驾远征噶尔丹回来时,皇阿玛赏赐的。”他有些得意地看看她,然后扬扬下巴说,“上马吧。”
  她象是没听明白一样扫了一眼那匹比她还高大的马,然后回头苦着脸看看他。
  他又笑起来,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爬上马背,在马鞍上坐好,然后翻身一跃上马,稳稳坐在她身后,把缰绳牢牢抓在手中。“小海子,你先回去吧。告诉常顺,如果我晚些回来,把晚膳温着等我和苏姑娘回去。”他转身低下头向小太监交代。
  “是,主子。”小海子机灵地点点头,请了安之后就飞快地朝营地跑回去了。
  胤禩抬眼看了看正在慢慢坠下山后的残阳,拉紧缰绳低声对她说:“坐稳了,我们要出发了。”他说完就甩开缰绳,双腿紧夹着马身,扬起鞭子在马臀上轻抽一下。追风扬起头发出一声长嘶,甩开四蹄,稳稳地跑动起来。
  它开始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和她以前在草原旅游时骑过的专供游客玩耍的马相差无几。她惬意地坐在马背上,兴奋地向前方眺望着。他们离扎营的小山渐行渐远,慢慢进入无边无际的广阔草原。高高的草长过马膝,在晚风中高低错落地起伏,宛如一波波海浪向他们涌来。点缀其间的团团簇簇的野花,为这片草毯编制出绚丽的图案。她再抬头望望远天,深蓝色的天幕看去竟是那样高远。夕阳已坠入山后不见踪影,只留下洒在天际的一抹抹红霞。她深深地呼吸着这凛冽的空气,只觉得自己激动得要大声呼喊,喊出在她胸中涌动的澎湃豪情。
  追风的步伐慢慢加快了。她能感觉颠簸逐渐加剧,眼前的景色如风一样掠过,耳边听到的只有呼呼风声,打在脸上一片生疼。耳边的碎发被风吹起,不停在眼前拂动。这样的飞驰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本能地伸出手想抓紧什么,却发现光滑的马颈上除了飞舞的鬃毛并没有什么可供她攀附。“太快了,胤禩。慢一点!慢一点!”她惊恐地喘着气,高声呼叫起来。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耳边却传来他的笑声,不是平日那温文优雅的笑声,而是如这草原一般豪放的笑声。他并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在马背上猛抽几鞭,更快地飞驰起来。她感觉自己象要窒息了,也象要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僵了,更象随时会被追风摔下身来。无奈之下她只好转身紧紧扎入他怀中,把脸整个埋在他胸前,两手也紧紧搂在他腰间。她能感觉他伸过一只手来牢牢揽紧她,他身上的温暖也一阵阵渗透过来,为她抵挡疾风带来的寒冷。突然,恐惧从她心中消失地无影无踪。她竟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愿和他一直这样相拥在无边的苍茫中驰骋到永远。
  追风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最后完全静止不动。她呼出口气抬起头来,看看他亮晶晶的眼睛和被风吹红的面颊,在他胸前重重捶了一拳,有些恼恨的问:“你是不是故意吓我!”
  他缓缓放慢急促的呼吸,轻笑着说:“在草原上就要这样飞驰才畅快。你回头看看。”他边说边张开斗篷,把冻得有些发抖的她紧紧包裹住,拥在怀里。
  她转过身来,目视前方,立刻眩惑得目瞪口呆。在他们面前,是大大小小七个连成一片的小小湖泊,包围在茂密的蒿草中,象是落入草原的明珠。此时最后一点暮色已经完全被神秘的夜晚掩盖,月亮升起在天边,银色的光辉洒在湖面上,在暗沉的夜色中闪动着粼粼波光。
  “这里真的很美。”她惊喜得向他回眸一笑,又回头坐正身子低声自语。
  “这是七星湖。你看这连在一起的七个湖泊,象不象天上的北斗星?”他扬起马鞭,指着前面问她。
  “我想下马看看。”她没有看他,仍然紧盯着眼前的湖水出神地说。
  他翻身跃下马来,然后扶她侧转身子,轻轻将她抱下马背。拨开身边的蒿草,她一步步慢慢踱到湖边,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清冷的湖水,月光下甚至能看清被她惊走的小鱼。她重新站起来,转头看向四周空旷辽远的草原,天边朦胧中的山影,又仰头看看挂着一弯明月的夜空,陶醉地闭上双眼喃喃低语:“太美了!太美了!”
  他的吻就在她毫无防备时突然落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低声的赞叹。她一惊,刚想睁开双眼逃开,就被他牢牢锁入怀中。长长久久的一吻,害得她心跳加速,全身发热,面红耳赤。当他抬起头放开她时,凝视她的眼睛如此清亮,似乎是落入了夜空中的两颗星。她不敢和他深情缱绻的目光对视,害羞得把脸躲入他怀中,紧贴着他的胸膛,聆听他擂鼓般剧烈的心跳,默默品嗜着荡漾在心中的浓浓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他一阵轻笑,“蓁蓁,我们回去吧。这里远离营地,太晚了会有危险。”
  她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正在一边吃草的追风,怀疑地问:“这么宁静的夜,也会有危险吗?”
  “当然会。”他边说边拉着她朝追风走过去,“如果遇到夜间捕食的虎豹,我还有把握对付,如果遇到狼群就惨了。”
  听了他的话,她也开始紧张起来,不敢再多逗留,乖乖地被他抱上马,又一路风驰电掣地奔回营地。还未走到他的营帐,他们就看到黑暗中正在拉扯的几个人影和十阿哥的大嗓门。“玉格格,不能去,天太晚了,不能去!”
  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怒冲冲地响了起来:“表哥,你到底带不带我去,你们要都不肯,我自己去!”
  胤禩和蓁蓁诧异地对看一眼,又走近几步,昏暗中看到九阿哥和十阿哥正和个小姑娘纠缠不清,五阿哥双手环抱在胸前,远远站在一边,似是在看热闹。
  “呦,五哥、九弟、十弟,你们这是唱的那出戏呀。”胤禩带着隐约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个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身上,十阿哥立刻象看到救星一样大嚷起来:“八哥,你来得正好,快帮忙劝劝岫玉格格,她非要我们带她现在出去骑马兜风,我和九哥劝了半天都劝不住。”
  “原来是岫玉格格。”胤禩含笑点点头,“现在是不能去了,跑得太远可能会遇到猛兽。”
  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几步冲到他们面前,好奇又放肆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终于哼了一声说:“八贝勒自己不是也刚刚骑马回来吗?怎么就不准我去呢?”
  “我也是因为太晚了,所以才急急赶回来。”胤禩不以为意,仍然好脾气地挂着他的招牌式笑容,“请玉格格耐心等等,明天九弟十弟肯定带你玩个够。”
  玉格格扬起尖尖的下巴,似乎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明亮的大眼睛突然闪出两簇耀眼的光芒,挥挥手说:“他们今天得罪了我,明天我才不让他们陪。我要八贝勒明天带我去骑马,好不好?”
  胤禩被她出人意料的要求惊得一怔,可是突然看到九阿哥在她身后朝他连连使眼色,象是要他先答应下来,免得这个刁蛮的表妹现在胡闹。他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下说:“好,明天我陪你去。”
  “一言为定,不许赖。”岫玉格格看似天真的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两个梨涡在唇边若隐若现。
  “好了,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五阿哥这时才走过来,和两个弟弟异口同声地劝说她。
  在他们一叠声的催促下,岫玉格格终于乖乖点头,和他们转身返回营帐。
  胤禩转头看看蓁蓁,她还在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在想着那个被称做岫玉格格的小姑娘,她那双明亮的咄咄逼人的眼睛也似乎一直在她眼前晃动。
  “想什么呢?我们也快回去吧。”
  他的低声笑语让她回过神来,有些冰冷的手重被他握入掌中。她有些如释重负地摇摇头,跟在他身后走回营帐。
  胤禩心绪不定地坐在自己的蒙古包中,眼睛死死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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