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何为言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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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何为言少钱-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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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魅一般的声音阴沉如死,摇光顿时如遭雷劈。她万般小心,千番谨慎,究竟哪里让燕少千看出了破绽?
  “除了你,这别苑里还有谁知道玫瑰露的事?对答如流,却又神色躲闪,你把我当瞎子吗?”青光又是一闪,右脸上亦是多出一道三寸长的血印,“敢打微人的主意,你当真是活得腻味了!”
  摇光此时是躲都不敢躲的,唯有留着这条命,才有翻身的机会。而燕少千也住了手,她记起:越微人不喜欢她沾太多杀气。
  对着那垂首敛眸的女子吐出一个“滚”,她收了剑,重新坐到床边,只一眼,一滴泪顺着羊脂般的肌肤滴落,坠在越微人的脸颊上,摔成了八瓣,宛若一朵绽放的八瓣莲花……

  第四十八章 断手足

  “微人,你快醒醒吧,少千求你了!”燕少千此时根本无力支撑,跪在冰凉的汉白玉上,手环着越微人的身子,泪流不止。
  “少千撑不下去了,你醒过来好不好?少千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任性胡为,只要你醒过来……”她真的受不了了,日复一日,越微人依旧毫无转醒的迹象,如今又身中奇毒,她眼看着那张艳丽无双的脸孔日益消瘦,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将头靠在越微人的肩上,燕少千喃喃自语:“少千很累了,你不会心疼吗?少千不想要这天下,少千只是想要你醒过来啊!”
  她要燕礼恭后悔,所以她来打他的江山,可是一步步走来,大暨的帝位唾手可得,然,越微人离清醒却越来越远,她迷惑了。
  看出摇光不对劲,知道她与闻人辛勾结,她恨不能一剑就了结了这个女子。但,不可以,了结了摇光,烨州天枢阁便无人听令,那群江湖术士只认摇光,不识燕少千。电光石火之间,两个字蹦出脑海:“烨州!”
  腾得站起身来,燕少千猛然止了泪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掉眼泪、哭鼻子绝不是她的风格!越微人还在等她来救,燕礼恭一日不松口,她就一日没有悲秋伤春的资格。
  冲出“剪烛东楼”,立刻叫人把摇光找来,见那女子面无表情地立在跟前,燕少千只问了一句:“烨州如今怎样了?”
  摇光此时不知是从哪儿借来了胆子,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直直地甩到燕少千跟前,“少主自己看吧。”那副样子倒是自己成了主子。
  燕少千心下狐疑,但硬是忍住没有发作,自地上拾起那信封,展开来也就两句:“杜韩各携三千精骑抵达烨州边境,欲自东西二侧作两翼包抄。”
  “你好大的胆子!”燕少千拍案就是一声怒斥。杜韩二人并六千精骑便敢作两路包抄,此景状无非昭示着:烨州此时乃是空城一座,只等禁军来袭!
  估摸着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摇光毫不在意,扬眉就是一句:“还不是跟少主学的。”只消一天,禁军便可夺下烨州,届时长安城内外的天枢阁亲信便无处可归,只等她一声令下,便可教燕少千兵败如山倒。加上与闻人辛里应外合,她就再也不必做别人的走狗。
  “好,好!”燕少千怒极反笑,“好一个摇光,我留着你的性命反倒是留错了!”
  “这还要多谢少主方才手下留情。”眉眼如画的女子就算是无耻起来,也是温婉如水,但言语间的刻薄讥讽是免不了的。
  燕少千见她一脸的稳操胜券,不禁心下一阵冷笑,饶有趣味地端详着摇光,冷不丁冒出一句:“这张脸被划了两刀还是这么美,到底是脸皮厚的缘故,啊?”句尾一问,眼色乍冷,寒光四溢。
  没有想到燕少千会有心情嘲讽她,摇光一愣,却又见那人慢悠悠起身,负手前来,瞥眼相问:“你当真以为:没有你,我燕少千管不了天枢阁?”
  正视着摇光,燕少千挑眉间,右手伸出快如闪电,一把就扼住那粉嫩细长的脖子,并不用力,只那么握着,“还是你以为:没有你,我燕少千夺不了这大暨的江山?”
  她眸光闪烁,阴翳非常,已与平日的冷淡截然不同,摇光这才想起眼前这女子并非常人,而是摩呼罗迦转世,那一点本就不多的胆子瞬间消失于无形,满心唯剩惊恐。
  见到那清雅异常的眉目间总算是露出了惊恐,燕少千放下右手,“还知道害怕啊?念在你是微人选的,我不杀你,你好好给我琢磨琢磨怎么拿下长安城,别给我动那些个不该动的心思!”语毕,拂袖而去。
  而堂下立着的摇光在那招展的墨色衣袂消失之后终于支持不住,萎然倒地。太可怕了!那只手在她的颈间之时,冰凉的触感宛若毒蛇冰凉的躯体,就那么缠着你,无处可躲,亦无处可藏。即使是那人消失在视线里,可房内留下的杀气依旧惨惨的碜人。
  烨州,杜韩二人趁着城中空虚,左右遥相呼应,双面包抄,轻而易举就拿下此城。消息传出,朝廷内外,无不叫绝。
  也是了,融帝御驾亲征,十万兵马败于肃军一万精骑,连失金州、豫州、济南府三城。而兵部侍郎韩若鲤只区区六千人,便将肃军后方门户烨州攻下,怎能不教人称奇?
  而潼关将士听得此讯,士气大振,竟在与陈柏所率的肃军对阵时首次击退敌军,令陈柏退兵三十里。于是,肃军唯有南线沈晗稳扎稳打,步步紧逼禁军,而中线烨州、北线潼关皆转盛入衰,神州乾坤一瞬扭转。
  众人不知,此城得以攻下却是因了“满庭芳”里美娇娘的一番不甘心思。闻人辛当日制住她,原想将越微人一瞬毙命,好叫燕礼恭再无退路,也好背水一战。不过,摇光此人也是玲珑剔透的人,便以烨州换得越微人一命,如是,天枢阁必将落到她的手中。
  再说“致香羽”,摇光、闻人辛料定凭半月相的王蛊帝气必能将其毒性制住,故而铤而走险,这不,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燕少千素来心性高傲,平日里觉不出什么是因为没什么她在意的事,如今,肃军节节败退,教她如何忍得?一虎飞驰,次日便赶至襄矢城下。
  襄矢城西邻烨州,先前亦是肃王的地方,血玉牡丹令一出,襄矢城即刻发兵一万直朝烨州进发。
  烨州本是空城,城内兵马早已被摇光暗中调往长安、潼关,之所以如此本是为了杜韩二人可顺利攻下此城,可眼下这却成了掣肘杜韩二人的一个筹码,当燕少千亲率一万人马兵临城下之时,禁军也只有闭城门不出。
  燕少千此刻墨衣白马止于东城门,真气流传,传声远去:“城内的禁军听着,打开城门,本殿下饶你们一死。若有不从,休怪本殿下无情!”
  等了片刻,城内毫无动静,燕少千深吸一口气,握着马缰的手紧了又松,眸色一暗,挥鞭朝那城门冲去,众将士一见此情状,皆是一愣。
  疾风呼啸,百丈之远瞬间变为咫尺之间,衣衫猎猎风动见无情慈悲目霎时转绿,背后巨蟒盘亘,蛇首高昂,但见蓝光暴涨,城门已被震开,肃军尾随而上。而杜韩二人眼见燕少千冲入城内,早就下了城楼,妄图阻止。
  他们哪里知道燕少千心系越微人,满心满意只想着如何早日攻破长安,教燕礼恭不得不死,根本管不了其他,现下但凡挡她路者,唯有一死。
  那白马所过之处,皆是鲜血红染,照这种阵仗,别说六千精骑,就是六万精骑也抵挡不住摩呼罗迦之神威,想到此处杜韩二人执剑上前,拦在燕少千身侧。
  燕少千看向他二人,冷声道:“真要兵戎相见,就别怪我手下无情。”那幽绿的双眼里空无一物,真真是魔神再世。
  韩若鲤眼见燕少千一步步走到如此境地,一颗心揪得生疼,“少千,何必如此呢?”
  听得他这心痛一问,燕少千十分不耐,三尺青锋挥洒,自马背上腾起,与二人斗在一处。杜韩二人也算是顶尖高手,二人联手,攻守皆备,燕少千被困在其中,丝毫不占上风。
  她嘴上虽说不会留情,可并不想以杀招制胜,韩若鲤、杜涵川在她心里与闻人辛那是绝对不同的分量,可那二人严防死守,硬是将燕少千的手下留情化为漏洞,逼得燕少千不得不全力以赴。
  摩呼罗迦,力量之神,全力以赴的结果可想而知,然,就算是兵器已被燕少千一剑挑飞,韩若鲤仍不肯罢手,燕少千心急之下一掌袭来,当下一口鲜血喷出,韩若鲤倒地不起。
  杜涵川眼见燕少千一掌将韩若鲤重伤,立刻赶至韩若鲤跟前,关切之意显而易见:“若鲤!”韩若鲤脑中此时亦是只有一个念头:拦住燕少千。于是,不顾杜涵川阻止,重新爬起来就要再战。
  “若鲤,不要逼我。”燕少千见他唇边染血,已是不忍,实在不想在伤他。可,韩若鲤对她所言置若罔闻,夺过杜涵川手中的剑,刺向燕少千,“少千,回头是岸啊。”他很清楚,照如今的战况,燕少千要想胜过融帝甚是艰难,烨州无疑是战局的关键。
  燕少千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清楚不过,一旦决定,哪有后悔的机会,华丽的中音冷然重复道:“若鲤,不要逼我。”
  杜涵川隐隐觉得燕少千此时说话的样子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可下一瞬,他便明白她那两句“不要逼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弄影剑寒光飞闪,燕少千回身转臂,同时幽绿双眸紧闭。
  而杜涵川站在一旁目瞪口呆:那一柄剑正中韩若鲤左心!

  第四十九章 悲欲绝

  “若鲤!”杜涵川这一声哀嚎撕心裂肺,燕少千却是毫无反应般,呆呆地后退一步,收了手,提着那尚在滴血的弄影剑,冷冷然看着韩若鲤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倒在了向这边奔来的杜涵川的怀里。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刺伤他!我没有想杀他!”她在心里大喊,可就是说不出口。
  转身,就像是落荒而逃般,急急地就要走,却在此时听得杜涵川在身后凄然问道:“你当真是没有心的吗?若鲤待你如此,你怎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燕少千没有答话,亦没有抬脚,弄影剑三尺青锋尖头粘稠的鲜血一滴一滴地坠落,滴在地上化成一块胭脂,深深的红色,刺得杜涵川眼睛生疼。
  “算了,摩呼罗迦,燕少千已死,与你说什么都是枉然。”空空的笑,冷冷的语,没有责备,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感情,杜涵川已被眼前这魔神般的女子寒透了心。
  抚了抚韩若鲤的侧脸,那双剔透的眼睛已是紧闭着,再也不会如往常般闪烁着纯善的光。而那嘴角噙着的半分尚未完全展开的笑,令杜涵川冰凉的心回复了一丝温度。
  原来,他是甘愿的!那一剑本是该刺在左心偏右一分处,硬是在最后一瞬,韩若鲤避开那一分的偏差,让那寒光四溢的弄影剑扎在了他的心上!
  不然能怎样呢?活着与燕少千为敌,不如战死沙场来得痛快!犹记得幼时所念的词:
  梨花白早春点风吹
  天青雨梦落知为谁
  红尘相留坠
  星月凭伊垂
  一杯黄藤酒
  年年皆醉
  西门关自古少人回
  天山雪炎夏冰难摧
  城外兵马累
  江山付流水
  时势不可追
  刎颈干脆
  是啊,刎颈干脆,就让他自寻死路吧,总好过看着那人一步步化身魔神,毁天灭地。
  摩挲着韩若鲤的肩头,杜涵川重又开口:“你走吧,既然是若鲤自己选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从前那些个恩怨,且一笔勾销了吧。”
  燕少千依旧没有转身,幽绿的眸光早已黯淡,恢复到一片漆黑,只今日,那无情的慈悲目里噙了两滴泪,欲垂未垂,然,终究还是忍住了,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握剑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那中音却比往常愈加平静,携着几分怅然,吐出两个字:“也好。”
  然后,便是墨色的天蚕云锦袍翩跹舞动,留给杜涵川一个傲然不可侵犯的凄绝背影。
  烨州此一役,了结得甚是仓促,打到一半两军主帅统统消失不见,就留下一万襄矢兵攻得城池,谁也不知道杜涵川、韩若鲤、燕少千三人去了何处。
  杜涵川抱着含笑而死的韩若鲤跃上马背,策马西去,自此不见踪影,十五年后,有人回报当朝威帝:有一形容俏似杜侍郎之人曾现身于槐里。
  那时,身为威帝的燕少千只喃喃自语了四个字:“槐里,怀鲤……”便再也无话。
  而此间燕少千自是不必说,反身失魂落魄般回了长安,入了剪烛东楼便没有出来过。
  越微人床前,燕少千脸孔深埋在那一袭血似的红衣里,泣不成声。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刺伤他……我没有想杀他……”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刺伤他……我没有想杀他……”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刺伤他……我没有想杀他……”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刺伤他……我没有想杀他……”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刺伤他……我没有想杀他……”
  一句句重复开来,一字不变,而气息愈加微弱,几乎语不成句。她没有办法,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烨州、长安三百里不足,一路归来,当时忍住的泪却再也流不出来,欲哭无泪原来是这种滋味,心里那一份难过,堵在喉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惟有回到这飘着玫瑰露香气的剪烛东楼,见到那躺在床上不言不语、无声无息的越微人,便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水一下子滴落,一发不可收拾。
  “微人……你为什么不醒过来……少千真的没有想到……少千不是故意的……少千没有办法了……少千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双肩不停地抖动着,止也止不住,真的是伤心到极致,唯有不断诉说着那份无奈,才能教内心平静一些。
  是了,她才十九岁,就算是奇谋百出,就算是紫薇入命,就算是摩呼罗迦转世,就算是冷血无情到任天下人指摘也可不动声色,但她终究只有十九岁。
  十九年来的每一天,燕少千都在越微人的悉心照顾、百般呵护之下过得无忧无虑,可一朝天变,一切如东去长江水,再也不复返。她从此背负起改朝换代的命运,日日杀伐,夜夜奔波,可她不后悔,因为这床上躺着的男人等着她来救。
  然,这一刻,她再也忍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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